序
流动的黑色河面上,雨丝如同被吸引一般落下。对见者而言,这只是令人昏昏欲睡的、单调而暧昧的光景。但是,这却刺激着自己的神经,令人不快。躁热的抑郁超出了容量,即将决堤而破。唯有让决堤的狂暴情绪涌向四面八方,才能治愈这抑郁。 即便心脏因肉体的负荷而狂跳、眼球因疲惫而发热,未将自己的余力榨到一滴不剩,一天就还没有结束。将精力榨干之时,才终于能迎来两小时的短暂睡眠。没有梦境,虚无的两小时。一旦度过这段时间,从睁眼的一瞬间起,抑郁的毒素又开始迅速在体内郁积。 安宁只存在于沉眠之中。 所以哪怕一秒也好,为了尽早到达那个地方,自己掀起狂涛骇浪削减精力,紧绷起神经四处嗅取血腥气息。如果这还不够,就干脆挑起事端,投身其中。 在三十六年的人生中,自己不时也会回顾过去,想要与平常人一样生活,但最终却总是得出自己只能做极道者的结论。 在自己面前,只有一条不知何处会中断的荒废之路。其它的可能性都已被黑暗涂抹溃灭。 自己只能这么生存。 只能就这样奔向终结之地。 炽津臣将高大的身躯沉入高级轿车的后座,灰色的三白眼从河面转向膝上的笔记本电脑。声音已被关掉,屏幕上只显示着影像。他从菜单中调出一枚图像,以舔舐般的视线看着图中男子轮廓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梁和略显宽厚却不失气质的膨松嘴唇。将图像放大后,他盯住了对方左眼的某一部分。因为被长长的睫毛所掩盖,那部分的颜色乍看与头发一样,是浅褐色的。 “好稀奇的眼睛呐。”他叼着烟感叹道。象这样奇异的眼睛,还从来没见过。虽说也是一种异色双瞳(odd eye,成因是虹膜异变?),却并非左右眼不同色那样容易理解的类型,而是右眼为褐色,左眼则纵分为两侧,内侧为褐色、外侧为榛色。 臣从电脑上抬起头来,看向前车窗。刮雨器缓缓摆动着,前方行驶的银白色奔驰清晰可见。 “川野,超过前面那辆车,让它撞上我们的车尾。”他命令着驾驶座上的男人。川野提醒他,车可能会受损,但臣表示无所谓。轿车迅速变更车道,开始加速,然后硬是挤到了奔驰的前面。开了一段路程后,在没有信号灯的情况下,川野又突然急刹车。 强大的冲击力摇撼着车身。 川野将车停靠在路边,奔驰也顺从地跟了过来。 臣回身从后车窗看去,只见奔驰的车主下了车,也不介意被雨打湿,径直朝这里走来。因为车窗是单视玻璃,对方看不到这边车内的情况。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名男子——身为高柳商事董事兼大阪分社长的高柳光己。 川野摇下前侧的车窗后,高柳光己保持着优美的笔挺姿势,深深鞠了一躬。看得出这是身为正常社会人士长年累月培养出的良好礼仪。“是我太不小心了,十分抱歉。”厚度适中的低音震动着鼓膜,十分悦耳。他那有着鲜明双眼皮的眼睛又直视向臣。在暗淡的光线中,无法看清他的异色双瞳。不过却看得到从脸颊到脖颈及下颚处那富有张力的肌肉线条。 从臣的险恶相貌和全黑西服,一眼即可判断出绝非善辈。但高柳的表情却毫无变化,低头表示歉意。“您没受伤吧?” “没啥。”臣简短地回答道。他让对方跟驾驶座的人去沟通,之后便将焦点集中在笔记本电脑上。看着重放影像中的高柳光己,臣脖颈上的皮肤如遭焦灼,他知道某种昏暗的兴奋正在自己胸中升起。 ——果然……很象。 昨天,炽津组接到了一桩陷害高柳光己的委托,报酬相当可观。对于目前正与同属关西的旗岛会以及关东的岐柳组对抗的炽津组来说,战争资金当然越多越好。而且在看到高柳光己照片的一瞬间,臣的心情就被挑动了。很象,他与臣长年憎恨的那个人实在很象。身为炽津组少主却亲自出马,就是因为这个。臣要用自己的双眼,来辨别真人是否确实相象。透过后车窗,臣眺望着正与川野讨论后车灯损坏问题的男子,伸出赫色的舌头,重重地舔起了嘴唇。 第一章1 与公司的管理层开完会后,高柳光己离开了会议室。对于这位才就任14周零2天的31岁分社长,每个人心中恐怕都有不少想法。紧随在他侧身后的秘书安昙提醒着接下来的行程,擦身而过的员工向他鞠躬行礼,光己边回以微笑、边在心中检查着自己的工作。虽然关西与关东的文化有所差异,但到赴任一百日的今天为止,一切都算是按预定进行。 就在光己和安昙踏入电梯时,碰巧听到一名中层管理者及其部下正在背后议论他。说他是仗着养子的身份才当上了董事和分社长,又娶到塚原顾问的女儿,确保了一生安泰。虽然不清楚他是1/2还是1/4混血,但靠着一副好皮相就什么都弄到了手。 他们的话没错。光己能在31岁就出人头地,确实是因为10岁时亲人过世而被没有孩子的远亲高柳家领养。他的旧姓是篠田,但早已沉入记忆深处,平时不会想起。塚原顾问则是前防卫省官僚,后来加盟高柳商事。光己在五年前接受养父的强烈劝说,与塚原的末女美帆结了婚。而那名中层口中所说的1/4混血,是因为光己显性遗传了外祖父的英国人血统,有着白人般的鼻子和深邃的双眼皮。他的头发是浅褐色,眼眸除了一部分之外也与头发同色。由于罕见的色素异常,他的眼眸有 1/4与其它部分不同色。有时光己会想,或许外祖父是因为无法溶入日本,才会抛下外祖母返回英国吧。在那样的时代,外祖母一个女人家只身养大明显有外国人血统的女儿,恐怕很是含辛茹苦。 孩提时代,光己奇异的眼眸也曾招来直接的反感恶意,但随着成长,这个特征反而被周围认可为独一无二的魅力。尤其是异性更对他的左眼着迷,他也曾有过利用这点轻易俘获异性的时期。但是,因外貌而赢得异性以及上司和客户的好感,当然也会招来同性越来越多的诋毁。 光己早已习惯了此类攻击,他一如既往地挺直了那副“好皮相”,将180公分的修长身躯轻靠在墙壁上。对方看到突然出现的社长,不由吓得脸色发青、狼狈不堪。光己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带到社长室,询问了一些商务及部署和公司内部的事。令人意外,那名中层——经营管理部部长今村的脑筋转得很快。光己略施糖衣炮弹,便将今村变成了好用的棋子。 对方走后,光己开始审阅文件。安昙则去为他准备咖啡。28岁的安昙芳树从光己在东京总公司时起就一直担任其秘书。调任的时候之所以会带上安昙,是因为看中了他出色的信息收集能力。他有着日本风味的清爽容貌,咖啡也泡得很好喝,是光己中意的人才。此外,安昙也有着父母早亡、在亲戚的嫌弃中被养大的经历。虽说不该将个人情绪带入商务中,但面对有着相似经历的人会感到安心却是事实。 突然,光己衣袋内的手机开始振动,收到了一封邮件。他不记得见过发件人的邮箱地址。邮件里还附上了图像。他没象平时那样直接删除,是因为标题上写着妻子的名字“高柳美帆”。确认过图像后,光己深深皱起了眉头。虽然没写出要求,但这明摆着是勒索邮件。 发件人有署名。 ——炽津臣……炽津? 光己似乎有印象,便询问端来咖啡的秘书。安昙告诉他,炽津臣是炽津组的少主,传闻中被称为“赫蜥蜴的臣”。对于这个绰号,光己甚觉好笑。假如是永田町一带接待政客用的暗号名也就罢了,黑道居然也这么用,简直跟小学生的品味没两样。 在光己的要求下,安昙表示会尽快收集炽津臣的相关信息。 但对方却不给光己时间。这天晚上,光己正要坐进自己的奔驰时,手机振动了起来。未登记的号码反复显示着。他按了下通话键。 “我是高柳。” “那幅春宫图,拜读了没?” 光己感觉耳中象是响起了粗砂摩擦的声音。已经听惯的关西腔鼻音却带上了这种色彩,是由于黑道分子带着煽动性的独特抑扬感吗?还是厚重又具有压迫感的音质的关系? 光己尝试与对方交涉,但对方却要求他立即赶往指定的旅馆。假如十分钟后还没到,对方就将把图像的来源、也就是一段视频,卖给三流周刊。虽然光己不清楚对方的目的,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孤身犯险了。 现在,关西的两大指定暴力团——炽津组与旗岛会正处于对抗状态中。自从光己上任以来,连周末都专注于工作,但对这两大组织的抗争也多少有所耳闻。比如仰赖暴力团鼻息的MINAMI的酒家小姐遭到暴行、双方的组织不断出现轻重伤者之类的血腥事件。光己只把这些当作无关的他人之事,听过算数。 *MINAMI:大阪有名的娱乐街,性质类似东京的新宿。以关西为背景的893 BL里经常出现 但是现在,印着1107室的白色门扉的另一边,骚动的当事者之一就在其中。门并没有关紧,光己的掌心在冒汗,他不禁苦笑起来。高柳商事在省厅、议会及大阪警府都有人脉,有问题可以找他们商量。挥去琐碎的不安,光己敲了两次门,却无人应答。眼见仅剩下30秒,光己只得推门进去。客厅左边的一扇门是开着的,他便朝那里走去。 那间是卧室。一名男子正枕着自己的手臂躺在床盖上。此人身材高大,连KING SIZE的床都不显出挑。他穿着黑色西服,里面是件钮扣快解到腹部的暗灰色衬衫。光己睁大了眼,他记得见过这个男人。随即对方道出就是之前被他撞车的人。那名叫川野的驾驶者谢绝了他的修理费。当时,车后座还有一个男人。虽然只有一两句对话,车里也很暗而无法判断长相,但那仿佛直戳胸腹深处的灰色双眸却给他留下了强烈印象。确实,面前的男人也有着同样的眼眸。 “世界真小咧。要开瓶香槟庆祝再会不?” “不必了。” “东京人真无趣呐。”炽津臣嗤了一声,便将视线转向床上的笔记本电脑。从光己的角度看不到画面,但从声音就能察觉到是猥亵内容。他稍动了一步,注意观察着对方。大概有三十六、七岁吧。鼻梁很直,嘴唇象狼一样左右开张;有着锐利的灰色三白眼,右眼下长了颗泪痣;头发全部朝后梳。光是这样看着,就象有股粘湿的寒气附在脊梁上。由于工作的关系,光己见过不少财政界的大人物。即便与他们相比,这个男人散发出的精力也相当惊人。决不能踏入对方的领域,他的脑海中响起了警钟。 “不用那么害怕,快过来确认你老婆的春宫图。” 无视于这点,光己直截了当地问对方要多少钱。而臣则调侃道,既然高柳商事是国家武器商人,那给武器也行 光己不禁咬紧了牙关。去年,防卫省属意的某家军需企业因接待官僚事件而出局。好几家商社激烈竞争空缺,最终高柳商事因为有美国安防企业与国防总省这两个后盾而获得了大批订单。但是,光己对此却并不欢迎。的确,军需品作为特殊产品,价格高得惊人,利润丰厚。而身为社长的养父在欣喜的同时,也就对其它利润较少的部门失去了关心。光己赴任前,养父曾说过,假如不能赢利,就将大阪分社缩减为军需部门的营业所。虽然光己作为继承人,是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进入了高柳商事,但通过形形色色的商品来了解日本与世界的动向,这份工作却很符合光己的性格,令他兴趣昂然。象专营军需品这样偏狭的专门企业,是他所力图回避的。到大阪之后,他一直在致力于提高其它部门的销售额。 在这紧要关头,糟糕的事情却找上门来。一介中型企业干部的妻子搞外遇,原本算不上值得炒作的新闻。但高柳商事正受世间瞩目,这种下贱的丑闻肯定会被说得口水飞溅。虽说即便视频被卖给媒体,高柳商事也可以恳请政治家施加压力阻止刊登,但如果含有美帆个人信息的视频被散播到网络上,那就完了 “快过来。”臣象是很焦急的样子,用鞋底踩踏着床盖。光己左思右想也不可能就此全身而退,只能先确认视频的内容,听取对方的索要金额,再想应急对策。 光己刚在床边坐下,笔记本电脑就被扔到了他膝上。女子甜蜜的喘息声与性交的湿濡声从正面传出,屏幕上显示着一对做爱中的男女,女方正是熟悉的那张脸,男方则背对着画面,看不见长相。他微微苦笑道,“确实是我妻子。” 臣象要盖在他身上一样从背后覆了上来,光己想从这令人不快的紧密状态中逃离,正要站起来,却被压在腹部的手掌拦了回来。混合着香水、烟草和体味的味道中,延绵生出一缕苦涩的新香。臣把脑袋架在光己的肩上,窥向视频。“看着自己的婆娘被别的男人插到爽,感觉咋样?” 这种声线、这说法的方式,就象是金属渣在耳孔深处摩擦作响。 见光己并不作答,臣那似乎习于乱来的厚实大手,便从他的拉链前一路摸上来。光己颦了颦眉。 “真无聊,没站起来咧?”灰色的三白眼凑了过来,在极近的距离注视着光己。“连着五年插一个洞,早腻透喽,嗯?” 和美帆结婚确实是在五年前,但只有最初的一年有肉体关系。本就是政策婚姻,与美帆之间性格不合更是个致命伤。四年前发现她外遇时,自己却不禁松了口气,终于连表面文章都可以省去了。所以,即便看到她的外遇视频,内心也不会感到丝毫的愤慲或失望。光己用清醒的声音问臣要多少钱,却突然察觉到有什么在摩擦自己的背。 “好舒服的质地呐。” 光己一时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炽津臣正用光己西装的布料包住了自己的性器。这男人的脑袋绝对有问题,说不定还使用了觉醒剂,就算身上藏着匕首或枪械也不奇怪。 “啊,真让人忍不住呐。”臣在光己耳边呼吸着,炽热而荒乱。光己忍无可忍,叫他住手,但反被臣咬住了耳骨。这还不够,他又将舌头伸入耳孔,仿佛要舔破鼓膜。光己一阵恶寒,却招来了臣从喉咙发出的哧笑。就象是在玩弄女人的男人的哧笑。激昂的屈辱感涌了上来,光己用力挣扎着。男人按住他腹部的手稍缓了一下。就在起身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势头猛烈地喷在了他衬衫的背部。接着,男人发出了满足的长长呼气声。光己反手伸进西装下面,触摸着自己的背。沾在手指上的,是温热的粘液。就在惊愕之际,臣从后面抓住了他的皮带。失去了平衡,他朝后倒在床上,被臣骑在了腹部上。左手被抓住,粘上白浊的手就在眼前。接触到别人的精液,这当然是第一次。他恶心得直起鸡皮疙瘩,只想快点去洗手。他想用右手推开男人,却也被抓住了。 两人互角着腕力。 “精英先生还挺有力气的嘛。” “滚开。” 光己皱紧了眉头瞪着对方。臣从正面朝下看着他,嘴角大大地扭曲了。他握住光己的手又增加了一倍力量。骨头象要被捏碎般地疼痛,光己不禁减弱了腕力。 “痛——” 光己忍不住叫痛,臣顺势将抓住的手指伸进他的口中。光己目瞪口呆,自己手指上的体液碰到了舌头。他想拔出手指,但臣却更用力地往里塞。眺望着光己因厌恶而扭曲的脸,臣似笑非笑地问道。“我的种子美味吗?你的皮肤都泛红了,好色哟。就这么来做我的女人咋样?” 这听起来不象是玩笑。灰色的眼眸正闪闪发光,男人开着的拉链前露出的性器也充分证明了这种可能性。恶趣味似乎让男人很兴奋,他不断地舔着嘴唇。 ——……真恶心。 光己的眼中满是轻蔑。令人意外的是,臣对这样的人的反应似乎很敏感。他皱起了鼻根,将光己的手指用力戳向喉咙深处。生理性的呕吐感不禁涌了上来。臣放开了手,光己立刻俯身在床盖上吐了出来。臣故作亲切似地以手掌抚摩着他的背。光己用险恶的眼神瞪着对方,猛地跳起来,怒火中烧地一拳打在臣的胸口。臣毫不抵抗地任凭高大身躯倒在床上,然后哧哧地笑着。眼见光己慌忙地下了床,臣边哧笑边抖着声音说,“总之,先拿一千万来。明天二十三点,在这里交易。” 光己控制着自己,尽量用严肃的声音讨价还价,要求对方必须将拷贝全部消去,母带则交还给他。臣答应得很爽快。光己虽然不怎么相信黑社会的口头承诺,但却必须将交涉的姿态贯彻到底。一旦流露出半点天真,恐怕对方就会抓住这次的把柄,敲到他连骨髓都被吸干。 约定明天的交易后,光己强作镇定地离开了卧室。在通往电梯的路上,他与一对男女擦肩而过。对方以露骨的好奇目光看向他。直到乘上电梯,看到墙壁上镜中的自己,光己才明白过来。褐色的头发散乱在前额上,领带歪七扭八,西装皱成一团。白晳的皮肤还泛着红潮,眼眸也显得湿润。眼角的粘膜泛着赫色,双眼皮的线条比平时显得更深,长长的睫毛也眨个不停。 比这些更糟糕的是嘴唇。又红又肿,还一片湿濡。 光己用西装的袖子拭擦着嘴唇,用手指梳理着头发。整理好领带,抚平了西装,那个可恶男人的声音却又在耳边响起——“好舒服的质地呐”。光己用两手按住脸颊,拍打了好几下,调整自己的意识。直到在镜中确认自己已恢复常态,他才乘电梯下去。 光己驾车驶向自己的公寓。前任分社长及东京的公司要员都配备了司机,但光己却一贯自己来握方向盘。对他而言,驾驶着只属于自己的空间是种宝贵的感觉。起因恐怕是源于十岁时被远亲收养吧。 养母是位极其严格的人,而养父则忙于工作,很少回家。光己名为继承人,实则是养父为了舒心自由而给予养母的玩具。在高柳家的生活几近窒息。即便拥有自己的大房间,多数时候还是被迫与养母在一间屋内度过。养母总是念叨着光己的生母就是因为没教养好才死得那么惨,为了不让光己变成那样的人,自己才会拼命努力教育他。无论是学校成绩、餐桌礼仪还是形容仪态,稍有疏失,养母便毫不留情地用言语鞭苔他。由于疲惫不堪,光己时常为严重的偏头痛所苦,甚至还请医生开了处方药。 在二十六岁结婚后,光己虽然自立门户,但经常被妻子美帆趾高气扬地拉着回娘家,得不到放松休息。对这样的光己来说,自己的车是给予他微小安宁与自由的场所。 回到位于中之岛的公寓后,光己立即脱去弄脏的上衣,并用漱口液仔细地漱了口,男人的味道终于消失了。他又用湿毛巾拭去背上的粘腻感,然后回到了起居室。光己边观赏夜景边整理头绪,三分钟后,他用手机拨通了隶属大阪府组织对策本部的多胡刑警的号码。虽然已超过零时,但对方还是迅速接起了电话。光己隐去了妻子的细节,简略说明了敲诈事件。多胡对这类事情早就习以为常,沉稳地询问敲诈者是谁。不过,在听到“炽津臣”的名字后,他似乎也颇觉棘手。炽津臣属于一根筋的难搞角色,是现时少见的武斗派,到处挑动争斗的中心人物。 多胡叮嘱光己绝不能给对方钱,并愿以个人身份亲临现场,向炽津组卖个交情,给对方施加压力。将具体安排告诉多胡后,光己便挂掉电话去洗澡,用了大量沐浴液,将那个男人的存在彻底从五感中消去。之后他从冰箱中拿出一瓶矿泉水,来到阳台上眺望远处的夜景。因为在下雨,吹来的风中含着水分,沉甸甸的。 风轻轻舔过耳边。被炽津臣蹂躏过的左耳明明已洗得干干净净,那股yin mi的感觉却象是渗入了皮肤内侧,又重新冒出头来。他粗鲁地用手掌揉着左耳,只希望明晚快点到来。有组织对策本部的刑警在场,就算是炽津臣也不可能旁若无人地乱来。想到这里,光己略感放心。 帝塚山的大片土地上,高低起伏地林立着豪宅。其中一幢被高墙环绕着的就是炽津组组长的住处。在开阔的地皮上,几栋大房子的四周都种着竹林。 炽津臣正走在贯穿竹林的小道上,语含轻蔑地对着耳边的手机讲道,“你说话可真薄情呐。” 电话的另一边开始了自我辩护。是讲标准语的缘故吗?这些话听起来苍白无力。臣不耐烦了,中途打断了对方的话。“行了。反正有钱拿,我也很久没这么愉快了,那就干吧。” 臣关掉了手机的电源,朝着竹林的另一边走去。除了巡逻的,没人会去那里。月亮的光晕映出了杂草丛生的空间。 遥远过去的情景,与荒地重叠在了一起。平房式的小小住家;正在把洗好的衣物一件件晾晒起来的朴素女子;随风飘舞的长裙;被夏日照得轮廓闪闪发光的脚踝。一名穿着汗衫短裤、长相不可爱的中学生则躺在走廊上眺望着这景象。 一位青年正穿过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朝着阴凉处的母子俩走去。那是名有着轮廓深邃的脸庞和褐色头发的青年。 突然,耳边响起了草鞋踩踏砂石的声音。臣回到了现实中。 “见你没在主屋,一想就知道你果然在这边。”出现的是臣的父亲,当代组长炽津莞尔。“就算是满身血腥的赫蜥蜴,也会怀念过去吗?” “……”1 “还是说挖开自己的旧伤感觉很愉快?”浑浊的低音直切主题。1 记忆中牧歌般的风景一瞬间就被红莲火炎所包围。 “已经是二十二年前的事了。够了,你该忘掉它了。” “早就忘喽。” “要真忘了,还会这么沉不住气?你不是跟旗岛还有岐柳斗得正欢么。” 两个多月前,臣绑架了敌对的关东岐柳组组长、弱冠二十一岁的岐柳凪斗,把他弄到大阪并扔给了对其心怀恨意的人。虽然后来被岐柳组夺回,但由于被注射毒品和遭受凌辱,一时间,凪斗似乎陷入了废人状态。 在凪斗奇迹般地恢复精神后,岐柳组便开始频繁地向大阪派遣刺客。 ——子蛇龇出的尖牙究竟能咬到何处,值得一看。 想到岐柳凪斗背负的双头黑蛇刺青,臣翘起了一边唇角。 “就算是武斗派,也得考虑下头的人。” “我到死都改不了喽。不满意的话,破门或断绝关系都请便。” “这还象是少头目说的话吗?听好了,臣。就算与世间有着不同的道理,也要一心一意才称得上是极道。不明事理的极道者,眼前只有破灭之路。” ——……破灭?那才够劲。 当代组长也上了年纪,成了爱唠叨废话的人。臣从竹林的小路先行离去,他眯起了双眼。 ——怎么可能忘记。 无论是烧灼着肺部的热气、人体和住家被烤焦的气味、或是令人发狂的焦躁感、还有对那名青年的憎恶,都丝毫不曾风化,一直在自己心中。即便是此时此刻,全身的神经也仿佛都竖了起来。 臣漏出了发情般的火热呼吸。 ……褐色的头发与眼眸、轮廓深邃的面容、笔挺的修长身躯、富有张力而又克制的声音。 今天,臣在近处亲自确认了高柳光己的容貌,确实与臣憎恶的对象很相似。这还是臣第一次发现到与“他”如此相象的人。 这次邂逅说不定是个好机会。能让自己超越过去,从讨厌的抑郁中获得解放。 第二章 社长室内,安昙向光己解说着炽津组与旗岛会、岐柳组之间的势力关系,并将其组织构成的资料递给他。光己对资料有处疑问,“这里,岐柳组组长的年龄打错了。” 但安昙确定没有错,对方的年龄确实是21岁。虽然想到自己也是31岁便在中型企业里担任要职,但21岁就顶着组长头衔,率领麾下九千人的暴力团,这算什么事。也不过就是个花瓶吧。HY 安昙又递给他一份炽津臣的个人资料。 “炽津臣是现任炽津组长的次子。他与长子不是一母所生,这名年长七岁的异母兄,二十二年前在位于帝塚山的炽津邸内发生的火灾中死亡。身为组长情妇的炽津臣的母亲,也是在那时亡故。” “情妇也住在本家?” “正是这样。” “够荒唐的。” 光己浏览着资料。炽津臣自高中退学以来,似乎就一直沉沦于黑社会。他的经历上提到进过两次少教所、还有数不清的争斗剧。就连山阴、九州等地的组织,他都杠上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结过婚。跟这个男人结婚的话,没有女人会幸福吧。还真是明智的选择。 不过,仅仅一天收集到的信息,还不足以探出臣的弱点。光己拜托安昙继续调查。 等安昙在二十一点半回家后,光己便将复印纸装进带密码锁的公文箱。为谨慎起见,还是得作个姿态的。多胡早已藏身于那家旅馆的11楼,只要光己一走入1107室,他便会马上跟进,与对方交涉。期待着老江湖的刑警能成功收拾事态,光己乘上奔驰,开往旅馆的地下停车场。 二十二点五十分,光己拎起公文箱下车朝电梯走去,却被一名上班族模样的青年拦住,问他是不是高柳光己。见他并不作答,青年便拿出手机,从菜单里调出一枚图像,举给他看。那是张照片,躺在一片赫布上的人是……安昙。 光己不禁呻吟起来。他瞪向青年,“把我的秘书卷进来干什么?” “少主虽然看上去那副样子,其实很会算计咧。” “安昙在哪里?” “正在不远的地方休息呐。谈判的地方也改在那边了,麻烦你搭我们的车一起去如何?”看来光己搬救兵的事也在臣的计算之中。“对了,车钥匙和手机请先寄放在我们这里。最近好多手机都有GPS功能,碍事得很。” 真是糟糕的进展。要怎么将现状通知多胡?光己还来不及考虑,青年便威胁说再拖拉就把秘书先生的手指折断或切掉。 没办法,只能舍弃多胡刑警这张牌了。光己坐进对方车内,将物品交出,青年又转交给车后座的同伴,叫他把光己的奔驰开到光己公寓附近的柏青哥店前。 安昙是自己特地带到大阪来的部下,决不能害他被卷入受伤。光己暗自攥紧了装满复印纸的公文箱。 光己被带到了位于大阪北部萤池的一家爱情宾馆。恐怕是与炽津组有关系的店铺吧。青年以特殊的节奏敲开了其中一扇门,开门的是川野。青年没有进屋,只有光己被带入室内。令人意外,这间屋子的布置单调却又别致,有大沙发、卡拉OK设备。边上的墙壁由强化玻璃构成,对面是个游泳池,深度到光己的腹部上方。这是个用来开派对的房间。 “少主在这边等你呐。”川野打开里面的门,推着光己的背。原色一下在视野中扩散开来,一瞬间,光己感到眼睛很不舒服,脚下的地板仿佛在晃动。地板,不,是铺着赫布的床,只有一张床塞满了这八个塌塌米大小的房间。从脚下的触感来看,象是水床。四面墙壁和天花板贴满了镜子。天花板四周都埋入了灯具,让整个房间都显得很明亮。是为乱交而设计的吗。 安昙正仰躺在宽阔的床铺内侧,看上去没有被殴打或出血的迹象。炽津臣盘腿坐在他身旁,穿着深色西服和黑衬衫,系着暗沉的蓝灰色领带。臣的右手闪动着银色的光芒,他象学生玩转笔似的摆弄着小刀。光己的背上窜起一股恶寒,他对包括菜刀在内的一切利器都有生理上的抵触。就连剪刀开着的状态都会令他恶寒连连。 三白眼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绝不能让对方瞧出弱点,光己也回视向对方。 ……公文箱里没有钱的事,很快就会被识破吧。虽说有密码锁,可以用号码来拖延时间,但这种程度的箱子,要破坏也不难。在没有救助的情况下,只能自救了 光己抑制住自己的动摇,开了口。“首先,该把我的秘书送到安全的地方吧。” “好拽的口气呐。” “他只是个秘书。别把无关的人卷进来。” “先把无关的人卷进来的,到底是谁哟?”带着吊儿郎当的腔调,臣意味深长地说道。 多胡刑警的事被发现了吗?说不定,他已经在那边的旅馆里被抓住了。