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豆腐+番外——七喵
七喵  发于:2014年01月27日

关灯
护眼

 文案:

 关于一碗豆腐引发的童年相识,吐槽别扭受与内心强大攻之间的小小生活,大大风波。 喜欢不是可以轻易说出口,给得起便是足够的执着,一个市井小民的成长道路。 ——总说少年无知,谁又真知少年,举杯祝东风,与君同酬,他日再赏洛阳情。 经年过去,沉淀下来的是相守。 请静候贤豆腐续,看文愉快! 内容标签:青梅竹马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贤,姬函 ┃ 配角:梁复月,景瑶 ┃ 其它:官场,市井 楔子 残阳斜照,树叶拍打着树叶,窸窸窣窣。当余晖落下,总有剧情上演。 叶贤借着所剩无几的光线没命地奔跑,他在心里痛骂,该死的,平时不是最会逃的吗?现在命都系在腰带上了,可是怎么就是甩不掉后面的追兵。伸手胡乱地拨开横生斜出的枝桠,手上不经意间已经拉出几条长长地血痕。他又忍不住悲哀,“交迫”这个死混蛋能及时发现他不见了吗?如果自己真的出事他会不会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天呐,太可怕了,老娘要是知道了堂堂叶家大少爷沦落至此会不会恼羞成怒鞭尸啊?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他发现后面追赶的声音缓缓落下,这一瞬,密林归于沉寂,黑暗中只有自己重重的呼吸声,林鸟应景的发出不祥的鸣叫。不会交代在这里了吧?叶贤咽了口唾沫。 日落,月不生。叶贤不会天真地以为那些追兵会如此轻易地放过自己。现在对于他来说,保命是第一要务,他不再顾及斜出的枝桠,不去理会早已光着的脚丫踩出的一路鲜血淋漓,只能不断狂奔,在黑暗中为自己开出一条生路。 然而,他不知道前方才是陷阱的终点。叶贤冷静下来发现前方包围着一圈人,转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没来得及辨认,眼前冷光一闪。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见血封喉啊,眼底泛起白光,天色好像没那么黑了。 喂,姬函,如果可以的话,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卖豆腐啊?也对,你这个家伙只会吃小爷我的豆腐。 第一章 “喂,来一碗咸豆腐!”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对我说。 人的口味真的是千奇百怪的,有些人喜欢辛辣有些人喜欢甜蜜,而如果能让我选择,我一定不会再喜欢咸豆腐,情愿它是甜的。 地点:洛阳天气:晴朗人物:卖豆腐的心情:焦虑转兴奋外貌:额,自行想象 “贤豆腐!!!” 妈呀,一听这个声音我就暗叫不好,一定又是那个卖猪油大饼的死变态,天知道他的猪油是不是自己身上产出来的,天天吃我的霸王豆腐不给钱。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想装作没有听见。 “哎,贤豆腐,我叫你呢!”话音未落,一只沾满猪油的猪爪子拍上了我白璧无瑕的衣服,留下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爪印……我忍,因为无论是体型还是能力上我都不是这只变态猪的对手,大不了再给他白吃一回豆腐! “喏,这是上个月的豆腐钱,帮我给你爹捎去。” 诶?什么情况? 一串亮闪闪的铜钱在我眼前晃啊晃,我家豆腐还有洗脑的功能?改明儿让老娘多做点打个品牌得了,“洗脑豆腐,让你重拾道德尊严”。我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着接下钱,抹了一把清泪,死变态,以后吃豆腐都记得给钱啊。 回去的路上,揣着一串钱让我觉得自己身价倍长,忍不住向卖杏花糕大娘家的女儿秀秀抛了个媚眼。下回哥请你吃豆腐哈。 我叫叶贤,说来是个挺文质彬彬的名字,不过我们老叶家祖上都不是读书的料,我琢磨着这个名字估计还是老娘花钱让路口那个算命瞎子给起的。我们老叶家一直是生意人,从我爷爷的爷爷那起就发家了,现在算来是家族产业了,到我这一代眼见做得越来越红火。你问是什么,卖豆腐啊! 在洛阳,我家的豆腐称第二就没人敢叫板称第一!而且不像那些小商贩只能沿街摆个摊,我们有自己的铺子,听说在我爷爷那一代差点被皇帝赐匾“御用豆腐”,最后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泡汤了。可是我觉得能把豆腐事业做成我们这么大的,应该是没有人了。 人家叫我贤豆腐不只是因为我名字里带个贤字,还因为我有个爱好和别人不一样,天生喜欢吃咸豆腐。小时候就问过我娘,为什么总是把豆腐花做成甜的,有人喜欢吗?结果长大了我才知道,除了我好像没多少人会去吃咸豆腐,也罢,小爷我的口味是别人能随便模仿的吗?拿出钱串得意的在老爹眼前晃了晃。 不对,我顿住了脚步,确实有那么一个人! 他是我遇到的最最奇怪最最矛盾最让我头疼的人,他的名字叫做—— “让一让!!!!二爷的豆腐准备好了吗?”一个小跟班样的家伙闯进了我家铺子,差点把我撞倒地上。 “哎,好了好了,刚刚做的,嫩着新鲜着呐。”老爹捧出用重重麻布包好的一个盒子,一脸荡漾的递给了那个跟班。 “嗯,记得自己去将军府结账。”小跟班满意地颠着豆腐盒出门了。 “哎,谢谢。官爷走好~” 我揉了揉闪到的腰,暗暗骂了一句。 “小贤,快去结账啊。” “什么?我去?” “愣着干嘛,只有你去人家才会多给点钱。”边说边把我推出门,看样子爱钱这一点果真是老爹遗传给我的……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我去将军府,钱就会莫名其妙多出一点,难道将军府那个管账的大娘暗地里看上我了,天呐!那可是旷世祖孙恋,太可怕了! 其实最重要的是我真的不想看见那个奇怪的家伙啊!啊对,忘记说了,他就是之前提到的那个和我一样喜欢咸豆腐的家伙,将军家的二公子——姬函。 明明是有钱人家,居然给孩子取了这么一个寒酸的名字,真是无语啊,难道经常饥寒交迫?这个饥寒在洛阳混的很好,简直和我们家的豆腐一样。至于长相,差不多有我帅吧,个子嘛,是高了那么一点点,可是脾气却非常奇怪,绝对没有我这么人见人爱。 话说我和他认识已经有好几年了吧…… 第二章 “小贤!” 刚走到将军府门口,正犹豫要不要走后门进去,一个声音在耳旁炸响。 “景瑶郡主。”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整个洛阳的女子除去青楼里的姑娘,就属这个景瑶郡主最能和男人勾搭了。主要是这个女人她总和男人一样喜欢称兄道弟,撒起泼来绝对是江湖豪气十足。 我这个卖豆腐的小市民怎么会认识堂堂郡主,这件事说来还是挺离奇的。不过眼下我应该先把钱给搞到手交给老爷子,暂且不述。 “小贤,是来拿钱吗?” “对啊,你也知道我爹他腿脚不便。” “你要不留在这里玩一会儿,正好我要找姬函斗蛐蛐。” 堂堂郡主和男人斗蛐蛐,这件事如果传到京城,估计全城公子哥儿都要抹泪了。 “不了,你和二爷自个儿玩吧,我还要回家帮忙做生意。” “有什么呀,大不了今天你家的豆腐我全包了!” 说罢,不由分直接把我拽进了将军府……还是从正门走的,老爹,我终于从正门进将军府了,爷爷,你可以安息了。 门是被一股怪力撞开的。 “姬函,昨天说好的,我这次准备的是洛阳第一蟀,你输定了!”景瑶进了门就扯着嗓子嚷嚷,仔细一看却发现房里没人。 “诶?姬函呢?”房里除了人以外什么东西都有,那个名为姬函的生物不算东西,自然不在房内。我目睹着这女人把人家的枕头都掀了起来,一个大活人,况且还是个男人,能藏着枕头底下……我真是佩服景瑶的想象力。 “小贤,这个混蛋又爽约!昨天和我说除非找到洛阳第一蟀,否则不和我玩。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搞到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一脸准备咬死姬函的模样。 “可能二爷方便去了,你再等等。我去拿钱,不陪你了。”准备脚底抹油,你问有机会和郡主以及将军儿子待在一起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弃?这可是乌鸦飞上枝头的机会对不对。可是,如果对象不是姬二爷,我倒是真会考虑考虑。 “别啊,我一个人多无聊。” “我帮你去看看二爷在不在茅房,你先坐着吧。” 转身就撞见了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门神,他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背后的?? “二爷……” “小贤你怎么来了?”边说边把我揽进怀里,混蛋啊,手劲要不要这么大。变态啊,光天化日干嘛要搂搂抱抱,要抱也应该抱凳子上那个丫头啊。有病啊,前两天不是还来我铺子吃豆腐,为什么一副十年不见的倒霉样!! “二爷,我喘不上气了。”话虽这么说,可是碍于我是个卖豆腐的,不敢对着将军之子大呼小叫,所以还是很有礼数的提醒某个即将把我窒息在怀里的白痴。 “啊,不好意思,看到你我有点激动。”连忙把我捞出来顺气。 “没事儿没事儿,我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二爷你和景瑶郡主先玩着,我拿了钱就走,不打扰了。” “你原来不是专门来找我的。” 我顿住了脚步,拜托,你是爷啊!为什么要用这种被主人抛弃的癞皮狗的语气和表情对我说话= = “那个二爷,我很忙的。” “忙什么?卖豆腐吗?” 额,可以这么说,但是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是感觉味道怪怪的。 “是的,小本生意图口饭不容易。”我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一副世故的样子。 “可是我一直让人旁晚到你家收豆腐,一直都卖完的。怎么赚的还是不够吗?” 原来……如此。难怪最近全家人都要起大早磨豆子,这个混蛋居然把前一天的所有豆腐都买了!你个饥寒交迫知道给我们无端增加了多少负担吗?本来我可以多睡一会,也许我和秀秀在梦里就有进展了,现在我每天四更就要起床,这个损失你能弥补吗? “原来是二爷照顾着我们家生意,实在太感谢了。不过谁也不会嫌钱多的对吧。而且,最近物价上涨很厉害,所以当然要多卖点豆腐赚钱啊。”冒出口的话依然彬彬有礼,因为我是卖豆腐的他是爷…… “小贤,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什么?这个混蛋说了什么?讨厌,就算是我敢说嘛我?到时菜市口地上增加一滩新血不算,谁来继承我们叶家的豆腐事业?传到我这一代可是独苗,万一地下爷爷的爷爷知道了再也没有子孙卖豆腐了,我就算死了也是孤魂野鬼入不了祖坟啊! “哈哈,二爷你真会开玩笑。我怎么敢,爷你在洛阳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可是你总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我去豆腐铺找你,你也每次扔下碗就走了。来我家除了收钱也不会主动来找我。” 饥寒,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了= =为什么我们要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一起? 我默默垂下头,回忆起自从勾搭上交迫兄之后的悲惨岁月…… 第三章 首先,我的人生叶贤信仰中就是赚钱,然后娶一个漂亮的妻子,目标暂时是卖杏花糕大娘家的姑娘秀秀。 然而,自从这个烂人有一次“微服私访”饿的奄奄一息,吃了我一餐霸王豆腐之后,就再也没有远离我的生活。 时间:若干年前 地点:洛阳豆腐铺人物:小小贤和小姬函 我看到一个清瘦的少年站在街头,看着装应该是富家子弟之流,所以打着算盘赚一笔。 结果没想到这个人把我们家每一道豆腐都点了个遍居然还是皱着眉头,摇着他那张小小马脸。不满意?居然不满意?叶家豆腐卖了几代了,还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角色,我心里笃定他是故意找茬的。 最后,不动声色的把我的私藏美食,但对于普罗大众来说相当无好感的咸豆腐贡献出去。反正这是最后一道了,还是小爷我亲手操刀,不管你喜不喜欢,吃完之后给我付钱滚人。 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尝了一口居然面露喜色,一下就把我的咸豆腐吃光了!他……味觉失灵的吗?怎么会喜欢,我从来没遇到过和我有同样喜好的人。 可是接下来的情况又让我傻眼了,这人抹抹嘴巴准备走人。 “哎,你钱还没付啊。” “钱,什么钱?”转过头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滚,劳资就算被闪死,今天这钱我也要弄到手。 “你吃了这么多豆腐,难道不给钱吗?” “啊,要给钱吗?”少年露出“迷茫”的眼神,你是不是不想给钱,装的还挺像!黑线滚滚而下,这个人不是故意的就是脑袋里面有什么构造方面的问题。 “你想吃霸王豆腐吗?来,给我放发财!” 发财是我养的狗,专门对付吃豆腐不给钱的烂人。 “好可爱的狗。”这个家伙居然调戏我的发财?住手,不要摸它,它很凶残的,曾经追着卖包子他家三岁的儿子跑过三条街! 可是,发财居然沉浸在他的淫威之下,给我摆出了一脸享受的死表情。臭狗,今晚别想吃豆腐,给你根骨头硌死你的牙!虽然我承认这个家伙长得挺帅的,可是你再怎么喜欢你也是条狗,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它叫什么名字啊?” “发财= =” “真的,好有趣啊!” 我无语凝噎的档口,一群跟班样的家伙冲到了我家铺子门口。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想多说。我知道我们洛阳有一个将军府,我知道将军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蒸发在茫茫江湖寻不到踪影,小儿子从来没有见过,据说是因为他奇丑无比,不能见人。 如果我脸上有面具,请想象一下他们一点点龟裂然后脱落的画面。谁和我说将军的二儿子很丑……他一定没钱治眼睛,瞎成这样。 在我还石化的时候,这个人随着那群跟班走到半路又从某个跟班那里掏了什么东西给塞到我手里。 我缓缓低下头,看清了。 然后塞到嘴边咬了一口,很好,真的黄金。 我原地抖了一抖,他真的很有钱啊,泪目。 黄金啊……黄金!秀秀,过不久我就可以娶你了。 第四章 然而,慢慢地,颠覆我人生的章节一页页拉开。 我知道了这个家伙叫做姬函,一开始听错了,还以为叫什么饥寒?名字真不怎么样。 可是这个人自从吃了我的独门豆腐之后隔三差五来我铺子里,专门点咸豆腐不说,还每次打包一大堆回去,难道他就不摄取其他食物的吗? 再然后我就和他出去玩,慢慢地明白了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他不给我钱。原来他是生活白痴。 钓鱼,他摔进了河里,我拿出刚学会不久的狗刨式去救他——受了风寒卧床数天,错过了秀秀的相亲,幸好最后秀秀没看上什么人,我就知道她心里有我。 放纸鸢,为了帮他放上去,我摔了从小到大最多的跟头,有一次直接从坡上滚了下去——脚扭伤,静养若干天。被老爹嫌弃在角落发霉。 摘桔子,他主动上树,但是低估了自己的体重压断枝桠摔了下来。本来这次应该轮到他挂点彩,结果命啊,不公平的命让我站在了那个位置(致敬乱伦大作——雷雨),正好处于他下坠的正下方,于是英勇贡献了一回身体,叶式肉盾真的很好用——不多说了,把我压的躺了好多天。 遇到他,我就和床产生了莫名的缘分,时不时要上去躺一阵子。我真该忍痛花点钱让路口那个算命瞎子给我测测八字,是不是和他命理犯冲。本来指望着勾搭饥寒交迫多赚点钱,可是自己倒贴的医药费还有精神损失费,已经足以让我仰天长叹了。 其实,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 因为他,我失去了秀秀。 怎么说呐,秀秀其实还是待字闺中的。只是我在心灵上失去了她,全因为饥寒!他让我发现了自己好像不是那么喜欢秀秀了,反而是对男人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兴趣。