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根基有损……”君不周面如金纸,说了一句,便似乎用完了力气,不再说话了。
颜季萌急得团团转,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桓山派内部便有医治伤患的地方,只是他若是贸贸然将君不周带去,恐怕会引起疑心。毕竟君不周曾经是摘星派的内门弟子,又有着筑基中期的水准,被人发现恐怕要生事端。
此时他想不到别的法子,只得一咬牙,将君不周放在床上,又让阿汪好生看着,他一个人,转身出了院子。
此时已是夜晚,月华初上,清风徐来,他一路走到二师兄的院门外,劳烦看门小童通融,求见二师兄一面。
那小童子收了他名牌仔细看了,便进了院子去禀报。不多时回了门口,将名牌还了,道:“二师兄已经歇下了,你明日再来吧。”
此时已是人命关天,颜季萌怎么等得到明日,当即求道:“我这事十分要紧,拜托小师哥再帮我问问!”
那小童子不耐烦道:“每个来求二师兄的人都道是十分要紧,二师兄若是每个都见,岂不要忙死?”
颜季萌简直绝望,索性便耍赖起来,坐在地上道:“今日见不到二师兄,我便不走。”
那小童子道:“随你!”
他转过身,关上门,不再理会颜季萌。
颜季萌冲那门内喊道:“若是二师兄不见我,我便在此处唱情歌,唱到所有人都听见为止!”
他说着,竟然还真的唱了起来,什么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之类。
虽说二师兄的小院独门独户,但是周边还是住了些弟子杂役等人。此时听见门外有人高歌,不免都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颜季萌。
颜季萌却是毫不在意,声音越发嘹亮起来。
不多时,那院门又咚地一声开了,门内的小童子看着他,气呼呼道:“进来吧!你这癞皮狗!”
颜季萌忙站起身,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
二师兄此时果然已经睡下,因他到访,才又点灯坐起来。此时身上仅着一件雪白里衣,平日里冠
起的头发也放了下来,宛若一匹乌锦般流泻在颀长的后背上。
二师兄见了颜季萌,摈退了小童子,淡淡问道:“到底有什么事,这般十万火急的?”
颜季萌噗通一声跪下,道:“我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希望二师兄不要见怪!”
清眠道:“行了,不怪你,有事便说吧。”
“我来此处,特意向二师兄求一副药,治筑基中期根基受损的药!”
二师兄抬起眼,在昏黄的油灯光中打量着颜季萌,不紧不慢地问道:“这药是给谁?”
颜季萌低着头,道:“不能说,只是我发誓,这药绝对不是救助会对桓山派不利之人!”
二师兄微微一笑,嘴角挑起温柔的弧度。他从床上走下来,走到颜季萌面前,弯下腰,一只手勾起他下巴,柔声问道:“那我帮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8.童子身
颜季萌一个哆嗦,瞪大眼睛看着二师兄。
二师兄瞥了他一眼,嘴角仍旧带着深不可测的笑容,正要开口说话,却忽然顿住,嘴角的笑容也好似凝固了一般。
颜季萌居然流下鼻血来了!
他激动地握住二师兄的手,结结巴巴道:“我,我愿意以身相许!”
二师兄:“……”
二师兄用力抽回自己的手,道:“不必了!”
颜季萌有些委屈地看着他,道:“我还是童子身呢,这世间最珍贵之物,白白送给二师兄,二师兄居然不要。那二师兄又要什么好处?”
二师兄忍无可忍道:“我也是童子身!”
颜季萌一听,顿时双眼发光,目光灼灼盯着二师兄。
二师兄揉了揉额头,闭了闭眼睛,暗道自己太沉不住气,竟然被这家伙牵着走,乱了自己的步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眼中已深沉如海看不见情绪。他看着颜季萌,道:“不必你以身相许,我只要你做一件事,你那神兽,日后长成,须借我差使1次。”
颜季萌愣怔地看着他,道:“什么神兽?”
二师兄哂笑道:“装什么傻,就是你那个什么阿汪。”
阿汪是神兽?颜季萌有些好笑道:“阿汪只是一条狗而已。”
“什么狗?别人认不出来,可是瞒不过我的!你那阿汪分明是上古神兽桃埜。如此难得的上古神兽,居然被你当成狗来养……真是暴殄天物!”
颜季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阿汪虽然很聪明可爱,但是完全看不出什么上古神兽的样子啊!刚捡到这小家伙的时候,它混得那么惨,差点被打死在街头,没想到居然是神兽?!
只是这小家伙似乎无父无母,才会流落在外,而且一点法术都不会,太可怜了。更悲剧的是这神兽居然和狗长得这么像,让他误会了这么久。
只是其他人都没认出来,这二师兄的见多识广,却是让他心存疑虑。
颜季萌又抬起头,看向二师兄道:“二师兄,您比我厉害得多,何必向我借阿汪差事?直接杀了我抢走阿汪不就了?”