冷汗从光己僵住的背上唰地滴落。即便如此,他依然面不改色地进行交涉。 “总之,既然我已经来了,就别再对其他人出手。” “别对其他人出手,那就是说对你出手也没关系喽?” “我只是为了拿这个交换视频才过来的。”光己举起右手提着的公文箱。 臣顿了顿,接着就哧笑着抖起肩膀来。他轻轻摇晃着站起身,踢开床单朝这边走来。不牢固的床大幅地晃动着,失去平衡的光己扶住了身后的镜壁。下一个瞬间,他的肩膀就被抓住,后背朝镜子压去。后脑勺被重重撞到,他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公文箱。 臣没去捡箱子,而是用鞋尖一脚踢飞。 冰冷的东西按上了光己的脸颊。是匕首。 “你干什么?” “反正里头也没现金吧。” “为什么会这样想?” “拿钱给黑社会就死定喽。就算你是白痴,也明白这点吧。” “……” 匕首的侧面沿肌肤而下,滑到了脖子。光己无法好好思考了。他一时说不出反驳之词。 臣心情很好似地眯起了三白眼。他叫来川野,收起匕首扔给了对方。假如川野没接好,胸口恐怕早开个洞了。“拿着这个,架在秘书先生的脖子上。” “……住、住手!” “要是乱动,床就会摇,说不定不小心就割破喽,嗯?” 灰色的眼眸凑近了。等光己想到扭开脸时已经太迟了。是由于认定男人之间不可能接吻吗?还是因为那闪烁的瞳眸深处如影魅般一晃而过的昏暗静谧……? 嘴唇被重重压溃。光己抓住臣的肩膀,正想要推开他,左眼却瞄到安昙的脖子正被匕首抵住,便不敢有大动作,只是用手指捏住对方的肩膀,想缓缓推开。正当他以为臣终于要放开时,嘴唇却开始被舔来舔去。上唇被用力吸吮的感觉,令他的脖子涌上一阵麻痹。光己刚想要擦嘴,手就被用力压在了头顶上方。想到安昙,光己便没有抵抗。 在他的眼前,臣打开了拉链。 “干什么……” 象要小便似的,臣只掏出了性器。“这回就让你来舔这个吧。” “少胡扯——住手……唔”。光己试图转开脸,头却被男人强有力的双手挟住,转向正面。 “川野,把秘书先生的手指剁成肉馅也没关系哟。” “别对安昙出手!” “那就把嘴张大。敢咬的话,你明白会有啥后果吧?” 光己朝上睨视着臣。浓密的嗜虐濡湿了男人的表情。性器从唇间挤了进来,然后开始变硬,朝嘴唇内挺进。光己极为厌恶,但若不接受就会危及安昙的安全。即便恶寒涌上眉根,他还是张开了牙齿。感触介于皮肤和粘膜之间的东西,一下伸了进来。臣拽住光己的头发,硬让他抬起脸来。臣愉悦地开始了抽插,光己则因被征服的屈辱感而颤抖。最后,臣抱住光己的头部,射在他口腔内。臣一拔出性器,光己立刻俯身吐出口中的体液。随即臣就扯开他的皮带、拉下他的长裤,从背后压了上来。 “已经够了吧。” “秘书先生的脖子在出血喽。” 光己抖了一下,朝安昙看去。从他白衬衫的领子上,确实渗出了赫色的液体。 “乖乖的,把屁股抬起来。” 光己的胸中翻滚着凄厉的愤怒。“下流胚不管到哪里都是下流胚。”就在光己唾弃地吐出这句话的下一瞬间,疼痛令他咬紧了牙根。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体内。 “拔出去……!” “才两根手指就大喊大叫喽。” “——手指?说谎……嘶” “怎么?你以为已经上本垒咧?” “……” “你傻了吗。我的家伙才没这么小根咧。刚才不是用嘴量过了么?” 异物从体内拔了出来。润滑剂和保险套被扔在光己眼前。刚才臣似乎是把它套在手指上。光己的西装被拉到肘部绑住了双手。他的脸沉入了水床,由于呼吸困难,光己侧过脸来,却被镜中的影像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在他的背后,臣正握着自己怒张的性器,朝光己紧绷的臀部靠过来。光己蠕动着想要逃离,但一想到部下,只得抑制自己的行动。他的腰被攥住调整高度。之后,重压便强行打开了通往粘膜的内壁。 男人的手轻抚着光己因疼痛和屈辱感而颤抖着的腰部,然后将体重压上来,一口气进到深处。光己的全身都在痉挛,脖子被朝上舔舐着。 臣粗乱的呼吸在他耳边响起。“到坏掉为止,你都得当我的女人。……终于、能结束了……”带着奇妙的温柔,他抚摸起光己僵硬的臀部。虽然反感这种怀柔般的手段,但肉体却本能地想逃离凄惨的苦楚,光己稍微放松了臀部的力量。可下一个瞬间,臀部就被毫不留情地掌掴。光己自己也很明白,含着男人的粘膜一下收紧了。仿佛舒服到快受不住了,臣的喉中发出了低鸣。他重复着抚摸和掴打臀部的行为,“好紧,快把我的家伙咬断喽。” 臣放肆地冲击着光己的内部,而光己顾虑到旁边的部下,努力抑制着不让床晃动。 光己眨着肿涨的眼睑。衣服是何时被脱掉的,他已记不清。一回合结束后,臣才终于放昏迷中的安昙回去,取而代之的是接下来更肆无忌惮的性交。光己尝试着抵抗,却又被威胁要散播那个视频。 ……反正不是女人,无论被射在里面几次都不可能怀孕。 光己想要无视现状,但身体却无视不了。腹部和腿脚都在发抖,紧绷的肌肉用力过度,宛如发情般的热意传遍了全身。天花板的镜子里映出了自己的肉体,两膝被男人厚实的手攥住,象女人一样被打开双脚。男人的肌肉线条勾勒出复杂的阴影,强悍的裸体盖住了光己的身体。男人结实的臀部调整着结合的位置,不断蠢动。光己紧咬牙根,忍耐着男人的强力冲刺。 “还不肯发出可爱的叫声吗。真是逞强呐。”臣粗糙的嗓音中含着不快。 虽然是消极的做法,但看来即便身处绝境,也能让对手体会不愉快的感觉。光己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不过随即而来的一下重重冲刺,粉碎了他的笑容。臣浓密的草丛激烈地摩擦着光己的会阴部,两人的胸口叠在了一起。臣咬着光己的耳朵囁嚅道,“看看天花板。” 光己用朦胧的视线扫向天花板,眼眸一下睁大了。 臣宽阔的背上,有一片奇形怪状的烧伤,仿佛是生肉被剥出般的赫色……不对。光己眯起眼,拼命汇聚着焦点。 那看上去象是弯曲着肘部的四条人臂。手指紧抓地面,长长的身躯扭曲着,宛若在忍耐剧烈的疼痛。这是条巨大的赫色四足生物。头部呈纵长的椭圆形,从粗壮的躯干到长长的尾巴都为火炎所缠绕。那条尾巴越过男人的臀部,一直延伸到小腿内侧 男人隆起的背上蛰伏着一条赫色的大蜥蜴。 虽然刺青确实是条蜥蜴,但不管怎么看都象是被灼烧的苦闷人类——光己寒毛直竖。 这条蜥蜴正蠢动着,yin mi而炽热地冲刺着光己体内,感觉就象是蜥蜴燃烧的尾巴探了进来。火焰直达身体的最深处。再加上赫色的床单,他陷入了与男人一同坠堕炎热地狱的错觉。 “不吭声喽?你喘得好厉害呐。怕我吗,嗯嗯?” “……谁怕你,嘶” “不怕的话,咋会绷紧了抖个不停。感觉很舒服吗?” “这种事,怎么可能!” 听到光己混乱的声音,臣贴紧了彼此的腹部。“那么,该动真格让你叫出来喽。”臣用快滴出毒来的嗓音低声囁嚅道。到刚才为止,他的动作都象是要搞坏对方,现在却开始阴湿地扭起腰揉弄着内壁。光己的阴茎被重重压溃,摩擦着腹部。胸口的小小颗粒,也在男人强悍的胸膛上揉动着。但无论哪一种,都并非能让男性满足的鲜明快乐,只会令人焦急。热气一层层涌上,肌肤布满汗水。天花板的镜子里,光己弯起了腿,象是在踩踏看不见的地面,脚尖也因用力而颤抖着。自己的脸颊染上了赫色,这一定是床单的反光。绝不可能是产生了……情欲。 “象你这样的男人……在这种繁华区边缘的爱情宾馆里——被黑社会干得天昏地暗……人生还真是说不准呐?”合着抽插的节奏,臣用粗糙的声音煽动着。 光己用力地咬紧了上下齿。但忍着忍着,终于忍不住突破了临界点。苦痛的一部分崩溃为快乐。臣没有错过这个变化。他的腰部动作转变成激烈的冲刺,火热地摩擦着粘膜。 ——骗人……怎会这样…… 自己的体内正合着男人的节奏稚拙地蠕动起来,光己不禁愕然。 “已经熟悉我、迎合我喽——真是不得了的身体。” 臣的话震得光己的鼓膜几近麻痹。每被冲击一下,他的牙齿就咯咯作响。如果再来几下,光己恐怕就要忍不住叫出声来了。w 镜中映出的臣的臀部正一阵阵收敛着。就象不知干涸似的,大量的热液又再次注入光己体内。象是故意要让光己听到卑猥的湿濡声,臣摇晃了一阵后才移开腰部。 光己将身体侧躺,背朝着臣。找不到出口的可恨情欲还盘据在下腹,他拼命忍耐着吐精冲动,不用手去拨弄。臣却又用力拍打起他的臀部。鲜明的波纹扩散开来,光己的性器颤抖着,就快要射出来了。 在视线前方的镜子里,自己身后的男人正迅速穿起衣服。光己巴不得他早点收拾完离开,越快越好。但如果让对方这么走了,那自己就会被贴上“好敲诈的猎物”的标签。比这更糟的是,对方会认为靠这种行为就能征服自己的身心。想到这里,光己就厌恶得要吐口水 从十岁被高柳家收养时起,自己就常成为被征服的对象——独身时期是被养母、结婚之后是被妻子、在公司里则是被养父和塚原。光己的心情、价值观和努力显得微不足道,总是被压溃至变形。这感觉,就象是在天花板低矮的房间里一直低头弯腰地生活。他刚注意到,自己在大阪的三个月里,几乎没伸手拿过中学时代起就常服用的头痛药,最近两个月更是一次也没碰。在大阪的单身赴任生活虽然很忙,却终于得以舒展身心。决不能让这个男人夺走。 光己控制住混乱的呼吸,用抑扬有度的声音说道。“把我妻子的视频给我。” 镜中的臣回头看向他。“打算付钱了吗?” “已经用身体付了。” “一发一百二十五万也太敲竹杠咧。” 光己寸步不让地把金额算成125万一次。那么臣一共做了八次。体力消耗成那样,对他来说却象是小儿科的程度。 “这是合理价格。” 听到光己不快的说法,臣顿了一拍后,从喉咙里笑出声来。与其说是嘲笑,听上去倒更象是纯粹的笑意。 “嗯,确实是,还附上了详细说明咧。”臣伸出手分开了光己的臀瓣,眺向被欲望所涂抹的后蕾,然后用手指有节奏地轻戳着。仅是这种刺激,就让光己的性器前端吐出了透明的蜜液。他向后伸手攥住了男人的手腕,想要阻止对方的调戏……臣的肌肤一片火热,让他吃了一惊。 光己自己也并不认为谈判能成功。但就在他眼前,一块小型记忆卡却被扔到了床上。 “算喽。看在是新品的份上就放过你吧。” 光己惊讶地扭头看向臣。 “货真价实的母片哟。拷贝都被删除了,放心吧。” “……为什么”。虽然是光己提出的交易,他却难以理解。不,说不定对方只是嘴上说得好听而已。 面对投来怀疑视线的光己,臣用一贯吊儿郎当的腔调胡扯道。“因为值得。你让我很爽咧,小光。” “咋样,好好拍了没?” 臣走进位于爱情宾馆地下的监控室,朝面孔有点发热的川野问道。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臣坐到川野旁边,让他开始播放。四个监视屏上映出了三十分钟前的事。这是从天花板的角度拍下的影像——这家宾馆的所有房间都隐藏着摄像头。刚才使用的特别室的镜子都是魔术镜,摄像头就藏在那里。——哦,出来了。臣眺向屏幕。 惹人厌恶的赫色大蜥蜴,正侵犯着肢体匀称的男子。面对极力忍耐耻辱的男子,臣的食指尖沿着对方的轮廓一路滑下。“表情真好看呐,小光。” *小光:原文是「コウちゃん」。至于为什么不用汉字的「光ちゃん」,后面的情节中会有解释。 “小光是指光己先生吗?” “……啊啊。不过,还真是个跟我想象中一样的男人,没哼一声呐。特意来抱男人,对方没点气概咋行——够喽。再看下去,我就要去中之岛的公寓搞夜袭喽。” 高柳光己才刚离开宾馆。他没有坐上特意准备好的车,而是招了辆路过的出租车。明明是第一次被男人侵犯、又整整做了四小时,腰腿肯定早软了,但他却象是在办公室走廊一般昂首阔步地离去,给臣留下了奇妙的印象。记得他是在幼年时被高柳家收养,说不定,他并非简单地养成了个公子哥儿。 “做了那么多次,还没满足吗?那么,要现在就把他带回来吗?” “不必。只要有这段视频,往后无论想践踏蹂躏他几百次都没问题喽。” 川野同情似地感叹着,“对高柳先生来说真是灾难呐……”。 要怎样逼迫高柳光己,才能更狠地打击到他?光是想着,喜悦就在臣的胸中震颤不已。“我手下留情喽,还没干过瘾。现在就去MINAMI,搞它几下旗岛的铺子。”臣边说边站起身,川野也慌忙站起来,却面带踌躇地说已经四点半了,不如改日再去。臣问是不是老头子又说了什么多余的话,川野告诉他,组长很担心少主,旗岛会和岐柳组最近都开始动真格了。但臣却觉得很有趣,有本事他们就来杀自己好了。川野涨红了脸劝告他,作为背负着炽津组招牌的少主,不该说这么轻浮的话。 面对担心着自己的辅佐人,臣微微歪起脑袋,视线瞥向他的斜后方。“极道并非世袭制。我不会继承组织。” “您说啥呐。” “今后的极道,需要的不是象我这样的首领。你不也很明白吗。” 充满血腥味的武斗派,早就不适应时代了。自暴对法实施以来,黑社会组织间的争斗如果出现死伤,就要受到相应的刑罚。也就是说,现在已不再要求仅有蛮力的行径了。关东的岐柳组从上一代就开始强化前台企业,处在黑白通吃的状态。今后,想要维持几千人的组织,这才是正确选择。炽津组虽然也拥有企业舍弟(负责企业经营的手下),但由于脱不了武斗派的传统,始终没走上轨道。炽津组的后继者,必须要有平衡文武两道、推动组织进步的素质。那种毫无章法、任凭组织被卷入一己破坏冲动的人,没有出场的份儿。 “就算这样,我也会跟着少主。我觉得只有少主才能继承炽津组。” 臣的视线回到了川野身上。“你哟,真是笨呐。”他一掌拍在对方侧头部,那个32岁的大块头男人不禁红了眼圈。 第三章 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光己听见了手机收到邮件的提示音。自萤池的爱情宾馆事件以来,已过了两周。不愿想起的现实,令他直起鸡皮疙瘩。他强行将理性之杭打入内心,抑制着感情冲动。本以为对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从那之后炽津臣都没再联系过他。光己觉得说不定真的成功收拾事态了。 当时,多胡刑警在11楼的厕所里干等了一夜。第二天,光己在电话里撒了谎,说炽津臣中止了与自己的交易。多胡虽然表示没事最好,但他注意到光己的声音有异,强调说一旦对方有任何动作,就要马上联系他。 虽然很感激他,但自己身为男人却遭到性暴行,即便是多胡刑警也不想让其介入此事。 被蹂躏的事实无法抹去。但只要从此不再和炽津臣接触,就能把它当作与未来无关的过去,一刀斩断。不过是人生中仅仅几小时的事罢了,根本不值一提、不屑一顾。没必要象这样绷紧了肌肤。 ——比起这种事来……对了,邮件。 光己慢慢睁开眼睑,然后眼眸突然凝固了。 阳光还没有漏进遮光窗帘的缝隙间,墙上的挂钟正指向四点。谁会在这种时间发过来?光己在脑中一一否决了安昙、妻子和友人熟人的可能性。他有种不妙的预感,虽然想好好思考却无法再想下去了。埋在体内的那个男人的碎片开始可恶地蠢动起来。鼓膜中响起粗糙的嗓音、肌肤上生出火热的手掌、口腔里生出宽厚肉感的嘴唇、眼眸中映出灰色的三白眼、体内生出了……雄性的性器,一切都再次复苏了。他正被自己想象出的男人压在身上。 光己一下掀开被子,猛地抓住了枕边的手机。手指在微微颤抖,他不禁咋着舌,按键查看邮件。 是炽津臣。邮件附带着图像。 光己被安昙呼唤了好几次才反应过来。安昙露出了担心的表情。对两周前的那件事,他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自己在公寓门口突然被敲晕,等醒过来已经是6小时后,背靠自家门口坐着,脖子上还有少量出血,差点陷入恐慌。翌日上班时,他苍白着脸,询问上司是否该报警,但在光己的巧言安慰下终于放心,没去找警察。 不想让安昙知道。如果知道上司遭受男人的性暴行时自己却在一旁不醒人事,甚至得知自己正是用来胁迫的材料而害得上司无法反抗,这名个性认真的部下会自责不已吧。 不,象这样看似为安昙着想的换位思考,其实只是自己的保身之策吧。暴行的事实消也消不去。昨天早晨,对方送来了自己对着赫蜥蜴张开腿的图像。既然那间装满镜子的房间里有摄像设备,肯定也被拍了视频。这令人生厌的现实,如果被传媒搞到手,自己就彻底完了。无论动用任何手段,都一定要将它湮灭。他忍不住冲动想跟炽津臣联系,可这么做主动权就会握在对方手里。从昨天到今天,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等待对方的联络。 安昙的再次呼唤让光己回过神来,是塚原顾问打电话来找他。安昙察觉到他状态不佳,问是否要找理由回绝对方。但光己最不想让塚原此人知晓自己的弱点,他还是装出沉稳的声调接了电话。塚原绕着弯子表示大阪分社不需要军需部门以外的产业。对这种打着官腔的交谈方式,光己素来有生理上的排斥。 “总之,光己君,你也该和美帆见个面。” 既然是岳父,也只能听他亲密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不,我到这边后一直处在挤不出时间的状态。” “所以我才说,大可不必在那边的工作上花费多余的力气嘛。本来单身赴任就很容易犯错。” 过错早在四年前就已经犯下。不过,错的是美帆那边。拜之所赐,给自己造成不少麻烦。 “而且,我也想早日看到外孙的脸呢。” 如果美帆现在怀了孩子,那绝不可能是自己的骨肉。光己敷衍几句便挂掉了电话。在心底,他对塚原、还有适当迎合塚原的自己都感到厌烦。" 现在,塚原是高柳商事的关键人物。虽然涉及军需品的商社有不少,但自从塚原六年前从防卫省退职、成为高柳商事的顾问后,他就运用在各大官僚机构的深厚人脉,让高柳商事成功打入了霞关(东京主要政府机关所在地)。防卫省将与其做生意的公司按销售实绩分为A到E五个等级。在这六年间,高柳商事从D一路升至A,主要是塚原的功劳。 军需品基本是由国内的大型制造商供给,如需有特殊技术含量的配件,则由公司进口国外产品。虽然大型综合企业也能搞进口,专门性的商品必要时也能弄到,但毕竟不可能有国外制造商这种特殊后盾。反过来讲,即便是高柳商事这样的中型企业、甚至是更小的专营企业,只要有了后盾,也可能争到前几名的位置。再加上去年有一家竞争对手由于接待官僚的嫌疑而自掘坟墓,塚原瞄准了这个好机会夺过空樽,将高柳商社的军需部门持续扩大。而他的最终目标,就是将高柳商事变成军需专营企业,独揽大权。 察觉到这个企图的光己,屡次向身为社长的养父谏言,但受到塚原煽动、醉心于名利的养父,只把这当成黄毛小子的说辞而听不进去。并且,自己也因此招来了塚原的不快。光己一直在避免正面冲突导致公司内部分化对立,塚原则不断将有能力的员工挖角,让他们独立运营与安防相关的工作。不单是安防部门,一旦被夺去员工这笔财产,高柳商事就会沦为死体。 光己把两肘撑在桌上,交叉起手指抵住额头。他凝视着桌面的黑色。 收到邮件后第三天的夜晚。光己在公寓的地下停车场停住奔驰,拉起辅助刹车装置,将身躯沉入驾驶座。这三天来,他都没好好睡过觉。明天的星期日预定休息一整天,这是他来到大阪后首次彻底休憩。 ——要喝点酒让自己睡死过去吗。 _ 这个主意不错。光己属于酒一喝多便会突然丧失意识的体质,此时恰好能派上用场。如果是自己动手就能解决的事,不管有多累他都会去做,但这次的事却不同,惟有保持冷静等对方先行动。而且,为了保持必要的冷静,即便是强制也得让自己的身心休息。总之,今晚该做的就是这桩事,他稍稍放松了肩膀。 ——光己突然睁大了眼眸。 在前车窗的另一面,一个男人往前车盖上坐了下去,穿着西装的宽阔背部朝向这边。坐在车盖上的男人伸出手指,在空中划过一条紫烟的轨迹。他用食指和中指挟着烟嘴弹了弹,灰烬掉落在车盖上。 车子的引擎还没熄火。如果就这样解除刹车装置、踩下油门,男人会有什么反应呢。尽管处在心无余力的紧张状态,光己的唇角却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他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熄掉引擎从车里下来,站到拿车盖当椅子坐的男人面前。男人眯起了有颗泪痣的右眼……那似乎是这个男人的习惯。说起来,在性行为中他也会象这样只眯起右眼,看上去仿佛是在忍耐痛苦的表情,让人觉得有种凶恶的诱惑力。 “什么事?”光己压抑着背上的寒意,用平板的声音问道。臣对着空中晃了晃香烟。“借你屋里的烟灰缸用用,小光。” 臣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你住的地方实在够普通呐,本以为会住在行情最好的顶楼咧。”他坐在沙发上扫视一圈后说起了无聊话 光己连领带都没松,将后背靠在起居室的大窗户上。疲惫与紧张交织在一起,心脏仿佛被揪住般难受。“如你所见,就算要挟我也拿不出太多钱来。” “你个人的话,确实是这样呐。” “我不会动公司的钱。” “你就这么想让自己的色的视频在网上传播?” 面对臣戏弄般的威胁,光己朝下望向他。“如果你在网上散播,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说着,光己用中指敲了敲背后的玻璃。由于疲倦,或许自己是说出了真心话。对自己而言,死并非是隔离之地这种“观念”般的存在,而是菜刀曾一度掠过鼻尖的“现实”。那时的血腥味,直到现在还飘荡在鼻腔深处。 “一旦死去,就到此为止。不管有多耻辱,我都不会知道了。” *从这里开始,光己面对臣等人时的自称从“私”变成了“俺”。这也意味着他在某种程度上开始解放自己。 “你才不会去死咧。”臣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象是要将光己压倒在玻璃上似的,臣把手撑在窗上,覆下身来。“老是叫着想死想死的家伙,偏就死不掉咧。真想死的家伙,嗖地一下就死喽。” “我啊,真想瞧瞧你趴在我脚下臣服的模样呐。” “你看我不顺眼吗?” “不顺眼?”臣闪动着异样光芒的眼眸眯了起来。“才不是那么可爱的理由咧。” 光己的视线还来不及避开,臣的脸庞就深深叠了上来。下唇被咬了一口,疼痛令光己脑中窜过一线火花。嘴唇内侧的粘膜被咬破了,铁腥味在舌尖上扩散开来。 ——这个男人……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他是在憎恨着我吗?从臣火热的嘴唇上,光己感觉到这种情绪。 光己刚想转开脸,腹部就挨了一拳。 “这是观赏植物么?”卧室的窗台上放着一大坛盆栽,臣触摸着浓绿色的叶子。摸上去的手感很好,葱郁而光滑,叶片呈两头尖的椭圆形。“小光——咋不搭腔?”臣边拨弄着叶子边眺向寝床,眯细了眼眸。床上的蓝色被子被拨到一边,现出了白色的床单,光己的手腕被领带绑在背后,正俯躺在床上。从捲起的衬衫下摆能窥见结实的窄臀,露出的腰部和双腿都在微微颤抖。 臣知道光己的内壁正蠕动着,尝试排出体内的异物。不过,带有立体黑桃型的淫具却在后蕾的内侧扩张开,没这么简单就能拔出来。自尊心强的男子反复徒劳地尝试着,臣眺向对方,胸中泛起一阵阴湿的快乐。 突然,光己颤栗着轻抖了下身体。 ——差不多该习惯喽。 臣扯下触摸着的叶子,一把揉碎后丢在地板上。他抚弄着光己的尾椎骨一带,对方将面孔转过来,露出了侧脸,左眼的榛色部分直瞪向臣。仿佛被瞪得很愉快,臣的食指沿着尾椎骨一路滑向双丘间的窄地,直达淫具的底部轮廓。光己的那里似乎很敏感,紧绷的腰部猛缩了一下。 “不准……碰。” “我只不过想拔掉咧。” “——快拔!” “你可真是位任性先生呐”。臣的指尖捏住了黑色淫具的底部,缓缓使力拉出。后蕾的边缘被牵动着,暴露出内侧的色泽。 “好鲜嫩的粉红色”。 是对这种言辞感到羞耻吗?光己的内壁一下缩紧了。 “咬这么紧,我可拔不出来咧。” “唔……呜”,陷入混乱的光己无所适从。臣摇晃着淫具,光己一下抬起了腰,并微妙地保持着下腹离开床单的姿势。臣歪着嘴角露出笑容,手指放开了淫具,重重抚摸着光己僵硬的臀部。“不行呀,弄不出来咧。小光,你对这东西很中意?” 榛色的瞳眸狠狠瞪向他。“……准”。 “啥?我听不清。” “不准……这么叫我。” 在这种情况下还讲着无关紧要的话,也就是说身体的状态已危在旦夕了吧。臣抚摸着臀部的手缓缓地抬起,然后用力扇下。“小光、就是小光呀。”掴打的声音脆亮地响起,光己的臀部绷得僵硬,粘膜也无疑咬紧了淫具。 又一下,再一下。 “嘶,呜——” 眼看着,光己挨打的地方和脸颊、脖颈都泛起了红潮。由于性器起了反应,他逃避般地保持着抬高腰部的姿势。可以想象得出,光己尺寸可观的性器也在随着臣的掴打而跳动。 臣的下腹再也按捺不住。即便在拉开拉链时,他依然重复着时缓时急的掌掴。 “已经……住手!……嘶” “要射了?打打屁股就要射喽?” 臣用掌掴和言语煽动着对方,光己不甘心似的,睫毛一片湿濡,用力握紧了被绑在背后的双手。臣高高地抬起了手,象是被搔挠着一般,手掌和性器都又热又痒。带着激昂感,他挥下了手掌。 ; L- [% K K2 @ 光己的身体大幅地跳动着,然后痉挛起来。臣绕到光己的面前坐下,手指绕上了光滑的头发。然后,他将自己的下腹靠向光己因高潮感而半开的嘴唇,猛地戳了进去。臣注视着男人,光己象是真的很痛苦,端正的容貌变得扭曲。 臣将下腹压向趴着的男人的腰部,闭上眼眸注入第五次的体液。 在他眼睑的黑暗深处,蛰伏着一只赫色的蜥蜴。 每当他残有余力而无法入眠时,只要一闭上眼睛,这只蜥蜴就会出现。赫色的蜥蜴攀附在黑暗的墙壁上,抖动着被炽炎所缠绕的尾巴,火花四散。