不然你们以为我傻啊,为了帮他下河滚坡当肉垫!就算是兄弟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少之又少的好不好。 有时候,看着他那张越长越长的脸,我叹息道,真的很帅啊;偶尔,他的白痴行为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恶,还算是很可爱的,长得好家世好身手还不赖,那么智商低了一点也是公平的嘛。在一个春天,我逐渐发现了潜移默化中,我身心产生的改变。 确切的说,是我老娘发现的。有一天,她笑得像朵花一样问我,“小贤,是不是和哪家姑娘好上了?告诉娘,娘给你找个媒婆把事情定下来吧。” 我愣住,最近好像和秀秀没什么交集啊,倒是和姬函常常厮混在一起,从何说起啊? “你面犯桃花,一看就是喜欢上谁了。和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吧。” 我傻眼,什么情况?我对秀秀的感情是打小起的,就算有桃花也得是十年前就有了,老娘怎么这会儿才看出来? “你每次和那个姬二爷出去玩,回来之后都是那副样子,是不是二爷给你介绍的,那这么说应该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了?小贤啊,你太给我们叶家争脸了!” 开什么玩笑,那家伙会给我介绍女人,难不成是景瑶郡主?这个男人婆一样的丫头怎么可能,而且我们出去也不是常常带上她啊。 慢着……一般出门只有我们俩,而且活动也不是和女人有关。也就是说,造成这种现象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姬函! 我再一次石化,老娘还以为我的小阴谋被戳穿,兴奋地在耳边叨叨。 难道我会因为一个男人而面露桃花,天皇老子你要不要这么捉弄叶家唯一一个传宗接代的男人啊? 我在磨豆腐的石磨上缓缓趴下,然后被那只以下犯上的驴顶了一下,摔在一边,默默挥发……你们都看不见我。 第五章 经过那次和老娘的谈话,我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整理了自己的情绪。 首先,我叶贤是个男人,他姬函也是个男人。 哦不对,我还没有验过他,但是逻辑上他应该是个男人。 那么,男人和男人可以在一起吗?嗯,汉哀帝和董贤开过先例,所以这个应该是既定事实,我就算真断袖也不是第一个拿刀子断袖的人。 因此这一点没有关系,具备了可行性,加一票。 第二,如果我喜欢了那个饥寒,秀秀怎么办? 其实秀秀在我们洛阳西城这片还是很受欢迎的,所以就算少了我一个最佳乘龙快婿,出嫁还是不难的,只不过她可能会伤心一阵子 因此这一点也没有关系,具备可行性,再加一票。 第三,我是卖豆腐的,他是将军儿子。 虽然我自力更生比他这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本事大,不过传到洛阳大街小巷大家还是会觉得是我勾搭他的。 这一点……感觉可行性比较低,有损我的名誉。所以,减一票。 第四,我老爹老娘怎么办,叶家传宗接代的任务怎么办?按照他们的年纪再生一个可能性不大,而且万一生个丫头也没用。所以如果我真的成了断袖,爷爷的爷爷还是会把我变成孤魂野鬼,入不了祖坟。 啊啊啊啊!绝对不可以!减十票! 算来算去,我觉得还是不应该选他,成本太大了,对于我种天生的生意人,亏本的买卖是做不得的,所以我决定继续追求秀秀。 可是,我发现只要他出现我就不由自主的看他,然后觉得自己的心脏还不知血压有点问题,这个烂人居然还影响到我的健康,怎么可以和他在一起! 因此,我做出了一个决定——离姬函远远地,眼不见心不烦。 也许是我低估了他的狗皮膏药的本领,我躲了没几天就出现了你们现在看到的情景。他,居然还敢控诉我,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不是吗? ****** “二爷,其实我觉得我们身份有别,还是不要总在一起比较好。”我陪着笑脸一点点挪出他的手臂可及范围。 “小贤,我觉得和你一起玩很开心啊。”他的手臂居然这么长? “景瑶郡主在等你斗蟋蟀呐,把人家晾在一边不太好吧。”我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蟋蟀?”姬函似乎想起了什么,沉默了一秒钟之后瞬间换上了一张苦瓜脸。 可是,为什么苦瓜脸还是这么帅,老天爷你不公平。除了智商,你什么都给他了。 “我的蟋蟀死了。” “什么!”被晾在一边好久至今还没有动静连我都觉得很奇怪一开始明明是在暴走中的景瑶郡主拍案而起,好家伙,掌劲真大! “景瑶,我的蟋蟀没了。”缓步向景瑶走去。可是,为什么要拽着我,喂,放手啊! “你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才搞到这只奇蟀,你居然又不和我斗!”郡主大人你息怒,巴掌不要往我这招呼,饥寒交迫体积面积比较大,易击中啊。 “今天早上我带它去晒太阳,没有想到现在这个季节蝗虫比较多,后来一看就只剩下盒子了,我的蟋蟀一定是被吃掉了。” “你个大白痴!怎么可以把盒子打开扔它一个人在那里,不知道蟋蟀是要好好爱护的吗?” “可是,都已经没了啊,我也不想的。” “那今天怎么办啊,本来就是来斗蟀的,一只怎么斗啊!”气鼓鼓得把盒子往桌上一扔,郡主大人,你刚才不是说蟋蟀是要爱护的吗? “要不今天我们出去吧,反正小贤也在。我们仨一起游春吧?”变脸?刚才还一脸失落一下子多云转晴,姬函还真是人才啊。 嗯?为什么我的脚自己在动?奇怪……喂,我没答应和你们一起去什么游春啊,不要随便帮我决定!放手啊,饥寒! 第六章 马蜂窝 别问我为什么命途多舛,我当年就不应该给那个饥寒交迫一碗豆腐。 别问我的脚步为何如此沉重,你背着个硕大无比的包跟着眼前两个凌波微步的家伙试试? 别问我为什么短短时间里会折腾出这么大一个包,你问姬函。 话说当时出门之前,只见一个黑影从角落奔了出来,然后塞了个大包给我,你问为什么给我?你给我看看,左边是他们家姬二爷,爷!右边是堂堂郡主,主!不给我给谁? 然后我就反应过来,好家伙,这东西准备这么周全,敢情崔饥寒是早就打算好出去游春的,太阴险了!现在想想那只蟋蟀估计就是他自己扔进鸟窝的,还怪在人家蝗虫头上,啧啧。 不过也许是在家磨豆腐面对着那头倔驴的日子实在太乏味了,不曾想这洛阳的春景居然是这般明媚。如果此刻我身边是秀秀的话,说不定就一时触景生情私定终身了,啊,想一想就美好,她散发着杏花糕香味的温香软玉的小身材依偎着我,两人漫步赏春,探花扑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我一不留神就和前面两个人拉开了差距。只能加快脚步追赶。 最后景瑶选择的地方确实很适合踏青,不过我是很难想象这个疯丫头能够安安静静的赏景,也更加不会散发着杏花糕的味道扑在谁怀里,她浑身上下都是金钱的味道,疯子味道!只求这片圣地在我们离开之后能够继续保持原样。 终于可以卸下背上的硕大包袱,一路上累得我实在够呛。饥寒这个烂人居然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幽幽地说:小贤,我还以为你挺强壮的,以前都能把我接住。这会背个包都累成这样,你确实应该锻炼锻炼体魄。” 景瑶那祸害还挺挺她那发育并不良好的胸膛嘲笑我! “有本事你们背着它走这么远试试。”我嘀咕了一句把包甩到姬函脚下。 混蛋,那次你掉下树我是心甘情愿接你的吗?是你砸的太准好不好,更何况你知道小爷我回家躺了多少天吗?我身板再好也不是你说压就压的才不管什么面子里子,反正我就是个豆腐皮豆腐脑豆腐心,累了就得休息,装什么英雄好汉。我迫不及待地躺在草地上摊饼,想我堂堂叶家豆腐铺大少爷,除了嫩白软滑的豆腐何曾背过如此笨重之物啊。 “既然我们都是大人物,自然不做些个小儿女伤春悲秋的闲事,要做就要惊天动地不是?”景瑶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势,突然蹦到我们跟前说。 “谁说的,我叶贤就是个卖豆腐的,再大也就是个卖大豆腐的,不是大人物,郡主莫打诳语。”我继续摊我的饼,笑话,跟着她惊天动地我还要不要命了,这丫头“鬼见愁”的名号可不是自封的,洛阳人人知晓的事情。 “最近嘛,城里有句话:得马蜂酒者得天下,你们都知道吧?”死丫头脸不红,心不跳地发起官腔,“可恶的是,纵我散尽千金竟然也买不到这小小的马蜂酒。”是了,这丫头好酒如痴。 诶?难怪她一开始就目的明确的往这片地方走,原来早有打算,爹啊,我今天是着了这俩小人的道了! 近日在洛阳城确实发生了一件很轰动的事,不知哪位高人用马蜂酿酒医治好了流行一时的痄腮,而且传言这酒有扶正固本,调整阴阳诸多功能,加之马蜂酒味道特别,比之状元红更甘,比之女儿红更醇,后劲绵长。引得一众好酒之人垂涎,杯酒千金都不为过,被如此吹嘘的马蜂酒在洛阳最大的拍卖行“竞丰斋”拍得天价,一时风头无两。 可是这酿酒的人居然还摆高台,除去治病救人的量多余的一日七杯,不增不减,让人只能思酒兴叹。 怪不得这丫头动了鬼精鬼精的心思,面对这种大事她不做点什么还真不符合她的性格。 “禀告郡主大人,您是准备亲自上阵掏马蜂窝吗?”我懒懒地回应一句。 “非也非也,小贤你觉得我能够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吗?” “郡主我看你天赋异禀,必有过人之才。想必应是爬树捅窝的个中好手。” “姬函,你还记得我这个伤疤是从哪儿来的吗?”景瑶突然把话锋转向饥寒。 “嗯,如果没记错好像是从我家院子那棵果树上掉下来的。”姬函摸摸鼻子,不怀好意的看了看我。 等等,这俩人早打算好了把我推向火坑,哦不,马蜂窝吗?什么人啊,卖友求蜂的事情居然也好意思干,景瑶我就不说了,不和一介女流见识,姬函你居然还附和!从小到大我没干过对不起你的事情,除了没告诉你我偷偷喜欢过你以外我一直为你上刀山下油锅,现在你胆儿肥了,翅膀硬了,就准备这样回报我吗? “郡主,那我看我们还是放弃这个想法或者打道回府吧。” “小贤,听说马蜂酒一杯千金可不夸张哦,如果酿成了的话……”姬函眼睛里面有什么?哦,我没看错的话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金钱味极其相似,那不是灿灿的黄金吗? “小爷准了!”长空划过我中气十足的吼声。 爷爷的爷爷如果知道我有钱不赚必然是要狠狠训我的,所以为了谨守孝道,我豁出去了! 第七章 于是到最后,磨刀霍霍向蜂窝,我败在了我贪财这一人生最大的优点上面。 说到捅马蜂,绝对不是我专长,这两烂人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所以我只能独挑大梁了。其实小时候调皮捣蛋的事没少干,但我也从没吃了雄心豹子胆做过倒腾马蜂窝这么惊悚的事。估计身边这两欢脱不已的家伙别说马蜂,连蜜蜂都没见过吧。看来最后还是得我上。 捅蜂窝必须用烟熏,把马蜂逼离蜂巢,然后才好动手。 “既然如此。你们两都要听我指挥,不然丢了你们的金贵皮肤可别冤枉我。”我板起脸严肃地盯着他们俩,“姬函,你去找一些干柴草,景瑶你去找几片芭蕉叶,要大的。听明白了就立刻行动!” 我抬头看了看树上,感觉金子在召唤着我,于是二话不说开始布置引火点。过得约摸半个时辰,他们俩都抱着大捆的柴草回来了,话说春天居然还能捡到这么多树枝奇了怪了?这两人该不会给我直接把人家树直接砍了吧? 我准备好芦苇杆,然后把具体计划告诉他们,生怕他们搞不明白状况,耐着性子重复了两遍,“到时候跑起来谁掉链子谁就准备好变成马蜂窝吧,我不会半路回来救你们的知道吗?” 景瑶这丫头把头点的如筛糠,饥寒也虚心地点点头,不过我看得出来这两个童年乏味的家伙现在早已经兴奋上头,听不进我的话了。 “你们都跟在我身后。”姬函愣了一愣,似乎觉得有点不妥,估计是想自己上手图个新鲜。我暗暗一笑,这种事情你姬二爷就给我站好看着吧,没你插手的余地,要知道我跟在你身后的那些日子里遭了多少殃,还敢交托给你吗? 我们小心翼翼的靠近马蜂窝驻扎的树下,在树下捣鼓了一会,慢慢升起一堆炭火,一丝丝黑烟冒了出来,真是天公作美,并不起风。 烟慢慢钻进蜂巢里,过不得多久,就有一小波马蜂飞出蜂巢在周围盘旋,似乎是在查探原因。 我们仗着全身防护(之前他们捡柴的时候我去搞了几件废衣服过来包着露在外面的身体部位),不怕死地在用芭蕉叶使劲扇起烟。不得不说,这姬函还是长点脑子的,知道找那种狂冒烟的。但是,在熏马蜂的同时我们自己也被熏得够呛,加上有衣服捂住口鼻吸不上新鲜空气,我们仨在那泪眼涟涟。 又过得片刻,马蜂涌出的越来越来,他们那小脑袋也不知是怎么长的,竟然就盯上了咱们,先有稀稀疏疏的几个试探性的转了两圈,后来越来越多的马蜂围过来想看看我们三究竟是何目的。 我看了看情况,火烧的差不多了,此地不宜久留。想到这突然有一只马蜂飞近,与我两两相望,我冥冥中感觉到了他的杀意,狠狠咽了一下口水,打了个手势,大喊了一声——快跑!然后就撒丫子狂奔起来。 冲出没几步就感到身边有一股劲风掠过,我猛一瞧,居然是姬函,好家伙,已经超过我三四米了,腿长真是优势很大啊! 另一个呐?我回头张望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景瑶居然愣在原地迈不动脚,虽然提前说了不会救她,可是实在看不得一个如花似玉的丫头被叮成猪头。 犹豫了一下,我拍了一下自己大腿,还是不是男人了,放人家姑娘人蜂大战!我啧了一声又埋头往回冲,在蜂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拽住景瑶的手就往之前选好的河边跑。 这丫头也算给面子,反应过来以后及时跟上了我的步伐。 “快,下水!马蜂忌水,躲里面就行了。”我拽着她冲到河边,眼见还差几步我一使力把她给推到水里,一不留神把蒙着脸的破衣服给扯了下来! 要贡献给这群畜生了,虽然我烧了你们老窝但起码没杀你们性命,蛰的时候手下留情。我一边想着一边往水里扑腾。 姬函本来早就安心躲在水下,看到我这边情况不妙,动作极其迅速,连忙浮上来用湿衣服裹住我的脑袋,把我往水力压。 我一个不防备被闷懵了,反应过来竟然一直被他圈在怀里。不过他一脸专注地盯着水面上的马蜂,似乎没注意到。还好都是冰凉的水,我不至于面部升温…… 饥寒啊,如果这次我的俊脸没报销,我一定重重谢你。 第八章 烂人姬函…… 不要怀疑,在你的正常视线里的确无法看到我。 来来,往下一点,再下来一点,对对,看到了吧? 此刻,叶家唯一一位长长孙在青天白日之下躺在了床上。 原因自然是那个亲手牵起我和床之间红线的姬媒婆……我的脸现在暂时没法见人,因为那些个马蜂很给面子的全往小爷最值钱的地方蛰了,还一蜇一个准,分布均匀,大小适中,色泽艳丽…… 姬函这个烂人一直没来探病我很愤怒且高兴着,虽然很没良心但至少现在这幅样子不用被他看到。我莫名的松了口气。 “啧。”有人进门了,我微微一侧头,基本从那个感叹词就知道是谁了。 “爹,你不用说了。”我那个亘古不变穿着灰蓝褂子,中年身份还略带英俊的爹进来了。 “让我自生自灭吧。” “你说你啊,真的是体质太好了。啧啧,居然可以被蛰成这幅样子,你知道你妈看到以后受了多大刺激吗?”中年男子飘到我的床前。 “我对不起娘。”娘,我果然是你亲生的。 “你给我快点好起来,不然那婆娘每次做豆腐做都一半想起你这幅样子就止不住的笑,咱家还要不要做生意了?你娘要是笑疯了谁来照顾我们爷俩?” “爹,我错了……” “知错能改就好,还有这次,你是不是又和姬二爷出去搞成这幅德行的?” “爹英明。”你别奇怪为什么我每句话都这么短,你试试被蛰成猪头不停说话看看,不疼死你我和你姓。 “话说,这个姬二爷还挺喜欢和你一起玩的。” “……”“小贤啊。”别这么叫我,你一这么叫我我就知道你在打鬼主意。不是让我跑腿就是把我卖了,我情愿你叫我豆腐崽,反正我就是卖豆腐家的崽子…… “爹不是不赞成你和他一起玩,只不过人言可畏,毕竟我们只是卖豆腐的,这说出去总是难听的。” “爹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说这么长的句子真费力。 “这倒不是,你爹虽然贪财,但是我的里子还是和豆腐一样雪白雪白的,咱们不需要刻意和他们王亲世子在一起。我听说他们这些人都有些古怪,赚钱是好的,不过也没必要每次为了他搞成这样。” “爹,我也不想的。”你儿子体质比较奇怪。 “所以,以后要更加小心。” “嗯。” “尽量保全好自己,不要成了人家的垫背。” “嗯。”“实在不行,爹还能养你。” “嗯。……”什么意思?“爹,我不懂。” “将军府昨儿来口信,特聘一位厨师烧豆腐,爹思来忖去,还是决定让你担下这个重责。你也知道爹一把老骨头,不适合干这个。”我在床上抖了一抖。 我就知道温柔的叫我“小贤”一定没什么好事,到头来还是把我卖了,你真的是我亲爹吗?