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抬手掩口打了个哈欠，“让我睡一会儿。”

宁旭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照林堇现在这个避之不及的架势，再联系之前他突然消失，一年后又突然出现张口要自己给他找份工作的情形来看……两个人之间一定有些隐情。不只是媒体上报道的那样的朋友、同事，有些工作上的合作，应该还有些别的。

只是大概是自己想象力太贫乏，实在无法想象出这个吃穿随意又神经质，个性不讨好的林堇能和那一个神一样的歌坛前辈有什么深层次的牵扯。

或许应该回去问问自己那个靠八卦维持生命的女朋友。

如果林堇知道平时装酷扮帅的宁旭此时心中所想，一定会大喊一声——是谁说八卦只是女人的天性的？！

遵照林堇自己总结的“运势守恒定理”，为了平衡之前的诸多不顺，这天的工作居然提前完成了。可惜导演宣布拍摄任务大体告一段落有事情再通知他到场没事就不用来了的时候，林堇只有一瞬间的欣慰，下一秒就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又失业了。

在剧组呆着一天起码还管几餐饭，以后可又要三餐靠自己了。

虽然不是不会做饭，但是一个人在家真是没有一点生活下去的动力。不过好在，现在家里多了个伙伴……

也不知道出门前放好的那些食物和水够不够小家伙吃的。

想到家里还有个新来的KK，林堇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终于第一次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

“一会儿一块去吃夜宵？”宁旭注意到躲在热闹的人群背后一副若有所思模样的林堇。

“不了，我回家。”简单的把东西塞进背包。

若是以往，如果有人提议出去玩，恐怕他绝对是第一个举双手赞成的吧。看他的样子也不像玩笑，宁旭不禁暗自纳罕今天林堇怎么就突然转了性。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坐车……”

“少罗嗦，天都这么晚了，我去跟导演说一声。”宁旭不由分说地扭头就走，留下林堇在原地进退两难。

虽然知道宁旭是受人之托，和自己之前也算是有些交情，可总这么麻烦地让别人处处照顾，林堇有了一种莫名被人刻意呵护的感觉。

自己哪有这么脆弱。

坐在宁旭的车上，几个月来已经走得烂熟的路格外催眠。录影棚建在市郊要走好一段路才能到一个巴士终点站。乡间的盘山路弯弯曲曲，晃来晃去的车厢直接让林堇省去了最讨厌的耗费脑细胞的客套直接睡得人事不省。

这个样子还要逞强自己回去。宁旭无奈地摇了摇头。

记忆中的林堇是个圈里的异数。似乎一出道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那和歌坛当之无愧的天王温伦相似的声音似乎是他的独特标志。可他又没有沦为单纯的模仿，反而走出了自己的一条路，又被温伦钦点成接班人——当然那都是后话了。一开始，大概许多人都是拿着这个有些个性的林堇当成是温伦家的少爷宠着的。

彼时的林堇，几乎是每一个新人艳羡的对象。包括宁旭自己。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他那样受到偶像的认可和提携。或者说，林堇是独一无二的一个。

但是后来……

昏黄的路灯给无人的街道平添了几分凄迷。宁旭将车停在林堇租住的小屋楼下，身边的那个人依旧流连于梦境。

这几天应该是累坏了他了。虽然戏份不算最多，但是戏外，一个并不走红的艺人要是想获得别人的重视，也是几乎不可能的是。

拍摄工作几乎占用了宁旭的全部精力。这尚是在剧组为他配备了专人包揽了各项琐碎的前提下。有时候能无意中瞥见林堇和那些场工一起干些杂事，自己却无暇顾及他。好在林堇在片场的时候看起来似乎和那些工作人员相处得十分融洽，他也曾听到别人议论说林堇并不似传言中那么狂妄。

流言总是能无形地打垮一个人。

“唔。”身边有了动静。林堇揉了揉眼睛支撑着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已经到了么？”

“到了。”替他解开了安全带，宁旭答道。

“唔真不好意思……”林堇揉揉头发，发胶弄得他很不舒服，“今天实在是有点累，还害得你没吃上夜宵……难得导演那么抠门的人能大方一次……”

把双肩包从后座上拽过来扔到他怀里，宁旭成功地阻止了他继续念叨下去：“下回你补偿我一次就够了。”

“好……如果下回我还记得的话。”林堇掩住一个哈欠，“晚安了大明星。对了，回去问艾丽好。”

“你俩倒是互相念念不忘。”

宁旭摆了摆手，林堇拉开车门晃晃悠悠地下了车，站在路边敬礼致意行注目礼直至黑色的轿车从视野里消失。

冷风一吹，已经补了一觉的林堇算是彻底清醒，街边还剩一家便利店亮着给人希望的灯光。忽然浮现上来的责任感催使他进去给在家独守空房的KK买些粮食。

3.避无可避

“喂，阿堇，第一期节目审查通过了！”

接到制作人的电话的时候，林堇正抱着KK坐在那张床垫上看晚间新闻——之后的广告。

通过了？

“那太好了。”