他忍耐着没有睁开眼睛,肺部却生出了一股火焰的热气,身体仿佛从内部被烧烂般的恐怖向他袭来。 真想勒死那只赫蜥蜴。 他边想着边伸出了手,但前方却有层玻璃。玻璃窗的另一边,是自己熟悉的那间客厅,正被火舌吞噬着。在客厅的地板上,蛰伏着一只大型的赫色蜥蜴。 ——我要把那只蜥蜴…… 耐不住那股象要割裂胸膛深处的、灼热而激烈的疼痛,臣一下睁开了眼睑。只不过是不满一分钟的瞑目,他的肌肤上却已汗水淋漓。带着卑猥的湿濡声,他从男人体内拔出了性器。光己紧皱着眉头,早就失去了意识。臣恨恨地睨向对方的侧脸。 ……高柳光己与二十二年前被烧死的异母兄很相似。虽然没象到双胞胎的地步,但外人能象到这种程度实在很少见。至少,他已足够充当那名令人憎恨的异母兄的替身。 面对死者,已经不可能再毁坏什么 但有了替身的话,就能够贬低、践踏、蹂躏、毁坏对方。 能破坏对方的话,或许自己就能扼杀掉栖息在眼睑深处的那只可憎的赫蜥蜴——臣如此考量着。 无论有多疼痛,高柳光己都决不叫出声来。即便被逼至高潮,他也只是紧闭着喉咙漏出呻吟。如同火上浇油般,凌辱的快乐使得臣体内的抑郁和不快迅速膨胀。打算将这股情绪尽情宣泄在光己体内,臣又压向对方。这时,他注意到男人的肩膀瘦削了不少。在光己有意识时,表情和散发的气氛都显得鲜明强烈,因此看不出弱势。但象这样仔细一看,与之前相比,他的脸和身体都明显变得骨感了。 “下周的星期三,我会过去住两晚。对了,如果能订到可以看见夜景的旅馆就最好了。”光己按下家中的电话录音播放键,传出的女声短促简洁地告诉他这个消息。上次听到妻子的声音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她决不会打光己的手机,也不会挑光己在家的时间打电话过来。这对光己来说真是感激不尽。从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时起,比起苍白的对话,两人都宁可选择沉默。因此,在电话中还是一片沉默的话,实在要不得。恐怕她这次来大阪,也不会踏入这间公寓一步吧。正如光己对她的外遇没什么特别的意见,她对光己的行动也毫不关心。 作为精英官僚的末女被养大的美帆,是名有着鹅蛋脸的和风美人。她的头发和肌肤都保养得很好,喜欢白色基调的服装。这种适度华美与清楚可人的气质,正合了男人对“妻子”这种形象所持有的淡淡幻想。养父和光己,是在一次宴会上与塚原带来的女儿美帆认识的。美帆十分中意光己,而养父也想与塚原结成更深的关系,因此结婚的事就这么突飞猛进地发展下去了。光己并无结婚愿望,所以与美帆结婚时也没有描绘理想图的心理。但面对仗着父亲这个后台来支配别人的她,光己不免回避退缩。在新婚一年时,他得知美帆搞起了外遇,却反而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说到底,象我们这样继续婚姻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光己不止一次地在脑中发出疑问。既然没有孩子,单论自己与美帆的关系,离婚才比较自然。不过,光己是高柳商事的继承人,美帆则是有官界政界作后盾的塚原顾问的女儿。这并非基于夫妻间的私事就能切断的问题。 ——可是,如果一味顺着塚原的意思,高柳商事成为塚原的囊中物,只是个时间问题。 这几年来,塚原的亲戚大批地转业进入高柳商事。塚原说服社长增加了要职的数量,将自己的亲属推上位子。这摆明是开始了侵吞的势头,但身为社长的养父却不肯正视这个事实 至少目前的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让军需产业之外的部门生存下去,确保住那些没有投靠塚原的员工。这样才能应对将来的突发状况。 在这种公私方面都不可掉以轻心的时期,却又被炽津臣给咬上,还要求支付一千万日元,但自己当然不会给他。 从臣第一次进入光己的公寓开始,已过了十天。臣拿着夺来的卡片钥匙(CARD KEY),在自己喜欢的时候来访,侵犯光己。 光己也试过上链条锁或是在旅馆过夜,但很快就收到臣发来的手机邮件“我要把视频在网上散播”,于是也只能到此为止。 即使连日被侵犯和掴打,光己也只是深深皱起眉头,咬紧牙关压抑着声音。在这种对手面前,他死都不愿被听到示弱的叫声。虽然是消极的反击,但对忍不住想看到光己被伤害的臣而言,似乎很有效果。 但是,惹臣不爽的结果,还是会回敬到光己的肉体上。 恐怕是用力咬紧牙齿的缘故吧。光己的牙龈象是在肿胀发热,隐隐作痛。不,不止是牙龈。由于被掴打时反射性地绷紧了全身忍耐着,身体中的神经和肌肉都象是产生了炎症般地发热。7 即便如此,光己还是按捺并隐藏起夜晚的屈辱,俨然以经营责任者的身份在职场中奔波。 在饭店聚餐后,光己正目送着接待对象的车离去,却被人从背后拍了拍肩膀。回头一看,是臣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七、八名小弟。随同的安昙在照片上见过对方,一眼便认出是炽津臣,不禁目瞪口呆。 “正要去MINAMI的店里咧。陪我一块儿去。”看到安昙不知所措的模样,臣似乎很愉快,抱住了光己的肩膀。自己毫无拒绝权,光己的身体早已明白了这点。说服了脸色苍白的安昙先回去,光己被带到了臣的表妹经营的俱乐部。 店里装潢得很有格调,还到处装饰着妈妈桑京夏亲手布置的鲜花。京夏的年龄与光己差不多,是位眉目清晰艳丽的美人。她穿着色调稳重的小纹和服,显得亮丽华美。 “小臣一来,今天就不会有生意了。” “保镖来给你护驾,这算啥口气?” “会赶走客人的保镖,只算得上妨碍营业哦。”虽然对着臣毫不退让地还嘴,但京夏的脸颊却闪闪发亮,看来十分愉快。 “所以这不是给你带凯子来了么。” *凯子:原文是金蔓。 臣的手抚摸着对方的腰,光己苦着脸拉开了它。 京夏打量着光己,焦点很自然地汇聚到了他的右眼上。但她没有问及眼眸的奇异之处,而是绽出了欢迎的笑容。“象这样风度翩翩的先生,我怎能收钱呢。既然是小臣带来的,就请慢慢玩到尽兴。” 臣一来就没生意了,京夏所言果然不假。 已经在店内的客人,看到里面的沙发上坐着浑身黑社会气息的三白眼男子,很快就离店了。而新进来的客人也是连看中的小姐都没去搭话,喝了杯水后便匆匆离去。光己他们那桌的女孩们似乎也很害怕臣,象畏怯的小鸟般僵着不动。 后来,有一名二十四、五岁的高个青年来到店里,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他穿着深色西装,没有系领带,毫不畏惧地朝里面走来。H “我迟到了。” 他的发音和语调有点微妙,一听便知不是日本人。 “梁,先坐下吧……喂,你们到里面去。”臣毫不客气地将女孩们都赶走。 梁入座后,随从的两人便在他身后站定,看样子是护卫。川野以媲美企业销售员的熟练手法,将波本酒注入杯中。梁象是喝水似地呷了几口酒,之后臣便向他发问。“对了,关东的事咋样喽?” 梁用手背胡乱地擦了几下嘴,将后背沉入沙发的靠背。“岐柳的小鬼一旦动真格就开始大搞特搞了,真是麻烦啊。” “复活的子蛇终于卖起力来,嘶嘶地龇出牙喽。” “从组长辅佐的角能、到率领前台企业的久隅,岐柳组里人才济济。我们干得很辛苦啊。” “不管是为了黑爪帮,还是为了我们这边,这回都非得叫岐柳元气大伤不可。” 无论怎么看,这名叫梁的男子都不象是炽津组下面的人。既然是以“帮”为组织单位,大概是中国系的黑社会吧。 正如关东的岐柳组与关西的旗岛会联手那样,炽津组好象也在与黑爪帮合作。两人边喝酒边交换信息、讨论针对岐柳的战略。这怎么看都不象是小打小闹,而是动真格地考虑着搞垮对方。当谈及具体内容时,光己在臣的旁边挑起了眉头。 ——象这种类似企业机密的事,为什么要让我听到? 虽然黑道和正当企业有差别,但作为炽津组少主的臣,其立场与作为高柳商事大阪分公司社长的自己很相似。正因为相似,身为一名经营责任者,光己对这种危机管理意识的匮乏感到不快。 梁在大约一小时后离去,而臣也带着小弟们出了店门。光己和川野以及一名小弟留在了店里。看到那段视频的人、知道自己丑态的人,在这个世上只有臣和川野二人。思及此处,光己有生以来第一次货真价实地起了杀人之心。 川野说妈妈桑的明石烧(章鱼丸)极为美味,拜托京夏做来吃。自己在臣的地盘上半夜三更地吃着明石烧,虽然觉得这种牧歌般的景象有点不对劲,但食物确实美味。 不知不觉已过了凌晨两点。 “炽津他,去了哪里?” “去巡视地盘。最近敌方常来捣乱咧。” “少头目还亲自去巡视?” 假如是一般企业,这相当于高层亲自去搞销售。面对光己流露出的讶异,川野困惑般地垂下了嘴角。“……少主就是不肯错过事端呐。” “你们那边业界的血性,还真值得学习啊。” 这含着些微不快的说法,令川野皱了皱眉。“我们只是不象普通人那么迟钝而已。” 这回是光己歪了歪眉毛。“迟钝?” “为了不变得迟钝,才会去一一注意细节、竭尽全力,并不是重复无聊的争执。” “……” 如果说普通人是迟钝,那黑道分子则是未成熟的人。先不谈一般论,就自己而言,的确无法否认有相当大的领域已被磨钝。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无法点头赞同这种黑社会更纤细更有人情味的论调。 “那样说的话,恐怕炽津臣已经不是迟钝而是没神经了吧。不把人当人看。” 面对光己苦涩的反驳,川野似乎记起了臣对光己所作的恶行,脸上浮起一片阴霾。“少主他,确实性好残忍……可是,并不只是这样。倒不如说,我觉得他有着比别人更纤细的神经,所以很辛苦。” ——纤细?得了吧。 光己的这种心情似乎流露了出来,川野加重了语气。“黑社会并不迟钝,想要抓住数百、数千人的心,只有粗细兼顾的人才能做到。少主是两者皆备的稀有人物。” 凌晨三点半时,有着纤细之心的大个儿男人回到了店里。 从旁边坐下的臣身上飘来一股浓烈的生腥味,光己的背脊一下僵住了。臣脱掉了外套,这股铁腥气变得更重了。他左腕处的衬衫一片湿濡。黑道分子喜欢穿黑色服装,或许就是为了不让血渍那么醒目吧。 “讨厌,又受伤啦。”京夏皱起眉头,迅速拿来了急救箱。' “被旗岛会吸毒的小混混刺的。我把他的手给折了,那小子被送到医院去喽,正好顺便戒戒毒。” 京夏手法熟练地给裂开的皮肤消了毒,然后涂上软膏卷好绷带。令人窒息的血腥气震撼着光己的意识轮廓。他拼命压抑着久远以前的记忆,不让它浮出水面。 不想被其它人闻到血腥味,臣让京夏关了店、叫小姐们回家。之后,当着包括川野在内的七名小弟的面,他就地将光己推倒在沙发上。 虽然拼命抵抗,但外行人和习于打斗的专业人士之间的力量差异不是一点点。说起来很无奈,由于肉体屡次被迫屈服于臣,一被他碰到,全身的肌肉就会僵掉,无法随心所欲地使上力气。 臣边将光己面朝下压倒在沙发上,边褪下对方的长裤。光己朝背后伸出左手,用力握紧那只绑着绷带的手腕,他感到手掌上传来一股血液的湿气。 “——嘶,川野。”臣松开了攥着光己的手,唤来川野。然后,臣翻过光己的身体仰躺着,将他的两手压在头顶上。川野按住了这两只手,牢牢固定在沙发上。光己的内裤和长裤被脱到膝盖处,身体就这样被折了起来。 威士忌的瓶口对着会阴部倾倒下来,高度数的白酒打湿了腿间的皮肤。这十天来数十次吞入男人的肿胀边缘,正如燃烧般火热。特有的压迫感突然袭来。为了不受伤,后蕾反射性地张开了。真令人咬牙切齿,自己的肉体背叛了自己的心,光己一口气将男人含到最深处。 在桌子另一侧的位子上,男人们露骨地深吸了一口气。 “已经完全变成我专用的洞咧。”臣象是要让小弟们看到似的,大幅度地反复抽插,掴打着光己的臀部 “——!” 被掴打的地方变得红肿,肌肤因疼痛而炽热……宛如yin mi的炽热般,下腹的器官生出一股甜美的疼痛。 数不清体内被抽插了多少次、臀部被时强时弱地打了多少次。被一次又一次掴打着,连精神也开始动摇。 ——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我会有带着奇异的眼睛出生? 为什么,我会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 为什么,我会有那种在儿子面前还能泰然自若和男人乱搞的的淫乱母亲?- ……为什么在那时,我没有迎向染血的菜刀? 从孩提时代起就默默咽下的悲哀,在掴打之下浮到了感情的表层。三十一岁的精神,与那名十岁孩童的悲惨心情重叠在了一起。虽然想着早已是大人,应该能承受下来,但事实却是青涩腥臭的苦味正在喉间逐渐膨胀。 假如放声悲鸣,是否就会轻松些 可是,自己不想这么做。 一旦暴露出弱点,到最后自己迄今为止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崩溃。不是作为篠田光己,而是作为高柳光己经营起来的令人羡慕的人生。为此而耗费的忍耐非同一般。所以,决不能让它崩坏。 就在光己意识动摇之时,响起了手机的来电铃声。臣象是觉得很麻烦似地咋了下舌,从丢在沙发上的外套里取出手机,放到耳边。 “咋了?……梁,我正好有点事呐。有话就讲。” 低沉而粗糙的声音随着振动从结合的地方传入了体内。臣一边缓慢地反复动着腰,一边与刚才的中国系黑社会男子谈话。 “啊啊,这点小事没问题。现在就让我们的人拿过去。” 结束通话后,臣命令川野,“拿20袋SHAVE去给梁”,并指示其他小弟们在店里店外担任警护工作。 *SHAVE:兴奋剂的俗称之一,原意是“削、刮、剃”。此处的语源是“吸毒者一旦上瘾,为了毒品连骨头都会被搜刮殆尽”。 虽然川野放开了光己的手腕,但他已没有余力反抗了。光己眼神险恶,朝上睨向臣。“SHAVE……是指违法毒品吧?” “我们有上好兴奋剂的渠道咧。咋样?想试试看么?” 只要不把普通人卷入,黑社会之间爱怎么争斗都无所谓。但是,买卖违法毒品则是以不特定多数为目标的恶劣犯罪行为。对黑道分子来说这或许理所当然,但一想到这名正与自己的肉体结合的男人在干这种事,感觉好象连自己也堕落成了犯罪者。 “甭露出这么愤怒的表情。我们的前台企业很薄弱,这一手地下营生可是救命索呐。” 光己苦涩地呼吸着。“毒品……的事,我要去向警察告发。” “有跟我扛上的觉悟就尽管去哟。”面对焦躁的光己,臣显得很愉快。这种毫无危机感的反应,刺激着光己。 “为……什么?”承受着臣的一次重重冲击,光己抑制住起伏的呼吸询问道。“刚才也……让我听到组里的密谋,——你就没有、身为干部的责任感吗?” 臣停下了动作,半张着眼朝这边看下来。 “没兴趣呐。” “……” 不止是黑社会与普通人的差异,这个男人与自己从根底上就不同。面对这种立于人上者的无责任态度,光己胸中涌起一股轻蔑。但同时,他也体会到另一种感觉,自己所固守的“必须做个令人艳羡的精英分子”的价值观正在动摇。即便在组织中处于相似的地位,臣却是自由的。对此,光己感受到焦虑般的嫉妒。 黑色的轿车停靠在中之岛的高层公寓前,光己从后门下了车。黎明前夕的苍凉空气,被吸入了残留着热度的体内。电梯到达楼层后,光己好一阵子才从墙壁上挪开身体。他用卡片钥匙通过安全门,正要打开自家的门——背后却突然被人推了一把。无力的腰腿刹不住脚步,一下撞在了门框上。会这么干的只有一个人,他边回头边谴责道。“你该够了吧。” 可是,站在那里的并非臣,而是没见过的两个人。一名是三十七、八岁左右、一脸胡渣的高个男子;另一名则是二十几岁、戴着眼镜的茶发青年,看着象搞自由业的。两人都穿得很休闲。 “你们……——想干什么?” 青年关上了大门。年长的男人弯下腰,攥住了光己的两腕。他慌忙想要挣脱,但下一瞬间,被握住的手腕就窜过一阵疼痛,筋络痉挛不已。看来对方不是普通人。 “你们是什么人?特地埋伏在这里想干什么?” 面对光己的质问,男人表示要到里面去说话,便拽着他朝起居室走去。突然,背后传来了青年的尖锐声音。“八十岛先生,鞋子、鞋子!不能穿着鞋进去。” 遭到指责后,被叫作八十岛的男人便脱下了鞋子。而青年也脱下自己的运动鞋,说着“打扰了”,便走了进来。 在飘荡着紧张感的场面中,流动起一股奇妙的轻松气氛。 光己的手被绑在背后坐到了沙发上,而入侵者则坐在从厨房搬来的凳子上。 “你们是抢钱的强盗吗?”面对光己的质问,两人都拿出名片搁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下名片时,可以看到青年左手的中指和小指的指尖有残缺。 八十岛保安公司社长,八十岛泰生。 八十岛保安公司系统工程师,折原洸太。 “也就是警备公司的社长及其部下啦。”青年——折原露出了亲切的笑容。 “警备公司的人,为什么会一大清早闯入别人的家?” 八十岛摸着胡渣回答道。“这个嘛,高柳先生不是正被炽津臣缠上,身陷困境么。” “我们是为了受困之人东奔西走、专门对付黑社会的警备公司……啊,我们自己也算其中一员就是啦。” 这是说真的呢,还是胡说八道呢。 八十岛略带不快地斥责了折原一句,之后便转入正题。 “我们是正和炽津组争斗中的关东暴力团·岐柳组的人。在与盟友旗岛会共同监视炽津臣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你。怎么看你都不象跟他有交友关系。有什么困难我们会帮你,代价是要把知道的炽津臣的信息透露给我们。” 第四章 光己边说着客气话边从接待室的沙发上起身,被拜访者露骨地现出了放心的表情。合作的中型食品业者,最近突然要求重新考虑所有业务往来。从工作现场并没有传来任何关于纠纷的报告,直接找负责销售的人员谈话,也只听闻彼此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坐进安昙驾驶的公司用车,光己锁起了眉头。 “想来恐怕是外部施加的压力吧。”光己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对着驾驶座发话似地低叹道。透过后视境,安昙投来关心的视线,“竞争公司强行插手的可能性很低吗?” 光己立即否定了这种可能,对方是以固定常客为对象的坚实型小企业,没理由忙着过河拆桥。他打算一回到公司就跟东京的社长联系,通过霞关,也向对方施加压力。不过效果恐怕就未必值得期待了。 或许是多虑,以高柳商事为目标的外部压力开始进入自己的视野。坐等同样的事态屡屡发生的话,那就太迟了。 返回OBP的路途中,碰上了停车检查。在警官的诱导下,车停靠在路边。被检查着驾驶执照的安昙询问出了什么事,制服警将锐利的视线投向车后座上的光己,回答道。“梅田发生了枪击事件。” “是跟黑社会有关吗?” 从警官含糊其词的回答来看,八九不离十。 ——反正又是跟炽津组脱不了干系吧。 光己苦涩地想道。对手是旗岛会……还是岐柳组?上星期,埋伏在门口等光己的二人就是岐柳组的成员。只要透露情报,他们就会帮助光己摆脱困境。不过,伸出援手的也是黑社会,光己当然不可能一下就答应。八十岛和折原都留下了名片,既然有了联系方式,想什么时候找对方都可以。要怎么做才最合适,得先看看情况再仔细思量。 光己一回到公司便与总公司联系,但没找到社长。于是他打电话给厚生劳动省的熟人,拜托对方向那家公司施压。之后他又紧急召集管理层在18点开会,却感觉到会上弥漫着一股心不在焉又不对劲的怪异气氛。 回到分社长办公室后,安昙细心地将咖啡放到桌上,然后象要转换气氛似地以明朗的语气说道,“旅馆的事我已经查找过了。订到了最佳景观房,我想夫人应该会满意的。” “仓促之间,居然还订得到啊。” “是通过熟人硬挤进去的。在夫人停留的这段时间,分社长也打算住到那里吗?” “不。” 安昙似乎察觉到光己与妻子的不和,没再问下去。虽然并未对他提及家庭的内部问题,但身边信赖的人多少能把握住现状,真是谢天谢地。安昙曾见过美帆好几次,但跟她似乎属于合不来的类型。向来擅与人相处的他,在应对美帆时,看上去总是保持着距离。 这天,在光己从公司开车回家的途中,广播里报道了下午发生的梅田枪击事件。如光己所料,果然与炽津组有关。不过,炽津组并非站在加害者这边,而是成了被害者。身为被害者的炽津组成员遭受重伤。 当这条报道传入耳中,光己不禁放松了嘴唇。被击成重伤的组员,有可能是炽津臣。如果臣就此丧命,自己便能从胁迫和凌辱中彻底解脱——他甚至考虑到了这种地步。不过他又想到,臣死了的话,那段视频不知会散播到哪里去。这下子,他又抿紧了嘴唇…… 他突然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很不对劲,居然会为这血腥的事态忽喜忽忧。抵达中之岛的公寓后,想到臣今天不会来,他便放松了肩膀。光己泡在浴缸里,为放松心情而打开了书。那是本商务书籍。 从幼年起,光己就喜欢看纪实类书籍。历史书也好、传记书也罢,接触实际存在的东西能够安定他的心灵。说起来,从没听死去的母亲读过图画书,她说童话很无聊,不读也无所谓。即便如此,光己还是在小学图书馆里接触到了这种类型的书。某天,光己从图书馆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童话,恰巧翻到其中一页,里面插图上的人看起来很象母亲,似乎是位公主。混有英国人血统的母亲色素偏淡,有一头蓬松起伏的长发,连脸蛋也宛如瓷娃娃般楚楚可怜,真的很象插图中的公主殿下。 那个时候,光己心想,母亲一定真的是位公主,所以看到童话中的公主殿下会感到难受吧。她浓妆艳抹,跟那些夜夜买醉的人厮混。早上还把男人引回家来,毫不顾忌被儿子听到,浪声不断。 即便是童话里的公主,如果无法独自带着孩子在现实中生存下去,恐怕也会有人选择母亲那种生活方式……吧。 “无聊,不过是多淫症罢了。”光己从书本的余白处抬起了眼睛。在臣的侵犯和掴打下,他深深回忆起被遗忘的过去。不止是遭受掴打时,在这样空闲的时间也会想起。虽然并不愿忆起任何往日之事,心却巡视着过去、堕入深处。 臀部生出一股火热的疼痛,光己不禁咋着舌。 时针正指向一点半。 今天下午的枪击骚动已惊动了警察。也就是说,臣到这里来的可能性应该很低吧。 这样一想,光己便放下心来,起了睡意。他躺到床上,把被子一直拉到头上。 好好休息的话,就不会再被无益的过去所囚禁了。然后,自己才能冷静地盘算与岐柳组携手的事。 眼睑的黑暗深处,浅浅地描绘起浓淡不一的旋涡。意识逐渐被吸了过去。 意识的绒毛竖了起来。房间里有人的气息。 光己在被子里醒了过来。从被窝的缝隙间可以看到光线。那是清晨的强烈白光。 会进入这房间的,想来除了臣别无他人。光己从漏入光线的缝隙窥视着外面。遮光窗帘被拉开了一半,蕾丝窗帘过滤着东方天空的光明。正如所料,炽津臣背靠窗下的墙壁坐着。他似乎是从冷藏库里擅自取出啤酒,正倒入口中。在地板上,已经躺着两个开过的空罐。 逆光中,臣的表情难以看清。那动作缓慢地饮着啤酒的姿态,看起来既象是在放松、又象是疲倦了。他抬起左手,触摸着搁在旁边的盆栽上的叶子。粗鲁的指尖在一片叶子的轮廓上游走着,然后一下扯掉了叶子。光己不禁拧起了眉头。 叶子被随意甩到了地板上,然后臣又向盆栽伸出了手。还想扯叶子吗?光己心中十分不满。但这次男人的手却触碰着盆栽里的泥土。摸了一会儿泥土后,他咕嘟咕嘟地喝光了啤酒便站起身来。 一瞬间,光己以为对方一大早就要开始暴行,身体不禁一颤。但臣却走出了卧室。他就这样回去了吗,还是去冷藏库拿新的啤酒? 不久,臣回到了卧室,手里握着罐装啤酒。可是,臣这次没在窗边坐下,他弯腰低下高大的身躯,将啤酒罐朝着盆栽的根部倒下。透明的液体在阳光下折射着光芒。铝罐被倒得一滴不剩,土壤吸收了全部水分。 臣将空罐搁在地板上,伸直了背,身体转向这边。从光己的视野只能看到那不检点地敞着胸部的衬衫,但那对三白眼恐怕正注视着被子里的自己吧。 粗鲁的脚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果然一早就想乱来吗。在被子上,臣的手摸到了光己的腰部。由于紧张,光己的眼睑微微颤动着。 漫长的寂静。 随着一声放弃般的叹息,腰上的压迫感消失了。 仿佛拖着沉重脚镣的步伐声响了起来,先是从卧室移动到起居室,然后朝着走廊逐渐远去。 听到门的开关声后,过了一会儿,光己掀开了被子。他上半身坐了起来,朝窗户那边看去。光己凝视着盆栽的植物。这一星期来,它的主人光顾着忙自己的事,都没浇过水。5 ~; 植物正拼命地吸收水分。被叶子恢复舒展的模样吸引着,光己的焦点也汇聚起来。 ` “昨天在梅田被击中的炽津组成员叫川野和行,三十二岁。他腹部中了三发子弹,被送进医院的集中治疗室,现在还处于意识不清的重伤状态。” 听到安昙的报告,光己正在签署文件的手停了下来。 “川野……” 一直跟着臣的男人,也叫川野。 ——说起来,今天早上,臣的样子似乎很奇怪…… 看上去与人情无缘的男人,在直属部下彷徨于生死线时,难道也会无法平静吗? 安昙询问上司是否惹上了炽津组,并表示自己想尽力帮忙。光己对他的心意很感谢,但还是无法向安昙坦白自己身为男人却遭到性暴行的事。以前他曾觉得,遭受此类胁迫的女性不向别人求助而深陷泥潭,是缺乏客观性的愚蠢行径。可自己一旦成为当事者,脑子却总想到最糟的事态发展。 目前威胁自己的,也就是口头要求现金一千万的程度。假如自己的身体就能驱散一场灾厄,那还是别随便乱动的好。光己陷入了这种消极的心情。; ——不过,还真是奇怪的说法啊。 