刚刚还说不要和饥寒混一起,这不是把我送入火坑吗???爹,银子才是姓叶的吧! 这个老头临走前,笑嘻嘻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个二爷说,让你伤养好了再去。你看人家还是挺懂得心疼人的。” 老头,我要滴血认亲! 第九章 抱着铺盖,我被扫地出门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叶家大少爷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将军府。 自从上次一别,我已经有六七天没有见到姬函了,景瑶那丫头也不知怎么样了,只记得那天是姬函把我连拖带拽搞到药铺,白着一张脸和大夫大惊小怪,害得我以为自己已经毁容了。那么一来就算我想喜欢他也要被嫌弃了,本来就没什么机会,现在还整得不成人样,就连秀秀我都没把握是不是对我忠贞如一。 我长叹一口气,算了,水下那个拥抱就当我最后的礼物吧,也不枉我为他纠结这么久的日子。 但当我走出诊所,面对背后大夫无奈的眼神,旁边两个人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出离愤怒了! 爹,孩儿再次以头磕地,确实不应该再和姬函这个家伙扯上关系,本来上个药就好的事,他愣是让大夫给我包成了一个巨大的粽子,还是白皮的! 将军府…… 近在咫尺的将军府…… 管家盈盈笑着站在门口的将军府…… 管家旁边站着我的头号克星姬函的将军府…… 我带着我的铺盖思忖了一会儿,转身往回走。 “小贤!”别叫我,我马上回去改名! “你别跑啊!”有本事你先站住,诶不对,别站在我前面,挡道了! “快进去啊。”进哪儿去,你看不出那儿是龙潭虎穴吗? “怎么了,一直不说话?落东西在家了吗?没关系,府里什么都有,大不了下次回家取就好。” “二爷,我可不可以不去。”踌躇了一会儿,我还是觉得这一去前途渺茫…… “嗯,你说什么?” “啊,我说我一下子不习惯,能不能让我现在外面熟悉一下地形。” “熟悉什么地形,来里面熟悉吧。”说罢,拉起我的手不顾反抗连拖带拽地进入了将军府。 他拉我的手,拉手……我脑袋轰了一下,手腕处传来的温热感觉实在太敏感了,其实只是牵个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搞得和纯情小女孩一样,我甩了甩脑袋摆脱自己的臆想。怎么回事?我难道还在喜欢这个家伙?不可能!一下子我又想起那天水下被他圈在怀里的情景,脸腾地一下红了。 “爹,小贤来了。”路过门厅,就看到姬将军站在那儿逗鸟,听到声音抬起头向我绽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姬函的酒窝就是从他老爹那里遗传的,小时候见到姬将军的时候就觉得世上的男子里只有他是英雄一般的存在,浑身上下都是正气,而且长得英俊,待人亲切。 听我爹说姬将军原来是江湖上的侠客,后来不知为什么被招安了,也许是为了那个美丽的姬夫人吧。 姬夫人是皇上的表妹,在姬将军上任半年之后就嫁给了他。后来可能因为姬将军战功太显赫,其他邻邦似乎都不敢进犯,天下一直很太平,于是让出了大将军一职迁居洛阳。 可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我也许还遇不到饥寒这个倒霉催的。 姬函把我带到了一间客房安顿下,然后介绍了我的工作地点。 我打量了一下周围,抬头哀怨地盯着他。其实我情愿和大家一起干活的。 “这么大一间厨房你给我用?你是准备让我做满汉全席吗?”我头疼不已,空荡荡的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说是新开出来专门做豆腐的厨房。什么豆腐用的上这种巨大的空间你告诉我? “小贤原来你还会满汉全席?”姬函露出惊讶地表情。 “不是……”我扶额,“我能不能和其他人用一间屋子,这里太大我不习惯。” “可是其他地方都是油气冲天的,你受得了吗?” “我觉得这里鬼气森森,更加不舒服。” “那好吧,你跟我来。”最后,左拐右拐,敢情两厨房隔这么远,我那一间是在后院的!最后终于如愿见到了和我一样负责喂饱将军府上下几十口人的菩萨们了。 “小贤,要我带你熟悉一下周围环境吗?” “没事儿没事儿,你走吧,我可以叫他们带我逛逛。”我挥挥手,满不在意地继续和大家伙聊天,姬函撇撇嘴,看了几眼之后挪着步子离开了。 “你是叶贤啊,我以前总是看到你来府里收钱,没有想到你居然会来这里工作,常常听到二爷说起你啊。”胖嘟嘟的大厨和善地对我说。 “他提到我,说什么啊?” “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夸你人讲义气,做东西还好吃,可把你当做好兄弟呐!”嗨,没想到姬函背地里还这么待见我,真是不错。 “不过二爷说你似乎有点内向,这样一看不是嘛,挺善谈的。”一旁看着比较年轻的小厨子凑过来说。 “内向?” “他说你啥事情都听着他,不爱说话,虽然不错就是内向了点。” 姬函!你是想说我是跟班没主见吗?什么叫都听你的,我那时不是怕你家里有钱有势吗?没主见谁带你捅得马蜂窝,不爱说话?我说的都在心里你能听见吗?能吗能吗? “呵呵,是这样啊,其实他误会了。我这不是觉得咱二爷霸气外露的不好接近才那样。误会误会。” “嗨,我就说嘛。不过二爷其实人挺好的,对我们也从来不当下人,你不用怕他。”大厨拍拍我的肩,嘶——下手还挺重的。 来姬府的第一天,我除了逛这偌大的宅子也没干啥,顺便听了一些姬函小时候的八卦,没想到这家伙看着挺魁梧,居然害怕蟑螂这样的小虫,下次找个机会要好好吓吓他! 第十章 数数日子,已经是来到将军府的第三天了。 看看周围的人,忙进忙出,我抬头看了看明媚的太阳,叹了口气。 早不来晚不来,正好挑着姬函生辰的日子来,搞得我实在没有事情做只能到处打酱油。你问为什么?傻啊,谁过生日吃豆腐的。 我摇了摇头,把刚刚洗好的木耳搬进厨房。说来我从来没有碰到生日能够办的如此壮观的机会,有钱人果然是有钱人,光是在我进府之前就已经忙活了快小半个月。 “小贤,今天注意一点啊,府里会来好多客人,千万别出岔子!”大厨边忙边招呼了我一句。 我放下篮子,低头问了身边忙着择菜的小伙计,“是不是每年都这么隆重啊,真奢侈。” “当然不是。”小伙计笑呵呵看了我一眼,“今年是少爷成年的日子,二十岁举行冠礼的大事,听说啊,这次出现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会有京城的人来!”这小子看样子很兴奋。 “京城,真是很厉害。”我附和了一句。 “何止啊,听说还是因为是姬将军才有这么大面子的!因为姬将军真的很厉害的。” “哈哈,你很崇拜姬将军吧。”我打量着身旁这个瘦瘦弱弱的家伙,看样子应该是很羡慕那些能够驰骋战场的英雄。 “大家都很崇拜姬将军,而且,少爷虽然年纪小,但是大家都说他将来一定能够接任将军一位的。”这家伙说着说着,嘴角咧开了还不自知。 “你叫什么名字?”我对这个家伙有点好奇,听语气崇拜姬函比崇拜姬将军还有过之无不及。 “啊,我是前两个月刚来的学徒,你叫我耀宗就行了。” “哦,耀宗?你父母是不是很希望你能考取功名啊?”真是很光宗耀祖的名字啊! 他堪堪地笑了一下,“是啊,不过我真的不是读书的料,所以辜负了取名字的爷爷了。现在,我只想好好学做菜,然后做出能够让人吃了感到满足的佳肴。” “那就是大厨了啊,真厉害。”其实说来我也不知道我的理想是什么,生下来家里就卖豆腐,没有机会让我选择,也许能够把铺子搞好就是我最大的理想吧,“我顶多买买豆腐,成不了大事。将来你名满洛阳的时候我一定要你在我们铺子里题个牌匾!” 耀宗不好意思地低头继续择菜。 “小贤!” 听到声音我转头看向门口,今天的主人公大寿星居然跑到厨房来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站起身,拿手蹭了蹭衣服。 “少爷?”耀宗看到了门口的人也吃了一惊,手里的菜一折成了两段都没发现。 “哦,少爷啊,厨房油腻,您还是去前厅,脏了衣服就不好了。”主厨闻声跑过来对姬函说道。 “我就是路过来看看小贤,”姬函看了我一眼,“你们很忙啊,那我先走了。”悠悠飘走了。 “小贤,你和少爷关系真好啊。”耀宗抬头看了看我,笑得很羡慕。 “额?呵呵呵呵,没有的事,人家只是体贴下属,顺便散个步解个乏,说不定是生前恐惧症,哦不,寿前综合征。不要多想了,来来来,我帮你择菜!”真怪异,这逛得也太远了吧,厨房可是在宅子的死角里,天知道他抽什么风。 晚上听说会有很多人来。姬函应该会打扮的人模狗样的出现在大家面前吧,不知道景瑶会不会来,对了还有那个家伙!这种场合怎么少得了他?可是最近好像一直没有出现啊,干什么去了? “大事不好了!!”一个丫头急匆匆冲进了厨房,一口气憋着顺不过来,急急地要了一瓢水猛灌下去之后还是没缓过劲。 ”出了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主厨走过来询问情况,今天是一点岔子都出不得的大日子,整个厨房上下都被他盯得紧紧地。 “之前说是朝里的李公公过来的,结果错了!”丫头脸憋得红红的,我都替她着急。 “那是谁来?” “是皇上!” “皇上?!”厨房顿时炸开锅了,各种声响此起彼伏。 我大脑里嗡的一声顿住了,娘咧,这下要见到天子了……他长得不知道怎么样?姬函真的是很有钱很有权啊,过个生日都要皇上过来替他庆贺。我看看手里的金针菇,啧,拿这个招待皇上吗?要不要再跑去菜市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蘑菇…… 第十一章 天色渐暗,将军府门前却华灯四溢,璀璨耀人,照亮了周围的空间,路过的行人忍不住往里面张望了几眼。 就在今天下午,洛阳城的主城门大开,仿佛在迎接谁的到来,守城官兵个个脸上都是庄严威武的神色,全然不像平时和市斤小民说笑的嬉戏之情。 后来,壮观的仪仗一出现,长长的队伍除了当年姬将军抵达洛阳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在洛阳百姓面前出现过。而现在,他们的姬将军正在城门下恭敬等候。 这一次,洛阳迎来的,是当今圣上! 我很忙,各种端菜盘子,摆酒杯子,还要防止那些个来宾走错厅门。原因就是,临近傍晚时大管家跑过来一把将我拽去大厅,告诉我等会儿伺候来的那些权贵们。 我指了指自己那张天真无邪的脸说从来没干过这个,到时出错怎么办?结果管家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语重心长的说:“谁让你长得好,不当姬家门面当什么。” 感情我成了那些个招徕生意的姑娘了?哦不,我成了招待那些吃得脑满肠肥贵客的跑腿的了?姬函当时可没和我爹说还有这档子交易啊? 最后我还是老老实实给客人们带路,听说我还在后面厨房的时候皇上已经到了将军府,此刻正在和姬将军聊天,等待会儿宴会开始就会出现,我磨了磨掌心,万分期待! 终于夜色暗下来的时候已经没多少客人上门了,我揉了揉自己的小腿。这将军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来来回回从大门往前厅跑了那么多趟,腿肚子已经快抽上了。 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悄悄靠到树上去,把重心偏移到树上减轻小腿受的罪。 “砰——”重物落地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一下没掌握好姿势直接从倚靠大树成了拥抱大地。 “小贤啊~” 一个听起来有点贱贱的声音在我头顶上响起。 “你在找铜板吗?” 这个声音凑得更近了,然后我就感觉自己被人抱着腋下给扶了起来。 “梁复月,你有正门不走干嘛翻墙啊,吓死人不算,要是被家丁发现打一顿怎么办?” “哈哈,我这不是踩好点才翻进来的嘛,吓到你了啊?” 这张俊脸笑得一脸荡漾地凑过来,眉目清秀,一双丹凤眼都要窜进发丝了,邪气地紧,现在眯成一条缝让人感觉像极了狐狸。我看着看着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想了一下才发现,怪了,这个人穿着一件赤色衣服,搞得好像他在庆生一样,也罢,这家伙一直这么不成体统。 “既然来了就快进去吧,宴会估计要开始了。” “我都不知道你在将军府,罢了,我才不和那群牛鼻子凑热闹,就陪着你吧。” “今天皇上都来,你当真不去看两眼?”我斜眼看了他一眼。 “有啥好看,又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扇子,自顾开始扇着。 “景瑶也在里面。”我刚刚才把景瑶送进去,这臭丫头明明自己认路,还要我跑一趟! “哦~”梁复月还是如平时一样雷打不动的一张笑脸,真不知是不是面瘫了。 “算了,你喜欢在外面吹风你就吹吧。”反正我正觉得一个人无聊,找人陪着也不错。 “放心,我和姬函说好了,等会儿事情一过他就溜走,咱们哥几个再去庆祝一下!”他 靠到我身边耳语了几句。 我看了看里面灯火通明的样子,笑了笑。如果是我,煮个长寿面再加几个红鸡蛋,顺便到秀秀家买点杏花糕和她说笑一会儿,然后蒙头就睡到第二天了。也只有像姬函这样的人,才能让洛阳城门大开,皇上亲自祝贺。这皇帝长得还是不错的,可能是开国皇帝的缘故,身上还是带着杀伐的气息,微微有点逼人。不过微笑地样子还是很亲切的。 我看到了人群中的个头显眼的姬函,坐在皇帝身侧,不时起身和周围的长辈对答。脸上有着得体的笑容,举止是符合自己的身份,却唯独不像一个人——我认识的姬函。 那个在里面行冠礼的人就像是戴上了姬函人皮面具的世家公子,没有那些灵动地表情,也不会眼中闪现阴谋的笑意,真的好不习惯。 梁复月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绪,把我带到了旁边石桌上,正好看不到前厅的风景,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传出的笑闹。 “我带了新酒,要尝尝吗?”从随身的包包里面掏出一个酒囊。 “你一个公子哥儿随身带酒真是太伤风化了,酒鬼才会这么做。”我一把拎过来闻了闻味道,“应该准备马蜂酒的。”我对于这个马蜂酒还是怨念颇深。 “你这便宜可得占多大啊,我可搞不来一杯千金的马蜂佳酿,你凑合着吧就!” 我浅浅笑了一笑,姬函,生日快乐! 第十二章 正值初夏,洛阳的气候很是宜人,夜晚的庭院里还有暖风习习,比屋子里要舒适很多,所以酒过三巡之后,将军提议到庭院赏夜色,我们一群人接到通知忙活着摆桌椅,上小菜。 坐在上座的不用说,便是皇帝,中年还未发福,眉宇间稍有英气,却是很爱笑的人,与我心目中不苟言笑的君王略有差别,听他们的对话也感觉这个皇帝应该算是亲民的好皇帝吧,微服之余也不忘问问洛阳百姓的生计。虽然我还是坚持认为他身上有杀伐之气。 在皇上旁边的应该就是大公公了,啧,要是我才不会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居然断子绝孙去伺候别人,再多钱我也不愿意。 还有几个人看上去也挺有身份的,不过因为都是便服所以我认不出来。额,其实就算他们穿了官服我也认不出来,对这些头衔我不怎么了解,顶多能认认几个大官而已。 “那个是当朝左丞相,皇上左手边那个。”梁复月附到我耳边轻声说,似乎看出了我的困惑。 “左丞相,那还有右丞相咯?”我打量了一下周围,感觉没有什么德高望重的人了。 “不,本朝没有右丞相,只有左丞相。” “啊?为什么?” “因为本朝是属于新朝,灭了上一个朝代之后没多久原本担任右丞相的人暴毙了,据说那个家伙是皇上最好的朋友,为了表示对他的追念,所以右丞相一职就空出来了。” “是这样啊。”皇上居然还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真难得。 “不过这个左丞相似乎有权倾朝野之心。”梁复月敲敲扇柄,“我估计皇上不久应该会认命一个右丞相来分权制衡他。” “诶?”这种话他居然敢讲,这种场合万一被有心之人听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虽然我知道讨论这个有点危险,尤其是当事人就在眼皮子底下,可是好奇心在作怪。 “丞相的职责,用一句话来概括:即所谓的‘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可是如今皇上南巡洛阳,居然把丞相也带出来了,朝中本应在皇上微服的时候由丞相帮忙主持朝政。这样看来,应当是皇帝对丞相掌权不放心,所以要带在身边,把主政一事交给其他信得过的亲信。 ”梁复月信誓旦旦地对我解释。