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似乎回到了多年前自己主持第一档节目的时候，那时虽然只是做个特邀的外景主持，却对每一天的工作充满了期待和激情。

直到那天试录第一集节目的时候，被导演评价主持的还算专业，林堇才意识到，原来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第一期会放在这周末播，台里决定主推这档节目。下一期嘉宾是温伦，预定是在下周二录影……”

听到那个名字，林堇觉得大脑有点缺氧。

制作人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里。

“……你们应该很熟悉的吧？”

熟悉……或许曾经是的。

“还……可以吧，不算很了解。”

即使曾经那么亲密地相处过，他依然没有办法了解那个人。以至于后来的，彻底放弃，溃不成军的逃离。

然而制作人显然没有体谅他的心思。

“那我就把和嘉宾沟通的工作交给你了！一会儿我把他的号码发给你，务必要把这期节目做得好看一些啊。”

第二期节目就能请到温伦这个级别的大牌，看来这个节目的改版确实如制作人所说，很受台里重视。

只是想不好，温伦如今为什么还会跑电视台的通告。歌手做到温伦那个位置，事实上已经完全不需要靠马不停蹄地跑通告做宣传来增加曝光率搏销量。因为歌迷群几乎已经固定，这些人几乎只要是温伦发片，就都会毫不犹豫地买回家欣赏之后再做评价。

“娱乐新闻，今日看点——电影《新城》上映一周票房喜人，制作方加开庆功会；温伦携手音乐人白梓歆发片，发布会精彩不断……”

原来电视台还顽强地保持着晚间新闻之后跟着播出娱乐新闻的习惯。KK大概是嫌他抱得不舒服，后腿挣了挣从他怀里逃出来跑去喝水。林堇也爬起来想去找点吃的打发时间，翻了半天干脆拿了一包微波爆米花丢进微波炉里。

玉米粒在袋子里噼里啪啦地蹦得欢快，叮地一声，加热结束，屋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烈诱人的奶油香味，引得KK也跑过来围着林堇脚边打转。

“等等，小心烫。”轻轻踢开往自己身上扑的正欢的KK，林堇把爆米花纸袋裂开的口扯得更大些，热气四散开来。拎着袋子溜达回电视前坐下，娱乐新闻还在继续报道着一些女明星撞衫的琐事。

KK不屈不挠地凑上来讨要主人手里这个从来没吃过的，闻起来很好吃的新事物。林堇一直都很纳闷KK原来的生活环境到底是怎样的，给它换过多少个牌子的狗粮它都显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偏偏每次见自己吃东西就要凑上来挨个尝一遍。后来发现这个家伙最爱吃的是鸡肝和排骨……

难怪领它去兽医院检查的时候人人都说这家伙血统很纯，毛色也是一等一的好。林堇当时很想问兽医这家伙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不然怎么会傻乎乎地从家里走失又跟着自己回了家，也不怕被人当成下酒菜。

扔了颗爆米花给KK，奇怪地看它小心地嗅了嗅就爽快的吃了下去。一人一狗你一颗我一粒吃得欢乐，房间里一时奇异地响起一阵咔哧咔哧的咀嚼声。

屏幕上女主持穿着时尚地说着串词：“温伦近日终于推出了自己的最新大碟，还举行了盛大的新碟发布会。一起去看一下。”

屏幕上那个人依旧笑得那么迷人。只是那张笑脸一下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林堇忽然想抄起遥控器换台。但想到刚刚制作人的那通电话，林堇努力地按下心底里的躁动，垂下眼捞起KK抱在怀里。KK也很满足地嚼着爆米花没有反抗。

“……本张唱片也是温伦推出的第四十张唱片。为此，唱片公司高层特地到场祝贺，并送上了一份纯金打造的权杖寓意温伦在乐坛无人能及的地位。这次新碟是著名音乐人，金牌监制白梓歆与温伦事隔多年后的首度合作。鲜少出席公开场合的白梓歆也亲自到场祝贺。温伦笑称新碟如同两人的孩子，制作精心不言而喻……”

KK嫌弃地看了眼林堇手里还剩的几颗没有爆开的玉米粒，舔了舔嘴，将头扭到一边表示自己见好就收，绝不贪吃。

下意识地关了电视，屋里一片漆黑。只留下窗口投进的万家灯火。KK安静地窝在林堇怀里，无声地安慰着此时情绪低落的主人。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虽然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形，可自己还是可笑的没有胆量去看那两个曾被自己视若神祗的人并肩的情形。

他们还会记得自己么？一个曾经卑微而可笑的小人物。

自己的存在到底算是什么？一段伟大的爱情的配角？人人憎恶的反派人物？还是根本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这样一个寂静的夜里，原本压抑得很深的负面情绪突然而然地爆发出来，弄得他措手不及。

最艰难最伤心的时候，他都没有流过一滴泪。眼泪只是一种炫耀，一种能够获得抚慰的手段。而他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