炽津组现在正与旗岛会及岐柳组陷入争斗。臣说过“战争资金越多越好”,实际上也的确如此。那么,为何他却没有更强硬地勒索金钱呢。 总觉得会有什么动静。 ——炽津臣真正瞄上的,是什么? 今天早上被臣的手触摸的感觉,又在腰部复苏了。 川野作为少主辅佐跟随着臣,他的中弹说不定是为了庇护臣。而臣则是为了寻求感情碰撞,才会造访公寓吧。 如果是这样,那他会不容分说地压倒光己,一直做到心情彻底好转。 ——可是,他却只喝了啤酒又给植物浇了水就回去了。 炽津臣是怀着什么目的缠上自己?他究竟是怎样的人物?一旦想要正视这些,事态的轮廓就变得模糊起来。 令人心情恶劣的雾霭,在脑海中深深垂落 在俱乐部里,臣让表妹京夏打烊,叫小姐们回家。眼下,臣和梁、还有光己正围坐在里面的桌前。八名小弟则坐在稍远处的桌旁。 将烟草叼在嘴角,臣朝对面沙发上的梁投去险恶的视线。“既然晓得是岐柳派出的死士,可不能就这么算喽。” 上星期,在梅田的路上发生了针对臣的枪击事件。挺身而出作肉盾的川野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目前正住院静养。警察还没抓到袭击者,不过看来恐怕是岐柳组的成员。迄今为止,炽津组一直和以关东为据点的黑爪帮联手,共同打击岐柳组。 今年初夏时,这边出手将岐柳凪斗绑架到大阪,成功分割了组织势力,然后让黑爪帮袭击岐柳组的干部,做得相当成功。不过,被陷害成废人状态的岐柳凪斗,在复活后却象是蛇类蜕皮般,器量更上一层楼。 最近,岐柳组频繁地派来刺客,这是组织基盘得以重整的证据。不是这样的话,即便是为报复初夏的事,也不可能摆明要跟以武斗派驰名的炽津组扛上。 ——子蛇还真来劲呐。敢把我的辅佐人弄伤,非叫你后悔到死不可。 “那样的话,赫蜥蜴,再给点时间。目前,我们帮里的干部正在游说岐柳里的一派反出。如果顺利的话,就一口气来个内外合击。” “这主意不错咧。” 从身体的中心,昏暗的热量沸腾而出。直到早晨为止,就将这股热量注入旁边的男人体内吧。臣缓慢地抚摸着对方的腰,光己苦涩地眯起了异色双瞳。 光己与妻子在她入住的宾馆一起用餐。美帆面带优雅微笑,边吃西餐边用只有光己能听到的音量批评着食物的味道。从其他桌子的客人看来,毫无疑问会以为她在说“好美味呢”。距离两人上次一起吃晚餐,已经有四个月了。旁边的窗外,夜色一览无余,美帆却只瞥了一眼而已。 反正她不想看,其实也没什么必要订窗边的上等席,但如果招来不满也很烦人。对她而言,比起如何让自己愉快,更重要的是周围会怎样评价自己吧。至少,她在光己面前常常如此。 ——在那段视频里,她却不是这样…… 炽津臣拿给自己看的妻子外遇场面从脑海中浮现。象那样沉迷于快乐的妻子,光己是第一次看到。他没有向美帆谈及视频的事。说了也不可能解决什么,反而会看上去象是基于感情而跟她闹别扭。即便美帆向父亲塚原寻求帮助,如果塚原冒然动用人脉向炽津组施压,连光己自己的视频都被暴露出来可就糟了。 从前菜到主菜、甜品,她一直带着微笑,边批评味道不如其它的店、边吃完了食物。面对妻子的一贯作风,光己不免退缩,再加上最近身心疲倦,他剩下不少食物。不过美帆却依旧滔滔不绝。 她将饭后的ESPRESSO咖啡端到唇边,难得体贴地望向这边。“老公,你看起来很累。工作很辛苦吗?” “没,不是的。” “是吗?这边的事能早点解决就好了。” “解决?” “希望赶紧关闭多余的部门,你就能早点回东京了。因为,人家好寂寞啊。” 带着些许幽怨的表情,美帆说着毫无真心的“好寂寞”,光己内心不禁苦笑。在这方面,她不愧有个高级官僚出身的父亲。决定结婚时,光己也才二十六岁,完全被这种演技给蒙住了。" “呐,老公。”到现在她还觉得自己的演技对光己有效吗。美帆伸出做了漂亮彩绘指甲的纤细手指,触向光己的手背。“送我去房间。” 抑制住想抽出手的冲动,光己淡淡微笑着点了点头。在餐厅的过道上,光己将手轻轻搁在她的背后,充当着护花使者。店里的客人们颇为露骨地看向这边。在旁观者的眼中,大概怎么看都象是名流佳偶吧。美帆也抬起下颌,一派高傲的样子。 即便对高柳光己这个男人本身没什么兴趣,却对拥有吸引他人目光的男人感到愉快吗。 “要稍微休息一会儿吗?”她迈进房间一步,朝上看向光己。她的眼眸湿润,一眨也不眨,充满诱惑力地笼络对方。 “……不,明天还得早起。” 但她没有退却,伸出七分袖下的手,勾住了光己的手臂。“为了见你,人家特地赶来大阪。好过分啊。” ——她在想什么…… 突然,光己想起了电话里塚原说过的话。“真想早日看到外孙的脸呢。” ——原来如此。是父亲对她说了后,她才来这一套的吗。 为了完全掌握高柳商事,让美帆怀上光己的孩子就能定心了。光己看穿了对方的意图,想到塚原父女不断试图侵蚀自己的领域,他一阵恶寒。 光己从美帆的手里拔出了臂膀。“我想,大概明后天都没法从工作中抽身,不过你就开心地慢慢游玩吧。” 听到这种说法,美帆挑起了修过的漂亮眉毛,一掌拍在他胸口。“无趣的男人,好差劲。 门被激烈地关上了。光己粗鲁地捋起了刘海。看来,由于分开四个月的缘故,自己这边丧失了免疫力。虽然对方的言行表现得象个妻子,自己心中却仿佛掉进一块大石头,堵得慌 从上空吹来了仿佛要撕裂黑夜般的风。 光己将手肘撑在阳台栏杆上,拿着一瓶酒直接喝。辛辣的白葡萄酒刺激着口腔,他咕嘟一口,饮下这刺激的味道。甘甜的香水味还残留在鼻腔内;含着刻意妩媚的声音还振动着鼓膜。覆在手背上的纤细手指的温度、保养极佳的肌肤和头发、宛如瓷娃娃般无机质的艳丽——真想让这些全都消失。 ——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想要守住什么? 彼此毫无情意的夫妇关系。被妻子的父亲所掌握的高柳商事。在东京的白金台建造的高级住宅。 不惜勉强自己也要维持的东西,真有这种价值吗? 至于公司,这四个月来,自己倾注心血,一直以为能强化军需部门之外的产业,但今天得知的新情况令他意气消沉。这个新情况是由光己的棋子、经营管理部部长今村上报的。社长给大阪分社所有课长以上的职员都单独打来电话,告知将要缩小大阪分社的规模,只留下军需部门。课长以上的职员如果打算留下,将会以优厚待遇转任总公司。 光己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难怪之前的会议上飘着一股心不在焉的气氛。他马上打电话给社长确认这件事,却遭对方指摘他好几次谈判都没成功。这一周来,有四家公司都表示要重新考虑业务——实质上就是单方面中止合作。光己所料果然不假,怎么看都象是特定的外部压力在作祟。一瞬间,光己的脑中冒出了炽津组,但对他们来说,把凯子所在的高柳商事搞弱没什么好处吧。 ——期望发生这种事态的是……塚原顾问吗。 塚原与妻子的脸在脑海中交相浮现。不过,假如是塚原的话,有什么必要急着动用这等强硬手段? 光己难以释怀。他用手指搔弄着头发,凝视着眼下广阔的夜景。对工作的不安和对妻子的愤慲在喉中逐渐凝固,生成了荆棘之块,既无法吐出也无法咽下。 太阳穴重重地跳动着,这是偏头痛的预兆。如果提前服药的话,多少能抑制住。光己正准备起身,耳边却传来了声响。虽然由于正对着风向,背后的声音很难听清,但大门开关的声音确实并非听错了。 贯穿起居室的粗暴脚步声,一步步越来越分明,很快侵入了阳台。光己感觉到压迫感从脊背上传来,不禁歪起了眼角。对方厚实的手握住了栏杆,从后面包住了光己的身体。 光己等待着不请自来的客人开口。含有独特苦涩与鲜明雄性气息的香味浓浓地缠绕着自己。实际上这香味是甜的,在不知第几次的性行为中,他注意到这点。一旦注意到,那股甘甜就无意识地渗入了嗅觉。 面对既不说话也不起身的男人,光己焦急起来。 “部下的情形怎样了?” “你是说川野的话,他昨天搬到一般病房去喽。” “是吗。”太好了这种话还是免了吧,取而代之,光己说道。“有个象你这样的上司,部下真辛苦啊。” “居然喜欢跟着我,川野真是个恶趣味的家伙咧。” “确实是恶趣味哪。” ……为什么会跟他聊普通的对话啊,光己模糊地想着。是因为有些疲倦、再加上醉酒,心的界线变得暧昧了吗?而且,臣或许也有些疲倦了。后脑勺被臣的前额抵住,光己却只是垂下头来。微妙的亲密接触,为什么此刻却不觉得讨厌呢。感觉象是在互舔伤口。 “你这边也出啥事了么?” 粗糙的声音舔舐着鼓膜,光己反射性地抖了下肩膀。头发被风吹动着,感觉很舒服。 “和妻子见了面。” “……” 臣沉默了。在一片沉默的静谧中,臣的右手离开了栏杆。光己感到衬衫的下摆被从长裤里拉了出来。只不过被布料摩擦着,皮肤上就起了疙瘩。似乎是酒喝太多而变得敏感了。5 “喂,今天不行。”光己只用左手握住酒瓶,右手攥住了男人的手腕。 无视于他的阻止,火热的手指抚弄着腹部的肌肤,然后摸索到长裤的腰线。本以为会就这样滑向下腹,但对方的手掌却从腹部读出了小腹的紧张。 臣象是要从背后抱紧他似的把手臂绕了过来,右手急促地伸向光己的左胸。被强韧的指尖拨弄着突起的颗粒,光己歪起了眉毛。 “都这样大摇大摆地立起来咧,还说啥不行。” 尖粒被捏弄着还不算,连周围的皮肤也被掐得快痉挛似的。yin mi的热量混入了疼痛中。 “……呼” 意识到自己的口中漏出了无力的吐气声,光己咬紧了牙关。耳朵下面被舔得湿湿的,开始肿胀的乳尖也被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捏弄着。火热而令人麻痹的波纹,从那个地方传向全身。光己的指尖在颤抖。他想起伸出栏杆外的左手还握着酒瓶,如果就这样放松手指,它会掉下去。他刚想缩回左手,就被臣伸出的两只手抓住,固定在半空中。他又想伸出右手去拿酒瓶,却被背后压上来的体重紧压到栏杆上,右手无法够到酒瓶。 “喂。” “别叫喂,叫我的名字。” 象是要扯开胸前的薄皮似的,臣拉着对方的乳尖,有节奏地剥弄着颗粒。 痛,又痛又热。灼热的导线一直延伸到下腹,开始起反应的雄性器官中枢一阵酥麻。 “不……” “叫我臣——就象过去那样。” 轮廓暧昧的声音低语道。 “到今天就整整二十二年喽。” 光己想问他是指什么,可喉咙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他感到臣的大拇指和中指在揉弄着尖粒,食指的指腹则温柔地抚摸着乳头。光己感觉内裤已被腺液染湿了。 从左胸到肉体仿佛都变得支离破碎。指尖失去了感觉,瓶子在半空中无力地晃动着。糟糕,从这么高的楼层掉下去的话,如果下面正好有人倒霉地路过,被夺去性命就糟了。 拼命想缩回左手的光己与臣之间互角着力量。背后压来的体重一下子增强了。感觉到臀部上的硬物,光己将腰向前挺去,栏壁压溃了肿胀的性器。臣发情的部位就这样摩擦着他的双丘之间。 耳朵上一片湿濡。火热湿润的肉舌舔舐着耳孔。臣发出的香味变得浓烈,从中抽取的甘甜深深沁入了光己脑中,直至饱和。一瞬间,他的意识模糊了。 酒瓶从手里掉出去的感觉,让光己猛地回过神来。他急忙用力握紧,想要抓住瓶子。但握住的手中却空空如也。 “啊。”光己脸色苍白地朝下看去,却被抓住肩膀转了个身。 灰色的三白眼从眼角发出了哧笑。 “杀个人,岂有这么简单。” 这个男人杀过人吗。透过他眼眸中涌动的光芒,能真切地看到那若隐若现的疯狂。 不,比起这件事来,公寓下面周边的路上没人走过吧?没人被飞溅的碎片伤到吧?光己的心脏不禁萎缩起来,咚咚地狂跳着。 泛红的肌肤颤栗不已。 臣用两手攥住光己衬衫的下摆,拉高到头颈下方。风吹过露出的胸膛表面。光己的头脑昏昏欲坠,在臣的眼眸中,他的残像变得扭曲。" 他看着男人的脸朝自己胸口俯去。 执拗的视线向上看来。有着泪痣的右眼,突然眯了起来。 “啊,想舔胸喽。” *原文是「おっぱいが恋しなったわ」。 宽阔的嘴唇含住了红肿的左乳尖,发出啾啾的甜蜜吸吮声。 “——嘶” 身体与头脑的中心一起收缩的感觉,令光己的睫毛重重地颤抖着。他皱紧眉根,哆嗦着嘴唇,肌肤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啊……啊” 光己出了不象是自己的、无力而悲惨的声音。他用手臂捂住嘴,拼命地压抑着。 身体精疲力竭,同时,心的轮廓也变得缓和。拜之所赐,他心里觉得妻子和公司的事怎样都无所谓了。或许只是一时性的平稳而已,但也值得感谢。 与光己侧躺的身体呈对称,臣也裸体倒在床上。 “……你的背很凉啊。” 面对突如其来的说法,臣用快睡着似的声音答道。“是因为入墨吧。” “是刺青的缘故吗?” “这是用针毁掉皮肤刺进去的。死去的东西当然是冰冷的。” “毁掉皮肤刺入的是蜥蜴吗?那龙之类的图案不是更威风。” “背上背负的东西咋能凭模样来决定。” 倒也是。不论是刺青还是生存方式,选择一般来说算是好的做法,然后在这个范围内彻底加以贯彻,就算得上幸福了。 除去遭到臣的胁迫这点,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也是相当令人羡慕的吧。有可以继承的中型企业、较高的社会地位、美丽的妻子,生得四肢健全,还具备让人赞赏的肉体。幼年时感到自卑的奇异眼眸,现在也早已不再是暇疵。 既然得到了超出本分的东西,该闭眼的时候就闭上算了。对塚原言听计从便是,对妻子的外遇当作没看见,继续维持着家庭就行了。 自己很明白这才是更轻松的生活方式——。 “我没有好好选择过,就到了如今的地步。最后一次认真选择,是在十岁时。” “那个时候,你选了啥?” 向恶徒道出秘密,也算是一种自虐吧。 “我选择了不去死。” “差点死掉吗?” “差点被杀掉。确切说来,是差点被母亲强迫殉死。”酒和性让人变得饶舌,一旦开始说就停不下来。“我的母亲是酒家小姐,常把男人引回破旧的公寓。男人们的恋人或妻室怒吼着冲进来是家常便饭。那天也是,来了一名有着黑色长发和鹅蛋脸的女人——” 说起来,光己察觉到那名女子与美帆长像相似。不,或许自己只是将记忆中女子的容姿贴近了美帆而已。 “我象往常一样,藏在母亲培育的金桔盆栽后面,等待着口舌之争结束。可是,女人从包里取出了菜刀,刺向母亲的腹部。” 女人脸色苍白地奔出屋外。房间与母亲都被夕阳和血迹染成了赫色。面对发不出声、动弹不得的光己,母亲在地板上拖着卷发爬了过来。她在盆栽的另一边颤抖着直起上身,宛如少女般分开膝盖瘫坐在地上,拔出了刺进自己腹部的凶器。眼前的一切都裹上了赫色的薄纱,这副光景仿佛象是民间传说的插图。 “小光。”母亲呢喃着邀请男人时的必杀台词。“回到妈妈的体内来。” 她将刀从枝叶间刺了过来。刀刃掠过的脸颊一片湿濡,是母亲的血、自己的血,还是眼泪呢。母亲动手杀自己,是基于爱情、憎恨,还是寂寞呢。即使不明白,在那一瞬间却不得不做出选择。光己将背紧靠墙壁,两手把盆栽推向母亲。而她也没有余力越过这绿色防壁了。 ……说完这番象是胡言乱语的话后,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或许臣已睡着了吧。即便如此也无所谓。 “金桔的盆栽,是那棵吗。” 光己看向搁在房间角落里的盆栽。“……怎么可能。已经是二十一年前的事了。” *原文是十一年前。沙野小姐又笔误鸟。 “早就长成树了吧。” “现在这个已经不知是第几棵了。很容易生虫,还挺难养的。” “是么。真是温柔的女人呐。” 既然谈及母亲强迫殉死的事,臣应该并非指她在这方面是温柔的女人,姑且就认为是说把金桔养得很好这点很温柔吧。 即使听到充满血腥味的话题,臣也没有特别表现出同情或哀怜。这点令人心安。 ——我并不想要这些。我想要的是,别的……什么? 仿佛记不起自己熟知的言语,光己咬住了嘴唇。 光芒渗入了黑暗,短暂的睡眠结束了。 臣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窗帘全部被拉开,早晨的阳光灿烂地照耀着卧室。光己从卧室门口走了进来。他已经洗漱完毕,修长的身躯上裹着西装,鲜明的白衬衫上紧系着蓝色领带,头发也梳得很整齐,怎么看都感觉是正派精英。 他无视于躺在床上的臣,连视线都不斜一下。看得出来,他似乎是对昨晚谈起过去的事而感到后悔。 光己的手上,握着一只大玻璃杯。从那里倒下的水,折射着从窗户照进来的光线。 放在窗边的盆栽吸收了水分。说起来,先前自己曾给盆里的土浇过水。当时的叶子相当枯萎,现在却舒展着、呈现出鲜亮的绿色。 臣将手肘枕在脑后,仔细地打量着光己。 ……象这样从左面看着侧脸,只能瞧见左眼外侧的那一半榛色。想起以前看过的某部外国影片中的将校,也是这副模样。 ——现在看起来,不怎么象喽 一直觉得异母兄与高柳光己很象,但今早却无法将两人的姿态重叠起来。不,不止是今天早晨。一点一点地,异母兄与高柳光己的影像开始逐渐分离。这是因为自己不再把光己当作与异母兄相似的容器,而是把他作为个人来认识了吗。但是,如果不再将他与异母兄重合,象这样跑来践踏蹂躏他岂非毫无意义? 在床上望着光己出了房间,臣不快地问着自己。他边问自己,边看向床头柜上的时钟。/ 八点十分了。 记得在睡着前,他听着光己的呼吸声,看到的时针是指向五点。 “白白多睡了一小时吗。” 连续睡上三小时,自从二十二年前的昨天、那场火灾之日起,这还是第一次。 昨晚光己丢下美帆就走人了,但让她就这么回东京去还是会造成麻烦。巧言令色操纵社长的正是身为顾问的塚原,现在跟他女儿搞僵并非上策。光己准备了一瓶美帆出生那年的葡萄酒,结束工作后便前往旅馆。说起来,由于怕见面时惹上麻烦,对方又引诱他上床,光己并未事先预约。如果她晚上出去玩了,通过旅馆前台转交即可。 只要最低限度地表现出自己的谢罪之意,那就行了。 光己从电梯里出来,迈向走廊。突然,他的步伐一瞬间被打乱了。妻子住宿的房门前有个人影。是旅馆的侍者吗?那个人进去后,关上了房门。 光己站在门口,凝视着擦得噌亮的门。即便是侍者,在进入客房后一般不都是开着门吗。莫非是友人或熟人吗。美帆的交友圈广泛,在大阪也有关系亲近的人。说起来,从背影看上去,那人毫无疑问是男的。 ——如果是情人那方面呢? 在夜里十点半后还进入女子独自住宿的房间,有可能就是那段视频里的男人。至少,此刻自己迈进房间的话,美帆多少会觉得不妙吧。如果能用这种心态来抵消她对自己的怒气,那也就充分达到目的了。 光己用手指梳理了下头发,又正了正领带,然后敲起门来。门很快便被打开,露出了美帆表情愉悦的脸……她重重地眨了眨扇形的睫毛。 “老、公……” “工作比预想中结束得早。”光己边说边举起手里提的袋子。“想跟你开心地喝一点。” “那个,好啊。很、好呢。” 美帆的视线游弋不定,光己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走进了房间。窗边的沙发前,站着一名身穿西服的男子。 当视线碰到一起时,对方的眼中渗出了动摇。 “分社长……” “怎么是你。” 在光己的记忆中,他很不擅长应付美帆。那为什么,他会在这种时间拜访美帆?* 屋里有股食物的香味,似乎是从安昙手中的泡沫盒里飘出来的。在光己的询问之下,安昙说是好味烧和章鱼烧,并打开一只盒子给他看。 “没办法呀。我无论如何都想吃嘛。”妻子在旁边高声地解释道。“因为不知道哪家店的味道好,老公你又忙着工作,我才拜托安昙先生的。” “分社长,是我多事了,很抱歉。”安昙低下了头。 也就是说,美帆任性地使唤了安昙。令人意外,美帆居然知道安昙的联系方式。大概是从家里的地址簿、或通过父亲而得知的吧。 说起来,不懂得拒绝是安昙的优点,因此才会惹上这种无关紧要的私事。 连陪她喝一杯的心情都没有,十分钟后,光己便与安昙一起出了房间。 “如果她再讲什么任性的的话,要赶紧联系我。” “……是。” 不顾安昙的执意推辞,光己硬是把名为出租车费的补偿费塞在他手里,然后朝上望向旅馆。此刻,美帆应该还是一如既往,边批评边将葡萄酒和好味烧、章鱼烧一扫而光吧。 第五章 大阪分公司的事态一刻比一刻恶化。客户突然停止合作的通告层出不穷。除了取得总公司雇佣约定的管理层人员外,大家都在为打开局面而奔走。为了他们和自己的想法,光己也试图利用人脉开拓新顾客,成果却并不理想。他想拜托身为社长的养父助自己一臂之力,但对方却唆使他快点关闭军需产业之外的部门。可这样就会正中塚原的下怀,即全权掌握高柳商事、让社长沦为傀儡。 充满危机感的光己挤出时间赶赴东京,尝试说服社长。可是,由于通过塚原的介绍得以与官界政界建立深交,养父沉迷于其中,光己的谏言对他来说象是耳边的蚊子。他振振有词地说,关掉出不了业绩的部门,对经营者而言是理所当然的事。 见正攻法不行,光己又拐弯抹角地以情动人,摆出家族一员的姿态,一边告知有外部压力介入,一边诉说从孩提时代起就一直见证对方的操劳,实在不忍心见社长辛苦培育的部门就此关闭。 似乎是想起了光己令人怜悯的孩童时期,养父放松了表情。“确实,象我们这样既非大型又非专门的公司,要生存和发展壮大绝非易事。陷入经营危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没错。养父常疲于工作,于是就到年轻的情人那里寻求治愈。而对此感到愤慲的养母,便将抑郁的矛头指向光己。与养母两个人相处时,感觉精神象是被一圈又一圈细密的丝线绕得紧紧的。只要稍不称她的心,线就会越缠越紧,使精神遭受创伤。 “不过,靠我东奔西走保住的高柳商事,现在却壮大为担起国防使命的荣誉企业之一。” 光己看着表情陷入陶醉的养父,心中涌出了更深的愤怒。即便并非亲生,自己也算是高柳家的零件之一,奠定着高柳的基石。不只是养母的事,与美帆结婚也是为了让高柳获得塚原这个强力后盾而设的布局。对超过六十五岁的养父来说,能获得国家武器商人的特别地位,或许已经很令人满足了。 ——但是,我……我一点也无法接受。 继承无从期待的军需产业专门公司,而且还会被塚原不断塞进来的亲戚弄得施展不开手脚。连私生活也将由塚原的女儿牢牢把持。 预见到自己的未来走向,光己的心情暗淡沉重。自己特地赶来东京,花了两小时以上的时间想说服养父,可对方却红光满面地聊起了和有望成为下任总理大臣的议员一起吃饭的事。 对养父、还有靠对养父阿谀奉承而生存下来的自己,光己从心底感到厌烦。不过,即使感到厌烦,也不会做出看轻自己的人生、自暴自弃的事。而且,大阪分公司还有在努力的员工。 自己惟有全力奔走,直至断崖尽头。 从品川的办公室出来后,光己稍加思索,用手机拨了某个号码。三声后,电话接通了。既然对方也在东京,他便告知想见面谈一谈。光己在国际论坛的咖啡室露天座位上边喝咖啡边等待。不久,一辆黑色的车停靠在路边,他坐进了后座。 驾驶座上的是八十岛泰生,助手席上则是折原洸太。 “换个能慢慢聊的地方吧。” “就在车里聊也没关系啊。” 面对带有警戒心的回答,折原回过头说道。“难得见面,不想了解一下岐柳组吗。高柳先生是想收集信息、看看岐柳组是否是值得信赖的对象,才会联系我们的吧?” 被说中心事,光己陷入了沉默。折原笑了笑,取出小型笔记本电脑敲打起键盘来。 轿车驶入了东中野的住宅街,停在一扇门前。一眼望去,门牌上写着“岐柳”。 “这里是……组长家?” 没想到会突然被带到组长的宅邸。面对脸色不佳的光己,折原用开朗的声音说道。“和小凪——不,和四代组长谈一谈,是了解岐柳组的最好方法。” 光己被带着从侧门进入了岐柳家。里面的日式庭园修整得十分出色,简直象是重要的文化财产。和式房屋也造得极有品格。光己不自觉地挺直了脊梁。对着这样的光己,折原在他耳边悄悄说道。“四代组长在平常时,真的很平常,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哟。” ——说得对。即便是组长,对方也才二十一岁。 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孩子,无法与炽津臣相提并论吧。 光自己这样想着,踏入了接待室,目光却一瞬间就被端坐在黑檀木桌前的两个人吸引住了。一名是穿着和服的青年人,另一名则是身着黑西装、三十五岁上下的男人。 青年——岐柳凪斗看上去确实符合二十一岁的外貌。他肤色白皙,头发和眼眸的色泽都偏浅。不过,虽然色素淡薄,容貌却并不象外国人。无论是有着浅浅双眼皮的大眼睛,还是不高也不低的鼻梁,都很有日本人的味道,略为柔软的嘴唇给人以可爱之感。 而端坐在他旁边的男人,则有着如雕刻般鲜明的面容。再加上漆黑的头发和眼眸的缘故,不见半点轻浮。只是,虽然他看似正派,周围的空气却散发着险峻的气息。他的体格恐怕也与臣不相上下,即便隔着西服也能看出锻炼过的结实肉体。 “四代组长,这位是先前提到过的高柳商事大阪分公司的高柳光己先生。”八十岛改变了语气,介绍起彼此。“高柳先生,这位是岐柳组第四代的岐柳凪斗组长。那边的则是担任四代组长辅佐人的角能尭秋。各位这就算是认识了。” “高柳先生,正等着您呢。请坐。”凪斗用沉稳清爽的声音邀请光己入座。 “那我就失礼了。”跪坐在垫子上,光己感到了难以言喻的紧张。 ——平常?平常吗……不。 只要是多少有点观察力的人,恐怕都不会看轻了岐柳凪斗吧。仅凭年龄、外貌之类的虚浮尺度无法测出的高压能量,光己却本能地感受到了。这种感觉,和在臣身边时的感觉十分相似。 光己暗自在下腹的丹田处用力,整顿着内心,然后直截了当地丢出个问题,直指岐柳组的本质。“和炽津组的争斗,准备继续到什么时候?” “到流出的血获得平衡时。”凪斗立即答道。 “……这种平衡,现在到什么程度了?” 