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我对于他的分析能力太钦佩了,这都能看出来,但是也不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这家伙最喜欢骗人。 “你忘了,我是做门客的人。” “真厉害!”忍不住想要竖个大拇指给他,虽然平常老是不正经,但是学识确实是很渊博的。 “不过还有一件事你也未必知道,想不想听?” “是什么?”我被他故作神秘的样子吊起了兴致。 “你帮我把这个递给景瑶我就告诉你。”我手中被塞了一个鼓鼓的东西,低头一看东西被包的很好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只不过手感比较像玉器。 “干嘛?你要送自己送去,我才不干。” “小贤,你知道我不方便的。”梁复月狐狸眼一眯,讨好地笑道。 “就你这么厚脸皮的家伙还有不方便?”我斜睨着说。 “不是因为它。”梁复月指指我手中的玩意儿,“这是我和景瑶打赌输了的惩罚,送女孩子东西我怎么会不好意思?其实是,我今天并没有受邀,所以不方便出现。” “所以你才翻墙进来!”话刚一出口就被梁复月按住了嘴巴。 “你轻点!要这里的人都知道我堂堂梁公子是飞贼不成?”周围有几个家丁已经望着我们这边看了几眼。 我掰下他的手,“就你这样,是采花贼还差不多。” 我鄙视了他一下,但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我还是猫着腰把东西递给了景瑶,果不其然打开一看她朝我得意地眨了眨眼,用嘴型说了句谢谢。 “行了,东西给了,你说吧,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我回到梁复月身边立马抓住他质问。 他把手合作喇叭状凑到我耳边低声说,“其实当朝左丞相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秦寿。” “什么?!禽兽!” 我一句话破口而出,抬眼一看,庭院里众人的视线都因为我的大嗓门集中了过来。 梁复月身体僵了一僵,随即又摆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态,幽幽补了一句,“是秦国的秦,寿星的寿。” 我已经无法消化他的话了,收到这么多注目礼,顿时脚有点发软,脑中闪过两个字——完了! 第十三章 小时候跑到大街上,有时会遇到一些流浪的艺人,其中一个我影响特别深,就是逗猴子。在洛阳很少看到猴子,所以我们都会很兴奋。 那个时候觉得猴子小小个,会做出各种滑稽动作特别有意思,所以总是在人群中喧闹,有时候扔钱的有人会故意往小猴子身上扔看它的反应,我记得那时候猴子总会受到惊吓然后死命往后窜,想要躲开人群包围,可是脖子上的链子却死死束缚着它。现在想来如果这猴子有思想的话,应该会直接冲上去挠死那个砸钱的人。 可是眼下我就成了那只猴子,被一群高大的人围观着,这其中任何一个人动动嘴皮子就可以把我捏死,而我却很不幸地犯了个大错误,我当着皇上和那个丞相的面喊了“禽兽”,我注意到那个瞬间左丞相脸色僵硬了一下,我真的死定了。 “刚才是谁在那边喧闹?”皇上身侧的公公用他那充满着母性光辉的嗓音咋呼道。 我头皮麻了几麻,恶狠狠瞪了一眼梁复月,最后眼睛一闭,迈出了步子。 “是草民,不小心惊扰了皇上。” “大胆,看到皇上还不下跪!”这些个公公怎么都这副德行,敢情因为站在圣上身边,所以跪的时候顺便也能跪了他是不是?真是积极。 我双膝一屈,老老实实跪在了皇上面前,而我右边正好是姬函的位置,我看到他瞪大眼睛说不出来话,似乎对这个情况感到匪夷所思。我暗自想,如果这次他能把我捞出这个火坑,我一定不抓蟑螂吓他了。 “你是何人?”公公又大逆不道地发话,皇上让你问了吗?你再这么多嘴小心地位不保打入冷宫,难不成和皇上搞什么心电感应,被皇后知道直接处死! “草民是洛阳的一个小商贩,现在在将军府任厨。” “你刚才惊动了圣驾,该当何罪!” 啧,皇上作为开国元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会被我这一吼吓到?我倒是比较担心丞相会怎么玩死我。 “草民知罪,望皇上开恩,原谅草民一时莽举。”姬函,救我,是你把我搞来府里的。 “皇上,他是我从小的玩伴,没有见过大世面所以有点莽撞,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姬函还是讲义气的,站出来替我解围,比那个梁复月好多了! “哦,原来是朋友啊。”皇上总算发话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年轻人难免举止冲动。”我松了一口气,“不过,朕倒是有些好奇,你刚才那句禽兽可是为何高呼啊?” 呸,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看见你们家丞相大人脸都黑了吗? “呃,那个只不过是旁边有人和草民开玩笑,一时戏言,皇上不用在意。”我看了看梁复月,这个死人居然还笑得花枝乱颤!都是你害得! “是这样啊,我还想你叫左丞相所为何事。”这个皇上,一定是故意的! “哦,原来左丞相尊名是秦寿,果真是好名字,草民无意亵渎,还望丞相大人不计小人过。”我的娘咧,让我就地两腿一伸过去了吧。 “哦,你说丞名字好,何解啊?”这个皇上居然还开口问!完了完了,他一定要拿我涮锅了。 梁复月也是一副兴致昂然的样子,准备看我怎么自圆其说,说实话秦寿这个烂名字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家伙给取得。 “草民没读过几年书,怕说出来有辱圣听,还是不说了。请允许草民告退。” “慢着,谁让你走的,这么自作主张。” 静静待在一边的左丞相终于说话了,我觉得头顶的乌云正在慢慢积聚,就等着一道天雷劈下来把我炸个里焦外嫩。 “草民知罪,望丞相海涵。”我继续跪着,膝盖真疼。 “你就说说本相的名字吧,不止皇上好奇,大家都很好奇。” 周围传来私语声,估计都是想看我怎么死的吧,既然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反正横竖都是一刀子,谁怕谁,到时候把我葬在祖坟就行,二十年后我又是一个卖豆腐的! 我稍加思考了一下,我这张嘴少说也打败过一条街的酸秀才,于是缓缓开口。 “据闻本朝尊左,草民一直想一睹左相风采,。在此之前一直不知道丞相尊名,今天得知秦寿一词,感叹果然是当朝丞相,名字含义实在是普通人无法领会的,草民也只能受命大胆揣测一番。”我恭恭敬敬地朝丞相拱了拱手。 “我朝官服图案文官为禽武官为兽,而丞相作为文官却名中谐音禽兽二字,必是文武双全,英姿不凡。”周围一片哗然。 我顿了顿继续说,“而禽兽一词又指心中无父无君,可我们都知道丞相置天下家国重任于己身,可谓鞠躬尽瘁,这一词非但不是对丞相的辱骂,而是让那些徒有虚名的人士得以警醒,一旦直呼丞相威名,必自愧不如,以禽兽自知。” 又是一阵哗然,我抬头看了一眼皇上,似乎嘴角含笑,丞相的脸色也变好几许,于是趁热打铁,“而我们熟知飞禽走兽虽下等,却是以自由为天性,听闻丞相入世而不乏风流率真本性,实在是草民的榜样,晋书有言‘六国多雄士,正始出风流。’我朝有相如此,真是百姓之福,圣上选贤举能,不愧是一代明君!”最后顺带拍了一下皇上马屁,我再次叩首。 人群中静了一会儿,突然有人开始鼓掌,我听身辨位好像是梁复月那里。慢慢地掌声越来越大,抬眼一看,连皇上和左相都开始鼓掌了。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老爹老娘给我生了一张麻溜的嘴皮子,否则这次是活罪难逃了。 “哈哈哈哈,爱卿,你府上的厨子居然都有如此口才真是藏龙卧虎啊!”皇上龙颜大悦,“今天朕算是长了见识,丞相你说是不是?” “皇上所言极是,微臣也不曾听人如此拆解此名,获益匪浅。” 我摸了摸后背,一身热汗了已经…… “你叫什么名字?”皇上问道。 “草民叶贤。” “哦,不错的名字,叶落归根,贤臣事主。你这口才做厨子真是浪费啊,哈哈哈” “皇上言重了,谢皇上赏识。” 我看了看姬函的眼色,知道可以退下了,赶忙脚底抹油。三步并作两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直接把梁复月个小人揍了一顿! 第十四章 “将军,姬函今天已经达了冠礼,已是成年人吧。”皇上突然又把话题转移到今天的寿星身上。 “是的,小儿已经二十了。” “景瑶啊,你今年多大了?” “我?”景瑶正在和一只鸡翅作斗争,突然被提问有点吃惊,“大概十七了吧。”这个女人居然连自己年纪都不记得。 “十七了,也不小了,你姑姑在这个年纪已经出嫁了。”皇上笑盈盈地看着景瑶,我感觉我嗅出了一丝阴谋的气息。 “姬将军,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景瑶这丫头也是从小和姬函认识,交情颇好。两人年龄也差不多该谈婚论嫁了,要不就结了这个亲家吧?”皇上转头问姬将军。 !!! 景瑶手中的鸡翅掉在盘中,姬函酒倒得溢出杯子都还没有发觉,我被钉在原地,因为不知为何他突然将视线投向了我,有什么东西在胸口呼之欲出,刺挠挠地心慌。 “这可真是承蒙圣恩了,只不过,怕是小儿配不上郡主金枝玉叶。”姬将军起身拱手答道。 “这又何妨,朕的妹妹不也嫁了你姬将军吗?我看这两个孩子模样也很般配,是段好姻缘啊,丞相你说呐?” “皇上所言极是,姬二公子一派英武,人中龙凤,郡主又是兰心蕙质,可谓郎才女貌。” “哈哈哈,我看就这么定了!”皇上高兴地和自己娶老婆一样,笑成了一朵万寿菊。 周围的人纷纷向将军道喜,我往树后隐了隐,感觉灯光有些刺眼。我转头看了看梁复月,那把扇子被他攥得死死的,发出了令人不舒服的吱嘎声。 姬函,景瑶,都是我的好朋友,两人的确是门当户对。如果几年前问我,姬函要娶一个妻子,我心目中的最佳选择非景瑶莫属。他们认识的比我早,在姬将军一家来到洛阳后没几年景瑶也过来了,是姬函介绍我们认识的。 我不知道她来洛阳的原因,只听说她是皇上御封的郡主,可景瑶这个丫头和一般姑娘也有点不一样,不做作不小家子气,我们玩什么她都能掺和上来,有时候我甚至不自觉把她当做男生看待。 如今我的两个朋友居然要结婚了?可是,为什么心里有点空空落落,就像本来是三个人的道路突然有一天变窄了,于是就要有一个人放弃并肩同行。可以选择走在前面,可是面对的是未知的前方;可以选择走在后面,但是,要看着另外两人的背影间,没有自己的位置。或者,选择一条新的道路。 其实往好处想,他们成亲了,我就可以安安心心过自己的日子。以后和秀秀在一起,生个娃,让他和姬函的孩子做好朋友,就这么一直下去,把曾经不应该存在的感情永远埋在心里,谁也不必知道。 可是,我居然会这么小心眼,明明应该是一件很值得庆贺的事情,却总有一种被人抛弃了的感觉。 我不想待在这儿看着宴会上的人把酒言欢,他们的笑容很假,他们的肚子里都有自己的算计,我想把他们的面具撕下来,我想告诉皇上,你的决定太武断了,都没有听两个当事人的意见。 我甚至不想去看景瑶和姬函,无论他们是笑着的还是踌躇着的,这两种表情我都不要。姬函还是时不时看向我这个方向,让我更加不舒服。 身体服从大脑的安排,我还来不及阻止,人已经被双腿带离了这里。 我快步往前走,也不知道方向,可能是往后院去吧,也好,回去睡一觉或许就没有这些杂念了,明天早上就已经把这些事情给忘了,我还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叶贤。 “你走这么急干什么?” 有人拽住我的手腕,我听出来是梁复月。 “没什么,今天累了,我想回去休息了。”我低着头不去看他,我怕他在我眼中看出难过,可能还有愤怒吧。 “你怎么可以私自走了呐?当心被人发现,快和我回去。” “我不想回去!”我狠狠甩开梁复月的手,可是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脾气。 “你怎么了?”梁复月似乎也很奇怪,他侧头想要看看我的表情。 “没事,真的累了而已,别让我回去了,好吗?”我弱下了语气,心口憋闷。瞬间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无聊,就好像被人抢了丈夫的怨妇。虽然我喜欢过姬函,可也不用这么感情到位吧?不是早决定放弃了,一个赐婚就把我的一池清水给搅浑了。 可能在我心里某个阴暗的角落,只要姬函不结婚,我就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待在他身边,可是现在这个理由已经不成立了。我苦笑了一下,原来存在的感情比我想象中还要多,姬函啊姬函,你何德何能? “你心情不好?” “算是吧。” “不会是因为我刚才逗你吧,我道歉还不行吗?”梁复月赔笑到。 “不是因为你,可能最近吃的辣,火气比较大吧。”为了防止他乱想,我换上了轻松一点地表情对他笑笑。 “哎,火气大的时候睡不着,一个人待着也心烦,要不你和我一起出去喝一杯吧。” “为什么?” “大爷失恋了不可以?”梁复月揽过我的肩,从后门走出了将军府。 身后有流光溢彩的华灯,那些笑闹声里,是不属于我的天地。 今夜,一壶酒,是不是可以让我在年少的沉醉中彻底清醒? 第十五章 第二天,我是在一阵敲门声中清醒过来,慢吞吞地走过去开门,还带着宿醉的头痛,整个人恹恹的很难受,记得昨天晚上还是梁复月把我送回来的,明明他失恋我却喝得比他还来劲,等等,失恋?他失哪门子恋啊? 还没等我细想,门外的人彻底把我给惊醒了。 昨天晚上刁难我的那个娘娘腔公公正站在外头,一脸冷艳地瞧着我,啧,该不会是这会儿秋后算账吧? “叶贤。” “我是。”他这嗓子真让人大清早胃抽筋,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昨天喝了太多,声音听上去哑哑的。 “昨儿个没在将军府找到你,本来是要带万岁爷的话给你的,还好今早准备启程的时候听人说你已经回来了。”这公公满脸的不屑,敢情他以为我昨天去烟花巷柳了? “请问是什么话?” “万岁爷很赏识你的口才,想要把你留在身边你看可好?”公公开门见山。 什么!我迟钝了一下,难道要我和这妖人一样做太监?不可能! ……可是直接拒绝会不会被砍头啊?我努力绞尽我混乱的大脑想对策。 “不过万岁爷也不着急,你还年轻,阅历不够,等你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告诉我。” 这么好心,是准备让我先生个娃防止断子绝孙然后再阉了我吗? “可是大公公,我是家里的单传,爹娘不会允许我进宫做……做、做公公的。” “你放心,皇上也不会让你这么干的。”似乎明白了我苦恼的是什么,公公几近羞涩地笑笑,你羞涩个毛线啊?“也许是陪太子读书罢。我可告诉你,像咱们万岁爷这样赏识人才又通情达理的人可是不多啊,你得把握机会。”我怎么觉得这公公给我抛了个媚眼?娘咧,他不会…… “是是,我知道。不过我这人也就是嘴皮子比较溜,上不得台面,皇上厚爱了。我还是专心卖我的豆腐吧。” “哈哈哈哈,”这妖人突然笑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皇上说换做常人听说可以当官早就开心地跟我走了,你果然有独特之处啊!那接下来的话我也可以和你说了,万岁爷想等你自己想通了再效命于朝廷,强扭的瓜不甜,他要的是主动忠诚于朝廷的人,现在能人多贤臣少,像你这种没背景没势力的普通人是最好的栽培对象。毕竟你也没考取过功名,贸贸然入朝的话是会遭人话柄的。年轻人,继续努力吧!过段日子我还会来找你的。”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这是倒霉还是走运,这样都会被人看上?皇上他究竟是哪里受刺激了?过段日子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再过几年我也就这幅样子啊,能有什么大作为? 等公公走了以后我关上门趴回床上,一定是没睡醒,再睡一会就行了。我只是卖豆腐的,从来没有当官的野心,天下就算是掉馅饼也不会往我脑袋上砸。谁不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宦场沉浮死无全尸的人比比皆是,我还是过我的太平小日子比较好,不能跳进这火坑,如果皇上不死心,下次我演一出装疯卖傻给他看! 不知不觉我又睡着了,梦里那个妖人居然挥着小手喊我过去,我低头一看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挡在前面,连连后退,死妖人说如果不过去就把我豆腐铺砸了再把我阉掉…… 日过三竿我终于揉着肿泡的眼睛起床了,脑袋还是有些不舒服。得,自作孽不可活!不过昨天晚上和梁复月一番折腾之后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果然用肉体的痛苦去发泄心中的郁闷是很有用的。 