此番话他也存了试探的意味。
二师兄冷冷开口道:“你以为我没想过?只是神兽一旦认主,终其一生只有一个主人,杀了你我也得不到它。”
颜季萌立时一副委屈的表情,道:“二师兄居然想过要杀我?”
二师兄:“……”
“修真界原本便弱肉强食,若不是这桃埜神兽模样与狗肖似,没人能认出来,你恐怕早就没命了。”
颜季萌打了个哆嗦。
二师兄见了他害怕的模样,道:“你放心,我教你个小法术,你用在桃埜身上,以后也就不会有人能看出来了。”
颜季萌忙点了点头,又道:“桃埜我愿借你差使一次,但是万万不可伤害他。”
二师兄点点头,又开口道:“还有,除此之外,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想不到二师兄逮住了机会就狮子大开口,又是要借用神兽,又是要自己替他做事。但是阿喵现在危在旦夕,颜季萌算是七寸让人抓住了,想不答应也没办法。
“现在还没有想到。想到了再告诉你。”
“……好吧,但是我不做伤天害理的事。还有,我今日所求之事,二师兄也务必答应我。”
二师兄微微一笑,道:“这个好办。你且把要救治的那人状况与我说了。”
颜季萌忙将君不周的状况说了,二师兄沉吟片刻,扬声唤起屋外的小童子,命他去取药过来。
趁着这小童子取药的功夫,颜季萌抬起头打量着二师兄,有些费解。这美人还是那个美人,只是性子却似乎变得强悍许多。
二师兄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问道:“怎么了?”
颜季萌道:“今日二师兄似乎变了许多。”
二师兄却是微微一笑,道:“你居然还没有发现么?我虽是你二师兄,但是不是清眠。我叫清醒。”
颜季萌一愣,问道:“清醒?清醒师兄是清眠师兄的孪生兄弟么?”
二师兄却高深莫测地一笑。
一体双魂?还是精神分裂?颜季萌有些愣怔地看着二师兄。
半晌,他忽然感叹道:“二师兄不论是清眠还是清醒,都还是如此美貌啊!”
二师兄:“……”
此时小童子已将药取了过来,二师兄给了药,教了服用方法,便忙不迭地打发他走了。
颜季萌也火速回了自己的屋子,此时君不周面色惨如金纸,躺在床上呼吸微弱,阿汪正在一边守着他,不时用舌头舔舔他的小脸蛋。
颜季萌忙取了药,按照用法给君不周服下,又拿了毛巾替他擦拭额头。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君不周的脸色渐渐好转,颜季萌这才松了一口气,打发阿汪去睡觉,他自己则洗了洗脸,收拾了一下屋子,躺在床上守着君不周。
直到第二天清晨,君不周才醒了过来。颜季萌一见他睁开眼睛,便忙不迭地问道:“现在怎样?”
君不周道:“……大概没事了,你昨夜给我吃了什么?”
颜季萌道:“叫什么什么丸的,你放心,没毒,我用灵气进去扫了一圈的。”
君不周复又闭上眼睛,喃喃道:“好累……”
“好累你就再休息一会儿,我去上早课了。”
他说着,坐起身替君不周掖了掖被角,下了床洗脸刷牙,带着阿汪出门上早课去了。只是一到殿前,他才发现气氛有些诡异。
他当此事与自己无关,也就在角落里坐下了,抱着阿汪等着开课。岂料众人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他到哪儿,目光便跟到哪儿。
颜季萌有些疑惑,循着视线扫过去,众人却又纷纷收起目光,一个个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是低头看玉牒,便是转头与人谈天,好似什么事都没有一般。
颜季萌疑惑不解,直到快上课,有人坐在他身边时,他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清舒拍了拍他的肩膀,邪魅一笑道:“听说你昨晚很是勇敢地向二师兄示爱了啊!”
“……”颜季萌有些郁卒,不知此事怎么会传得这么快。他挠挠脸,道:“清舒师哥怎么知道的?”
“哈哈,桓山派人多嘴杂,传起这种趣事来尤其迅速啊。”清舒仍旧一脸猥琐又邪魅的笑容,小声向颜季萌问道:“听闻昨夜二师兄还将你招入房中了,如何?感觉可爽?”
颜季萌默默看了他一眼,木着脸道:“清舒师哥对此等事情接受度很高啊。”
清舒笑道:“修真之人,双修的便不知凡几,我们可不是那等俗尘中人,对此事可是很看得开的。你清舒师兄我,可就一直想找个漂亮的小师妹双修呢,可惜啊,偌大一个桓山派,竟然无人有此慧眼,能看出我清舒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啊!”
颜季萌木然道:“看来师弟我也是驽钝之人,不具慧眼。”
清舒被他一噎,没话可说,于是收了脸上那副下流的表情,认真挺直了腰背听大师兄讲解咒文口诀。
早课做完,颜季萌便抱着阿汪,去了药田。他照常给药田浇了水,便坐在一边大坐起来。阿汪守在他身侧,将下巴搁在颜季萌的大腿上,似乎颇有些无聊。
颜季萌练了一个周天,便有些吃力,睁开眼睛打算休息一下。他看了看阿汪,将他抱起来,对着阿汪的小脑袋喃喃自语:“没有想到你居然是神兽啊?还是什么桃埜?听都未曾听过,我这辈子见过的神兽就只有羊驼了……”
阿汪毛绒绒的耳朵动了动,呜了几声,似乎有些不解地看着颜季萌。
“不过你的确很聪明,居然会学猫叫啊……再叫一个给我听听?”