对于这个问题,角能开口加以说明。“三个月前,炽津组绑架了四代组长,在东京的中国黑帮趁岐柳组内防空虚的时刻,血洗了我们的干部。作为报复,岐柳组向炽津组派出了刺客,让他们的干部以血还血。但是,炽津组的血流得还不够。” 川野的血也被加在了平衡的秤盘上吗。 光己的脸颊僵硬了。 黑社会地盘之争的缘由,不过是彼此彼此。重复着无聊的纷争,国境线时左时右。象这样光顾着扩大自己的阵地,实在谈不上发展性。 “想要双方流出完全等量的血,根本是不可能的吧。”光己无心依靠这种堂而皇之搞无差别主义的组织。面对他严峻的视线,岐柳凪斗的眼角迅速浮起了笑意。虽然只是个细微的变化,却看得光己脖子上起了一阵颤栗。 “说得对呢。是不可能。”岐柳凪斗象是心情很好似的,清晰地说道。“所以要擒贼先擒王。” “擒王?” “把实质上的敌将——炽津臣捉过来。” 岐柳凪斗的声音显得很沉静,表情也一派沉静。但在他“平常”的表皮下,却冒出一股正体不明、似冷又似热的气氛。 汇聚在丹田处的力量仿佛快散开了。光己牢牢握紧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都快掐进了掌心。 “高柳先生是有什么弱点被炽津臣攥住了吧。”青年眯细了眼睛,浅色的瞳孔看上去宛如蛇眼一般。“利用这个弱点,就让我们来击溃炽津臣。” 乘上羽田至关西的末班飞机后,光己深深地叹了口气。 ——怎么办? 就这样被赫蜥蜴吞噬殆尽吗? 还是让那名象蛇一样的青年捉住赫蜥蜴? ——我能透露的情报,也就是炽津臣和梁说过的那些。 岐柳凪斗,应该是值得信赖的人物。说起来,除了他之外,恐怕也没人能捉住炽津臣、处理掉光己受辱的视频了吧。 本以为无处可逃的唯一道路,却在眼前生出了相距甚远的分歧。拜托岐柳凪斗,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 ——原来的…… 解决方案所提示的其中一条道路确实明朗可见,但一想到那边的未来,意识就变得灰暗浑浊。 本该当机立断,可自己却犹豫不决。 仿佛被毒蛇咬中,光己的身心都极为疲惫。他闭上眼睛,沉重的睡意渗入了眼睑内侧。在黑暗中,不似梦境的短促影像和声音时缓时急地涌现。 盆栽的金桔。怒吼声。夕阳映照下的塌塌米。脸色苍白的女人。异色双瞳。女人的欢声。童话的公主。赫色的菜刀。“篠田”的门牌。 光己的呼吸严重混乱,他硬是睁开了眼睛。 被厌恶的过去所吞噬,实在令人恐惧。在这种时刻,光己一心想要驱散恐惧,从体内的动摇之处引出关于炽津臣的记忆。想象中的臣应运而生,光己沉浸于性交和掴打,肢体激烈地疼痛着。在脑部的烂熟幻想中,他终于得以让自己崩溃。 在梦想中,自己的欢声如同幻听般回响于头盖骨内。那是在现实中拼命忍住的、令人哀怜的淫声。他死心似地伸出双手搂紧男人,打开双脚缠住了男人的腿。 光己张开了嘴唇,为逃离十岁时的那天在夕阳下的记忆,他堕入了淫荡的妄想。 被臣抱着的时候,有时他会沉溺于这样一种念头,早晨永不来临的话该有多好。 就这样一直沉溺于无法生出任何事物的黑夜,该有多好啊。 “现在这种时期想再就业可不简单。请务必让我们的部门生存下去。”与光己年龄相近的员工边说着边露出拜托了的表情。陷入困境时,比起一板一眼的关东人,说不定是具备反骨精神和擅长通融的关西人更强韧。在上层支持大阪分公司缩小方案的现状中,下面的员工却非常努力。虽然因外部压力而失去了不少客户,开拓小规模新顾客的方针却终于有了起色。或许,还有机会翻盘。从云层缝隙中射来的阳光让光己的心情有点飘飘然,他坐进了爱车的驾驶座,开车回家。 如果他等心情平静些再开车,或许马上就会发现车体不稳而停下来检查原因吧。 光己沿着一贯的路线驶向自家,却突然感到方向盘开始剧烈抖动。他用力握紧方向盘,踩下了刹车。车体猛地转向左边,周围车辆照来的灯光在光己的视野中一晃而过,只留下了残像。等光己发觉不妙,已经来不及反打方向盘了。凄厉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伴随着猛烈的冲击,胸口的肋骨象被撞断了一样,同时,气垫囊也嘭地一声张开来。 ……是脱胎造成的旋转。 由于奔驰的骨架结实,虽然车体损伤相当严重,光己却只受了轻微的挫伤。没有把周围的车或人卷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因为半个月前曾把车送去检修,警方指出有可能是人为造成的脱胎。也就是说,或许是谁拧松了轮胎的螺钉——如果有人盯上了光己,想造成其死伤的话。 多胡刑警出于担心,在这天快结束时打电话给光己。“炽津臣的话,叫手下小弟在车上动点手脚,不费吹灰之力。如果有这方面的线索,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他知道光己与炽津组有纠纷,所以才会如此直截了当地讲话。 ——……臣吗? 他对自己,又是敲诈勒索又是胁迫性交。光己当然会怀疑他,但听到多胡提及臣的名字时,却生出一股强烈的反感。 不止是多胡,安昙也怀疑脱胎事故与炽津组有关。几天后,他带着强忍愤怒的表情,向光己报告自己的调查结果。从安昙口中,光己得知妨碍营业的外部压力是炽津组,而非自己原先认为的塚原顾问。光己一阵动摇,胸中涌出了不想承认的心情。 电车的振动让光己感到一阵眩晕。 ——没必要觉得这么震惊吧。炽津臣是条害虫,这不是早就一清二楚的事吗。 自己被他敲诈金钱、欺凌身体、妨碍工作,连性命都被瞄上了。 光己决心打电话给八十岛,将臣与梁的计谋透露给对方。那样的话,自己还有救。他这样想着,下了电车,左手拎着包,右手握紧了手机。 走到那根电线杆前就打电话。走过那条横道线就打电话。走到那个拐角处就打电话。 反复违背着这些誓言,光己在杂乱的街道上漫步着。 由于奔驰在脱胎事故中成了废车,光己目前是乘电车上班。虽然也可以使用公司的车,却无法保证车子不会再被动手脚。 从东西线的车站向南走,过了河就进入了中之岛的道路,然后就可以径直回家。以河川为界线,两边的街道气氛大为不同。在步行回家以前,光己从没注意到这点。在过桥之前,古旧的低矮楼房很多,建筑杂乱地挨在一起。过了桥之后,则处处可见大型建筑物。中之岛那边整体都显得空间广阔。 仔细想来,职场环境也是这样。 公司所在OBP的北面流淌着寝屋川。沿着河流铺着一条散步用的小路,站在那里眺望对岸,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低楼挤在一起。与之相反,背后的OBP划分整齐,楼宇悠然地屹立着,道路也十分宽敞。 无论属于哪一边,就日常而言没什么大差别。 不过,自己的感觉确实是麻痹了。时常置身于洗练的场所,做出相应的言行,并认为自己就是那样的人。 ——真正的我,恐怕不是这种上等人哪。 在自己心中被封杀的真正的自我,令人不快地复苏了。 做不到给八十岛打电话,也做不到返回臣随时可能闯入的公寓,光己在街头彷徨。身心过度疲劳,再加上事故的冲击,仅是走走路也让身体感到不舒服。光己想让身心都麻痹,就到便利店买了一杯日本酒,在店外的停车场里一饮而尽。 光己属于喝日本酒特别容易醉的体质,在这种糟糕的状态下喝,更是一下就醉了。带着豁出去的心情,光己拨了八十岛的电话,把臣和梁正在策反岐柳组中某一派、待成功后就将袭击岐柳组的计划泄露给他。 全部说完后,在挂断电话时,光己对这种背叛般的行为感觉很不舒服,不快的情绪在心底挥之不去。 仿佛要将这种心情在地面上擦去,光己拖着鞋底彷徨于街道之中。 虽然不知身在何处,光己却突然感觉很怀念。夜晚的住宅街宛如被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赛璐片,与另一条街的情景重叠起来。 啊啊,是这样没错,光己想道。 ——这里和幼年时住过的地方很相似。 既然如此,那么,说不定在这里的某个角落,也存在着相似的建筑——自己到十岁为止和母亲居住的廉价公寓。光己很想去看看,他迈出了脚步。 身体感觉很奇妙,随着一步又一步,现实的街道逐渐淡去,怀念的街道却在眼前浓墨重彩地展开。 这次的醉酒似乎与以往不同,显得异常……紧接着,这种自觉也消失了。 不知不觉中,光己变回了背着双肩带书包的孩子。他朝着仿佛火柴盒般的破旧公寓走去。 真的有座公寓。 光己开始从外面的楼梯走上去。不知为何,双脚和脑袋都异样沉重。眼睑也异样沉重,视野晃个不停。踩着咯吱作响、快要坏掉似的薄铁板制的楼梯,短促的影像和声音进入了光己的意识。 盆栽的金桔。怒吼声。夕阳映照下的塌塌米。脸色苍白的女人。异色双瞳。女人的欢声。童话的公主。赫色的菜刀。“篠田”的门牌。 自己的轮廓软绵绵地崩塌了。 ——得快点回家才行。 背上的书包里,教科书正咔嗒咔嗒地响着。 光己站在二楼西角的房间前,门牌里插着的纸片上写着“篠田”。只要开门说“我回来了”,正在准备去上班的母亲就会回答“小光,回来啦。”看着公主变成浪女,是光己每天的例行公事。母亲到底是喜欢做浪女,还是为了自己才做的呢?光己不知道。但他也无法去质问母亲。总觉得很害怕。 握住门柄的手,既象是大人的又象是孩子的,无法重合起来。虽然心里有疑问,但光己还是就这样转动起把手。 一直都不锁的门,为什么今天却锁上了?光己边将把手转得咔咔作响,边喊着“妈妈”。 “妈妈,开开门。” 门终于开了。光己有点赌气地抬起脸看向母亲……母亲她…… “你谁呀?我要叫警察喽。” 三十七、八岁左右的男人正睨向自己。 是母亲带回来的男人。光己皱紧眉间,抬起了拳头。可是,他却没能挥下拳头。背后站着一个身穿没品的赫色衬衫的陌生男人,他攥住了光己的手腕。 这家伙也想夺走妈妈,光己瞪向对方。 “不好意思。这个人,他喝醉啦。” 对方边道歉、边自说自话地关上了门。 光己正想提意见,一瞬间,激烈的眩晕和呕吐感向他袭来。他当场蹲了下来,而男人则取出手机,开始讲话。光己注视着对方,然后突然清醒过来。 ——这是哪里? 自己正蹲在不认识的公寓外墙下。 光己终于想起自己干了什么。他意识到自己醉得厉害,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自己究竟在地上蹲了多久? 咣咣地走上楼梯的脚步声,摇撼着他的头脑中心。说不定是赫色衬衫的男人通报了警察。光己想要逃,在地上象蠕虫般挣扎着,脚步声渐渐走近了。 “小光。” 让人怀念的叫法,勾画着支离破碎的心灵边缘。 被这粗糙的声线所吸引,光己抬起了眼睛。 凶暴的灰色眼眸捉住了视线。 “臣……” 呼唤着这个名字,光己的胸中变得沉重。 这个男人徹底践踏着自己,自己则背叛了这个男人。 “……妨碍我们做生意,是你干的好事吧。” 臣露出了苦涩的表情。果然是事实。 “是不爽我不肯付一千万吗?” 对方没有回答。 已经不必再问了。车子脱胎也是臣的手下干的吧。臣比想象中更狠,是个毫不手软的极道分子。仅此而已。光己眼睛和喉咙的深处都又热又痛。 臣很快在眼前蹲下身来。 他用指腹拭擦着光己的眼睑下方,光己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落泪了。 强悍的手指一下捏住了光己绷紧的脖子。 “到我那儿去。别一个人待着。” 光己本想拒绝,但又想到去臣那里的话,说不定可以替岐柳组搞到有用的情报。反正就算待在自己家里,臣也会跑来肆意妄为。既然如此,还不如投入对方怀里收集情报以便复仇来得更有意义。 光己将视线从臣身上移开,微弱地点了点头。 “……嘶、滚开。” 从锁骨直到太阳穴,滚烫的肌肤被男人伸出的舌头一路舔上来。 光己被带到位于帝塚山的炽津邸,臣将他压倒在和室里铺着的床褥上。 不过,以现在的情况而言,怎么看光己都不是能奋力反击的状态。抵抗显得虚无涣散,下肢的衣物全被剥光,连袜子也被脱掉。但上半身却还穿着衬衫和西装,连领带都系着。 就在这副难堪的模样下,臣握住光己的膝盖内侧,弯起他的身体。光己的腰部高高地悬在半空中,臣将脸埋入紧闭的双丘之间,强韧的鼻梁探入了会阴部。 从粘膜到穴口,都荒谬地被唇舌搅乱了。 “不,啊……” 光己拼命将漏出的示弱声封入喉咙深处。 此刻的自己正一点一点地崩溃着。在这种状态下被侵犯,一定会如女人般忘形地发出欢声。就象梦想中反复出现的那样。 “——拜托,现在还……” 内部的粘膜被舌头触到,光己不禁歪起腰来。他用穿着西装的手腕捂住无法合拢的嘴唇,牙齿用力咬紧了布料。 到了这种地步,光己才注意到过道旁的拉门还开着。如果有人路过,里面的行为将被看得一清二楚。 “唔,把门、关上。” 臣的头正伏在光己的两腿间,光己抓住他的头发摇拽着。 “你喜欢被人看着干吧。” “怎么可能——嘶、嗯” 光己拼命竖起耳朵倾听是否有脚步声靠近,传入耳中的却是如同野兽舔食生肉般猥亵的湿濡声。声音与身体的感觉叠加在一起,阴茎也仿佛快涨破表皮似地怒张着。粘稠浓厚的蜜液从感觉到快乐而硬挺起来的前端滴落。 被捂住的欢声在口腔内打转。 “……、……、呜” 贯通茎干中枢的细管痉挛着。就在光己的头脑中心开始收敛为一片空白时,臣突然从他体内拔出了舌头。没能达成高潮的欲望,屹立的茎干和双腿都在瑟瑟发抖。 臣一边望着光己难堪的模样,一边从长裤前面掏出了性器。 光己的双腿硬是被分开。 “你最喜欢用这儿干到爽吧。” 后孔的狭窄入口处,袭来一股沉重苦闷的压迫感。 “嗯—……” 光己知道,臣正在粗鲁地用手指缓解后蕾,显示自己的所有权。他也知道自己的呼吸正配合着对方的行为。 “……拔、出来。”嘴里含着布,光己断断续续地诉说道。 “看上去可不是这样咧。” 臣退出了手指,粘膜却留恋地想缠住男人。手指拔出时,从后蕾到深处的粘膜都依依不舍,贪吃般地收紧起来。还没来得及放松肩膀喘口气,光己就睁大了眼睛,身体一阵抽搐。 粗大的杭身,从闭阖的部位一口气打入到根部。 “噫……唔、呜” 伴随着强烈的满足感,含泪的眼眸完全失去了焦点。 “爽么?” 臣只是稍微摇晃着腰,光己就起了鸡皮疙瘩,这种感觉一直袭向身体内侧。同时他的声带也无力地震颤着。 ——不、行。 在这里发出声音的话,会被邸内的人听见。 而且,也不想让臣听到。总觉得那样的话,自己对臣所怀有的微妙而不合理的感情,似乎就会传达给对方。 朦胧中,光己将手伸向自己的领带。他动作蹒跚地解开领结,使不上力气的手指焦急地拉扯着领带。 “咋了?想被绑起来么?” “……嘴” “嗯?” “用这个,把嘴……” 臣从喉咙里漏出了哧声,把领带打了个结,塞进光己口中让他咬住。然后,在他脑后将两端系成结。 这样声音就不会被听到了。不过,臣却对放下心来的光己嗫嚅道。 “就算把嘴堵上,爽就是爽。” 他边嗫嚅着边将腰部一直插到深处,然后抱住了光己的背,就这样抬起对方的身体。这下子,臣躺在了床褥上,而光己则坐在他的下腹上。 到目前为止,臣一直肆意妄为,但这种体位还是第一次。 光己战战兢兢地将脸转向过道。在拉门另一边的玻璃窗上,映出了自己正以骑乘位被男人贯穿的姿态。他想要逃脱,将身体朝前或朝后倒下,可侧腹却被臣的两手挟住,固定得牢牢的。 臣从下方摇动着。开始时光己还支起一条腿,试图保全自己的身心,可等他察觉时,腰部却已沉溺荡漾于强烈的快乐。他配合着臣的动作,自己也振动着腰,粘膜急促地起伏蠕动。为了让体内的快乐之点被男人戳到,他仔细调整着角度,时强时弱的欢声从塞口物下传了出来。 粘膜将刺个正着的性器紧紧咬住,就这样起了一阵痉挛。 “又射喽。” 粗糙的声音指出这点时,光己才察觉到自己高潮了好几次,臣的衬衫腹部被弄得一片粘糊。 男人的手握住了光己摇晃着的性器,再次挑动它。 “小光的这根,又大又色咧。” 身体的核芯仿佛碎成了齑粉。 光己再也无法忍耐,上下左右地大幅晃动起腰部。衣服下面的后背上,汗滴宛如打在玻璃窗上的雨水,汇成几条流淌下来。 感觉真舒服。 和憎恨的对象性交都能这样,说明肉体已完全堕落。连心也受到牵引。 ——……所谓正常的事物,如果能从这世上消失得一干二净,那该有多好。 臣突然坐起了上身。 失去平衡的光己抓住了对方宽阔的肩膀,臣将双臂伸进光己的外套下,大手急促地抚摸着衬衫的背部。光己一阵酥痒,缩起了身体。臣将厚实温热的嘴唇压上他的耳朵,边粗鲁地呼吸着边低声囁嚅道。 “光己。” 臣第一次正经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那种不咋样的企业甩掉算喽。到我这儿来,想要公司或其它啥都行。” 这种说辞,简直象是黑社会让自己的女人开店似的。 ——谁要什么前台企业……想把人耍弄到什么地步啊。 被快乐打散的怨恨,又唰地一下在胸口凝固了。 隐藏起这个念头,光己撒娇似地将身体贴过去。 这回,该论到我这边耍弄臣了。 我要亲眼见到他被岐柳搞垮。 第六章 传来了令人怀念的塌塌米的味道。 幼年时居住的公寓里铺着塌塌米,睡觉时就在上面铺起和式被褥。想起孩提时代的早晨,光己睁开了眼睛。 ——是臣的家…… 大约半个月前,光己把陌生的公寓当成了自己过去的家,就在差点干出奇行时,一名穿着赫色衬衫的男子制止了他。那名男子是炽津组的成员,他认识光己。那天晚上,他看到光己样子不对劲地在街上彷徨,便跟踪着对方。似乎这是光己在便利店那里喝了酒之后的事,打电话给八十岛的事并未被发现。 为了收集情报给八十岛,光己住进了炽津组的本宅,对臣来说想要对方的身体时就更方便了。拜之所赐,光己早早便开始后悔来了炽津邸。 衣物及工作相关的必要物品——还有金桔盆栽,都被运送到这里。 此刻,臣正睡在旁边。 两床被褥整齐地并排铺在一起,看着就让人羞耻,感觉很糟。即便铺了两床,真正使用的主要是里面的那床,现在两人也都在那边的被褥上。 昨晚的行为也十分激烈,光己的浴衣被弄得一塌糊涂地扔在塌塌米上。因为腰带被拿来堵嘴,浴衣也只能脱掉了。 “……” 臣睡着的脸看起来就象死亡面具般毫无表情。 光是凝视着,就有一股不安的感觉在骚动,但也不能毫无缘由地把他弄醒。 就在光己看着的时候,臣突然抖了下身体。然后在下一个瞬间,他慌忙抬起了眼睑。两人的目光对上了。看起来那双灰色的眼眸仿佛正被恐怖的阴影笼罩着,是错觉吗。 臣的眉间刻出了伤口般的皱纹,他象要藏起眼睛似地将手遮在脸上。 “几点咧?” “六点五十三分。” 光己看向枕边的时钟,回答道。臣喃喃自语着“四小时么”。是指睡眠的时间吧。臣似乎是不需要多少睡眠时间的体质。 年轻组员送上了早餐的和食,光己和臣一同进餐。 自从结婚以来,光己就失去了吃早饭的习惯。光己出勤时,妻子总是还在睡觉,没给他做过早餐。光己本想自己烤片吐司来吃,却被抱怨“故意吃给人家看,是嫌我不做早饭吗”。不吃就不吃,反正也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所以在转勤到大阪后他也省去了早餐。 就算是这种不吃早餐的胃,也能顺利地纳入清淡的和食。 臣以前则似乎是过着另一种生活,随自己高兴时搞点喜欢的食物,再来点酒一起送进胃里。他边动着筷子吃早饭,边嘟囔着“一大早就吃得这么正常,真不好意思呐。” “赫蜥蜴的臣”的这种姿态,知道的人大概不多吧。光己如此想道,不禁觉得心情有点怪,同时也对在极道本宅内享受生活的自己感到苦笑。 喝着饭后的日本茶,臣说道。 “今天我要去东京参观。回来也许会很晚。” “知道了。路上小心。” 光己无意中说出的体己话让臣露出了微妙的表情,但他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着“那我走喽”,离开了房间。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光己喃喃自语道。 “什么东京参观啊。” 前天晚上,臣边抱着光己,边用手机和梁交谈。虽然只听到臣这边的话,但能听出是岐柳组中的一派要反出的那件事。听起来似乎是那一派的头目在与臣直接对话。然后今天臣便直接去了东京。 这件事在昨天光己就打电话告诉了八十岛。 “我保证,绝对会给高柳先生一个最好的交代。” 这正是光己想要的保证。不过,与此无关的另一种不安定的感觉却驱使着光己,他向对方问道。 “明天,你们会捉住炽津臣吗?” 虽然他觉得对方大概不会泄露这种机密情报,但八十岛选择了交换情报以提高彼此的信赖程度。 “不,明天首要考虑的是打算反出的那一派。先放长线钓大鱼,等他们为了击溃岐柳组而汇集全体战斗力时再一网打尽。” ……在那时,自己不禁感到放心。 是对明天臣不会被捉这件事,感到放心。 这看上去就象是自己并不期盼臣的破灭似的,之后光己便对此感到生气。 自己早就做出了回答。 为了导向臣的破灭,一切因素都已开始流动。 尽管这样,但正如与河川的表层水流相反而沉淀于水底的静谧一般,光己的心情底层也停滞不前。 接送光己去公司的,是炽津组的车和驾驶员。 收拾整齐后,光己走向宽敞的大门,却感到从背后传来了强烈的视线。他以为是臣,回头一看却是位裹着深灰色便装和服的白发男性驻立在那里。当视线对上时,光己感到腹部袭来一股压力。那是炽津组的当代组长。 “早上好。” 光己低头行礼,对方的眉毛重重地扭了起来。说起来初次见面时,他也露出了这种被哀愁所笼罩的表情。 光己不由自主地想问个究竟,当代组长却缓缓地动起了嘴唇。 “真的很象晃壱呐。” *原文用的是片假名发音「コウイチ」,而非汉字「晃壱」。 ——晃壱? 光己刚想开口问那是谁,年轻的组员却从门口走进来,催促说车已经准备好了。等光己再回头时,当代组长已经背朝这边,在走廊上逐渐远去了。 一坐进后车座,光己便考虑起刚才的事。 当代组长是觉得自己和谁相似呢? ——晃壱,他是这么说的。名字也和我有点相似。 晃壱。小晃(小光)。 *此处晃和光的日文发音相同。 臣很顺口地叫着“小光”。 一直以为他是故意整自己才这么叫的,但或许面对组长说的那位与自己相似的晃壱时,他也是用“小晃”来称呼对方的吧。 『叫我臣——就象过去那样。』 如此看来,还存在着一个外貌和名字都与自己相似的男子。 臣会叫他“小晃”,而他也会直接叫臣的名字吧。 对这位名叫晃壱的男子,臣究竟抱着怎样的想法? 光己记起了臣第一次进入中之岛的公寓时两人间的对话。 『我啊,真想瞧瞧你趴在我脚下臣服的模样呐。』 『你看我不顺眼吗?』 『不顺眼?……才不是那么可爱的理由咧。』 这种投向陌生人的强烈情感,莫非其实是针对晃壱的? ——也就是说,连对别人不爽的份也算到了我头上吗? 光己感到非常愤慲,为了让沉下去的心情好转,他将视线投向窗外流动的景色。 踏进分社长办公室后,光己看到的是坐在自己座椅上的塚原顾问。从他的中等身材上,飘出一股在官场上混过的人所特有的柔和与顽固。 为了实施大阪分社的缩小处理,他以当日往返的方式前来这里。 “从现在开始,我会每周两次到这边来露个面。” 本来塚原就有缩小营业的计划,但象这样急忙强行推进却令人感到奇怪。总觉得在这匆忙的背后有什么内幕。 “这边需要一名新的分社长。我已经有人选了。” 分社长的候选人,将会是塚原一族的要员吧。 唱完一通高调后,塚原终于起身离去。不想坐上还残留着塚原体温的椅子,光己落座在沙发上重重叹了口气,安昙带着体谅的表情端来了咖啡。过滤式咖啡的细腻香味让光己感到了些许放松。 光己告诉秘书,近期可能就要返回东京。自己一旦回去东京,带来的安昙也会自动回归总部。害他跟着自己东奔西跑,总觉得有些抱歉。但安昙却只是微笑着,请光己不必介意。光己不免觉得自己是多话了。 至于养父那边,光己给他打了许多次电话,得到的答复都是不在,也没有回电。 高柳商事正朝着军需专营企业的道路步步前进,迟早会被塚原一族侵吞。塚原是在死尸累累的官僚界中存活下来的精明老狐狸。他的人脉和巧谋诡计,都不是光己这样三十一岁的黄毛小子能接招对付的。 现状十分不利。 光己回到炽津邸时已差不多十点了,但臣到现在还没回来。 泡在浴池里,光己陷入了沉思。凭着自己的告密,八十岛他们能成功阻止反出的那一派吧。如果是这样,导向臣破灭的布局就定下了一着。 『就让我们来击溃炽津臣。』 光己想起了岐柳凪斗那宛如蛇一般的眼睛。 不过,“击溃”具体指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要杀死他…… 仅是想象,光己的心脏就一下缩紧了。这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不禁将手指头按在了左胸裸露的肌肤上。 应该不至于到杀害的地步吧。虽然这么想,但黑社会还是干得出这种事的。难道,自己也该充分考虑到这条线索? 指尖感受到的心脏脉动,异样地强烈而急促。 在洗澡水冷掉前,光己出了浴室,负责打理他起居的年轻组员告知,组长想请他晚酌几杯。光己想趁此机会询问今早“晃壱”的事,便答应奉陪。年轻组员的表情一下变得明朗,冒出了令人意外的话。 “您不打算加入我们组吗?” 顿了几拍后,光己苦笑道。“为什么会说到这个。” “自从高柳先生留宿在这里,买了公寓离开本宅的少主也回来住了,心情也比过去沉稳多啦。我还跟其他人感慨过,如果高柳先生能加入组里就好喽。” 由于臣毫不掩饰地抱光己,下面的人似乎已把光己当作少主的新欢对象来看待。对方是男人也没让他们觉得恶心,这是因为迄今为止臣不分男女都照样出手吧。 “而且,高柳先生又是能干的商场精英,如果您能负责组里的前台企业,我们的收入源就能稳定下来喽。少主也这么说过咧。” 