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泽 下——眷缃
眷缃  发于:2014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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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受了伤。每个人都快乐的,与之前一样,就只有他耿耿于怀所受到的,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的确是亏的。

于是苏故应了苏眷回去。

恍惚中,苏眷看见多少年前的自己,还是那么小,也是如此这般的,紧紧地牵着父亲的手,抬着头,笑着,一同在苏家主宅大门前走着,现在他达到他父亲肩膀了,两个哥哥也超过了父亲几公分高,最重要的是感情——不复从前了。

苏眷惴惴的推开门,大厅空荡荡的,到处一尘不染收拾的井井有条,他看见老魏微笑地站在那儿,便问:“哥哥们呢?”

老魏对于他没去机场感到诧异,还是回答道:“大少在后花园,二少去了公司。”

苏眷点点头,然后静静的问:“老魏,我父亲活着这件事,你一直知道的吧。”

屋里就静了。苏眷努力想从老魏脸上看出点什么,终究没有,他一直那样和蔼慈祥的笑着,看苏眷就像看一个孩子,苏眷知道老魏不会否认了,他又问:“那么,谎报我父亲出事那天,你是先进了他的屋子,一直就没出来,所以才把录像销毁了,等到到了时候,你再出门进来,这样就造成了现场第一发现的热闹,对么?”他想了想又补充道:“那天二哥带走我,录像也是老魏你销毁的对么?”

老魏终于点了点头:“老朽就知道瞒不过小少爷的。”

“你差点就了,”苏眷摇头,略带怒意,“一切都过去了,我再追究也总是无用。可我只是想知道,若不是韩卫把所有东西都备份了一遍,你究竟要瞒我到何日……?”

老魏对于他的话却是没什么反应,这个老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他深深鞠了个躬:“其实马上就要揭晓了。老爷与我,都不是想要瞒着小少爷您的,希望您能体谅……”

没人看见苏眷脸上闪过的受伤,他只是紧紧闭了一下眼,缓解了点酸涩,说到:“老魏,不必这样,我不是怪你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

两人不知该说什么,苏眷坐了下来,垂着头,碎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终于苏故停好车进了来,和老魏打了招呼,坐到苏眷身边。

换若之前,气氛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冷清尴尬,终于苏眷打破僵局,他站起来,漂亮的笑道:“应该是早上吹了风,我有点头疼,上午休息一会了。爸,你这一回来是个大惊喜,大哥想必也是高兴万分的,我这就去叫他陪你。”

苏眷明显看到苏故眼中的不悦。他自己也察觉到了,又是换若之前,他绝不会这么客套的说话,不想理他就是不想理他,闹冷战也不是没有的事——他这真真是拿他父亲当外人了。

苏故没有阻拦,他也温柔笑笑:“头疼?老魏,叫医生——;还要爸爸陪你睡吗?”

“哪能呢,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呢,小眷,我最小的小宝贝,也长大了。”

接下来的事苏眷不想去想了,他在楼上楼梯拐角处坐着,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听见他大哥不可置信的惊呼,和僵硬的客套话,一股无奈的困意袭击了他,恍惚中他在大脑里多次命令自己起来,起来,他成功了,行尸走肉般回了屋子,他也记不得是怎么躺倒床上怎么脱了衣服的了,总之他不想思考了。

也许又是一出被计谋好的戏,就如那天噩梦始端,下午苏眷醒来在床上还恍惚着时,老魏慌张的进了来。

他如那天一般颤颤巍巍的说:“小少爷呀,您醒了?快起来吧……出事啦……”

这时的苏眷嘲笑自己的适应性,他的起床气在这时早被磨平了,他哪还能是那个能撒娇的能赖床的小少爷呢?他沉着的问:“老魏,你别紧张,有什么事就好好的说。”

老魏弓下腰:“大少爷他,他从楼上掉下来了……”

掉下来了?

“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园丁在收拾花园时听见咚的一声,就过去看,没想到是大少爷……”

苏眷抿嘴,他们三个的卧室都在三楼,如果苏喻北掉下去,他听不见是正常的,窗户为了美观没有加防盗窗,只有很小的装饰性护栏,理应说得过去,可苏眷就觉得不对。

“现在大哥情况怎么样?”

“没有伤及性命,可是侧脑着地,幸亏下面有花丛和石榴树缓冲,减少了冲力,只是造成了脑震荡,具体还不好说。”

听到没伤及性命,苏眷小小的松口气,他在这个时候是该看看他大哥的,可他又想起一件事:“告诉二哥或者父亲了吗?”

说完这句话苏眷有些后悔,他怎么能把二哥放在父亲前面呢?抬头一看果然老魏神色不对,他轻咳一声,老魏才回复到:“都告及了。”

“那上午父亲和大哥……没什么争执吧?”

“没有。大少爷对于老爷回来很感动,他们交流了一些苏家近期的情况。”

“除此之外没别的?”