阿汪动了动耳朵,果然又“喵~”了一声。
此时一只小纸鹤远远飞来,在颜季萌的药田气罩外停了下来。
颜季萌有些疑惑,走上前消了气罩,那纸鹤便摇摇晃晃落在了他的手上。打开来,上面只有一行字:“过来,教你法术。二师兄。”
颜季萌看完纸条,那纸条便哗地一下烧了起来,不多时便不见了。
颜季萌于是抱起阿汪,往二师兄那处走。
到了院外时,二师兄已经等在那处了,见了他来,便招呼他进来,命小童子关上院门,阻住左邻右舍好奇而八卦的目光。
颜季萌行了礼,便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等着二师兄指点。
二师兄温和笑道:“不必拘谨,要教你的法术没有多难,你天资聪颖,想来很快便能学会。”
颜季萌咦了一声,看向二师兄,道:“你是清眠师兄?”
二师兄点点头。
清眠师兄居然知道昨晚的事?看来他是早知道自己身体里有这么一个魂魄,或者说人格。
二师兄显然不愿对此事多谈,背出一段口诀,又将口诀一一讲解了,让颜季萌仔细记下领会。
颜季萌自己琢磨了半天,估摸着差不多都懂了。清眠便又接着道:“要教你的这个不过是个障眼法。这神兽桃埜,幼年时面貌与狗十分相似,只是有一处不同,你看他蹄子。”
颜季萌抓起阿汪的蹄子,仔细看了看,没看出任何不同。
清眠师兄又道:“狗爪2,3指较长,是不规整的五瓣梅花图案,这桃埜的爪子,却是规整的四瓣梅花。”
他这么一说,颜季萌才注意到这一点。只是,这到底是要怎样的细心,才会发现这么一点细微的不同啊!
清眠又道:“这障眼法,便是将这爪子成狗蹄。只不过这是幻术,不过是迷惑人的眼睛而已,并不是真的将桃埜的爪子变了。”
颜季萌点了点头。
此时清眠搓了搓手指,颜季萌眼前一花,再细看时,阿汪的爪子果然变了。
他不由得大大叹服。清眠微微一笑,道:“你也来试试,默念我刚才教你的口诀。”
颜季萌也学着清眠的样子,默念口诀,搓了搓手指……
阿汪变成了两个蹄子了……
颜季萌木着脸,转头看向清眠。清眠道:“不急,慢慢练练,多练几次便好了。”
颜季萌便坐在院子里,不断练习这障眼法。只是他这人心思活泛,在美人身侧坐了没多久便有些耐不住寂寞,好似石凳上有针扎似的,屁股左挪右挪,朝清眠师兄越靠越近。
阿汪在他怀里,呜呜几声,显然对他如此心猿意马有些不满。
颜季萌发起花痴来,却是谁也不管的。当下他凑到清眠师兄身边,腆着脸笑道:“二师兄懂得真多,竟然一眼便看出阿汪是神兽了!”
二师兄微笑道:“哪里,不过是比旁人多读了几本书而已。”
颜季萌又道:“二师兄既然懂得这么多,不如为我解解惑,为何我一见二师兄,便觉得心痒难挠呢?”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调戏了!清眠面皮极薄,听见颜季萌这话,顿时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不知如何应对。
颜季萌越发蹬鼻子上脸,握着二师兄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道:“现在变觉得心痒难挠了呢!二师兄快为我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忽然听见一声断喝:“你这淫贼!快快放开二师兄!”
颜季萌扭头看去,便见院子门口站着那看门小童子,小童子身后还跟着一人,却是那十分难搞的小师兄。
9.八卦之火
小师兄目光灼热,内中带着一种“哦~你们果然有奸情!”的意味。
此时那小童子却是义愤填膺,怒气冲冲走上来,双手叉着腰,对颜季萌怒目而视:“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冒犯二师兄!”
颜季萌却笑道:“你说我是淫贼,那你的意思是,二师兄是被采的花啰?小朋友,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今日你这话传出去,我受尽责罚不要紧,侮辱了二师兄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小童子看着他,竟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清眠拍了拍那小童子的肩,道:“清曲,十三师弟来了,还不快去上茶?”
那清曲只得不甘不愿地走了。
此时小师哥走进院内,看了看二师兄,又看看颜季萌,摸着嘴角哼笑一声,一副“我已经看穿你们了!”的样子。
清眠有些无奈,开口道:“清月师弟怎么来了?”
小师哥开口道:“没什么,不过闲来无事四处走走而已,真是巧啊,竟然在此处碰见了清颜师弟,清颜师弟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