臣提出要给光己公司的时候,为了骗他,光己做出一副肯定般的撒娇情态,不过臣似乎是当真了。 我绝不可能去帮黑社会赚钱,光己的内心苦笑道,然后他便朝着邸内深处莞尔所在的房间走去。 “这么晚了我还提出这种无理要求,真是抱歉呐。” 光己在桌前坐定后,莞尔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笑纹。他有着和臣相似的三白眼,渗出了深厚的情感与一抹哀愁。 ——是想起了“晃壱”吗。 象这样跟自己摆起酒席,或许也是想借此回顾晃壱吧。 不待光己发问,莞尔便自行讲起了臣过去的形形色色。从导致他进了少教所的事件,一直讲到他不要命般的数不清的争斗剧。 听得怔住的光己感叹道。“破坏欲还真是强啊……” “他的破坏欲,看似是外向的,实际是内向的——你不这么觉得吗。” “是指看起来象是针对周围,实际上是针对自己吗?” “该说是绕远路破坏自己吧。” “……” 莞尔放松了眼睑。“说实话,我不止一次两次地考虑过将他破门。尽管如此,我终究也只是个疼爱子女的父亲。无论如何,我也不想看到他变成无根之草,走向破灭。” 莞尔对臣所表现出的普通父亲的心情,让从未感受过这点的光己觉得眩目。 “我要感谢高柳先生的出现。” 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光己不由睁大了眼睛。 “我,什么也没做。” “高柳先生到这里来的半个月,他的身心都安定多了。说不定能重新开始人生呐。” 刚才,年轻组员也说了类似的话。 “我们之间,并没有这种特别的关系。” 胁迫者与被害者。仅此而已。 “如果不特别的话,臣不会不惜将你藏匿在本宅里。” “藏匿?为什么要把我藏起来。” “臣说过,高柳先生的车被动了手脚,看来是有人要取你性命。所以,他才会叫我们组的年轻人开车接送你去公司。” “哎……?” ——车子被动手脚的事,与臣无关吗? 因为工作上遭到臣施压,光己早已认定脱胎事件也是臣指示手下干的。 莞尔似乎从光己的表情中看出他在怀疑臣。 “就算被怀疑也没办法,谁叫他素行恶劣——但是,再怎么说,臣也不会夺取和晃壱的脸象成那样的人的性命。” 看起来臣似乎真的是为了光己而将他带入本宅,并委任组里的人接送他去公司。 光己极为惊讶。 无言地抿了几口酒后,光己试探地问道。 “……那位晃壱先生,和我就这么相似吗?” “骨格比较相似,声音也有点象呐。” 莞尔痛切地说道,随后他便命令正坐在门口待机的年轻组员,去把搁在自己房间里桌子上的相册拿来。没过多久,白色封面上描有烫金唐草花纹的厚厚相册就被送了过来。 “看着高柳先生就不免心生怀念,想瞧瞧老相册喽。” 打开的相册,朝着光己的方向放在了桌上。光己凝视着照片中的青年。象我……吗。自己的容貌看似好把握,实际上或许会意外地发现自己并不清楚。 不过,看着照片,光己确实觉得对方跟自己长像相似。 极为鲜明的轮廓、雕刻般深邃的脸型。褐色头发那流畅自然的质感也很象。从衣领里露出的脖颈感觉有些纤细,看上去似乎要比光己瘦小几分。 页面右下角挟着的纸条上写着,晃壱·二十一岁。 ——コウイチ(KOUICHI)……晃壱。贴在相册上的就是这几个字。 臣含着些许脆弱的声音,在光己的脑海中回响起来。 『叫我臣——就象过去那样。』 『到今天就整整二十二年喽。』 接着,安昙的报告也从记忆中复苏了。 『炽津臣是现任炽津组长的次子。他与长子不是一母所生,这名年长七岁的异母兄,二十二年前在位于帝塚山的炽津邸内发生的火灾中死亡。炽津臣的母亲,也是在那时亡故。』 ——……是这么回事吗。 一旦注意到这点,光己不禁觉得自己的脑子太僵化了,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想到呢,答案显而易见。 半认真地想要确认这点,光己向莞尔问道。 “晃壱先生是您的长子吧?二十二年前去世的那位。” 莞尔缓缓地点着头,眼角刻出了苦涩的皱纹。 “拍完这张照片的当年秋天,晃壱就被烧死了……你看看下一页。” 莞尔边说边翻过一页,只有一张照片贴在正中央。 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晃壱抱住了一名少年的肩膀,初中生模样的少年象是不好意思似的,把视线扭向镜头外。少年的右眼下方有颗泪痣。 晃壱·二十一岁 臣·十四岁 “我内人是个张扬强势的女人——不过她已经在去年过世了。妾室所生的臣的照片,只剩下这一张喽。臣和母亲住的别寓里虽然有各种照片,但全部被烧光了呐。臣一直很亲近晃壱,火灾之后,一时间他就跟丢了魂似的。” 莞尔双眼的焦点,在光己体内的晃壱身上汇聚起来。 “就算不带为父的偏爱眼光去看,晃壱也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在念小学时就感觉到他开始具备掌握人心的气度喽。正因如此,我本希望异母所生的臣能支撑着晃壱,将炽津组发扬光大。” 不过,莞尔并不是只想着让儿子们继承组织的招牌就行了。成为大学生的晃壱,头脑和人品都很优秀,是能将炽津组的前台企业发展壮大的人材,莞尔的话语中提到了这点。 “尽管我这么想,可或许他却想离开组织、自由地生活。如果我能多关心点他的感受,也许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 从莞尔悲痛的表情上,可以窥出其中有什么内情。 能让臣对仰慕的异母兄怀有这般怨恨之念,究竟发生过什么呢。 但不管发生过什么,毫无疑问臣是把自己当成了异母兄的替身。他说要把前台企业交给自己,也只是让自己就这样成为异母兄的代理。 ——始终是替身吗。 光己感觉自己的体温骤然降低了。 这究竟是基于什么感情而产生的反应呢。 ——再说了,就算是替身,也没什么大不了啊? 光己问着自己,却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答案。 就这样怀着糟糕的心情,光己告辞离开了酒席。 回到给他安排的房间后,光己让年轻组员拿几个大纸袋来。他把工作相关的物品都塞进了纸袋。然后,他用手机联系上出租车公司,叫了一台出租车。 察觉到光己准备离开的年轻组员脸色大变。 “请等到少主回来。拜托啦。” “衣服处理掉也无所谓。” 光己朝年轻组员投去冰冷严峻的目光。 虽然与黑社会的威吓不是一类的,但光己也是从十岁起就接受企业继承者教育的人。他的身体早已熟知压制对手的方法。 面对光己咄咄逼人的威压,虽然年轻组员反复地叹气恳求,但还是没有动用暴力,就此罢手。 拿着纸袋和金桔盆栽,光己坐进了出租车。轮胎在深夜的道路上持续转动着,渡过了通向中之岛的大桥。 “少主,我对不住您。” 从刚才起,就只见打理光己起居的年轻组员绕着臣团团转。 “可我真的不敢碰他,感觉就象看到他身上有股冰冷的电流。” 他的声音带着怯意,可见光己显出了相当的气魄。 将近三个月里,光己在私生活上被自己这样的黑道分子胁迫蹂躏、在工作上又遭到重责和干扰的逼迫溃压。可以肯定的是,在那样杀气腾腾的状况下,光己却不自觉地研磨着自身。 身处过度残酷的状况时,不是谁都能研磨自己。 多数人都会心灵崩碎,逃避地抛弃一切。 说实话,将在公寓前做出奇行的光己带回炽津邸时,臣怀疑他是忍耐不下去而崩溃了,但似乎那只是一时性的不安定。从被带回来时起,他就过得相当沉稳的样子。 光己有着不会轻易破碎的、坚固的灵魂。 这一点让臣觉得满足。 “他生气成那样,总有什么理由喽。” “这么说的话,他是陪组长晚上喝了几杯……” “老头子大概又说了什么多余的话喽。” “虽然不能去问组长,但山村跟我说,组长叫他拿了本相册到酒席上。” 提到山村,他是负责照顾组长起居的年轻人。 “相册?啥样的。” “似乎是白底烫金的,有好些年头了。” ——是那本相册吗。 臣拧紧了眉根。 那本里收藏着二十二年前亡故的异母兄的照片。如果看见那一张,光己肯定察觉到了。 察觉到自己是炽津晃壱的替身。 “……我认输喽。” 第一次见到赫蜥蜴示弱的姿态,年轻组员脸色煞青,开始发抖。 “我、我这就去中之岛,说服高柳先生回来。” “凭你咋可能说服他。” 臣立即命令三名年轻组员到光己周围担任警护,但不要让对方发觉。 在光己的车上动手脚的人是谁,臣一目了然。那个人只要有机会,今后也会盯上光己的性命。 还有,敌方那边最近也安静得出奇,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头。 臣频繁地前往中之岛的公寓,这一点被岐柳组或旗岛会注意到的可能性很高。如果是这样,光己的存在也会被发现。 与黑社会有密切往来的人,会被排除出局外人的范畴,成为标靶。光己被卷入抗争的旋涡中,想来也是充分有可能的。 ——不能再搞出第二个川野。 川野已经出了院,他被子弹打中的脏器遭受损伤而被摘除,所以现在身体状况不佳。在出院的时候,医生也对川野宣告不可能象过去那样生活了。面对来公寓探望的臣,川野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少主,我有件事想诚心请求您。』 川野跪在地上,额头碰到了地板。盘腿坐在垫子上的臣朝辅佐人投去了惊讶的目光。 『咋了,川野。抬起头来。』 可是,川野还是就这样弯着魁梧的身躯,挤出声音来。 『请让我破弃盟约。』 『……说啥呢。傻了么。』 『这个身体已经不能象原来那样动了。在危险的时候,还怎么做少主的盾呢。』 『川野。之前我就说过,在你的身体养好之前就安心让我照顾。有空想多余的事,不如慢慢休养才对。』 川野缓慢地抬起头。滂沱的泪水已濡湿了他的脸庞。 『少主给我探望费什么的,是为了不让我生活困顿,但我不需要这些。身体都不能用了,还算啥极道。』 正因为川野是这样耿直的汉子,自己才会让他担任辅佐人。 质朴的面孔象要叩拜似地朝向臣。 『炽津组已经不是我该待的地方了。』 『……听好了,川野。你没法再做盾牌,就要我马上跟你切断关系,当我不讲道理么?』 即使是为了方便行事,臣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从嘴里说出“道理”这个父亲的口头禅。 『你把我当成不懂道义的小混混来哧笑么?』 『——可……可是,少主』 『给人哧笑的事我可不干。总之,你先专心休养。懂了没?』 对哭泣的川野丢下这番话后,臣便离开了。 “……道路是存在的。” 川野能走的道路。自己能走的道路。还有,光己能走的道路。 回到中之岛的公寓,光己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坐下后才注意到一件事。说起来,自己是为了收集炽津组的情报给岐柳组,才会到臣那里去的。 ——但是今天,岐柳组阻止了内部的离反一派的话,自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之后便要靠岐柳凪斗和八十岛的巧谋妙计了吧。 自己只要在这里等着回归日常的那天就好了。 ——日常……吗。 大阪分社那边,已经不是光己能出手的状态了。塚原近期就会将自己相中的下一任分社长叫到大阪来。公司的整体气氛也流动着放弃了的感觉。 自己就象是在川流中艰辛露出头角的小小岩石。不管如何努力想改变流向,也无法影响大局。结果只会被水流磨削掉身躯。而且,还随时可能被剔除。 自己并非特别的存在。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无论是对什么人。 炽津晃壱。只是想到这个名字,光己胸中就充满了黑色雾霭。 自己九岁时——还跟母亲住在廉价公寓的时候,这名青年离开了人世。他对炽津臣这个男人而言是特别的存在。从正负两面的感情来看都是这样。 为了逃离胸中的恶劣心情,光己象要扯掉扣子似地解开衬衫。 怎么回事。这种从胸口向体内扩散开来的黑雾,令人心绪极糟的感情。 光己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难道是嫉妒? 就象是要打消这不可能的假设,手机开始有节奏地振动起来。 是八十岛打来的。光己接起电话后,很快八十岛的声音就换成了岐柳凪斗安静而蕴含艳丽的声音。 “高柳先生,多谢您了。凭借您提供的情报,我们掌握了组内的离反者。” “……是吗。” “怎么了?马上就能获得自由了,您的声音却很沉重。” “没有——” “如果有什么介意的事,请告诉我。” 光己觉得无法忍耐就这样等待着结果。 “捉炽津臣的时候,能让我也加入吗?” “……” 凪斗沉默了。 局外人想闯入黑社会双方的抗争现场,被拒绝是理所当然的。 “我出卖了炽津臣。这个结果究竟会怎样……我有义务和权利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接受。” 在光己的强烈主张下,电话的另一头漏出了轻柔的叹息声。 “我不能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无所谓。” “明白了。那么,等日子定下来后,八十岛会联络您。” 第七章 “把分社长先生的车给弄脱胎的,是你喽?” 在电话的另一头,安昙发出了不快的声音。“因为炽津先生没想要认真工作,我才另外委托了别家。” “旗岛会么?” “不,不是道上的人。最近只要能赚钱,普通人也可以把事情办得很好。” 似乎是委托了网络上的黑暗站点。 臣靠在光线昏暗的高级轿车的后座上,咬断了叼着的烟嘴。碎烟叶掉到了舌头上。毒素般的苦味在口腔内扩散开来。 “看来象黑社会这样的极道组织,糟就糟在有所谓的道义,反而无法自由行事。在这点上,普通人就很自由。” “没错咧。象你这样长了张模范市民的脸却一肚子黑水的人,拿来当招牌还真不搭调。” 在正经人和极道分子之间,社会划出了明确的界线。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能以是否隶属于暴力团组织来划分人群,从人的存在位置这点来看,境界线上弥漫着浓雾,其中存在着不属于暴力团的普通犯罪者阶层。而且在那里没道理可讲,只有私欲。 “虽然比预计的时间要长,但不管怎么说总算能得到想要的地位了……虽然我还有想要的东西。今后应该不会再有事要麻烦炽津先生了。” 电话唰地一下挂断了。 臣带着苦涩的表情收起手机,重重地伸出舌头,用食指抹掉了烟叶。 作为一名中型企业的秘书,不可能为了陷害别人每月拿出五百万。另外,为了让高柳商事的客户与其中止合作,只要臣搞定一家就能拿到数百万的高额报酬。 也就是说,这并非安昙一个人的计谋。 臣把侧面的车窗只降下一半,朝上眺向耸立于黑暗中的高层公寓。 “小光,已经够喽。对不?” *原句是「光ちゃん、もうええやろ。なあ?」。含义十分暧昧,可以译出多层意思来。 叫着KOU CHAN(小光/小晃)的时候,不再象是叫“晃”而是在叫“光”,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第一会议室的黑色圆桌旁,围坐着十名身穿西装的男人。是塚原、光己、还有八名管理层。塚原坐在上座的位置。 “高柳常务,你来读一下这份文件。” 十个人的手边都放着一份文件,上面写有今后大阪分社的限期缩小具体方案。 “不好意思,我的喉咙很不舒服。” 光己用不带感情的声音加以拒绝,塚原便指名经营管理部部长今村来念。塚原知道他是光己的人,这么做是要给光己点颜色看。 今村涨红了圆圆的脸,视线在桌面上彷徨不已。 “今村君,怎么啦?” “是……是。我这就念。” 今村用颤抖的手抓住文件,眉头皱成了八字形,就这样开始出声念起文件。 光己不想责备今村。他有权考虑往后如何保全自己。来年春天,大阪分公司就将变为军需产业部门的营业所之一。总公司那边,大体上明年也将关闭其它部门吧。塚原将掌握实质上的全部权力,作为军需专营企业,高柳商事的未来显而易见。 “高柳常务,请在下周返回总公司。按照社长的意向,今后在那边也请尽职尽力。” “……” “知道了吗,高柳常务。” 面对没应声的光己,塚原的声音象浪头般打了过来。 这个男人的女儿是自己的妻子,这个男人是岳父,沉迷于权力的社长是养父,这家企业是自己要终生为之工作的公司——。 光己无言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地朝着门口走去。他用力地握住把手,打开了门。眼前广阔的景色,沉入了黑暗中。 后天,在岐柳凪斗的指挥下,自己也将与臣的胁迫决一胜负……后天,岐柳组预定要捉住炽津臣,八十岛联系了光己,告诉他这个消息。 自己会将在这边的街市中发生的事全都忘掉,回归东京的生活。 ……呼吸好困难。 光己重重地扯松了领带,拉扯般地解开了两粒扭扣。但这还不够,他干脆粗鲁地拽掉了领带,一手拿着它,穿过走廊。 仿佛被这杀气腾腾的空气鞭打着,擦身而过的员工们都同样地停住了脚步、身体僵直。 宛如溶入夜景的玻璃窗上映出了自己的身姿,光己的视线瞥向那里。 那里映出的,不是身为精英的高柳光己,而是在破公寓出生成长、名叫篠田光己的男子,这个男人露出一副荒废的表情。光己怎么都不想回会议室去,就这样乘电梯下到一楼,将办公楼抛在了身后。 他沐浴着混合了夜风的雨粒,行走于沿岸的步行道上。 在左手边附近,OTB的建筑群悠然地生出了庞大的影子,右手那边,挟了条寝屋川的杂乱的低矮楼群映出了一小簇影子。 光己在路灯下驻足站定,握紧了冰凉的铁栏杆,然后凝视着对岸。 自己究竟想在哪里活下去、想要怎样活下去呢。还能活下去吗。 就算不自由也没办法——对目前的这种状态,光己感觉想吐。这样走下去的话,自己只会象只被勒紧脖子叫不出声的鸟,逐渐枯萎。 在那里,自由和自我实现都不存在。问题不在于社会如何看待,而在于自己的尺度。 ……虽然明白这一点,却依然无法痛快地舍弃高柳家、目前的地位,还有与美帆的家庭,原因在于自己迄今为止养成的惰性吗。 只有真正沦落到底时,人才会发生改变,以前读过的书上写着这样的话。那就是说,还不够吗?这副心灵和肉体还得再遭受更多的苦难才行吗? 然后,自己就能跨越这条河流,走上新的道路吗? 西装的内袋里反复传来短促的振动。拿出手机看向屏幕上反复闪动的号码时,不知为何光己期待是臣打来的——凭自己的力量无法跨越的话,就想要臣伸手拉一把吗。 打电话过来的是安昙。 “分社长,您在什么地方?” “今天我就不回公司来了。明天后天也休息。” “这……那业务的事呢。” “塚原顾问说过他会一手承担,所以没问题。只是给你添麻烦了,我觉得很过意不去。” “——没有。” 挂断电话后,光己开始朝车站走去,往东京去的新干线还有班次。 “非常欢迎。请慢慢地玩。” 身穿浴衣、刚洗过头发的岐柳凪斗对着光己微微一笑。这天真无邪的孩子气模样,让光己也受到影响,差点要对他回以笑容。这和前次见面时的印象不同,让光己感到了困惑。 “四代组长。带子松了。” 胡乱扎上的腰带象要散开了,组长辅佐人角能在塌塌米上用膝盖滑到青年身后,重新打好侧腹上的带结。随便正坐着的凪斗回过头,浅色的眼眸一直注视着角能的脸。 看上去就象是年长一轮的大人在照顾孩子,一股奇妙的温暖气氛飘荡在这庄重的接待室里。 光己心想,如果初次见面时对方就是这样,那他肯定会觉得岐柳组靠不住。折原说过“四代组长在平常时,真的很平常,大可不必这么紧张哟”,就是指这个意思吗。 ……离开会议乘上新干线、然后在东京站下车的光己打算到后天为止都住在旅馆里。但他想至少要告诉八十岛来东京的事,于是就这样坐车来到了岐柳本宅。 角能轻轻拍了拍系紧的带结,凪斗缓缓地将脸转向矮桌对面坐着的光己。他的眼睛一下眯了起来。 “高柳先生,有件事无论如何都必须问清楚,我不得不问您。” 包围着青年的气氛一瞬间发生了变化。 光己自然地挺直了背脊。 “是什么?” “请告诉我,炽津臣攥住了您什么弱点。我们只在这里确认,绝不会对他人提及此事。” “……” 暴露弱点是件痛苦的事。 不过,对方不清楚来龙去脉的话确实难以着手。 光己皱紧眉间,垂下了眼睑。他下定决心回答道。 “炽津臣拍下了他对我施加暴行的影像,并用这个要求我支付一千万。” 就敲诈金钱这点而言,显而易见光己说的暴行不是指殴打踢踹之类的。 “——是这样吗。那您付了对方要求的那笔钱吗?” “一次也没付过。” “暴行,只有那一次吗?” 带着不快的表情,光己感觉自己绷紧的脸颊上泛起了赫色。 自己明明有着男性的肉体,却遭到了女性般的对待,光己重新感受到了暴力的屈辱感。在凪斗和角能的眼中,此刻的自己是怎样的形象呢。他不愿去想象。 光己扼杀掉快待不下去的尴尬,用干涩的声音答道。 “现在也很频繁。” 这样回答时,光己突然有所察觉。 开始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归类于暴行,光己也是如此认识的。他的心灵和身体都体会到了被反复挖掘旧伤口般的痛苦——可是,在对炽津臣个人有所了解之后,这却化作了煽起甜美的痴戏。 就这样,宛如普通的恋人般,沉溺于分享快乐的行为中。 身体上产生的谬误,也侵食到了心灵。 ——所以我才无法原谅晃壱的存在吗。 想到晃壱时,自己体内充满的黑色雾霭的真面目,实际上是嫉妒。 面对这个自觉,巨大的冲击和昏暗的自嘲向光己袭来。 “对您来说是很难受的记忆吧。” “哎?……是啊。” 蛇的眼睛凝视着光己。 “就请您亲眼见证一下,赫蜥蜴怎么被搞垮。” 那正是自己所期望的。尽管如此,此刻光己的脊背却窜起一股极度不安的杂乱感受。 臣无疑是个卑劣的黑道分子。 但是,在他得知光己的车被动手脚弄脱胎后便将其藏匿在炽津本宅,这也是事实。 他还给对光己而言有特别意义的金桔盆栽浇水。 在炽津邸度过的半个月里,一起吃早餐,从早晨起就被给予了奇妙的充实感。光己这才想起,日常本该是如此令人心安的事物。 虽然不想承认,但既然都察觉到了对晃壱的嫉妒,那说明在自己心中,炽津臣这个男人的存在越来越庞大。 ——我真的希望臣走向破灭吗? 面对这个疑问,焦躁感涌了上来。 难道,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吗……光己为这种想法烦闷不已,彻夜未眠。 岐柳这边的离反一派不知自己的叛逆企图已被凪斗掌握,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搞着小动作。明天,与其串通的炽津组就将大举进入东京吧。他们将会内外夹击岐柳组,但这实际是凪斗设下的圈套。 岐柳凪斗将会捉住内外之敌,下达处分。 光己的胸中异常苦楚,早饭和中饭时都几乎没动筷子。 然后在迎来黄昏之时,手机响了起来。是臣打来的。 光己在接与不接之间游走着,最后还是按下了通话键。臣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快,他突如其来地问道。 “你在哪儿。昨天没回公寓吧。” “……我在东京。今天从早上起就在总公司开会。” “撒谎。” 光己话音刚落,臣便尖锐地反驳道。 光己不自觉地将手机离耳朵远了些,注视着它。为什么对方会如此确信,否定自己的说法呢。说起来,昨晚没回公寓的事,臣是怎么知道的。 “你派人盯我稍吗?” “不中用的小光,看来是没注意到呐。” 被当作笨蛋似的说法,让光己的腹部深处热了起来。 “谁会注意啊。我可没空去一一记住你手下的长相。” “可不止是我的手下呐。” “你还有其他帮手盯梢?” “是小光的手下哟。” “……大阪分社的人吗?是谁?” “是小光也很熟悉的人哟。” “我熟悉的人?” 光己作为社长的养子,年纪轻轻便出人头地,对此感到不爽的人有很多。几名员工的面容在光己的头脑中浮现。正当他在其中搜寻着行为比较怪异的人物时,臣说道。 “安昙芳树。” 这投向鼓膜的名字让光己睁大了眼睛。 “少开无聊的玩笑。” 光己一脚把对方的话踢了回去,但臣用毫无说谎之意的声音告诉他。 “想要陷害高柳光己,让他变成虚张声势、有气无力的狗——这就是安昙的委托。” 即使理解对方的言语,在感情上光己却拒绝接受这件事。 ——这是离间。臣只是知道我信赖安昙才故意来动摇我。 “雇人在车胎上动手脚的,也是安昙哟。” “……” “对了,还有那个时候也是。在萤池的爱情宾馆时,他其实也醒着,还不时微微睁开眼,看着上司被男人侵犯。真是个招人厌的家伙咧。” 体内神经仿佛都被冻住的感觉,让光己的身体颤抖起来。握住手机的手也剧烈地抖个不停。 “这种……事,怎么可能。” “不愿相信吧。你疼爱的部下,把你老婆的色情视频拿给了黑社会。” “——对。安昙不可能有美帆的那种视频。喋喋不休地搞离间,你到底想怎样。” “听好了,小光。” 臣象是要确认似地问道。 “为什么,安昙会有那段色情视频呐?” 能将美帆私密中的私密影像弄到手,那是…… 光己突然反应过来。 美帆来大阪时,安昙曾在她留宿的旅馆房间里待过。他听从美帆的任性要求,半夜三更地来访。 在完全陷入沉默的光己耳边,臣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接下安昙委托的工作是事实。因为你和我憎恨的晃壱长得很象,想把你当成替身给搞坏也是事实。” 为何在这种时刻,自己还会被臣的话再次打击到。 臣是为了工作、为了找个晃壱的替身,才会来折腾自己。全无半点指向光己自身的感情。光己只觉胸口象被打穿了个洞似地疼痛不已。 