“啊,还有小少爷您受了不少伤,身子伤了元气,让老爷很是难过。”

“……没什么,嗯,让大哥受刺激的话吧?”

苏眷感受到老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极短暂,可令他如芒在背,就听老魏慈和的答道:“没有。您还是看看大少爷去吧,大少爷现个儿还没醒呢,您要是去了,说不定就醒了。”

苏眷只得点头:“好,你下去吧,我换了衣服过去。”

情况到底是如何苏眷无力去考证,只是有一点他十分清楚:苏喻北是绝不可能不小心掉下去的。

他是想死。

一股内疚感,搁到现在还能有的内疚感浮现了出来:他早该料到苏喻北想要自杀这一点了,那天那样凉爽的天气苏喻北到林子里游泳,还差点溺死在那儿,绝对不是偶然,要不是去的即时,他是真要溺死在那儿的!

如果不是他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可如果不是他让医生去找他……

“是我,是我把我的大哥好好的害成这样……从始至今都是因为我,全都是因为我,所有的所有……”

那他苏眷算是谋杀犯吗?为什么,为什么那天他会让医生找他去呢,那天为什么就不死在哪儿呢?非要等着父亲回来了,想要把罪赖在我身上,让我内疚一辈子吗?

苏眷确实会内疚一辈子。他哭不出来了,他的泪为了自己而干了,他坐在地上,然后又站起来,手尖抖着换好衣服,突然他发现自己错了:苏喻北不是因为他,是因为他父亲。是了,如果苏故没回来,他大哥怎么又萌生自杀的念头,那天之后他明明都好好的了!苏眷这样想着强制自己高兴,可他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又想到:一切都不是因为他父亲吗?假设他父亲不假死,或者早出现一会儿,事情都不止如此的。

多想无益,多想无益。他让眼睛含着泪花,到了病房,他看见几个陌生的外面请来的医生皱着眉头在那讨论什么,便过去询问。

医生都支支吾吾的明显不像说什么,他疏懒于问,就让医生在苏喻北醒的第一时间通知他,让医生告诉苏喻北他来过,好让他安心。离开前他又问有什么除了脑震荡外的上,医生这倒爽快地告诉了,说是没大碍,毕竟就三楼的高度,反倒下来的时候石榴树的救命缓冲在他身上多了不少口子。

到了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苏故的脸色十分不好,苏眷猜测是因为苏喻北还没醒来导致的,也没问,左扯右扯说了几句准备上楼和苏言卓煲电话的时候,医生欣喜地过来了,说是他大哥醒了。苏眷表现高兴的同时偷偷瞄了一眼苏故,却半个身子都凉了:苏故脸色就如冰窖里刚出来似的,说冻住了一点不为过。

那是他大儿子啊,他怎么能,这样呢?

苏眷也不敢表现得太高兴了,只得对父亲说:“太好了,大哥终于醒了。”

苏故点点头,放下筷子:“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这正是苏眷所想的,一路上他看着父亲的脸色,没有刚才那么阴郁,却也是不好的,他这样的表现,让苏眷不知不觉联想,苏喻北掉下去和他有直接关系吗?……该不会是他亲手推下去的吧?

在见到苏喻北之前苏眷没有对他的病情做太大心理准备,因为就就像那医生说过的,就三楼的高度,能怎么着他?本身一楼二楼一般都是跨层的,所以修的矮些,这栋量身定做的大宅和普通楼房高度可不一样。可能医生会建议一天24小时监控着他,不让他再做傻事,这他都想了,可唯独没想到的是,医生说,他大哥失忆了。

苏眷就看见他大哥面色因为疼痛和眩晕苍白,却勉强的支着身子,无助又脆弱的一遍又一遍问医生:“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又什么都知道?”

大约没失忆过的人用无法体会那种痛苦,他通过语言,一切都能随心所欲的表达,可偏偏记不起自己的过去,最重要的过去。苏喻北看见苏眷过来,呆滞了一会儿,医生也顺着苏喻北眼光看苏眷,许久苏眷轻声问:“大哥,你记得我吗?我是你弟弟,我叫苏眷。”

“你是……我弟弟?那我叫苏喻北对吗?”

苏眷完全没能反应过来,他脑子一空白,这感觉就像当初得知苏故去世的一般,随即涌现上来的是愤怒,病房微凉的空气似乎又前进的重量了,沉沉的压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悲伤:你忘了?你怎么能忘了,你怎么能把我,害你成这样的我也忘了?明明我还什么都没忘记……

苏故看出来苏眷难受,让医生半强迫的拉了苏眷出去,出门之前苏眷不舍的回头看一眼,正对上苏喻北越过苏故探来的目光,好像还是那般透露着温柔、深情与矛盾的目光,苏眷再仔细去看时,却是那样的茫然了,他忍住心头的酸意移开目光,在苏喻北的注视中轻轻关上了门。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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