我想通了,我一定有老妈情节,因为是看着姬函长大的【误!】,现在他要娶老婆了所以舍不得,就像是嫁女儿一样的道理【大误!】。这么一想感觉一切都合理了,所以等到过了这段日子习惯了就好,反正我景瑶这媳妇我也挺满意的。【啧,无语望天】 刚踏出房门,就看到姬函站在门口,这些人都这么喜欢站门口吓人吗? “你干嘛不敲门啊?”我刚才差点脱口而出女儿二字,人啊,果然不能想太多。 “你昨天几时回来的?我一直找你找不到人。”怎么感觉姬函周身围了一圈阴暗的气息。 “不记得了,你问这个干什么?”我揉了揉太阳穴,有点突突的发涨。 “底下人说你是快天亮的时候被人给抬回来的。”你不是知道还问我,什么人啊。 “哦,好像是这样,梁复月把我给弄回来的。” “你去喝酒了?” “你要不要这样审讯犯人一样啊?”本来脑袋就疼,这家伙还不依不饶了!我气沉丹田,大声一吼。话一出口才觉得有点冲,姬函估计也是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所以愣了一愣,我是角色转换成功过了头,真把自己当他妈了,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 “我不是审讯,只不过这样不太好。”姬函笑了笑,天知道他笑什么,难道很喜欢我冲他吼。 “我也好歹十八九了,喝点酒而已二爷您还得拦着?大不了下次叫上你一块儿呗,别计较了。”我陪了个笑脸,“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和梁复月一块没叫上你所以心里不爽吧,可昨天是你的大好日子我们怎么能打扰,你和……”我顿了一顿,清清嗓子继续道,“你和景瑶郡主被皇上赐婚,难不成准新郎还和我们溜了?” “以后不要到天亮才回来,你的脸色很差。”姬函个子比我高一点,有时候我得稍稍仰个头看他,这会儿一个门外一个门内,深情对望【还是误……】地感觉太违和了,我使劲推了他一把,把两人都搞到了院子里,呼吸到清新空气后我感觉好多了。 “你是公子,自然不能像我们一样放浪形骸,我就一普通百姓,活着自在就好。反正也喝不死人。” “你怎么这么不自爱?”姬函本来脸色还好,听我这么一说居然还给我瞪了一眼,演哪出啊?我怎觉得是贤良妻子规劝行为放荡丈夫的台词?看来我还没睡醒,又想多了。 “我怎么不自爱,我绝对非常自爱的。”说完,我起身做起了运动,显示我是一个多么养身的好青年。 “住在这里还习惯吗?”话锋一转,他试图缓和气氛。 “都住了这么久了,不习惯也得习惯。”我继续伸展我的老腰,我发现只要禁忌一打破后面的事情就很顺理成章,我不把他当爷,就不用毕恭毕敬对他讲话,正好自己也图个轻松,反正看他这样子也不计较。果然,还是把姬函做女儿比较好,我早发现这一点当年也不会喜欢上他了吧!哪个人会去喜欢自己女儿啊? “那就好,过两天洛阳有牡丹会,有兴趣的话一起去吧。” “这可不行,你得陪着你未婚妻。我就不在旁边打扰了,牡丹会我和梁复月一起玩就好。”反正这家伙正好失恋了……对了!我想明白了,原来他真的喜欢景瑶,难怪要拉我去喝酒。 姬函对我的拒绝有点不满意,“只是订婚而已,还不是夫妻,更何况我们几个关系这么好,景瑶不会介意的。我们四个可以一起。” 啧啧,果然还是很黏妈妈的女儿啊,给你机会和你媳妇单独相处还不好,罢了,和姬函一起玩不用自己掏钱,我也默许的不吭声了。 牡丹会,都是花啊……诶?为什么我没有第一时间想到秀秀?她似乎已经慢慢脱离我的世界了,这是怎么回事? 后来,姬函还是找人给我送来了醒酒茶,本来我想倒掉,可是想想有点浪费,而且女儿孝敬的东西,也没理由拒绝,于是一口气喝完了。 第十六章 做豆腐是有一个固定流程的,在我很小的时候,练字都不认识,却已经把这个过程背的滚瓜烂熟。 选豆、浸豆、磨豆、滤浆、煮浆、点浆、成型,缺一不可,而且每一个环节都需要认真对待,虽说一般人尝豆腐也不会区分出多少大概,可是我们这一行自己心里有数,认真做的豆腐总是成色漂亮,口感润滑。而那些次品要不就是太干要不就是出水过分,厚实感不足。 做豆腐最开始要选好豆,一般来说新豆的产量总是比陈豆多,让人更加偏向。可是我看着那些被搁置在一旁暴晒的陈豆总是觉得很可怜,在最适合的时候没有被人看上,随着岁月流逝,终于被人抛弃,运气好的说不定还可以做个豆豉,运气不好只能坐蛇虫鼠蚁的过冬存粮。 可能天生是个比较恋旧的人,我总会挑一些陈豆,产量虽然不大,但是保留下来的陈味可以让豆腐更加有回香。就像我喜欢秀秀并不是因为她漂亮,而是我从打小接触到的姑娘里她是第一个,日久生情罢。 也许我对于姬函也是这样。这是因为他是陈豆了。 浸豆的过程是豆腐加工中重要的工序之一,做的不好只会浪费了那些精心挑选的豆子。为了保证水分适当,要极其细心,调好水温,控制时间。就像两个人刚开始相处,要懂得掌握距离,把持节奏。也许当时和姬函相处有点过分亲密了,所以才会让我产生不该有的想法。 此刻我正在厨房磨我的豆子,因为少了那头驴,我只能亲自上阵,还好做的量不多勉强能应付。无聊之余就想了很多事情,我和姬函的交往就像是做豆腐的过程,因为种种原因,最后的成品只会是咸涩的,有点像海水,反正不是讨人喜欢的味道。 距离上次他说去牡丹会已经过了两天了,这两天闲着没事总是会来找我,看上去和平时一样,丝毫没有即将为人丈夫的自觉性。 梁复月也是人间蒸发,一直没和我联系。景瑶倒是往府里跑了几趟,还是和往常一样,闹腾,不过我觉得她看姬函的样子有点不一样了,居然有点少女怀春的意味,女人心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你怎么自己磨豆腐?”姬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不是陪你娘烧香去了?”今天早上府里还闹腾了好久,害得我没有睡到自然醒。 “景瑶陪去了,我觉得烟香太熏人了,而且求佛这种事本来也就没多大必要。” “这倒也是,求佛不如求己。花这么多钱给菩萨还不如给我,说不定我还能帮忙达成愿望。”我继续磨豆腐。 “要我帮忙吗?” “别,你只会越帮越忙!”我侧身拦住欲伸过来的魔爪,“你上次说的牡丹会是在什么时候啊?” “半个月之后,到时洛阳人会比较多。” “哦,我好像从来没有去看过,咱们是不是应该准备一些驱蚊草啊?”我把浮着杂质的水倒了,换上一盆清水。 “为什么?”姬函瞪着眼睛疑惑道。 “你看那么多花,还那么香,一定有很多蜜蜂啊虫子,抹一点在身上防止被他们咬。”这不是很理所当然嘛。 “你是不是还在计较上次被马蜂蛰的事情?”姬函好笑得盯着我瞧,似乎想找找上次那些大红包的位置。 “我这是少男阳光之气诱人,所以招惹这些小畜生叮,你懂不懂?” “是吗?我闻闻。”作势要凑过来,我手忙脚乱推开他,“你又不是蜜蜂鼻子,闻什么闻,难不成你还会采蜜?” “只听说过女孩子有体香,小贤你一个大男人也有的话,我倒是真有点好奇了。”姬函不放弃又要凑过来。 “打住!”我跑到他够不到的地方站好,“小爷我的香味只针对妙龄少女和脚比我多的虫子,你姬二爷两个都不满足莫要冲上来,小心熏坏了鼻子!” 姬函不说话,冲上来直接把我堵在死角,一下子被他罩得严严实实。可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凑这么近,我几乎可以看清他鼻子上的痣,这,这也太欺负人了!力气大了不起啊! “诶?小贤,你确实和其他男孩子味道不一样啊。”居然真的像狗一样在我身上嗅来嗅去!滚开啊! “是豆腐渣的味道可不可以!要闻闻你老婆去,别给我捣乱,还得磨豆腐喂饱你这张嘴呐!”我愤愤地转过身去,怕给他看到脸上充血的样子。糟糕,这么几天过去,我好像还是无法无法说服自己姬函只是我的“女儿”,而且最近他越来越喜欢肢体接触了,难道是和梁复月学的? 姬函突然沉默了,怎么,我伤害他幼小心灵了? “说实话,你是怎么看待我和景瑶的赐婚?”他突然严肃起来了,我慢慢踱步到磨盘前面,看了看他的神色,斟酌了一下才开口。 “你们俩……挺合适的啊,又一起长大,关系很也好,除了她你还能找到其他女孩子做老婆吗?” “是吗?也对,好像不能了。”姬函埋头想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该不会不愿意成这个婚吧?” “可能我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吧。”他眼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我能说什么呐?不管怎么样都不是我可以发表意见的事情,况且是皇上赐的婚。 “景瑶是个好姑娘,我觉得你们俩很合适。”说出口的时候感觉心尖尖有点痛,哎,嫁女儿的心情应该都是这样的吧,我自我安慰。 “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娶她。” “不是吧,一般不是青梅竹马最容易情投意合?”我看景瑶这丫头绝对是对姬函有心思的,这家伙怎么放着这么好的女人不要?虽说景瑶的确个子是矮了那么一点点,胸是平了那么一点点,可是毕竟人家不做作,比那些娇滴滴的女人好多了。 “我们也是青梅竹马啊?”姬函狡黠一笑。 “滚你的,我们顶多是竹马竹马!”我气急败坏地吼道,这人什么脑袋啊?能比吗这? “你将来也会娶一个这样的妻子吗?” 诶,怎么问到我头上了? “我怎么知道,现在还年轻,我要继续风流一阵子,娶媳妇的事情暂且不议。”还是面对我的豆子们比较安心,姬函这颗陈豆果然不是我的菜。 “小贤,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姬函踏步出门,背对着我,传来一声低语。 “什么?”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什么意思? “其实我知道景瑶喜欢我,但一直把她当妹妹。”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门口,他已经走了,留下那句意味不明的话。我挠了挠头,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在我的思考范围内了。 我抬头望了望屋顶,思考了一下没有结果。嗯,豆子磨好了,要滤浆了,我也应该把自己不必要的情绪一并滤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让人有一点兴奋,可是潜意识里又明白不可以再往下想。 真是一颗烂豆子! 第十七章 洛阳春日最繁华, 红绿阴中十万家。 谁道群花如锦绣, 人将锦绣学群花。 清明过后的二十天,是我们洛阳城最繁华的时候,因为牡丹花都在这此刻竞相开放,吸引了各个县里前来观赏。 我答应了姬函和他一起去花会,当然还有景瑶。为了防止尴尬,我叫上了梁复月陪我同行,反正这家伙正好失恋,我可以缓解他的愁苦之情。 可是,我似乎低估了他伤愈的能力…… 此刻,我,姬函,景瑶站在万花丛中,有点无奈地看着不远处的人。为什么堂堂大男子要摆出如此……的模样。 本来说好在将军府集合,结果梁复月的跟班来报说他家公子已经前往牡丹花会现场了,我们根据指明的地址找到了他,却万万没想到会看到眼前这番景象。 一个画师正在全神贯注地描绘美人戏花图,而这个美人就是那个永远让人咋舌的梁复月,他摆好姿势,一脸风骚地朝我们抛了个媚眼,确切的说是向我抛得……一阵激寒,难道说他放弃景瑶之后把目标投向我了?如果是他的话,还真干的出来,因为这家伙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由于他们早先就开始作画了,所以我们只等了小半个时辰画师就满意地点点头放人了。 “小贤,你看这张画可好?”梁复月扔下手里的花凑到我跟前继续搔首弄姿。 “梁兄,我知道你此番刺激颇大,可也不用饥不择食对我下手啊……”我把他拎到一边好生劝说。 “小贤这话有意思,你说我如何饥不择食了?”梁复月眨眨眼,颇为好笑地看着我在一旁干着急。 “你这不是难为我吗?我一个大男人,你对我献什么殷勤?”况且旁边还有两个围观的,看景瑶那表情,似乎还挺有兴趣的。 “小贤你不知道,其实我对你思慕已久,那天将军府我的确失恋了,因为我发现你有心上人了,所以内心抑郁良久,可是我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他们俩要成婚了,我们总不能一直耽搁下去吧。”梁复月一副诚恳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抖了半天。 “你说什么鬼话,明明喜欢景瑶的是你。”什么心上人,这家伙看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我知道你难受,可也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啊。”我秉持着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原则继续规劝。 “你又错了,我对景瑶只是普通朋友。那日将军府我看你神色异常,我就知道你对于他们的事情心有郁结,所以我也闷闷不乐,可是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你还是接受我吧。”梁复月搂过我的肩,继续作痴情妆。 “你他奶奶的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谁神色异常了,我那是乐极生悲啊,这么好的事情我当然一时无法消化。“就算异常我也不是为了景瑶,”说真的,虽然我知道失恋不好受,但是你也要走正常途径开解啊,千万不要偏颇了!” 姬函看我俩抱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似乎有些不满,走上前拽开了梁复月,“你们说什么好事,这么神秘?” “没什么,就是聊聊那幅美人戏花图而已。”梁复月拍拍扇子,一笑而过。 姬函看看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总不能说梁复月因为你抢了他的心上人所以心性大变吧,这样一来估计又有的受了。 为了防止生出事端,我拉上景瑶往前面走去,还是赏赏牡丹踏实,这感情的事情,都他奶奶的是累赘,搞得大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梁复月笑着拽过姬函,跟上了我们的脚步。 玉版白、青龙卧墨池、洛神、酒醉杨妃、冠世墨玉……每一种牡丹跟前都有自己的名字,看遍了周围几圈,我发现我最喜欢的是那种名为姚黄的牡丹,一来它颜色艳丽,花朵硕大丰满,想来应该很值钱吧,二来它长得就富贵,要是家里养几株说不定还招财! 我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果不其然受到了鄙视,果然饱汉不知饿汉饥,我摆摆头,继续欣赏我的姚黄,要不趁人不注意摘几朵回去? “姚黄虽然是牡丹名品,但却出身清贫之家。人们尊它为牡丹之王,也是因为它虽为雍容牡丹,却还是保留了高洁的气质,实在是很难得的花。”姬函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向我们讲述了眼前这株牡丹的由来,“小贤,你的眼光很好。” 哟~还是牡丹之王呐!我得意地看了看梁复月,要是我有尾巴,估计现在一定对着姬函狂摇不已。 “也罢也罢,既然连二爷都这么帮你,看来你确实选中了一株不错的牡丹。”梁复月摇摇扇子,露出了极为欠扁的笑容,“真不愧是小贤。” 景瑶蹲下身和我一起看那姚黄,似乎也发觉了此花的魅力。直拍我肩膀夸我了不起,我暗自想,要不是姬函那一番话,估计他们也不会这反应,牡丹虽好,还是需要懂得欣赏的人。我拍拍裤腿站起身,转头看见姬函依然朝我微笑。 我皱皱眉头转移了视线,最近他好像有点不正常,难道被人点了笑穴? 一起吃过晚饭我们把景瑶送回家之后,与梁复月告别,往将军府走。以前单独相处的机会也很多,但不知为何近来总觉得有点诡异。 “今天要谢谢你帮我。”走到府里,我刚要往自己屋子走,想起白天的事情,还是觉得要道谢。 “是你自己眼光独到,不用谢我。”姬函继续笑,他能不能换个表情啊? “你对牡丹很了解,我只是误打误撞。”我摆摆手,被人无端夸奖的滋味不太自然。 “你总是不擅于看到自己的优点。”他眉目柔和,抬手揉了一揉我的头发,走掉了。 什么情况……我呆愣在原地,无法消化他刚才的动作。一定是我想多了,说不定是脑袋上沾了什么花啊叶的,他帮我拂掉而已。 第二天,门口多了一盆姚黄。 我捧着花盆,静静思考了一下,准备去找懂门路的人问问,这盆花能卖多少钱。 第十八章 滤浆这个过程需要耐心,尤其是感情上。 我估摸着自己滤的还不错,可是却发现姬函那儿的豆浆参合了一些不必要的杂质。 