他想要挂断电话,将大拇指放在了通话键上。 “不过,现在已经跟工作没关系咧。不知不觉中,也不再觉得你象晃壱……我认输喽,小光。” 为什么自己会明白小光这个称呼已经不再是对着晃壱、而是对着自己叫的呢。 胸口震颤不已。 连呼吸都在颤抖,光己一把攥紧了刘海。 好高兴。 别人的想念居然让自己如此高兴,这还是第一次。 ——我…… “小光?” ——我不想搞垮臣。 强烈的后悔涌了上来。自己转动了不该转动的齿轮。那是将炽津臣导向破灭的齿轮。 如果就这样下去,明天,自己不期望看到的结局便会来临。 “臣” 光己对着手机发出了呻吟般的声音。 “别来……绝对、不要来。” 就在说到一半时,从拉门的另一边传来了声音。 “高柳先生,打扰您一下可以吗?” 是岐柳凪斗。光己慌张地挂断了电话。为了不让臣打回来,他就此切断了电源。然后,他做出没事的样子应声道“请进”。 门一下被拉开,岐柳组四代组长走了进来。今天他身着深色西装,眼眸中含着锐利的光芒。恐怕他听到了光己告诉臣“别来”吧,但却并未谈及此事。 “我想跟您稍微谈谈明天的事。没关系吧?” 虽然脸上还残留着紧张,但光己点了点头,青年便正坐在塌塌米上。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岐柳组的少数干部。请您理解,想欺骗敌人,就得先骗过自己人。我们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行事。所以很不好意思,也要请高柳先生安心待在这里协助我们。” 果然,对方听到了刚才的电话。 乍看很平常的青年将怀疑的触手缠上了自己,光己不禁肌肤发冷,感到被瞄上了。 他的手机被没收,不久之后两名年轻组员走进了房间。从现在到明天晚上预定捕捉炽津臣的时间为止,都要与他们一起行动。也就是说,他们是来盯稍的。 光己被禁止走出宅邸外,就算去厕所也有人同行监视。在这种状况下,无法联系上臣跟他仔细说明。只能希望臣读懂了自己在电话里传达给他的信息,光己带着焦虑的心情祈求道。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自己,象这种一丘之貉的暴力团纷争,根本不会想去知道谁胜谁负。干脆打得两败俱伤一起完蛋对世人才好,最多也就这么想想了。 可现在,焦躁感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上升。 ——不行。果然还是得想个法子告诉臣。 为了与臣取得联系,光己开始考虑起外出的手段,八十岛却在此时来访。他告知即将开始明天行动的最终确认,光己也要参加。 光己没想到自己也是与会者,凪斗点名要他去。 虽然很惊讶,但他还是被八十岛带着到了宅邸深处的一间屋子。十名左右的男人围坐在桌旁。从面容来看,四代组长最年轻,也有神态严峻的四十几岁、五十几岁的男人。其中一名男子很引人注目,他有着棕褐色的眼眸和头发,外表三十岁上下,左眼下有道伤痕。从他勇猛的面貌上,怎么看都渗出一股极道者特有的攻击性。 这里也有折原的身姿,他在四代组长旁边的矮桌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 面对出现的异类分子,与光己不认识的男人们流露出严峻的神色。 “我来介绍一下。他是提供这条情报的协力者。正是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才能谋划出明天的对抗策略。明天晚上他会与我一起行动,所以也让他来参加这个会议。” 虽然是简单的说明,但在座者的视线都放松下来。看来在这里见到的人,都是对四代组长寄予全面信赖的人。光己在八十岛旁边坐下,成了围坐在桌前的一员。 之后马上就进入了真正的作战会议,由辅佐组长的角能加以说明。 “明天二十一点起,离反一派的矢井田将在东京湾沿岸开张的一家大型俱乐部内举行剪彩派对,而四代组长也预定要出席。届时,炽津组和协力组织黑爪帮、以及离反一派将会同时向多处的岐柳组成员发起攻击。对于身为核心的四代组长,他们当然也会派出刺客……折原,麻烦你了。” 折原点了点头,把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让大家一起看。屏幕映出的关东一带的地图上,标注着一些青色的圆点。 “标着青色的地方,有岐柳组的事务所。请把这圆点的大小,想成是势力的大小。” 就大型组织而言,关东一带理所当然地散布着无数青点。 “对方根据这边背叛的离反派透露的情报,准备象这样袭击我们。” 折原用左手操作键盘,在青点上,叠上了大大小小的红点。数量相当可观。 “敌方会按照这边势力的大小程度派人来,而负责狙击的青点就象这样朝着被袭击的点集结,把红点包进去追打。” 红点被青色所包围……然后消失了。 光己凝视着画面,脊背一阵颤抖。 自己透露的情报会造成什么后果,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如果没有自己这个要因,或许炽津组会成功制服岐柳组。但是,现在却可以确定,炽津组有八成——不,有九成会败北。臣一旦失败,几千名炽津组成员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 光己对上了岐柳凪斗的目光,然后便明白了。 他决非因为光己是协力者才让其同席,而是为了让光己知道自身泄露的情报将会引发什么。不是作为一介普通人,而是作为与极道沾上关系的一条汉子,把握住照自己的意思所选择的事,并且承担起这个责任——蛇性的眼眸正迫使他这样做。 ——从打电话提供情报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正经人,而成为了暴力团的力量游戏中的一个齿轮。 自己所转动的,只是个极小的齿轮。可是,现在它却传播给无数的齿轮,生出了无法停止的巨大而复杂的转动。 散会后,光己带着极其沉重的心情朝走廊走去。 突然,有人轻声叫着“高柳先生”从后面追了过来。光己回过苍白的脸,凪斗就站在他斜后方,白皙的手指滑到他的上臂处。在衬衫上捏出皱褶的指尖,看起来异常艳丽。 他微微翘起嘴角,将柔软的口唇贴近光己的耳边。 “身体牵着心灵走,这种事要多少有多少。可如果选择顺势接受这种牵引的结果,必须要有相应的觉悟。给您一个晚上,请好好考虑考虑吧。” 青年知道光己被臣强制发生了肉体关系,而且也看穿了光己的心被臣所吸引。 这是一种读取人心的纤细能力。 『黑社会并不迟钝,想要抓住数百、数千人的心,只有粗细兼顾的人才能做到。少主是两者皆备的稀有人物。』 以前,川野曾这样谈到过臣。 或许,这正说中了年轻的岐柳组四代组长。 第八章 听着窗外传来的雨声,光己张开了眼睑。 他就这样在没有与臣取得联系的情况下,迎来了当日。 昨夜,光己在寝褥上几次回顾着自己的内心,如同翻耕土地般连过去也一并回顾,深深思考着今后的人生要如何选择。 会不会后悔这种事,不到未来是不会知道的。 但是,既然已经充分考虑过了,那自己会承受这个后悔的结果。 “从赫蜥蜴的性格来看,我想他会亲自出手狙击我。” 带着些许慵懒的样子,坐在高级轿车的L型座位深处的凪斗靠在辅佐人角能身上,如此说道。虽然他穿着做工精良的西服,但由于平缓的气氛,看起来就象是穿着西装参加毕业典礼,一派大学生风情。 岐柳组四代组长令人捉摸不定,总觉得让人很不舒服,却又因而更显魅惑。 有着一副正经人般鲜明容貌的辅佐人,毫不炫耀地呵护着主人,果然也是被凪斗这两种要素给同时吸引住了吗…… “就算赫蜥蜴只剩一口气,也要生擒活捉他。” 在光己的右侧,左眼下有伤痕的男人坐在靠近驾驶席的地方,低吼般地说道。 这个男人昨晚才第一次见到,他名叫久隅,是负责岐柳组前台企业的人物,似乎具有与外表不相符的经营者才能。如果他穿上三件套西装,恐怕也会有模有样,但昨晚和现在,他都显得斗志高涨。 *久隅拓牟:虫偏旁系列的岐柳组三部曲之第二作『蜘蛛の褥』的攻。他的情人叫神谷礼志,现任东京地检检察官,两人在高中时是弓道部的前后辈关系。 “不回敬那家伙一百倍,我就消不了气。” 坐在光己左侧的折原对着他的耳朵悄悄说道,“自从在跟炽津组的抗争中让最爱的人受了伤,久隅先生就成了疯狗。” 这句话没逃过久隅的耳朵。“谁是疯狗”,久隅不快地瞪向折原。折原被吓了一跳,身体反应过度,膝上的笔记本电脑掉了下来,却被旁边的八十岛接个正着。 在这里的五人——凪斗和辅佐人角能、八十岛与折原、还有久隅,都是会将今后的岐柳组发展壮大的人。虽然能力与色彩各不相同,却被调和在了一起。 八十岛看向手表。 “十八点十二分。还有十分钟左右就能到达目的地。在东京湾沿岸,有家立体停车场离俱乐部不远。到明早为止我们包了场,已经有一百五十名组员在那里待机。” 到炽津组预定同时发动袭击的时刻还有不少时间,凪斗他们似乎是准备在那里把握炽津组的动向,以便指挥大局。 角能的唇边渗出了苦笑,开口说道。 “如果我们在二十一点时走进俱乐部,只会被一口气打成马蜂窝吧。” “真得感谢提供情报的高柳先生呢。” 凪斗的视线流向了这边。 光己回视着对方的眼睛,询问起没必要确认的事。 “捉到炽津臣后,不会当场杀了他吧?” 在凪斗回答之前,久隅胡乱地说道,“为什么你还关心这种事”。光己无法作答。凪斗的脸上浮出了笑容。 “为了把炽津组吞并成岐柳的下级组织加以利用,只要可能,会让他活着……还得请久隅先生手下留情了。” “谁会手下留情。” 总之,至少他不会立即被杀。虽然还无法安心,但至少紧绷的心能暂时放松一下了。 不过,凪斗甚至考虑到了把来袭的组织就此吞并。岐柳组在关东、炽津组在关西,两家都是屈指可数的暴力团。如果凪斗的这个念头能实现,岐柳组毫无疑问会成为日本规模第一的组织,极道界也将为之震撼吧。 目的地到达了。 车子在立体停车场那坡度很高的斜坡上弯来弯去地开了上去。在只剩下屋顶的最上层,高级轿车停了下来。 从车里下来后,带着雨水味道的风飘了过来。在只有最低限度的钢筋水泥结构的空间里,周围的景色清晰可见。附近一带看来有很多仓库模样的建筑物。 从早晨起就时断时续的雨,又开始下了。 “那幢看起来象清真寺的尖顶建筑,就是要开张的俱乐部。” 站在旁边的八十岛,边这样告诉光己、边把象是SP(要人警护)用的耳机塞进耳朵里。 “行了。各位,好好把情报传过来吧。” 高级轿车的前车盖上放着四台笔记本电脑,折原注视着画面。 “敌方的规模和战况会以英文和数字的形式从手机发送过来,情报在批处理后,会反映在这张地图上。不过这边也可以手动输入。” 折原用象是尝试新玩具的孩子似的声音说道。 “只要点这里,就能看到事务所里的实时影像,象这样。” 点击指定的事务所后,画面上映出了室内的景象。一次可以看四个场所的影像。有三台电脑,所以能看到十二个场所。 突然,折原发出了“啊?”的一声,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也发出了振动声。不止他一个,角能、八十岛、久隅的手机都同时收到了短信。 关东被分成了三块区域,为了把握各区的状况,对应的都是不同的联络人。几个联络人一起被找上,这非同小可。 守在一边的组员们作为预备窗口,也接起了对应的电话。 在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凪斗和折原一起看向屏幕。光己也将视线移向电脑,不禁睁大了眼睛。 在地图的几个场所上,青点正与红点重叠在一起,闪烁不已。 在其他电脑的播放器上,映出了事务所被砸坏的门以及硬闯进去的男人们的身姿。他们手持枪械或匕首乱砸乱打,尽管这是无声影像,但简直象能听到那些怒吼声和破坏声,光己差点陷入了这种错觉。 “这是咋回事。离预定的袭击时间还有两小时……而且,敌方的规模也和预定的不同。” 确实,状况与昨晚的模拟不同。 被袭击的场所相当不少,红点也因而变大了。 “对方也集结了战力,在我方做好万全状态前便来袭击。也就是说,我们把握住袭击这件事,炽津知道了……” 伴随着叹息,凪斗侧过眼睛瞥向光己。他知道光己和臣通过电话。 光己不自觉地移开了视线,胸口一阵放心。 ——臣明白了“别来”的意思。这样的话,被岐柳捉住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手机上接二连三地打来了电话,报告着与电脑上的地图相符的状况。 地图上有三个地方开始闪烁起黄色的X记号。折原大声地报了出来。 “宇都宫和横须贺、市川的事务所,开始动真格打起来了。” 凪斗带着严峻的表情转向众人。 “鉴于炽津那边有发动奇袭的可能性,先要牢牢看住离反一派,然后观察对方的规模。在极端不利的场合下,这边会预先发出指令,一定要将防守战贯彻到底。没有必要白白流血。就算炽津没按预定行事,我们也不能乱了阵脚。” 在这之后, X的标记很快就增加到十五处。 电脑的任务栏上,映出了好几处的乱斗场面。 在宇都宫的事务所,地板上漫开的赫色液体毫无疑问是血。在其他的事务所里,也映出了手臂被匕首刺中翻倒在地的男人,或是头被敲到墙上痉挛不已的男人。 面对自己引发的现实,光己一眨不眨地注视着。 汹涌的气势推动无数的齿轮转起来,直到毁坏。究竟已经流了多少人的血。光己感觉想吐。仿佛要粉碎内脏般的苦痛在他体内巡回奔腾。 “横须贺的事务所被占领了……” “立川有一人中弹,处于僵持状态。” “池袋的事务所那边压制住了炽津组。但是,我方也有三人重伤。” 接二连三地,从电脑上的地图和手机传来了战况情报。 没有受到袭击的事务所,迅速让人员赶赴遭到奇袭的最近的事务所加以护援。一小时后,有六个地方的红点消失、七个地方的青点消失。 凪斗仿佛被吸住似地凝视着某个事务所的影像。血染的墙壁上,岐柳组的成员被拉开双手按住,脑袋被折叠椅连续砸着。男人的脸很快便被打到流血,肿得不成样。 画面里的组员倒地的一瞬间,在光己的眼前,二十一岁的岐柳组四代组长就象自身遭到凄惨的暴行似的,身体激烈地颤抖着,牙齿咬破了下嘴唇皮。 然后,他一拳砸向高级轿车的前车盖,力度之猛让人怀疑手指都要碎了。 现场一片寂静。 在这沉重的寂静中,凪斗挺直了背,下达了苦涩的决断。 “传来了警察出动的情报。再这样拖下去,五分钟后双方都会损失惨重。这样反会被其他组落井下石——现在就把离反派领头的矢井田叫出来,让他从中搭线,跟炽津组暂时休战。” 暂时休战这句话,对光己来说就象是在云团密布的空中看到一缕阳光的心情。 ——可是,那个叫矢井田的家伙能担得起仲裁之任吗?还有,臣那个人可不会爽快地接受。 凪斗用手机联系上对方,提出了令人意外的条件,不追究矢井田的叛逆之罪。 矢井田是在炽津方面的煽动下急躁地起了反心,但没想到自己的部下被关押起来,战况也超出预想,是场苦战。他似乎显得底气不足,打算到这家立体停车场来拜访凪斗。 看到了暂时休战的方向性,凪斗便命令各家事务所都进入防守战。 凪斗擦拭着唇上的血,角能对上了他的眼神。 “……没问题吗?” 象是没听明白,凪斗微微侧起了脑袋。 “不问主谋者的罪行,这种处分没问题吗?这样起不到警示作用吧。” “啊啊,你说这个吗。没问题。” 凪斗回以静静的笑容。 “矢井田手下的那些人,可不会饶恕只顾自己的矢井田。” “……” 他把下头那些人的讨伐都计算进去了吗。光己感觉既佩服又发冷——突然,耳边传来了什么声音。 可以听到从建筑的下层传来了象是引擎的声音。紧接着,涌起了男人们低沉的怒吼声。怎么回事?最上层的人们面面相觑。 “有一台摩托车强行突破了!” 八十岛用耳机从下面的人那里得到了消息,大声地说道。 在场的组员中,有三十人左右朝斜坡入口的部分奔去,还有十几人展开了守卫凪斗的阵势。 光己感觉听到了枪声,一片隆隆声却掩盖了这声音,从脚底盘旋而上。 一千五百……不,是一千八百CC的摩托车。 摩托车转过了最后一个弯,就这样朝着人墙冲过来。在危机一发之时避开摩托车的人都翻倒在水泥地上。 出现在眼前的,是黑色车身上带着银色发光宽条的重型摩托车。跨在上面的男人连头盔都没戴。刹车时,轮胎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在最上层的正中央部分,摩托车停了下来。 男人从摩托车上下来,就这样放开了庞大的机械车身。数百公斤的重量砸在了水泥地上。 雨水打湿的暗灰色衬衫贴在了肌肤上,显露出魁梧的上半身轮廓。象是要抖去落在头上的雨水,男人甩了一下头,将身体转向众人。 灰色的三白眼,径直盯向光己。 “为……什么” 炽津臣居然会单身闯入,比谁都更吃惊的是光己。 实在是无法理解。 既然有矢井田做仲裁,自己待在安全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光己极力想要回避的事态,为什么臣却要特意制造呢。 他这才注意到,周围的人们手里都握着枪。所有的枪口都对准了臣。 “臣——为什么、为什么来这里!不是叫你别来吗。” 顾不上掩饰,光己暴露了自己将情报泄露给臣的事。他知道凪斗以外的人都一起朝自己看了过来。……背后的几名组员无疑已将枪口对准了光己。 臣眯细了有颗泪痣的右眼。 “想来拜会你的脸嘛。我相信你就在这个地方。” 没听过有人会因为这种理由跑来。 光己刚想朝臣那边走去,就被八十岛反扭住手臂。看到这情形,臣横眉怒对,向前踏出了一步。 短促的爆发音贯穿了光己的鼓膜。 臣的身体象跳了一下似地歪了歪。他怪异地扭着面孔,把手捂在耳朵上。从指缝间,溢出了赫色的液体。赫色从脖子上流下来,染湿了衬衫。 “久隅先生!” 凪斗发出严厉的声音,攥住久隅的手臂,按下了还冒着烟的枪口。 “现在算的是舅父的份。还剩下情人的份。” “在这样的场合,请听从命令。” 听到主人的话,角能从久隅手上夺走了枪。 “炽津先生,请让我确认一下。” 凪斗放心地朝前走了几步,向臣问道。 “您来这里,是为了提出休战吗?” “为啥我非得休战呐。” “就这样捉住您的话,也可以用来当作谈判筹码哟?既是少头目又是亲生儿子,炽津宛尔不会舍弃您的。” “老头子只会说,终于能甩掉蜥蜴的尾巴喽。” 看来终究连岐柳组四代组长也琢磨不透臣的想法。一时间,众人带着杀意的呼吸和雨水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空间。 光己也拼命地琢磨着臣的想法。然后,他回想起莞尔的话。 『他的破坏欲,看似是外向的,实际是内向的——你不这么觉得吗。』 『该说是绕远路破坏自己吧。』 ——难道…… 光己的身体激烈地颤抖起来。 “臣” 光己发觉他的左耳上部缺了一块。 “难道,你是故意让我听到情报……” ——他特地为我准备了这个舞台。 强劲的风吹了过来。被吹成斜线的雨飘入了视野。 对面的臣自嘲地歪起了半边脸。 愤怒和无奈冲上了光己的心头。他边试着挣脱八十岛的束缚,边怒鸣道。 “笨蛋!快乘上摩托车,离开这里!臣!!” 这股疯狂的自我破坏欲,究竟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他会如此痛苦? 凪斗再次询问道。 “您不想发出休战的指示,也不愿爱惜自己的性命。是这么回事吗?” “对,是这样。” 面对这个回答,久隅朝前迈出了一步。 “既然是没用的棋子,怎么收拾都无所谓了吧。” “等等,久隅。四代组长的话还没说完。” 角能一下抓住了对方的肩膀阻止其前进,久隅刚想开口反驳,角能就发话了。 “要相信四代组长的指挥。” 漆黑的眼眸如此告诫着,久隅尽管挑起了眉毛,但还是沉默了下来。 这时,站在光己背后的八十岛向凪斗报告道。 “有五十名左右的炽津组成员到达了下面,好象正在往里冲。” 确实,脚下传来了一片骚动声。 听到八十岛的话,臣重重地咋了下舌,露出很不痛快的表情。 “叫他们别跟过来的,都傻了么。” 上到第八层斜坡时,五十人只剩下了十几人。为了压制住他们,岐柳组的人冲了过去。尽管人数压倒性地处于下风,炽津组的成员们还是拼死尽力地奔向少主身边。怒吼声与殴打声充满了水泥砌成的空间。 岐柳组的人墙在一瞬间出现了空隙。从那里冲出来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 “少主!” 但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油汗,只走了几步就跪倒在地上。他按住腹部蹲在那里,却还想艰难地迈步向前。 “——川野” 臣呻吟道。 “这种身体还敢乱来。” 凪斗的目光在川野、光己、臣身上逐一滑过,然后就这样盯住了臣,用凉薄却又深沉的声音说道。 “人生的绘图,不是光凭自己就能随便决定。即便以为是自己描绘的创作,到头来或许却只是仿效临摹。和我一样继承了嶪深障重之血的您应该能明白吧,炽津的赫蜥蜴。” “……” “我向您提出暂时休战。如果听不进去的话,请想一下,在这里的炽津组人员可是会没命的。” 虽然说话的口气很沉稳,但闪动着炯炯光芒的蛇眼却显示出这不只是口头威胁。如果事态变糟,岐柳凪斗将不惜让自己白皙的双手沾满鲜血——这种拼命的气魄让场地内的空气绷得紧紧的。 臣带着极其不快的表情,与年轻的岐柳之蛇对峙着。 “如果我们在这里流了血,日后还会用岐柳的血来赎。就这么回事。” 他看似强硬地放出话来,但声音却渗出了内心的混乱纠葛。 “连这些仰慕、追随您的人,也打算将他们卷入您任性的破灭吗?您真想作出这样冷酷无情的选择吗?” “四代组长” 折原压抑着声音报告道。 “市川的青色消失了。” 凪斗的脸色唰地变白,眼角渗出了赫色,长长的睫毛和柔软的嘴唇轻微地颤抖着——下一个瞬间,他所有的表情都一下消失了。凪斗敏捷地将浅色的眼眸转向久隅。 “我允许你为情人报仇。不过,对象是他。” 凪斗的手缓缓抬了起来。 面对指向自己的手指,光己睁大了眼睛凝视着。 “照你的兴趣来,想弄坏哪里都行。” “……为什么是这个普通人?” “只要搞坏他,就能让炽津臣体会到和你一样的痛苦。” 久隅考虑了几秒后,佩服似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对普通人还真有点下不了手哪。” 久隅抓住了光己被八十岛反扭的手臂,并就着扭上去的姿势,一脚揣在他腿弯内侧。光己的双膝跪在了雨水打湿的水泥地上,对方就这样顺势将他摁倒在地上。 久隅的手捏住了光己的右臂。手指、手腕、肘部、肩膀,他物色着要破坏的部位。他的手在肘部停住,摸索着骨头的形状。 对破坏的真实恐惧终于涌入心中,光己辛苦地伸长头颈,将视线抬向上方。 臣的目光与自己对上了。他的眼眸仿佛扼杀了一切感情般地冻结着。 无法舍弃破灭欲望的男人。 在这个舞台上走向终结,便是他此刻的愿望。 有着高大身躯又凶恶的他,看上去就象是独自驻立在湿濡的黑暗中。迄今为止,谁也无法真正贴近他的心吧。 所以,他才会走向终结。一直朝着终点而去。 ——也好…… 温热的情念,从心底弥漫而出。 ——能一起走向崩坏的话,也好。 如果臣要将性命丢弃在这里,有谁在这最后的时刻陪着他不也很好吗。虽然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对臣来说到底有多大意义。 “……我啊,迷上了要不得的男人哪。” 带着微弱的笑容,光己喃喃道。 看来久隅首先打算弄坏光己的手肘。 他用膝盖压住光己的右上臂。然后,两手握住了肘部下方。象是要定下折断的角度,他几次增加着力量。疼痛涌了出来。 “……呜” 光己从喉咙深处冒出了声音。 臣歪起眉毛,眯细了有着泪痣的右眼。 久隅将体重全放在压住对方手臂的膝盖上。强劲有力的十根手指,透过衣服捏进皮肤,捕捉住了骨骼。 “啊……啊” 手肘成了支点,手臂被折向两边。 望着自己的男人,右眼眯得紧紧的。 这与他在激烈的性交高潮时的表情非常相似。 无法蒙混过去的疼痛令身体颤抖不已。冰冷而甘甜的麻痹感从脊髓攀升至大脑。 ……破坏的冲击远远超出了被称为疼痛的范畴。 “啊、嘶,啊……唔……啊” 哀鸣般的声音,从张大的口中溢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无法停止地拉长着。 白光在头脑中心一闪而过。骨头被折断的钝音,回响于体内。 唾液濡湿了嘴唇,光己精疲力竭。 背后的久隅也乱了呼吸,激烈地喘息着。 “接下去是哪个部位?” 凪斗用没有起伏的声音催促着下一步。 “——啧” 光己听到了激烈的咋舌声。 他眨起被泪水和汗水还有雨水打湿的睫毛,朝臣看去。可是,焦点却无法汇聚起来。他着急地反复眨着眼。 臣的手里正握着什么东西。 他毫不在乎疼痛,把那个东西放到了血肉模糊的耳边。 “——梁么。是我。” 他用强压住感情的苦涩声音说道。 “暂时休战。全体返回大阪。” 在耳鸣和雨声中,光己的脸颊压在水泥地上,听着岐柳组的人员乘车远去的声音。 右臂的细胞仿佛被一一点燃似的,好热。 “难受么,光己。” “嗯……,臣……耳朵” “这种程度,算不了啥。” 被抱着起身的时候,激烈的疼痛袭向耷拉着垂下的右臂。光己的头脑朦胧不清,视线模糊。对这模糊的眼睛来说,荧光灯照亮的天花板耀眼得象要烧痛视觉神经似的,而且映得空间极为低矮。闭塞感快要让人窒息了。 “……难受” “马上就带你去医院。” 光己左右摇晃着头。 “——天花板的地方” “嗯?” “到没有、天花板的、地方去。” 