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不自由

那时，在我看来，云端的出现简直就像是我生命的救赎，让原本古井无波的我开始有了一些期待。

原本是每天一个人待在屋子里面，现在会每天在院子里面吹吹风散散步了，有时候还会带云端出门去走一下。

更具体的说，应该是觉得自己活得更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了。

祥叔生日的时候，乔群举办的很隆重，整个家族的人似乎都出现了，更多的是他的那些手下。所有的人在大厅里面热热闹闹的。

我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手段，让大家更加臣服于乔群的手段。

在客人到之前，乔群就来找我，让我再房间里面待着，不要出门。我点头，本来我也不想出去。

正好可以和我的云端待在一起，昨天的书还只读到了一半。

云端来到我的房间，乖巧地趴在我身上，对外面的一切表现的漠不关心。

我问云端他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云端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认认真真地在纸上写下：我不知道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但是现在，遇见哥哥的那天，就是我的生日。

这个孩子现在已经每天喊我哥哥了。

我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发，有这样一个乖巧的弟弟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最初，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过不惯这样的生活。毕竟，出门的机会很少。简直就像是归隐山林一样，陪伴在身边的不顾是一些书籍。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听适应的，还有些怡然自得，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样子。

很多时候，云端都会伏在我的脚边，听着我给他念我正在看的书。

自从那年开始在乔群家住下，他就给我找了家庭教师，虽然没有机会再去大学读书了，但是，该要掌握的知识我还是都学会了。

我看的书本，涉及的知识面很广，担心云端理解起来会有问题，但是看上去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无论我念的书是哪一方面的，他都会很认真的听，有时候还会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写下自己的想法跟我交流。

也因为云端的出现，我开始研究食谱了。

看着他瘦瘦小小的样子，会担心他营养不够，会长不高。于是在网上订购了一些食谱，让祥叔买来食材，每天换不同的食物做给云端吃。

其实云端每次都是试验品，我做好之后就会端到他面前，等待着他品尝，我并不知道那些食物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云端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即使我做的很难吃他都会微笑着竖起大拇指，然后大口大口吃掉那些食物。

好在，我的厨艺后来变得好很多了。

而那个孩子也开始长高了，变得壮实了很多。

有时候看着云端白皙的面庞会觉得自己似乎是在自己家里面，面对着自己的小弟，过着安逸的生活。

而每天乔群的出现就会打碎这样的想法。每天晚上都必须要睡在他的房间，忍受着他所做的种种。跟最开始不同，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开始习惯他做的那些事情了。

乔群似乎有些后悔带回了云端。

他规定每一天在他回去的时候云端必须待在房间里面，不准在他面前出现。

我问他为什么，他会露出那邪魅的笑容，“你以为你是谁？让他回来已经是仁慈了，你想要他继续流浪街头吗？”冷酷而残忍的声音。强硬地将我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可能那一天他真的是心情太好才会答应我的请求。

我自嘲的想着。

跟云端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同样露出不解的神情。我只是将牛奶递到他手里，看着他喝下去，帮他擦掉嘴角的奶渍，并不解释什么。

他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在我不愿意说的时候他也不会问，只是乖巧地伏在我怀中，伸手抱住我。

无声的怀抱，便是给我最大的安慰。

整个冬季的白天，都是我跟云端两人窝在房间里面渡过的，将取暖器放在脚边，轻声念着书上的内容。有时候云端会安然的睡去，更多时候则是睁着大大的眼睛，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也会顺着我手指指的位置，看着书本上面的插图。

当他写下我刚刚念给他听的诗歌时，我突然意识到云端真的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不过听了一遍的东西都记得这么清晰。

吻吻他的额头，当做是奖励。

那个孩子却立刻红了脸。

我看着，笑了。

他的脸更红了。

哥哥，你取笑我。他写到。

我摇摇头，“不是的，云端，我是高兴。知道你很有天分，所以很高兴。”

他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第二天开始，就看见他时常会去书房拿一些书本回房间。从傍晚到睡觉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看书。

那个时候，云端就已经开始适应我每天只陪他吃午餐了。

早上的时候他会起得很早，出门去跑步。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乔群一般都已经出门去上班了。我会看着云端吃完早餐，然后收拾东西，去挑一本好书，念给他听。然后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我就会带着他去厨房，研究菜谱，做出各式各样的东西给他吃。有的下午，我会拉着他看一些DVD，很杂，不全是电影，还有一些纪录片。

我想，我是寂寞的，不过是想有个人在身边，即使他只能听着自己说话，并不能发出声音。

到差不多五点的时候，云端就会回自己的房间去，自己看书，等到八点的时候才会出门来吃晚餐。

每次心疼他的时候，他都会笑着安抚我，抱着我在我怀里撒娇。

不要紧的。他写着。

我看了却更难受。

把他带来是为了让他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却忘记了，本来在这个家里我就是不自由的，将他带来，不过是让他也变得也不自由了。