思来想去几日,我综合了此人种种前科,必定又是想要耍我。想当年我俩认识满一年的时候这厮还抱着一把野菊花过来说要娶我,把我吓得好几天不敢出门。害得我爹差点把我拎到道士家里驱驱邪,以为我在外面玩的时候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最后我才晓得是他和景瑶打得混赌! 这家伙都要为人丈夫了,怎么还搞这些有的没的,我要不要还他一报? ****** 据说洛阳的水库有一方出了问题,正在想办法补救,马上雨季就来了,不处理好农民要遭殃。姬函带着一群能工巧匠出去了。这家伙平常不显山不露水,其实真的很厉害,难怪洛阳百姓都这么爱戴。这是一话,其实确切地说,洛阳之于京城是一块及其特别的地方,大将军虽然卸职了,可是在洛阳他算是守护神一样的存在,洛阳城上下对于将军府的心意可堪对于朝廷的心意。 现在姬函行成冠礼,马上就要代替姬将军主持洛阳大小事务,三天两头奔波在外,好多次我半夜上茅厕看到他房里的灯还亮着。人越发稳重,脸上的棱角越发分明,相比他,我却还是一副不知世事的少年模样。 这两天京城传来一些谣言,皇上回朝没几天宫里就遭到刺客偷袭,目标是藏宝阁,可怕的是这群刺客居然全部全身而退。据说藏宝阁里除了一些前朝遗物之外就只剩下经书典籍了,何以遭到如此高手的惦记?这些是我在将军府的厨房听来的闲言,我们这群人闲着没事就喜欢说说自己平素听来的小道消息。 “这刺客最后拿走了什么没有?”我暗想,皇宫里的东西该有多值钱,这下这毛贼可赚大了。 “我听说没少东西,要不是他们离开时不小心被一个小太监撞到,估计没有人知道藏宝阁遭贼了。这群贼本事真大,偷到皇帝眼皮子底下去了!”大厨砸了咂舌,我看他那样也许在羡慕刺客的身手罢,因为按照他的身材铁定是办不到的。 “这可真是稀奇事了。”我伸了个懒腰,起身松松筋骨,“昨天没睡好,我去睡个回笼觉,不和你们聊了。” 走出门口时看到耀宗在门口盯着我瞧,“怎么了?”我道。 耀宗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想说,最后又憋回肚子里去了,擦身从我旁边走过。 最近一个两个都怎么了?自从上次姬函生日之后这个家伙对我就阴阳怪气的,冷冷清清,我和他谈天他也总是闷不吭声。牡丹会回来之后他更是变本加厉了,路上经常假装没看见我,偶尔几次欲言又止就像刚才的情况。难道我哪里得罪他了? 我二丈和尚摸不到头,算了,我先去找梁复月商量我的整人大计,回来再和这小子谈谈心。 ****** 约好的地方是个小酒楼,我到的时候他已经喝上了,一身月白的袍子倒把他的公子气质衬托的不凡。周围走过的姑娘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我说梁兄,光天化日之下独酌清酒调戏小姑娘呐!”我调笑着扑上去,抢过他的杯子晃了晃。 “小贤,我可等了你大半天。”他拿过另一个杯子给自己斟上。 “你怎么了?喝得这么起劲。”我自觉有点不同寻常,换上了正经口气和他说。 “还不是你自从牡丹一别都不来看我,相思成疾,好不容易等到你主动约我,又是等了方才这么长时间。”他透过杯沿向我投来一个如媚的眼神,把我吓出一身冷汗,“小贤你心中当着没有我啊。”说的那叫一个一唱三叹,真是闻者落泪。 我有点怀疑找他帮忙是不是正确。 “你知道我此番找你所为何事?”我端坐在椅子上,认真地说。 “哦,你不说我怎会知道?”梁复月把玩着手中的扇子,“难道你想通了,准备接受我?” “去你的,我是说你想不想整整姬函,他不是抢了你的景瑶?” “啧,你能不能不要提我的伤心事?”梁复月不乐意了,立马破功。我就知道他还为景瑶伤神,这风流的梁复月总算也堕入了情劫。可谁让人家是皇帝赐的婚,能说啥好。 “其实景瑶喜欢谁你也清楚,你也不要伤心了。与其这样,我们不如好好整一整新郎。”我挂上了一丝坏笑,这种事梁复月怎么允许自己错过。 “此话怎讲?”果然他眼神亮了一亮。 “我告诉你,这厮最近一直在整我。”我把大致情况和他说了一通,结果这家伙居然在那边嘲笑。 “叶贤,你就没想过姬函是认真的?”梁复月扇子遮面,一双狐狸眼露出贼光。 “认真你个头,这家伙要是断袖我就立马去做小倌!”虽然这话说的我底气不足,但连将军府阳气如此重的地方若是生出个儿子爱好龙阳分桃之趣,这世间还能有鸳鸯吗? “他一定是在整我,这个家伙心思有多混你比我清楚。所以你若是心里咽不下那口气,我们可以联合。”既然他要玩暧昧,我们就大胆和他玩。我现在已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反正与其被他恶意挑逗,还不如正大光明迎战,先发制人。虽然有点对不起景瑶,不过也正好趁机试试他未来夫婿的性向可好。 “小贤,你知道将军府有个大公子吗?”梁复月正色道。 “知道,不过此人不是已经隐匿于江湖了吗?”这个公子一直是一个谜团,没人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个大公子就是一个断袖,为了防止家里遭人闲言,所以干脆就离家出走了。” 我当场愣住,半天回不过神,“这种事情你怎么会知道?”我压低嗓门问他。 “你忘了我是门客,除了将军一家,洛阳其他大势之家我哪个没去过,这都是私底下的说法,却也有证可循。”梁复月拂扇,“而且龙阳之好确不是后天所成,多半由得天命,你说他哥哥是这样,弟弟若是也很合常理。” 胡说!我小时候就喜欢女孩子的,怎么不是后天形成?要是没遇到姬函,我现在还是喜欢秀秀的!明明就是后天所成! 可这样一来他的种种行为让我更加匪夷所思。这其实原委如果真如梁复月所说,那我这种试水行为简直与跳入火坑无异啊!万一他真是……那我到时候怎么收场,他是要娶景瑶的人啊! 在这一点点的迟疑之下,我果断放弃了我原有的计划,准备自己一个人行动。我要试一试姬函究竟是什么目的,这也是对景瑶负责,虽然我直觉还是认为姬函不可能是断袖,一定又是梁复月诓我,这俩厮全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其实按照姬函的性格确实做不出这种事,这家伙表面上挺正经的。我记得小时候,哦,那时还没认识你,他刚到洛阳那会儿。我师傅带着我去将军府,这小子虽然年纪小可是处理问题太成熟了。完全不像个孩子。” “可是他第一次吃我家豆腐还没给钱呐,哪里成熟了?”我撇撇嘴。 “他这个人有时候会犯傻,尤其是对金钱概念特别差。不过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我那是还看不懂的兵法书,这家伙居然直接铲了沙子做了模具来演练,说到底还是将军风范的遗传啊。不过小时候比这会儿可爱多了,那时很能较劲,现在可好了,越长大越喜欢把心思埋在心里。有时候我也不理解他。 有嘛?我怎么觉得有时还是很欠扁? “最近他不是一直很忙吗?我看过不了几年他就该掌管洛阳了。” “诶?掌管?” “你不知道吗?其实之所以皇上这么急着订这门亲事,还亲自过来,其实是忌惮将军势力。只要是我们将军太受百姓欢迎了。功高震主这种事情哪朝哪代都有,加上我朝根基也不扎实。只不过,按照姬将军的性子,哈哈哈,只要给他点玩物哪有心思闹乱子!”梁复月拍着扇子狂笑。 是了,姬将军爱闲适爱自由,总是玩得像个孩子,真是难以想象当年驰骋沙场的英姿。 “不过如果换成始源的话,我倒是觉得皇上得好好拉拢了。” “为什么?这家伙这么正派,怎么可能以下犯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知道按照他的个性,觉得超级认真的治理洛阳,然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立个功德碑给后世子孙什么的。我是说他这种爱挑担子还死扛不放的人,皇上得好好拉拢,自己可以图个清闲啊!” 姬函,是个很认真的人。他之所以可靠是因为他总想的比别人多,他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问题,而不是自己的角度。 这一点我本来不了解,可是来到将军府之后,我确实看到了一个和以前不同的他。 和我的游戏人间不同,他是有自己的责任的人,他所要包容的远不是我所能及的。 可能只是最近太累了,所以拿我逗乐放松一下吧。这样一想我也觉得过得去了,朋友兄弟,不就是用来压榨的吗?看在他为了洛阳百姓的份上,我也牺牲一回不和他计较好了! 回将军府的路上经过我家摊子,和发财玩闹了一会儿,这家伙胆儿肥了居然敢追着隔壁包子铺家的野鸡屁股追?这狗嘴上的毛看着,哟,看样子那野鸡成了野秃鸡了!哈哈哈,谁让这野鸡在发财小时候总啄它,这下报应来了! 我吃了碗咸豆腐和老娘告了个别踏上前往姬家的路,只不过没想到已经有一群人在等着我了…… 第十九章 躺在稻草堆上,我擦了擦嘴唇上咬出的血,惨然一笑。 都说每个人的命都在天上那命格星君的簿上记着,走一遭都是缘定,可我总觉得我的八字定是那老头喝糊涂的时候排的,要不然就是他与我有仇,否则为什么无论啥坏事全都落在我头上? 这厢还为着姬函伤神,那一边就已经给我安上了罪名。 我鼓着脸颊思索了很久,不知道这杀鸟之罪官府会给判多大的刑?哦,还得加上一个前缀,杀了将军府里姬将军的爱鸟。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何时干了这等龌龊事,杀鸟?我要是讨厌那鸟,会直接把它毛拔光扔到菜市上供人欣赏,那才解心头之恨,哪会做的如此血腥?更何况,我又不讨厌那只会唱歌的毛球。可是眼下我似乎已经坐实了罪名。 回到一炷香前…… 大踏步回到将军府,正准备往房里去,被几个跟班样的家伙给拦了下来。 “老爷在大厅里等你,跟我们走!” 好家伙,来势汹汹。 一到大厅,就看到将军大人一脸痛心疾首地抚着胸口摇摆,嗯?他这是哪门子的效仿西施?仔细一看才发现手上捧着一个毛团。 “你就是我儿子带回来的叶贤?”姬将军抬眼望虽说是跟着其实是被推着走过来的我。 “是的,不知道将军为何事找我?”我往旁边瞄了几眼,厨房几个熟悉的朋友都在,耀宗为什么一脸阴沉地看我? “你,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爱鸟?”姬将军为人很和善是洛阳人都知道的,所以此刻虽然我被嫁祸杀鸟之仇于他,可他质问的口气却还是像在问我你为什么吃了我两个桃子,明明说好一个的! “我为什么要杀你的鸟?”我也很奇怪,我也很想知道原因,我为什么要杀鸟?额,鸟……我总算看清了将军刚才为什么捧胸状,原来手里捏了只已经不会动弹的鸟。不会动弹,也就是……死了?!等等,怎么说是我杀的!“将军,我没有杀鸟啊,谁说是我干的?” “我说的!” 身后传来一句不重但颇为有力的证明。 我回头一看,愣住。 “耀宗?你怎么会,等等,你为什么要诬陷我?我根本不可能杀那只鸟。”这家伙现在算怎么回事?我已经有点分不清状况了。 “叶贤就是你没错,虽然我不知道你杀鸟的原因,可是所有人里面只有你最可疑!” “怎么可能,你也说了我没有动机,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完全没有道理啊,说不定是它自己暴毙的。”我简直无语了,这也太扯了吧!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冤枉我。 “你今天和大家说你要去房里睡觉,可是我们查过了,你根本没有回房,所以你说谎!”耀宗一脸确凿地说。 “难道我就不可以出门吗?不想睡了不可以?” “看吧,你还在狡辩。” “我狡辩什么啊,我明明是去找朋友了,要不然我让他过来给我作证好了!”这种冤死人的说法居然会发生在我头上。 “你随随便便找个认识的给你作证不就行了。”耀宗冷冷一笑,打定主意这事情是我干的。 我看着那只死鸟,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姬函你在哪里?我要被冤死了! “谁在吵吵嚷嚷?”一个女子的声音出现,从屏风后走出了一个仪态端庄,气质风雅的美貌妇人。 “夫人,你来的正好。我的心肝儿被人弄死了。”姬将军哭丧道。这这,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大将军做派,我痛苦之余仍旧忍不住笑了笑,这就是悲极生喜吧。果然外界传将军家父慈母严不假。 “是谁做的?”将军夫人瞧下我们一干人。 “是他!” “不是我!” 我和耀宗这混帐同时开口,你他娘的要玩死我啊! 耀宗走近我身,把刚才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夫人,定是此人所为,请夫人断夺。”耀宗看了我一眼,突然定神,“这是什么?” 嗯?我仔细看了看他从我身上拿去的玩意儿,这不是发财咬掉的野鸡屁股毛吗?又不是那只死鸟……诶?毛色有点像啊,他们俩远方亲戚?我稍稍一回神,冷汗冒出来了。 “夫人将军请看,这毛不就是鸟身上的吗?他没有办法狡辩了。”说罢得意地朝我一笑。 “这……”我真解释不清楚了,抱头问苍天啊!! “你们在干嘛?” 姬函!我惊喜的回头,他一身黄土,脸色也很憔悴,看样子水患之事真的让他焦头烂额,可是我这边也是火烧眉毛了,“快救我,他说我杀了那只鸟,我根本不可能干这种事。” “鸟?”他走过来,看到了将军手中的尸体,“小贤不可能杀的,他连虫子都没杀过。” 就是就是,我连虫子……额,我好像踩死过蟑螂。 “可是证据很明显,而且他一下午在哪都没人可以作证。”耀宗把他的证言又说了一通,我已经无力“狡辩”了。那根毛我就算说是我家狗嘴巴上沾的估计也没人信。 “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理由啊,他做不来这种蠢事的。” “是的啊,我一下午都和梁复月一起喝酒,哪里来的时间杀它?”我指着那只死了还害人的破鸟,要是让我知道谁干的,非活剥了他,敢拿小爷垫背? 姬函突然沉默了,“你又和梁复月一起出去了?” “额,嗯。是的。”我不敢说我本来是打算联合他整你的。 “母亲,这件事还是你来定夺吧。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会做这种事。”他脱下了风尘仆仆而来沾满尘土的外套,扶着腰回到房里,这是要抛下我不管了吗?他的腰怎么了,这家伙很喜欢逞强,难道已经疼到没法装作没事的样子了吗?我一直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差点想追出去。 “请夫人处置,依我看直接逐出将军府吧。”耀宗这混帐继续开口,逐就逐,小爷还不想呆在这。 “夫人将军,他是二爷带回来的,这恐怕不好吧。”说话的是和我关系不错的一个小丫头。 “姬函带来的?可是既然在将军府工作也就是这里的人,家规立着也不是摆设,就照家规处置吧。老爷你看可行?” “夫人你拿主意吧,我要去厚葬了我的小心肝。”将军颤颤巍巍托着自个儿的宝贝鸟尸走了。 我冷冷一笑,也罢,什么破家规,我还怕你不成!不就是一纸契约,等我干满了立马走人。 杖责是耀宗找人执行的,我看他是嫌自己身板弱下手不够重。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这句话是被架上台子的时候我咬着牙和光宗耀祖说的,如果说我叶贤除了被冤枉还痛恨什么,那便是背叛。 “我也曾经以为是。” 耀宗抛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站到了一旁。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我的脾气特别的倔。虽然平时我宁愿面子受点罪也不要劳命伤财。可现在肚子里憋着委屈和愤怒,愣是没有吭声,就算把嘴巴咬残了我也大气不出!偏偏不让你们得意! ****** 被关在柴房省过一夜,最后还是大厨善良,给我送来了一些外敷的药膏,此刻看到他肥嘟嘟不怎么雅观的脸却莫名亲切,眼泪不争气地“噗倏——”掉了下来。不是疼的,就是心里头难受,别人可以不管我,凭什么他姬函一句不说就把我给交代了。 大厨摸摸我的头,叹了口气。 我知道一个大男人这样很难看,可是你也不用这样走了啊,那些伤口我够不着!我愤愤趴回草垛上,光宗耀祖,等我出去了你给我等着! 夜半,睡得迷迷糊糊,身上着了火一般难耐,可是翻身都懒得动,就让它烧着罢。隐约感觉有人在我身边,眼皮子都没动看不清楚人。 “为什么总是梁复月?” 声音很耳熟很欠扁,可是脑袋已经烧成浆糊了,只感觉有人把我抱了起来,带我去哪儿?回答我的是一片黑暗和重重袭来的睡意…… 第二十章 我虽然算不上含着金汤匙长大,好歹也是老爹老娘宠着疼着的,自然没有受过这般皮肉之苦,一顿高烧发得我神志不清,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撩开了我的衣服,还有药膏冰凉凉的感觉,我舒服地叹了口气,总算那熬人的火辣刺痛感不见了。