真的是很久了,自己低头弯腰地忍耐着拘束的日常生活。 “屋顶上头在下雨咧。” “没事。” 就算淋得湿透也无所谓。想在宽广的地方尽情呼吸。 “真是位任性先生呐。” 臣的话里混着苦笑。他命令炽津组的年轻组员把以川野为首的负伤者搬送到医院去。 因为觉得毕竟还是不合适,光己拒绝臣把自己抱起来,只让他扶着腰站了起来。然后倚着对方的身体,沿着通往屋顶的斜坡攀登上去。 没有了天花板,悬挂于夜空中的云层在头顶上铺展开来。雨水从正面降下,洗刷着火热的肌肤。 在没有一台车辆停驻的屋顶中央,两人坐了下来。光己就着腰被抱住的姿势,靠在臣身上。自己一个人终究还是没法挺直背坐起来。 光己缓缓吐出了沉淀在肺部深处的最后积郁。 “臣” 与肉体的疼痛相反,心情却非常轻松。 “我会——离婚。也会向公司……辞职。” 光己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臣,雨水也流过了他的脸。 轻轻一笑,光己告诉臣。 “我来做你的‘小光’。就照你的喜好用我吧。” 臣微微歪了歪眉毛,仿佛要甩掉什么似的用力抬起了头。 他只是凝视着光己左眼的榛色部分。 “起先我觉得除了这眼睛就没啥区别,可渐渐的,不同的地方越来越多。你失去替身的资格喽。” “……” 象是讨厌雨水落入眼里,臣眯细了眼睛。 “真得感谢你带着这只眼睛出生。” 这是自己并非自己以外之人的绝对证明。无论是作为高柳光己和篠田光己、还是有着与炽津晃壱相似的外表,只有这一点不会变。 光己第一次怀着毫无浑浊的心,觉得这对异色双瞳很重要。 即便在他人看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奇异存在,但这个特征却经常强调出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就象是终身无法解开的枷锁。 右臂的火热飞散开来,点燃了身体各处。 无视于疼痛的肉体被雨水淋湿,身体的中心开始翻滚起十分熟悉的欲望。 光己的左手唰地揪住了臣的衬衫前襟,把自己的脸凑向臣的脸。 “干啥……嗯” 嘴唇碰撞着合在了一起,那股火热和弹力让光己的背脊颤抖起来。 光己几次大口吞食着臣的嘴唇,从结合的地方将舌头送进去。刚一送进去,臣就象中了圈套似地吸啜起舌头。不顾舌根都快痛起来,光己用力伸出舌头,臣舔舐、咬啮、品尝着它。 即便雨水一次又一次地打落在身上,火热的感觉还是酩酊不已。 从臣身上飘出的血味,让光己昂扬起来。 “嗯……呼……,嘶,嗯——” 仅是腰被紧紧抱住,身体的中心就甜蜜得发抖。 下腹也和右臂一样,火热而苦楚。 边用舌尖摩擦着臣的上口腔,光己边将左手覆在了自己的长裤前。一被大拇指摸到,硬挺的茎干就辛苦地跳动起来,从前端渗出了温热的蜜液。就在光己秘密地动着手指摩擦茎干时,突然,臣火热的手握住了这手指。象是要将指骨连同性器一起弄碎似的,他揉弄的动作激烈到恐怖的地步。 “嗯——……啊、啊……” 光己坦率地从喉咙里漏出了声音,臣缓缓地将对方的舌头从口中抽离。雨水流到了露出的舌头表面上。 仰面躺向水泥地上的时候,手臂激烈地疼痛着,光己难受地扭起腰来。臣把手伸到他的腰部,粗鲁地解开长裤上的皮带,拉下拉链。在弹力平脚短裤底下的器官,就这样保持着形状撑开了薄棉的质地。 *弹力平脚短裤:原文是ボクサーブリーフ(boxer briefs),具体什么样可以GOOGLE到WIKI的图文解释。 眼见黑色在浅灰色布料上晕染开来的样子,臣翘起了嘴角。 “这不湿透了么?” “……是雨。” 光己情不自禁地用不快的语气解释道。象是在说“撒谎”,臣挑起了眉毛,将脸伏向光己的下腹。 他就这样目光朝上注视着光己的表情,鼻尖从茎干内侧的根部一直探到前端。舌尖好几次从内裤上面掘弄着顶端的缝隙,大量蜜液从小孔中漏了出来。臣隔着布吸得啧啧有声。 “这雨的味道色得真够劲呐。” 揶揄着光己,男人强劲的手指从大腿根部探进内裤,摸索着会阴部,从情欲贲张的一带抚到了后孔。手指径直插入了颤抖的内壁。 一度进到深处后,手指又退了回来,指尖在较浅的地方反复进出着。入口处的薄薄内壁捲起来的感触,让光己的腰部深处一阵收缩。 ——不够……还要…… “咋了,把我的手指缠这么紧。” 内壁被牵拉着捲了起来,指尖敲叩着微微张开的后孔。 “……插、进来” “嗯?想要啥东西插进啥地方?” “臣,少胡扯……我真的” “真的、想咋样?” 渴望,让整个身体都变得麻痹。 “想要你” 本想要对方说出卑猥的言语,却听到这个回答,臣沉默了好几拍,然后震颤着用力呼吸了一口气。他就这样直起身体,解开了长裤的前面。 不知是被雨水还是腺液所濡湿,昂扬挺立的器官淫靡地落下了液滴。 仅是凭借云层隙间的月光看见对方这个样子,肤浅的欲望就从身体的最深处荡漾而出。光己只用左手拉下内裤,臣占据在他两腿之间,把光己的衣物褪到膝盖处。 臣握住光己的两只脚腕,把膝盖弯到快接近胸口。 朝天露出的会阴部被雨粒细密地敲打着。硬挺而火热的东西摩擦着双丘的底部,明明象是对准了窄穴,却又总是错开。光己焦急起来,一拳打在臣张开的宽肩上。 “臣……快、点……,啊、啊啊!” 呼吸变得困难,粘膜的甬道被扩张得又宽又深。迄今为止,无论结合多少次,在这种时刻都会十分难受,光己的视线游向结合在一起的下肢。 “什、么——你要怎样” “比平时还紧咧。” “嗯嗯——嘶” 臣覆在痉挛不已的光己身上,近距离地朝下看来。被雨水冲刷过,缺损的耳朵上暴露出令人心痛的伤口。与胸口的疼痛重叠在一起,内壁一下收紧了。 “我一晃,你的胳膊就会痛得要死吧?” 所以他才会保持着半调子的结合不动。但就这么被放置不顾,感觉越来越怪。 “没事……没事,无所谓——” 下一个瞬间,光己发出了悲鸣声。 直刺肚脐内侧深处的冲击。与此同时,右臂象是喷出了火,灼热激烈的疼痛包围而来。 “臣——臣……啊、啊,嗯嗯……好痛——好热……” 令意识几近模糊的快乐和激痛一口气压上来,神经变得混乱。这混乱越发挑起了情欲。 “啧,……一痛就更紧了呐” 臣如此低语着,仿佛忍耐着痛苦似地绷紧了身体。 “光己……小光” 感觉真不可思议,光己觉得臣就象那张旧照片里的别扭少年一样惹人怜爱。被叫着昵称的时候,晃壱应该也体会过这种心情吧? “……臣” 在呼吸困难的状态下,光己的左手抱住了臣的头,然后用舌头舔起他左耳上缺损的部分。明确的疼痛使得臣的身体痉挛起来。 结合的地方传递着彼此的疼痛,摩擦的动作愈加困难起来。 既象是苦痛、又象是欢愉的声音,从彼此的喉咙里断断续续地溢出。 “啊、啊,臣,已经、在里面……” 讨厌独自到达高潮,光己的粘膜强行将含着的男人引上顶峰。 ……盈满体内深处的粘液鸣响着,臣毫不厌倦地动着腰部。现在已经是第几次的行为了? 疼痛也罢、快乐也好,全都超越了临界点,光己的身体只顾顺着臣的动作。 光己觉得,象这样深入而长久地结合着,自己就能与臣成为一体的生物。 一团在黑暗和雨水中蠢动的生物。 光己把臣的头抱在胸前,望向天空。 雨水宛如无数丝线般从夜空顺势落下。 雨丝被风吹拂着,变得弯曲、纠结、分散。然后描绘出无限波纹,融入了黑暗。 尾声 将卧室内书架上的书本移到瓦楞纸板箱里,光己回过头把视线投向川野。 “还要麻烦你帮忙,真是抱歉。你的身体——” “这点事也做不到的话,连出勤都不行吧,社长。” 对着川野那质朴中渗出亲切感的面孔,光己浮起了笑容回答道。 “既然不是在工作场合,就请别叫我社长了。” ……从做下人生第二次重大选择的那天起,已过了三个月。 关于肘部的骨折,虽然医生诊断为痊愈,可现在只要一屈伸右臂,就会感到一阵钝痛。负担过重时,指尖都会产生麻痹,因此光己养成了用左手的习惯。尽管写字还是只能用右手,但是用左手拿筷子却不成问题,已经很熟练。 这三个月里,光己频繁地回到东京,面临着迄今为止的人生总清算。 与美帆的离婚虽然行进艰难,但用了臣交给自己的王牌——美帆和安昙的外遇视频作为证据,总算离成了。 当初安昙提供有自己影像的视频作为胁迫光己的材料,说不定目的之一就是让光己看到。 『正因为是在相似的环境下被养大,所以我才不甘心。眼见您越来越有能干的好上司派头,我恶心得连夜里都睡不着。不过,我完美地掩饰住了这种感情。不管怎么说,作为养子而长大,早就习惯了隐藏内心,也自然会培养出善于察言观色的处世方法。』 当质问到这次的事时,安昙丝毫不觉有愧地说道。 『您一点也不知道为得到的东西表示感激。如果是我的话,会为了社长和塚原顾问努力奔走。也会为了满足美帆小姐而竭尽全力。坐上您现在的位子,是我应得的。』 安昙打开窗户说亮话,暴露了制定陷害光己计划的是塚原和安昙。 起初,塚原那边只是希望光己丧失气概、变成自己的狗,但在美帆发觉怀上不义之子后,事态起了变化。美帆想跟光己发生关系把这件事蒙混过去,却失败了。于是塚原便急着加速企业专营化的进程,想在妊娠的事被发现之前,将高柳商事纳入自己的支配下。 然后,他终于制定出一个计划,想让光己就此成为亡者,将美帆腹中之子算作高柳的血脉。 安昙那边的想法则与塚原有差异,他当真以夺走光己的地位和妻室为目标。 ——实际上,他的确成功了。 他成了光己之后下一任的大阪分社长,也预定将和美帆结婚,因为她腹中之子的父亲是他。 对于美帆的再婚,光己没有任何想法。不过……说实话,比起自己所认识的美帆这名女子,那段视频里映出的她看起来更开心更可爱。自己做不到的事安昙却办到了,这毫无疑问是事实。 光己放弃继承者身份和离婚的事,激怒了高柳社长及其妻子。光己几次前往高柳邸,听他们责骂自己没用,却毫不反驳。他们给了自己食物和睡觉的地方,又供自己念了大学,光是这份恩义,自己就该心平气和地承受对方的怒火。 当然,光己的这种态度反而导致了火上浇油的结果。 “你一分钱遗产也别想拿到……你不许再用高柳这个姓!” 终于,养父说出了光己期望的话。 光己对着养父母深深低下了头。 “一直以来承蒙照顾了,实在是非常感激。” 高柳光己这个人,从户籍上消失了。 此刻在这里的,是名叫篠田光己的男人。 他有着特殊的异色双瞳,与关西指定暴力团炽津组的少主交换了兄弟杯,承担起前台企业的经营,脱离了普通人的身份。 不管世间如何看待,只要接受自己所选择的生活方式就行了。 光己听到了大门开关的声音。持有这个房间钥匙的男人,除了光己,只有一个人。 “啥呀。本想来帮忙,结果弄得差不多了嘛。” 臣漫不经心地说着,走进了卧室。苦笑着迎接他,光己将最后三本硬皮书装进纸板箱里。 臣朝下看向箱子里面。 “小光的书里,实用书籍真够多的。” “不好意思,我就是这么乏味哪。” 面对光己轻快的回嘴,注视着书名的臣自言自语似地感叹道。 “你拼了命想要活下去呐。” “……” 不是想从书本中寻求安慰。 也没想过接受他人的同情或哀怜。 无论何时寻求的都是——在现实中活下去的力量。 还有,能够互相陪伴、为彼此注入力量的人。 自己一直渴望却未能发觉的想法,在胸中牢牢地扎根了。 泪腺没出息地热了起来,光己阖上了眼睑,缓解着这种感觉。等他睁开眼睛时,臣一手抱起了搁在窗边的金桔盆栽。 “川野,我把社长先生和这个先运走,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底下的人,你只管监督就成。” 臣言辞粗鲁地关心着川野的身体,然后先一步走出卧室。 “又自说自话……不好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把搬运的事拜托给川野,光己正打算跟上臣,却被川野叫住了。“那个,篠田先生”。 光己在门口那边停住,他回过头来,承受着川野认真的目光。 “少主背负着炽津组,请一定要支持他。” 川野受过枪伤的身体无法再随心所欲,只得从臣的辅佐人位子上撤下来。 光己彻底负责起商务方面,但就职务而言,辅佐臣的另有其人。不过,川野对臣和光己的关系比谁都把握得更清楚,看来他是想让光己代替自己来支撑臣。 光己表情严肃,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走在臣的旁边,并非只是顺着臣。自己也要开创出能一起行走的道路。 炽津组目前是靠着毒品和争斗来扩大地盘以获得收入源,如果前台企业能取得收益,就可以一点一点地改变现状。即便是漂亮话,但如果不想加以贯彻,也就不会有任何开始。 再说,臣自己也曾红着眼框,对光己低下头来。 『害川野白白受伤的人,是我。想让小光来替我擦屁股,创建公司,把那里弄成川野能待的地方。』 与关东岐柳组的报复对战陷入了泥沼。即便是现在,血腥的气氛也侵食着日常。为了确保光己的人身安全,从今天起他就要在炽津邸生活。 如同滚雪球般,战斗双方的死伤者不断增加。 自己能够做到的,就是缓解臣妖异的亢奋心情,还有稳健踏实地做事,为炽津组找出新方向。 光己将卧室置之身后,手里拎着一只装有贵重物品的包,走向大门口。臣正抱着盆栽,背靠在大门上。 “这个,跟其它要搬的物品放一起不就好了吗。” 光己边穿鞋边说道。那双三白眼在叶子的隙间眯了起来。 “这家伙一直守护你到现在咧。可不能亏待它喽。” 无数的竹子在小道的左右分布开来,直直地刺向上空。天边一片赫色。 臣的一只手里握着把大铁锹,光己拿着盆栽紧跟着走在斜后方。臣上次迈进炽津邸里面的这块地方,已经是大约半年前的事了。 “要走到这么里面吗……” “想藏起重要的东西,就得找个好地方。” 臣这样回答着在背后的光己。 象是拉开了窗帘似的,竹林的另一头现出了被又高又密的杂草覆盖着的空地。臣的脚想要走向那块地的中央,却无法朝前迈开步子。 二十二年间不知曾来过这里多少次。每一次,都做不到从这旁观者的位置往前走。 臣看向并肩站着的光己的侧脸,他左眼的榛色上映入了赫色。有着深邃双眼皮的眼眸微微眨了眨。 “这里,是发生火灾的地方吗?” 光己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你咋会知道的。偷偷打探过我么。” “死缠烂打跟踪偷窥的,是你这边吧。” *偷偷打探、死缠烂打跟踪偷窥:原词是ストーカー (stalker),在这里很难直译成中文。 “……你了解到什么程度喽?” “只知道你的母亲和晃壱先生是在那时亡故的。” “这样啊——” 臣拿起锈渍斑斑的铁锹,把锹头戳在地上。他两手握着长长的锹柄坐了下来。迎来冬季的干枯杂草的感触和味道,令人怀念。 光己也把盆栽搁在地上坐了下来。 臣沉重地开口讲起了过去的事。 “在那边,曾经造起过一栋小小的家。连二楼都没有,只有小小的厨房、客厅和卧室各一间。到初中二年级为止,我和老妈两人就住在那里。老妈虽说是妾室,却是个朴素得不行的女人呐。一直对主屋的正妻战战兢兢的咧。” 光己的表情仿佛是在空地看到了什么,不时地缓缓点头。象是被这个节奏催促着,臣低低地小声讲了下去。 虽然母亲很朴素,但毕竟是情妇,炽津莞尔偶尔会在夜里来访。这种时候,臣会在客厅的地铺上把被子拉到头顶,将耳机塞进耳朵里,开着大音量听北欧出身的摇滚乐队的曲子。这是晃壱喜欢的乐队,当时的臣无论做什么都受到相差七岁的异母兄长的影响。 晃壱几乎每天都会来访。大学生的他在时间上很自由,臣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他很少在学校待到下午的课,经常自行早退——晃壱往往已经在这间别寓了。在客厅的小圆桌上,切开母亲烤的热呼呼的蛋糕,异母兄弟分着吃……这牧歌般的日子,在某一天,突然结束了。 因为正妻揭露了一件事,臣的母亲与晃壱发生了深层关系。 当然,臣非常震惊,感觉遭到了背叛。 正妻那边怒火难消,她禁止晃壱前往别寓,并命令妾室离开那块别居之地。但她却强行要对方留下儿子,大概是基于报复心理吧。 “虽说把老妈想得太好了,但我不过是个初中生小鬼。老妈常念叨着,一想到留下儿子一个人,心里就堵得慌。就在这时,我看到了一封信。” “信?” “是晃壱寄给老妈的信呐。我爱你。两人一起逃吧。上头是这么写的。” 信里一句都没提到臣的事。 把组里的事和烂摊子通通扔给异母弟,自己和父亲的情妇一起逃走,晃壱是这样打算的。 因为能和晃壱在一起,母亲才会毫不反抗地决定离开。 激昂的臣跑进厨房,把这封信伸到正在做儿子喜欢的油炸食物的母亲面前。 母亲慌张地说着“我不会跟小晃在一起”这种一眼就能看透的谎话,想拿回那封信。这更加深了臣的怒气。在争执过程中,他不小心推了一把,母亲的头撞上墙角的柱子,昏了过去。 臣一心想把母亲弄醒,等他发现背后的油锅燃起了火柱,已经太迟了。他打开厨房的窗户,想用水来灭火,但火焰已经攀上了天花板。 在主屋那边自己的房间里,恐怕晃壱一直从窗户眺望着爱恋的女人所在的方位吧。当注意到火灾的晃壱飞奔进来的时候,臣正在把母亲往门口拖。 『小晃!』 臣发出了无所适从的声音,晃壱回以一贯的沉稳笑容。 『臣,已经没事了哟。』 晃壱告诉臣,自己会把母亲运出去,让臣去主屋那边呼救。 臣就这样光着脚奔出家门,跑进竹林的小路。还没到主屋,就有年轻组员注意到异常,朝这边跑了过来。对这名组员快速说完火灾的事后,臣又从来路跑了回去。 只不过片刻工夫,木造的住家就喷出了烟雾和火焰。 臣看向庭院。可是,哪里都不见母亲和晃壱的身影。 心想不会吧,臣又看向面朝走廊的玻璃窗,他的眼睛一下睁得大大的,眼睑都快要坏掉了。 在玻璃窗的另一边,赫色的火焰舔噬着熟悉的客厅。 一条巨大的蜥蜴正蛰伏在那里。 一个头、四只脚、长长的尾巴上有着格子花纹——那是异母兄和母亲。晃壱从背后紧抱住失去意识的女人,拖动着她。 看上去,母亲耷拉着垂下的两条手臂就象是蜥蜴的前肢,晃壱的两腿就象是蜥蜴的后肢。母亲穿着的长裙被火焰缠了上来。 臣惊愕不已,上了走廊。 他想要打开窗户,但那股热气令人汗毛直竖。 在窗户的两边,晃壱与臣的视线对上了。 他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将爱恋的女人拖向里面的卧室……拉门被关上和眼前被一片火焰吞没,究竟哪个是先发生的呢。 臣奔向大门口。一打开门,灼热的烟雾就烧进了肺里。尽管这样,他还是想冲进去,却被赶来的组员们硬拉了出来,动弹不得。 “晃壱使手段赶走了我,和老妈一起殉情。我忍不住要憎他、恨他。晃壱他,同时杀死了两名对我很重要的人。” 臣一拳打在握着的杆柄上,铁锹嗖地一下掘起了土,然后倒在地上。 “直到现在,只要一闭眼,眼睑深处就会看见那条燃烧的蜥蜴。我想把它——” 把它勒死。 对于这混浊的想法,深沉的声音叠了上来。 “你是想救他们吧。” 不知何时起,光己看向了这边。 “——不是。谁会对那种自说自话的家伙……” 看着光己的异色双瞳,臣的脑海中浮起了一幕影像。 窗户的另一边,熟悉的房间被火舌嘶嘶地吞噬着。一只巨大的蜥蜴蛰伏在塌塌米上,朝着死亡闺室而去。 *死亡闺室:原文是「死の閨」,这里的「閨」念「ねや」,可以指(夫妇的)卧室,也可以指比较里面的房间、女性的房间。 ——我要把那只蜥蜴…… 臣放松了刻入眉间的皱纹,将视线投向天空。赫色中开始混入了深沉的黑暗。 “这盆金桔,你想把它种在那里吧。” 男人动听的声音催促着自己。 “是咧。去把它种了吧。” 已经该往前走了。 臣攥住铁锹柄站起来,迈开了步子。 可以感觉到,光己手里捧着金桔盆栽,跟在了后面。 自己正在跨过二十二年间一直无法逾越的障壁。令人怀念的狭窄住家,仿佛淡淡地与夕阳溶在了一起。 从走廊进入客厅的时候,臣粗暴地攥住了光己没拿盆栽的那只手。籍由手上传来的震动,臣知道光己轻轻地笑了。 臣装出若无其事似的模样,就这样穿过摆着小圆桌的客厅,进入拉门另一边的卧室。 在一直铺被子的地方,臣挖出了一个洞。光己把金桔从花盆里拿了出来,放进洞里,仔细地用手盖好土。 “能长大就好喽。” “如果结得出果实,臣想吃的话也行。” 在余晖中,光己的身姿朦胧起来。 臣伸出了手,攥住光己的手。他牢牢地紧握住那带着泥土湿气的手。 “怎么了?” 光己用安慰的语气问道。 虽然觉得失去太阳后就陷入了真正的黑暗,可一旦眼睛习惯,就会发现月亮青白的光线正映照下来。 站在旁边的光己的身姿,也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仿佛唤起了回忆,臣终于明白过来。 ……自己是在羡慕那只蜥蜴。 对于在最后的闺室中溶为一体的那两人,自己既恨又爱,羡慕不已。 但是,已经不用再羡慕了。 “臣?” 光己惊讶似地看了过来,臣就这样注视着那榛色的虹膜。 “没啥。” 臣粗鲁地喃喃低语道。 了 ---------------------------番外分割线--------------------------- 幻冬舍为了替蛇恋之禊和赫蜥蜴之闺打广告,曾在杂志《小说LYNX》上搞过一个特集,内容是CHARACTER PROFILE、沙野小姐的INTERVIEW、奈良小姐的COMMENT,还有子蛇组和蜥蜴组各一篇SPECIAL SHORT STORY。子蛇的番外《蛇之淫》小贵已经翻译了,有兴趣的可以去她的BLOG看(LINK中的“裏人格”)。这里我就只把蜥蜴的番外译出来。 角色简介: 高柳光己 人物:高柳商事常务董事 年龄:31岁 性格:看上去很漠然,其实是容易积郁的类型。 趣味:读书(纪实类) 特技:惹臣不爽。 秘密:对刀具有心理阴影。 炽津臣 人物:关西·炽津组少主。背上有赫色蜥蜴的刺青。 年龄:36岁 性格:崩坏施虐型。 趣味:SPANKING(打屁股)。 特技:不拔出来连续N发。绝伦(性持久力超强)。 秘密:极度严重的失眠症。 蜥蜴之淫 “嗯……唔……,嗯嗯” 烟草的苦味缠在了舌头上。甘甜的香气在鼻腔深处微弱地扩散开来。 男人的嘴唇、舌头与牙齿编织而成的无规律又卑鄙的贪欲,高柳光己只得用口腔的全部来承受。两人份的唾液,鲜明地沿着下颚滑落。 一旦头脑中充满了如同舔食柔软肉类般的湿濡声,往往腰部和膝盖就会象是失去了力量。麻痹感攀上了太阳穴和脊梁。 光己站在杂居低楼的灰色墙壁前,做工精良的西装背部在上面摩擦着。 从这低矮楼群之间黑暗的夹缝处,只要走十步左右,那里就是深更半夜也人迹不绝的大街了。 因紧张而僵硬的舌头,被粗野地舔舐敲叩着。 灰色的三白眼贴近到几乎无法汇聚焦点的地步,因愉悦而眯了起来。 如果能办到的话,现在就想立刻将男人一把推开。虽然体格多少有些差距,但光己具备了一八零公分的修长身躯和与之匹配的臂力。 说起来,作为中型企业的大阪分社长而立于人上的三十一岁男子,却如女性般遭到了来自同性的可恶行为,这种状况实在很异常。 这异常的事态,已经差不多持续了一个月。炽津组少头目·炽津臣掌握了某段视频,一旦流出就会造成光己的困扰,他利用这点对光己敲诈勒索。到目前为止,光己没给过他一分钱,但肉体方面却被对方肆无忌惮地吃光抹净。 ……从长裤的下腹传来了微小的硬质尾音。从刚才起就感觉到的压迫感忽然缓和了下来。从打开的拉链处,内裤的薄布压不住的硬挺昂扬之物突了出来。 “还是老样子,反应真棒呐。” 湿漉漉地重合在一起的嘴唇喃喃道。臣边低语着,边用手指拉住内裤的腰部,大大地拉开了前面。屹立的雄性器官弹了出来。一旦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光己便感知到情欲的体液已濡湿了那里。 “在这种地方,不行。” “一想到会被看见,就越发硬起来了么。” “不……是。” 被拉下的内裤勒在了双囊底下,光己想拉上来,但茎干却被臣强有力的手指紧紧握住了。然后将它从根部朝右边折去。茎干仿佛快被扯掉似的疼痛和恐怖,令光己在男人的手背上用力抓了下去。 臣愉快地眯细了有着泪痣的右眼,从西装的内袋里取出个四方形的小袋子。他用前齿咬住前端,嘶……的一声开了封。然后,他将里头看得到的圆状东西递给了光己。 “套在自己那根上。” “什……” “套上这个就好办事得多咧。” 光己咋了下舌,用指尖拎起了这个表面上有湿润涂层的东西。然后把积存液体的部分套在茎干的前端,将圆圈拉到了根部。 “小光的这根很大,所以看来紧得要命呐。” 性器被半透明的保险套绷得紧紧的,显得极其卑猥而滑稽。光己将它压进内裤里面,有些费劲地拉上了长裤的拉链。臣没有干扰他,象是附和似地眺望着。 光己想要推开站在面前的臣回到马路上,却被对方抓住了肩膀。然后,他就这样脸朝向墙壁,被压在了上面。 “干什、么——啧” 男人的大手从外套的下摆处探了进来。臣托起不怎么柔软的臀部,象是要品味那膨起的部分,他就这样粘乎地揉了起来。 “你喜欢这个吧。” 说到这个,臣的手啪地朝臀部打了下去。 习惯了被掴打的那里由于冲击而变得僵硬,一下子开始发起热来。臣又打了下来。光己象要逃开似的将身体靠向墙壁。臀部一被用力叩打,挺起来的下腹就会戳向墙壁。在时强时弱的掴打下,下肢……连性器都变得越来越硬。 就在光己咬住西装的手臂扼杀掉声音时,突然臣象是安慰似地抚摸起他的臀部来。甘甜的感觉深深地渗入了腰部和胸膛——下一个瞬间,却又被毫不留情地掴打。 茎干在墙壁上崩溃的瞬间,光己肌肤上起了一阵颤栗,全身都在一抖一抖地跳动着。 臣的哧笑让身体起了一股震动,他象是要包住似地从光己背后将身体紧贴过来。 “真成了不得了的身体喽。” 男人混合着毒性、苦涩与甘甜的香气令光己就这样陷入了朦胧,他的残渣滴落到薄薄的保险套之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