七、再见

时光似乎就定格在那个温暖的冬季。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种种，我想，我的人生应该算是安然幸福的。

时隔十年，乔群依旧如初，我却早已千疮百孔。

“男宠就应该有男宠的样子。”冰冷的语气以及邪魅的笑容，这已经变成乔群的特征。

原来走了一圈我还是回到原来的位置。

男宠。

这十年来，我的代名词不过是男宠。

可笑可叹的是我竟然对旁人曾经抱有期待。是我忘记了，我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永生孤寂似乎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如今，我却是不会在那般傻了。

“如果再有下一次。如果你下次还要跟哪个男人跑出去，那么，我会把你锁起来的。”

乔群的眼中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语气那样坚硬，甚至可以说是恶狠狠的。

既然不喜欢我。既然爱着的是尹铭。那你为何还要将我圈禁在身边？放我自由难道就那样的困难？

我想，这一次，我是永远失去待在尹铭身边的机会了，永远无法靠近那温柔了。

早知如此，我可能就会永远的沉默下去，不表现出爱意，乔群就不会那样恶作剧，也就不会是如今这般了。

只是，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后悔也只能是无济于事。

当我不再对他人抱有期待之后，我开始喜欢摆弄花草了。

严格意义上也不能说成是喜欢，只是我觉得我不做些事情可能就会觉得人生了无生趣，还不如死去。

发现我时常在阳台上盯着花花草草发呆之后，祥叔带我去了花室。

“三少如果有喜欢的花种，可以告诉我，我会给三少找来。”恭敬的语气，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我摇摇头，“不用了。”看着它们不过是找些事做，怎么养花草我还真的是不知道，我不想任何生命因为我流逝。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我听到了一声叹息。

可能是祥叔的。

我朝他望去，见他一脸怜悯地看着我。

很多不解。

为何怜悯？

难道我已经沦落到这般田地，一个外人看着我都会止不住的感到悲戚。

我扬起嘴角看着对面年过半百的老人，他的神色更加悲伤了。我连忙收回视线，我害怕别人看见我的时候流露出的这种情绪。

在别人眼中，沈礼溪不应是这样的。

沈家三少从来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再一次见到尹铭的时候，我是措手不及的。

看着他的时候露出的表情一定很呆。

“沈礼溪，去准备些饭菜吧。”乔群又露出那样邪魅的笑容。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有学习做饭的。不过，转念一想，这是他家，所有的人都是他的人，我的一举一动他都是知道的。

尹铭摘下围巾，稍微走近一些，依旧是那副温柔至极的脸庞，似乎只需要看着都可以感受到阳光的暖意，露出那种万物见了都会觉得春暖花开的笑容。“不用太麻烦的，简单的青菜就好。”

他是知道的，关于我会不会做饭这个问题。

我曾经帮他准备了两年的饭菜，觉得那就是幸福，尽管最开始他都是不吃的。

不过，两年早就过去了。

我低下头，低低地应着是，然后飞速走进了厨房。不敢多看一眼他的笑容，那不是我承受的了的。

看的越多就越想得到，从小时候开始我便是这样了。只不过那个时候是玩具，现在换成了人。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贪心的，想要得到自己喜欢的。

以前有家人的庇护，想要得到那些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家人早就在多年前离去，留下一无是处的我。

那些想要得到的，现在就真的只能是想想而已了。

将所有的饭菜放在餐桌上之后我转身准备离开，但是乔群却拉住了我，“一起吃。”

他边说着边解下我仍旧系在身上的围裙。像是对待艺术品一样，他的动作优雅缓慢，就如同每天夜晚剥下我的衣服那样。这样的动作在旁人眼前做着，尤其是在尹铭面前，这让我觉得如同针扎。

尹铭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动作，“味道不错。”他吃了一些香菇，微微笑着。

我仍旧低着头，并不看他，“谢谢。”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另一边的乔群却带着嫌弃的语气，“哪里不错了？明明味道都太淡了。”

他明明都没有动筷子。

知道他是故意挑毛病，我也就没有说任何话，依旧保持低着头的状态。

度秒如年的滋味我也算是尝到了。

三个人吃饭的速度都很慢，餐桌上也没有交谈，只剩下筷子触碰瓷器的声音以及轻轻地咀嚼声。

吃完饭，看见乔群没有要我留下的意思，我便放下碗筷，“我吃好了。你们请慢用。”然后离去。

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还是会在尹铭面前那般无措。

伤口还在那里，看着那个人还是会让自己疼痛不已。

两声敲门声之后房门被推开，我维持着抱膝地姿势坐在窗台上，回过头看见进来的尹铭。内心一阵翻滚，但是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请问有什么事吗？”深吸一口气之后，我找回自己的声音。