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在床上趴了这么久,我感觉胸肌都被压平了,虽然我本来也没有。 想要起来,发觉动一下就要扯到背后的伤口,索性放弃自顾趴着,总不会有人这时候还要使唤我吧?眯着眼睛继续神游,听到了门开的声音。睁眼一看,是胖嘟嘟大厨,不知为何有些失望。 “你醒了啊?”大厨手上端着一碗貌似是红豆汤的东西,可一凑近我就醒悟了,这明明是一碗药啊! “我不要喝,你拿走。”我别过脸,从小到大虽没生过什么大病。可是却因为当年脸上的疙瘩喝过好长一段时间苦药,导致我对这玩意儿只有嫌恶没有好感。 “哎,我可是辛苦大半天弄的,你可别辜负我的心意。”说着就要把碗凑过来。 我努力挪动我的腰往床里边挤挤,“我没事儿,用不着喝,你还是给别人吧。” “给别人?全府上下谁还需要这个?”大厨不死心,继续凑过来,“哦不对,是有个人也用得上,不过人家已经走了。” “诶?是谁?”还有人被打了,我怎么不知道。 “那个耀宗呗,也不知道今儿个早上是怎么回事,二爷一脸煞气地把他关在屋子里审了半天,后来终于给弄明白了,揍了一顿赶走了。” 我更加一头雾水,难不成真的是他诬陷我?为什么? 姬函审的,他马后炮呐,我都背黑锅了他才想起兄弟义气给我平反? “你这顿打也真是冤枉,不过好歹查明了真相。老爷让你好好养着,给你涨工钱。” 切,冤枉人了,就多给点钱打发,果然是有钱人的做派,我不屑地撇撇嘴。 “他是怎么招供的?”必须搞清楚我究竟怎么得罪他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最后是当着大家伙面给说清楚的,还是二爷有本事。不过我倒是真没瞧见过他发这么大火,真是稀罕事。”大厨嘟囔道。 我点点头,姬函确实是个狠角色,以后不能惹。我继续往里面挪,避免和药碗接触。 “这可是二爷亲自吩咐熬得,你起码给他一个面子吧。”死胖子居然一脸喂鸡的表情把碗凑过来,不!死也不喝! “我来吧。”门口传来我熟悉不过的嗓音,这个混蛋居然过来了。 “哦,二爷,那还是你来吧,这小子倔着呐。实在不行您就下狠手,浪费了东西可不好。”临走前居然对我奸诈一笑。 “我不喝,你倒了吧,大不了我付钱。”我没好气地哼一声,谁让你当时不管我。转而把头埋在枕头里。 “喝这个好得快。”声音凑近了一点,感觉就在耳边,“听话。” 混蛋!把我当小狗呐,“不喝,要喝你自己喝。”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得,不过我打定主意不抬头,闷死也不抬头。不就是破了点皮,用得着喝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吗?当时我满头包的时候也不见得他给我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夫说伤口不好好调理会留疤的,你说,要是这样……”声音顿了顿。 留疤……啧,那多难看,虽然一般人也看不到,可是我叶小爷能允许我无瑕的皮肤上留下这些个难看的道道吗?更何况我是被冤枉的。 “还是不要,就当是你们冤枉我的罪证,以后看到都内疚死你们!”嗯,这样一想我就宽心了。 “别闹腾了,真留疤你得削了我。”大力气一手把我给拨了过来,终于看到他正脸了,啧啧,连胡渣都有了,真是狼狈。可是后来我才反应过来好在那时候我没有镜子看看自己,否则我是说不出这句嫌弃的话。 看他这幅样子,我想发火的情绪慢慢淡了下来,该死,不就是帮自己平个冤,有什么好感激的?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这样。 “你昨天没睡觉啊?”呸,一开口居然关心人昨晚睡不睡觉。 “睡了,没睡好而已。来,先喝了药。” 看到汤匙盛着一勺黑乎乎的东西凑过来,只想往后躲,可是一想他手段强硬,万一等会儿真的给我整碗灌咋办?犹豫的时间里,勺子已经到嘴边了。 “你得告诉我耀宗那个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我才喝。”这件事估计问别人,别人也不知道,只能问他。 “可以,不过先喝药,凉了更苦。”真会讨价还价,可是看他一脸认真专注地盯着勺子,不喝好像有点过意不去,难得姬少爷伺候人。 为了避免我刚洗过的枕头被泼开来的药弄脏,所以勉为其难的张了口。嘶——这味道,真的是惨绝人寰!我控制不住地扭曲着自己那张俊脸。 “等会儿喝碗我给你弄糖水。”说完,又是舀起满满一勺。 你他娘真狠,不会和着糖水喂我啊! 万事开头难,反正苦死就苦死吧,我大义凛然地张开了嘴,咕噜——又是一勺,继续扭曲。 “这样太痛苦了,你给我,我自己拿碗喝!”长痛不如短痛,我伸出手准备给自己一个痛快。 “你别动,我来。”他阻止我的动作,然后听话地把碗放过来。 “够不着,把碗放低点。”我可是趴着的人,会不会喂药。 事实是,我真的低估了作为富家公子的劣根性,一碗药就在碗沿倾斜的瞬间洒向了我的洁白小床。 “嗷!”不止难闻,还很烫。一边肩膀上也洒到了一大片。 好了,这下不用喝了,我暗自想。 可是床也不能睡了…… “你干嘛?”突然意识到姬函起身把我给勾了起来,然后换了个姿势抱到了椅子上。 “换床单啊,你不会想要闻着这味道睡觉吧?”他理所当然地一笑,我想想也对,所以安静地等着他叫人进来把那浸润药味的床单收出去。 不过我之后才明白为什么他要笑得这么诡异,原来要换的不止床单,还有小爷我的衣服!! 我在内心鬼哭狼嚎不已,凭什么我要脱了给他看,为什么他不一起脱,这样起码我还心里平衡一点。 虽然上了药,可是渗出的血水还是或多或少黏着衣服和皮肉,我真的很疼才叫的,根本不敢想象我后背已经是什么惨状了。 换好衣服我又是一身汗,弄的还想换一套。 “你脸红什么?”床也铺好了,他把我给抱回去,其实之后我才想到其实我当时可以自己走的,腿又没问题,啧。又被吃豆腐了! 我把头埋回枕头里,谁说我脸红了!!我烧还没退而已,“疼的。”我闷闷地说。 “昨天给你擦身换衣服早就看过了。”临走前,居然掩着笑意抛下一句犹如惊雷的话,腾——我彻底熟了。 等等,他好像又去熬药了,你这个混蛋……我这次死也不吃了!还有你还没告诉我耀宗个死人是怎么回事!我愤愤地倒回枕头上。 第二十一章 每年一度的花灯会要到了,景瑶已经往府里跑了好几趟,不断的提醒我们这件事情。 将军手里貌似又来了一只新的鸟,我的直觉是我这辈子都不想看到这种会飞的长毛的两条腿生物。 这段日子被姬函伺候的挺舒坦,除了喝药很痛苦之外,其他时候也是好吃好喝的对付着,只不过两三天前,他过来的频率下降了不少。我找人问了问才知道原因。 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这是我第一次出房门的时候打听到的的,就在一个月之后,两三天前宫里来人传达的。 将军府已经开始沉浸于即将迎来的大喜之中。我背上的伤明明好的差不多了,不知为什么又有种隐隐作痛的感觉。 “梁复月,你说景瑶和姬函在一起会幸福吗?”某天,我头脑发昏居然问了这么个问题,地点仍然是风满楼,这是我们最喜欢的酒家。 “我怎么知道,这还不是他们俩的事情。”据说梁复月这两天学起了唱戏,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 “万一他们只是兄妹之情的话……”我想起那天姬函和我说的话。 “你说像他们俩这种身份,能够有个顺眼的枕边人就不错了。总比弄个自己一点也不喜欢的好。兄妹也罢,至少不会相看两生厌。”梁复月眼神往大街上瞟了瞟,晃晃自己的酒杯,淡淡地笑,“比起不爱,总能喜欢吧。” 看他的表情,便是喜欢景瑶的,我深知。纵使笑面书生一样的梁复月,也会因为心上之人微蹙眉头,能够谈笑风流,只是因为没有说到在乎的事情。 山雨欲来风满楼,什么是山什么是雨?我已经分不出来了,前些天的快乐突然有一种是偷来的感觉。差点忘了,原来他都已经要成婚了。 那么,相比爱,我应该能够不喜欢吧。 眼前有一双戏谑的眼睛,仿佛印在酒杯中凝视着我,很大很深,我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来,因为我知道这打量,眼睛的主人是不会感受到的。梁复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可是我仍然在看那双眼睛,很久。 ****** 回到将军府,我看到大厅里景瑶,将军和姬函在一起逗鸟,聊得似乎很开心。 姬函似乎注意到我的目光,刚转头的瞬间,我立马拔腿跑开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突然,想回家了,回那个小小的豆腐铺去。 “伤好了?”刚想跨进房门,就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话。 “差不多了。” “今天出门了?”姬函走上前来,“你身上怎么有酒味?” “哦,和梁复月喝了几杯。”唔,为什么感觉自己笑起来很僵硬?难道醉了? “你伤还没好透,怎么就去喝酒了?”他皱皱眉头,言语之间一派责备之意。 我心下不爽,没由来的一阵烦躁,逗你的鸟去,明明只是朋友而已,凭什么要对我用这种管束的语气讲话?为什么理所当然的要干涉我的自由,上次也是,上上次也是! “喂,我只是来你家做豆腐的,不是你的仆人吧?”我语气不善地抗议。 “你和梁复月一起就只会喝酒吗?一股子酒味,快去洗洗。”推我入房。 “我说了!我不是你的仆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管我!”甩开那双手。 没有人说话,空气里有种尴尬的气氛。我也不知道怎么收场,破罐子破摔吧。 “姬函?”景瑶清亮的嗓音响起,“小贤也在啊?”丫头裂开嘴笑着,“小心肝儿会说话了,要不要去看看。”那只破鸟还挺厉害的,名字取得和原来那只一样。 姬函不响,用黑的诡异的眼珠子瞧着我,此刻这个眼神我不怎么熟悉。 “你们怎么了?别是吵架了吧?”景瑶拍了拍姬函的肩膀,“小贤你别管他,臭脾气。今天下午我们去买鸟食料的时候到了风满楼那里,他停下了一会儿之后就一直黑着张脸,谁知道是不是撞邪了。” 我呆立在原地,姬函收回视线,准备随景瑶离开。 “我想回家了。”在他转身的时候,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不知道为什么,我直觉他听到了。 ****** 当夜,下起了雨,打在窗上动静骇人。洛阳很久没有下这么大的暴雨了。 我躺在床上,听着雨声,不怎么能睡着。 明天,和将军说一声再走吧。否则有点没分寸,毕竟也是人家的地盘。 让人惊讶的是,尽管雨很大,打更的声音居然还是能传过来,已经很晚了。我翻了个身面对门口,开始数鸟催眠。 雨势越发大了,还能听到雷响。突然,整个屋子亮了一下,我刷一下睁开眼睛。这闪电实在太可怕了!可是更让我害怕的是,刚才那么一亮,我看到了门外印着个人影…… 是谁?我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声,下雨天贼不会这么敬业,我安慰自己道。可是心里还是瑟瑟的。 也许是谁装神弄鬼呐!混蛋!我平时可没做什么亏心事,才不怕你把房门锤破。 “谁在外面?”我鼓起勇气吼了一句,可是没人回答。人影不知道还在不在,难道要等到下一个闪电?面对这种情况我还怎么安心睡觉,万一睡梦里被人宰了怎么办? 我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摸索出了一根木棍准备防身,等会一开门看情况不对就抡上去。我拿木棍比划了几下,感觉顺手了就慢慢挪到门口。 心脏跳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我咽了口唾沫,把手放到插销上,心里数道 一、 二、 三! “谁!” 开门动作过于凶悍,似乎把门外的人也吓了一跳。我定睛一看,他娘的居然是姬函! “你大半夜吓什么人啊!”完全绷着的神经放松下来之后,浓重的愤怒之感涌上心头,我忍不住吼了起来。 姬函没有动静,看上去还是挺吓人的,该不会真被景瑶说中,撞邪了吧? 我伸着脖子准备看看他有没有脚,却不料发现这人身上湿漉漉地正在滴水,在脚下淌了一地。 “你出门怎么不打伞啊?生病了怎么办?”我吃惊地望着他,用一副注视神经病的眼神,“你等等,我找找有没有什么干的手巾。” 刚一转身,被人抓住手腕,一头栽进一个冷冰冰的怀抱里。 额……反应了半天,我还是整不出一个圆满的理由解释眼前的情况,只不过本能的觉着冷,只穿了亵衣在风雨之夜跑出来,还被一个湿冷的怀抱圈着,真是非一般的感受。 “你怎么了?”这可真是冰啊,虐待完自己虐待我是不是?再这么下去我们俩都得受风寒。 还是不说话,你丫哑巴了? “诶,你是不是发烧了?我探探。” 伸出去的手被抓住,按下。 因为暴雨,天色很暗,我除了那双眼睛里的光能看清,剩下的根本猜不出他的表情。脑子里有点混乱了,这种气氛难道叫做暧昧? 感觉那光芒越凑越近,已经就在咫尺之间了,我瞪着双眼不知作何反应。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瞬间之后,天地被照亮。 那张脸呈现在我眼前,不知道究竟淋了多少雨才可以湿成这样,蜿蜒地雨水纵横在脸颊,像极了泪水,像极了一张氤氲的画。 我只能感觉自己被紧紧拥在一个超级冷的怀里,是的,超级冷,这是我当时唯一的感觉。只有胸口处传来一丝丝暖意。 “不要走。” 他说了目前为止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因为说完,他就走了。 回到房间里,我抖得像个鹌鹑。他大爷的,装神弄鬼然后害我,阿嚏——害我着凉就为了这句话,真是不折不扣的混蛋啊! 我换了衣服躺进被窝里,姬函真不是人!我咒骂道,不过感觉睡意来了,呼,好像能睡个好觉了。我笑了笑,把头埋进被子里。 不走了,比起不能爱,至少能感受被喜欢。虽然不知道这个定义的边界在哪里,但是起码我对于姬函不仅仅是一个卖豆腐的,我知道。 第二十二章 冰冷的怀抱,两个瑟瑟发抖的人影叠在一起。如果不是雨夜惊雷,也许会有人凑巧看到这一幕。 “不要走。”他哆嗦着说,湿冷的衣服黏在身上应该相当不舒服,也不知在这雨中他究竟呆了多久。 我抬头望着他,只能看到那双黑色的瞳。有什么情绪撞进胸口,沿着血管攀爬,要吞噬我的理智。 他轻叹了一口气,低头。 冰凉的触感,我瞪大双眼。 和他身上一样,只不过异常柔软。 再次抬头,我看到了他眼睛中的自己,沙哑地开口说,“好。” 天边再次响起惊雷,周遭煞白一片。 …… 我睁开双眼,心脏砰砰直跳。 我喜欢姬函,这是我一觉醒来之后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比想象中要喜欢。 因为昨天晚上这么一闹,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还是雨夜,还是他站在房门口,可是却做了不一样的事…… 都说梦是潜意识里的想法,我埋在枕头里,难道这是我内心的想法吗??我无言面对自己了,怎么办? 辗转了一会儿之后我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他昨天的举动其实……本身就很诡异吧? 我该怎么面对他?等等……难不成他其实也喜欢我? 他娘的!我埋进被子里,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使劲摇头,想要把奇怪的想法逐出脑袋,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绝对会改变我前半生的人生轨迹的。我可以喜欢他,但是他不可以这样,否则的话……否则一切都糟了,我安排好的一切都会打乱。 天知道我昨天为什么会答应留下来,一定被雷劈傻了,可是,要走的步子已经被他搅得迈不开了。我苦闷地埋在被子里……我感觉如果有一天我疯了,一定是因为姬函! 明知道我心软还这么动摇我,都要娶老婆了还来勾搭我,呸呸呸,还来……这怎么说才好,天杀的姬函,既生贤何生函啊! “小贤~早啊。”一个欠扁的声音滑溜溜地在耳边响起。 我吓了一跳,猛一抬头望过去。 “梁复月,你怎么来了!” “你忘了今天是花灯会?我特意来叫你起床啊。”眯着眼睛笑笑,果然很欠扁。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去看什么花灯了?”我白了白眼,继续睡。 “人家小两口二人世界,你不找我想找谁啊?”拿扇子拍拍我的被子,催我起来,“还有,你刚才说什么不可以?” “闭嘴!”我一惊,连忙拦住,“我起来了,你给我让开。” “花灯会我们俩去干什么?”我穿着衣服,一脸不解的问。 “两个字——泡妞。”呵呵……果然,很欠扁。 “还有,这不是晚上才开始,你一大早叫我干嘛?” “啧,你是不是昨晚做梁上君子去了,现在都已经傍晚了。”