没什么的，只不过是失恋而已，只不过是他爱的人不爱他而已，只不过是……

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罢了。

无数次地这么安慰自己，嘲笑自己的愚蠢。为什么要那么轻易得把自己的心交出去呢。

大概是林堇收紧的手臂勒得KK极不舒服，小家伙狠狠挣扎了几下跳到地上一溜烟跑走了。

“连你也讨厌我了。”

听到自己带着哽咽的声音，林堇掩饰般地清了清嗓子。

“明天没有鸡肝吃了！你个小没良心的！”

这一句倒是喊得中气十足。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翻开一看，是制作人发来的温伦的手机号和约好的通话时间。

一排杂乱的数字，却前所未有的熟悉。

曾经深深刻在心里的那组数字，即使曾经刻意地遗忘过，却还是渐渐从记忆里被唤醒。

连带着那晚，亲眼看到的缠绵，也渐渐暗浮现在眼前。

也许在那之前还可以小心地，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在温伦心里有些许位置，而那晚温伦冷漠又残酷的一瞥足以击碎他全部的信心。

不要再想了。

从短信就可以看出，制作人对他寄予的希望不可谓不大。希望他能独立做出一份节目企划和流程，应该已经是对他的能力的极大信任。

他需要这个机会。

深呼一口气。

要先从了解最近一段时间内温伦的工作动向开始做起。也许是潜意识的刻意回避，印象中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收到过有关于温伦的任何消息。

要做的功课有很多，而包括节目录制在内的时间却只剩下不到五天。

要想节目不流于做宣传问的一些毫无水平的问题，就必须要极大程度上的了解嘉宾信息。林堇知道，这是证明自己的一个绝佳机会，在这样紧迫的时间里，那些所有的儿女私情，只能平添负累。

灌下了一夜里第三杯咖啡，被网吧乌烟瘴气的环境折磨了一夜的林堇只觉得自己像是块挂在屋檐上的熏肉，不仅外表乌漆抹黑，还散发着一阵阵汗臭和烟味混合之后的刺鼻气味。花了一夜的时间看完了这一年多来温伦所作过的所有访问、活动的通稿和视频，到最后林堇几乎是见到温伦那张脸就觉得胃隐隐作痛。

熬了一个通宵，疲累更甚以往。只是今日制作人已和温伦那方约好了时间提前沟通对稿，大概要等到这项工作完成之后自己才能够有时间休息吧。

随便就着水吃了点面包，林堇又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去了。KK前一晚被他折腾的没有按时作息，恹恹地躲在窝里半张着眼监视他在稿纸上龙飞凤舞。

这个节目原本就是电视台的老牌节目，也可以说是曾经的王牌。在林堇自己做新人的时代，每个人都以能上这个节目的通告为荣。但是那些过去被奉为经典的歌星访谈、演唱环节已经不能满足现在观众的需求，改版也是顺势而为。

能拿到这样一个自己看着长大的音乐节目的主持工作，也是和之前林堇积攒的人脉有关。他和相关人物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但却得到了那人的倾力举荐和担保，这让他不由得感慨缘分的奇妙，也更加努力不辜负别人的信任。

虽然电视台并没有给什么硬性的收视率目标作为要求。但是林堇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拿出一份有诚意的作品和更多的观众分享。乐于分享这一点，自他开始唱歌那天便开始，渐渐地像是成为了一种习惯。既然温伦作为巨星所做过的节目数不胜数，那么这一次，他便不再相肖模仿，而是另辟蹊径，尝试着通过游戏或者是互动环节的手段，为观众展现一个巨星的另一面。

至于温伦会不会配合……那大概不在此时的林堇所考虑的范围内。

4.访问开始

林堇从一打企划中抬起头来，舒了口气。扒开扔了一桌的稿纸看了眼表，已经超过了约好的电话访问时间五分钟。

“啊啊啊啊啊！！！！”

KK被这惨叫声吸引了注意力，扭过头来观看它的主人手忙脚乱地从桌面上铺满的一层企划下面翻找自己失踪了很久的手机，才发现一夜没有留意，手机早就耗干了电。

老实地插上充电器，默默地蹲在旁边等手机恢复，能够开机。林堇心里却已经炸了锅。温伦应该是最讨厌别人迟到，自己却明知故犯……

越想心里越乱，好象一根弦在慢慢收紧，终于“啪”的一下，绷断了——

大不了被他骂一顿，又不会少块肉。

手机一能开机，林堇的手指便飞快的在键盘上下翻飞，无比迅速地播出那个号码，等待着对方的回音。

“喂？”

电话被接起。愣了一秒。林堇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么把电话拨出去了，连点做心理建设的时间都没给自己留，只好慌乱站起来走向吧台去拿策划。

重新把手机贴在耳朵上，暗暗深呼吸，竭尽冷静地开口。

“……您好，我是《金曲精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之前跟您约过要在这个事件对稿……”

越着急手下就越乱，林堇眼睁睁地看着一页稿子从手里挣脱出来慢慢飘向地面，自己却因为充电器电线不够长而无能为力。

表明了来意，电话那头还是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请问现在可以开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