尹铭的脸上带了一些质疑，“礼溪。”他喊我。

礼溪。

一如从前的温柔。

只是，听者的内心早已荒凉一片。

我平静地看着他，“尹先生有什么事吗？”这样的称呼是第一次。即使是以前，都是称呼姓名的，这样的称呼太陌生，我一般不对他用。

在我那句问出来之后，他面色变得铁青。

我装作没看见，侧过头，看着漆黑的外面。

他走近我身边，突然伸手抱住我。我惊吓得立刻回头看着他。他并不说话，只是将头埋在我脖子处。

“你们在干什么？”还没有等我分辨到这点点温存是否真实，乔群就进来了。

在我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之前，尹铭就放开了我。

真傻。

居然还是会心如鹿撞。

在看见乔群的一瞬间，我还是被尹铭毫不犹豫地抛弃了。

他害怕他误会。

他也不想他误会。

乔群转身就走，尹铭急忙追出去。

真傻。

房间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房间内一片光亮，而屋外却是漆黑一片。

而我，终于是融入那片漆黑。

八、宴会

一个人的时候，会胡思乱想。

这大概是所有人的通病。

很多时候，会思考人生的意义。

会自己纠结为什么一定是要死的，却还是要努力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过，通常这样的纠结都只会是短暂的。因为你无论怎么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都不会有结果。你现在依旧活着，依旧要往前走，再怎么想都只能是无济于事，只能努力让自己活得开心一些。

我在摆弄花草的时候就会想，下辈子一定要变成一棵植物。

倒不是像《蓝色生死恋》里面那样的唯美，不过只是因为植物没有思想，它们很安然，不会有喜怒哀乐，不过是每天接受大自然的恩惠，平静地生活。

早上的时候，乔群让我准备一下晚上要去参加一个宴会。

这是我回来之后乔群第一次说要带我去宴会。

本能反应是拒绝，但最终还是僵硬地点头。

早就忘记了怎么反抗他了。

命运总是那样的神奇，你不想发生的事情往往会在最不恰当的时间发生，而你最不想见到的人，往往是无处不在的。

宴会永远是那样的华丽，俊男美女聚在一起，讨论着或关系重要或无关紧要的事情。

百无聊赖地看着群群人堆，看着他们挂着公式化的笑容，说着公式化的语句，自己的思绪却游离着。

就在这样的时刻，最不想看见的人却出现在了我面前。

那人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哥哥。”声音是明朗的语调。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有些回不过神。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云端是能够说话的，那个从来只会写纸条给我的孩子似乎在面前这个人的对比下变成了幻觉。

眼前的人，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喜欢待在我身边听我念书的孩子了。他长得已经比我高大了。脸上的轮廓更加硬朗了，穿着一声合体的西装，变成了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大人了。

他急步向我走来，眼看就要抓住我的手臂，我却被身边的人带到怀抱中。

“楚河先生，找沈礼溪有什么事情吗？”乔群的声音是带着笑意的，但是，我却知道这代表他是生气的。

乔群是这样的人，越是生气，笑得越灿烂。然后，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让你看清楚他的冷笑和轻蔑。

对面的云端，不，或者说是楚河，立刻愣住了，站在我们面前，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乔群紧紧抱着我的手臂。

“要是没什么事，我带他去吃东西了。”乔群对着我温和的笑着，当然，这是在外人看来。正对着他的我看见他眼中尽是嘲讽。

“沈礼溪。”楚河低低地喊着我的名字，在我随乔群转身的那一刻。

我微微顿了顿身形，却马上继续随着乔群的脚步往他的反方向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名字，而不是哥哥。不管是书写还是说话，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

对于楚河，我是没有恨意的。

人跟人想要追求的东西必然是不同的。

他因为家庭的恩怨，可以隐姓埋名待在我身边，甚至是装聋作哑。可见，在他心里，仇恨是比其他任何事情都重要的。

而我，却是跟他不一样的。至少，我没有追问到底是谁残害了我的家人，没有一直只是活在仇恨中，想着如何报复。人生本来就太多曲折，我只想平静一点，再平静一点。

我跟楚河本来就是不同性格的人，一样的故事必定会产生不同的结果。

其实，我并不怪他隐瞒我的事情了，早已没有了当时知道真相时候的震惊。

“怎么样？看见那个之前被你保护的孩子，感觉怎么样？”乔群笑得那样的自信满满。

他肯定是早就知道楚河的身份了，也知道今天这个宴会会有楚河出现，但是他却依旧带我来了。

我不懂他的意图，只好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