说罢,开了窗让我看看那外面的天。 什么?我居然这么能睡! “他们人呐?”看着天,估计灯会已经开始了吧。 “早被将军大人打发出门接景瑶去了,还是我好心吧,不忘了你。来,亲一个当做奖励。” “滚开!”他已经出门了,居然也不叫我?我腾腾地冒出一股被抛弃的怨念,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不打照面比较好。昨天那件事挺尴尬的,我脑子再笨也知道了他的别有心意。 “走吧。”我草草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发。 “不吃饭了?” “花灯会上不是有很多吃的嘛!”真是笨! ****** 洛阳人一向很多,但是能看到这么多姑娘同时出现的几率倒是不高。梁复月摇着他那柄小扇子笑盈盈看着人潮,时不时发表一下评论。这个腰太粗啊那个胸太大,或者这个发型失败那个笑容太假,要不就是走路扭得太厉害,好不容易搭上一个,一听人家姑娘说话就笑着离开了,回头居然说是因为声音太黏糊……看来要做梁复月老婆需要很大的勇气啊。 感情这家伙拿着景瑶做模子找花妹子来着,我无奈地抽抽嘴角,继续吃我的肉包子。 “哎,那不是景瑶他们吗?”梁复月眼睛毒,隔老远就望见了。 我越过人头看了看,真是姬函他们,看他手上拿的,我忍不住感叹,虽然景瑶是个比较豪爽的丫头,可是也少不了女人爱买东西的特点。 “我们要不要过去?”梁复月拍拍我的肩膀,我摇了摇头,还是自己玩吧,这见面说啥好啊。 花灯会,顾名思义,有很多精美灯饰,也有很多放河灯的女子。 一盏光亮,携着思愿,飘摇着求凡尘姻缘一段,或仅仅祝愿家人安康,命途顺利。 “你想放啊?”注意到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河上,梁复月推了我一下。 诶?我回过身,他已经从一旁买了两盏,“来,放吧!” 塞了一盏过来,问周围的人借来了笔,我头大的看着这个说风就是雨的家伙。 看看手上粉色的河灯,不知道写什么好。 “放心,我不会看的,你自己写吧。”梁复月笑嘻嘻转过身,埋头写自己的去了。 写什么呐?我皱着眉头思考,财源广进?老爹老娘平安长寿?唉唉唉,到底写什么?本来这种事情就无需当真的,可是当自己真的做的时候却会突发一种信仰,忍不住认真起来。 我咬着笔端想了一会儿,慢慢描下了笔墨。 …… 混在许多花灯中,已经分不清哪一盏是自己的,侧头看了一眼梁复月,认真而温柔的表情,他许了什么愿望啊?少有的表情啊,真是想逗他。 ****** 喧闹的人群里,不是遗失了自己,就是同化了自己。 然而喜欢一个人,就会在人群中追逐他的身影。其实我也不知道真看到了应该怎么样,只不过这种寻找的姿态也会让人心安,我果然是……陷进去了。 “你在找谁?”梁复月注意到我的异常举止,“看中哪家姑娘了?” “还问我,你有目标了吗?” “哎,”优雅的摇了摇头,“现在的质量越来越不高了,我看我的姻缘啊,难!” “小兄弟,要不要求一支签算一下啊?”一个声音插入我们的谈话。 转身看看是谁在和我们说话,哇!居然是路口那个算命瞎子!【忘了他的请回头看前两章】他什么时候把摊子摆到这儿来了? “哦~求签?很有意思嘛,小贤,你要不要来试试。”梁复月兴致勃勃的打量着算命摊。 “今天是花灯会,我就算两支送一支吧。”瞎子开始诱惑我们。 “罢了,你自己玩我没心情,您给他测三支吧。”我摆摆手,不参与。 “小贤,陪我吧。”他娘的他怎么这么喜欢强人所难,“来,给签吧!” 手上拿了个小纸卷,我慢吞吞打开来看。一边那瞎子已经开始给梁复月解姻缘签了,“果然是命里无桃花的孤星一枚啊,不过这第三句有点意思,说的是你本该有机会逆天的,可是却被阻碍了。小兄弟,如果想要破了这命格,我还是有办法的,只不过……” 呵,一听就知道要钱。 “你给我看看,这上面写‘灵签求得第一枝,龙虎风云际会时。一旦凌霄扬自乐,任君来往赴瑶池’ 。”我念道,看样子应该是好签。 “了不得,这是一支上上签啊!此是荣华发达之象也,必在不久会飞龙在天啊!哈哈哈哈,小兄弟,好一个上上签啊!”瞎子开心的好似自己抽到了一般。 我回忆了一下,难道是说上次那公公说的?我才不要做官咧! “走吧,孤星同志。”我拿起给姬函带的签,准备走人。 “你不让他算算?” “下次让他自己过去测呗。” 我拽过梁复月,继续逛灯会。 刚才我已经打开来看过了,实在没有测得必要。 …… 河滩边一个小小卷纸半打开着,在河灯映照下依稀可以看清上面的字。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丈深沟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测” 第二十三章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时。 我回到将军府已经子时了,恐怕除了打更的大爷没有一个两条腿生物还睁着眼睛。 梁复月个小人半路看到景瑶就把我给扔下了。话说,景瑶怎么没有和姬函在一起?我努力登上墙头的时刻依旧忍不住发散着思维。晚上两个人不是一直在一起,大半夜的让人家姑娘自己回去太危险了吧。 深吸了一口气,我哼哧哼哧开始翻墙。 刚才下过的雨粘在墙头有点滑,我稳了稳身子,小心试探着翻下去的路。 诶,掂到了!我慢慢将重心移上去,还有一点点……轻轻踩上去——娘的!这砖怎么这么酥!泡软了啊。 什么破工程!一踩就碎啊,我闭着眼睛开始想象大地会怎么亲吻我的臀部。 砰—— 一阵目眩,可是触感不对啊? 我一回身,一双墨色大眼正在我眼前,完了!我拿姬函垫背了! “你没事吧?”我连忙翻身起来,检查有没有把他给砸坏了,好在这幅皮囊没什么大碍,里面呐? “你怎么翻墙进来?” 姬函刚刚回来就看到有个黑影翻上墙头,还以为是贼,心想这贼身手也太差了。仔细一看居然是不要命的叶圭贤!还好及时把他接住了。 他额头爆出了几条青筋,“不知道自己身手差,还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这一问,我就有百分之七八十确定他脑子没被砸坏,一般来说我干了什么蠢事他一定是这副口气和我说话。 “这不是回来晚了,不想打扰别人。话说回来,你怎么把景瑶一个人扔在那,大晚上姑娘自己回家多不安全,幸好给梁复月瞧见送回去了,你好歹也惦记着这是你未婚妻子啊。”拍拍自己身上的烂泥。 “梁复月吗?”姬函确定刚才灯会的时候看到的果然是他们。 “你别说,是你重色轻友先走了还不叫醒我,要不是他我估计还赶不上花灯会了。”每次一提姓梁的这家伙就炸毛,刚才真应该给他们两个排排生辰八字。 “叶贤……” 姬函看着眼前人的脸,不由想起刚才景瑶和自己的对话。 ****** “我要回去了,很晚了。”景瑶拎着自己的花灯走在前头,蹦跶了一下回身笑着对姬函说道。 “我送你。”姬函手上抱着一堆郡主大人刚采购的物品。 “姬函,你说这门亲事,值不值当?”景瑶眼中闪着满满的笑意,口气轻松活泼,却让姬函觉得,这丫头在口是心非。 “为什么这么问?” “你有喜欢的人吧,不过不是我对不对?”故作轻松地甩着花灯,景瑶自己也不知道除了笑还能用什么表情来对待眼前的人,是的,自己喜欢他,从小时候开始就是。 “……” “你喜欢的是叶贤,对不对?”一闭眼,还是决定亲手为自己的心口捅上一刀。“不过,好像只有这个人自己不知道。” “你……” 叶贤这两个字是符咒,会让自己失去控制。 “虽然我平时不像个大家闺秀,不过你不能否认女孩子的直觉。”景瑶继续笑,她知道自己的笑一定很僵硬,要是被梁复月看到必是损她一顿好假,不过没关系了,心里在代替眼睛哭泣。 两个人默默无言的站立在黑暗中,浓重的低气压像是散不开的阴霾。 “刚才灯会我看到他们了,不,应该说我看到了小贤。昨天下午,在风满楼,你看到的也是他们吧?”景瑶停下了脚步,“还有一点很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偷听了你们的对话。” 姬函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她说出了自己无法开口的事,而是这丫头声音中是浓浓的哭腔。 “其实,我可以装作不知道的,我可以和你成亲,然后就这样傻乎乎的过一辈子。”她哭了,几乎很少看到她脆弱,可是现在在自己的面前,这丫头居然泣不成声。 “我不是傻子,我也不想要你后悔。” 爱的越单纯,越希望自己喜欢的人可以单纯的爱。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抬起泪眸,“只有他,不可以。”手上的花灯落地,和滴落的泪水一样溅满尘土。 只有他不可以,姬函也知道,否则不会自相矛盾到今天。 “姬函,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这需要理由吗?”说出口的时候才发觉残忍。 “只有他,我没有理由和皇上开口,你知道吗?”婆娑的泪眼,像是红眼睛的白兔,月光下泪痕清晰,蜿蜒的如同溪流,清澈的心,流不出跨越兄妹的感情。 “景瑶。”难道她为自己考虑至此? “只有他,我让不了。” 不要哭了,我不值得你的眼泪。 “我想退出也退不了,我该怎么和皇上说?两个男人……” 姬函扔下手中的包裹,拥住景瑶颤抖的身板,他心疼了,“什么也不用说,我要娶得就是你。” “你在骗谁?明明你喜欢的就是小贤。” “你说的对,”以为自己不会开口坦诚的情感在这丫头面前已经不需要隐瞒,“可是,会有结果吗?” 景瑶停下了,愣愣地看着姬函。 “没有结果吗?” “你刚才说了,男人和男人。我和他中间就算没有你,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存在,因为我是姬函。” “那你还这么对他?带回府里,这么在意,姬函,人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的!”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你。 “是的,控制不了。”自己尝试过撞破这层玻璃,可是理智一次次阻止了自己,撞破之后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加不堪的境遇,“可是我是姬函。” “……”景瑶低垂着头,肩膀再一次颤抖。 这一次,哭得撕心裂肺。因为流的不是一个人的眼泪,她知道,如果姬函也疼,疼得不会比她轻。 一个名字,代表了多少,谁也不知道。 “是我对不起你,让你接受了这样一段不完整的姻缘。” 景瑶看着眼前这个好像要把一切都抗下的男人,他才二十岁,为什么要如此压抑自己,不完整? 生在帝王将相之家,谁会祈求一段完满?你给不了我的爱,我可以给你。 姬函,请你把喜欢留下,把爱送给对的人。 两人沉默了很久。 景瑶自己离开的,说什么也不让送。而姬函觉得自己也需要时间整理一下心情。 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那个笨手笨脚的家伙的?好像已经不记得了。 小时候喜欢耍他,长大后这个耍字慢慢变质了变淡了。 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可以任意妄为的人,所以小心翼翼得对待,偶尔也会放肆一把踏离禁忌。而一场赐婚却让自己乱了方寸,怕的是从此失去了面对那个人理所当然微笑的资格。所以开始大胆地弥补情感上的缺失,开始尝试表明心迹。 隐隐中,希望那个人可以明白,可又希望他一直笨着比较好,因为自己将要开始的是一个责任高于情感的人生,根本给不了他什么,所以内心中另一个自己又在阻止一错再错。 发现他和梁复月走得很近,会有一种名为嫉妒的火焰燃起,于是再一次失去控制。 疏远还是亲近,都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该怎么办?这个问题一再出现在脑海,哪怕是再繁忙的公务压身,自己还是会失神想这个家伙,他此刻在干嘛?什么表情,不会又和梁复月喝酒去了吧? 逃避不是自己的习惯,终究要面对的东西却让自己一再选择拖延,拖的也就是那个大限。 怪只怪当初任凭这无端的感情扎了根萌了芽,如今想要除去怕也是内心鲜血淋漓。 两个当中选择是吗?其实又有谁知道,我根本没得选…… 对不起,本不该招惹你,让你遇到了这样混帐的我。 第二十四章 “你怎么了?”这姬函表情有点深沉,在想什么七七八八的?真的没有摔坏吧。 不会吧,没反应? “这么晚不回房睡觉出来吓什么人?”啧啧,又开始发神经了,每个月都会来几次,这家伙性格究竟怎么养成的? 他似乎陷入自己的世界不准备理我了。 “今天玩得还不错吧,我好累了。先回房,有事明天说。”打着哈欠准备闪人。 手突然被抓住,“怎,怎么了?”我不觉已经开始脑内了无数情节。 他抿了抿唇,凝重地盯着……我的肩膀?似乎在思考什么,就在我从不好意思变成不耐烦的档口他终于张嘴了。 “你走吧。” “嗯,”我点点头,“哈?”我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弄迷糊了,“什么意思?” “走,离开这里。” “这里?”是将军府还是洛阳?……诶?这家伙该不会要私奔吧!!虽然我知道我喜欢他他也不讨厌说不定也喜欢我至少对我挺不错的但不至于做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的抛家弃位的事情实在太刺激了绝对不可能我的豆腐铺怎么办我还没准备接受他更何况还有婚约怎么能说走就走!! “你说什么?”舌头有些打结,我还是有点混乱。 “回你自己那里去,不要留在这里,将军府已经不需要你了。” “恩?”怎么好像和我想的不一样? “你收拾收拾,这两天就走吧。” 我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是要赶人。 “你吃错药了?昨天——” “我改变主意了,你走吧。” 我的肩膀上有什么!敢不敢看着我说! 走?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叶贤就是这样乎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吗? “工资还没结,工时还没到,我走什么?”死死盯着他那张混蛋脸,想要找出哪怕一丝的破绽,昨天不是还让我留下,为什么今天又这样,开玩笑的吧? “我会让人给你带去,算我没有履约。”语气淡淡的,表情淡淡的,他真的没有在耍我吗?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心血来潮吗?你当我是什么人?”他微微愣了一下,紧了紧那只抓着我的手。 想了一下冒出一句让我吐血的实话。 “当你是一个做豆腐的。”这是他别样的幽默感吗? “仅此而已?”我挑了挑眉。 “也是我的朋友。” 我咬了咬嘴唇深呼吸了一下,压下心头的火,那张破脸上明明写着他娘的纠结好不好,把我当白痴吗? “怎么,敢情你想吃豆腐了乐呵呵把人请来,不想了就直接赶人?将军府的风格真是好生离奇。” “我要结婚了,你留在府里也帮不上忙,而且以后我要长期在外,没时间……恩,没时间和你呆一块,将军府除了我也没什么人需要你做的东西,所以你不需要再工作了。” 我快速跳过他的废话,抓住了最关键的话。 想结婚是吧,觉得我碍事吗?早怎么不说,留下了再来这么一出很有趣,啊?好一个混蛋啊! “放手!”抓个什么劲儿,不是赶人吗?见他没动作,我再一次重复道,“请高抬,贵手。” 他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慢慢松开了手。 “叶贤是个卖豆腐的,不需要姬二爷如此厚爱,所以下次想玩什么游戏麻烦找别人。”我狠狠地甩甩手,就好像上面沾了什么东西。 “我永远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可能真的有点蠢吧。”突然发现之前的自己像个白痴一样,以为他对自己和对别人不一样,虽然不奢望他会像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但起码也不是一个简单的朋友。我都满足于只要和他在一个屋檐下,就算他成亲也无所谓。 可就在我以为一切可以顺顺利利的时候,眼前这个人打乱了我的步伐。 他难道发现了我的感情,厌恶了?排斥了? 可他明明做了更让人误会的事情!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是他心机太深还是我太一厢情愿。 “别说什么大义凛然的理由,二爷,我知道我什么人你什么人,所以对此毫无非议,你还不是说风就是雨。”我想我于他当然是特别的,特别的好玩对吧? “你什么时候走?”他终于又开口了。 “怎么,要送我?别了,还是好好准备大婚吧,这件事可重要多了,对吧?”我调笑着说,却伤到了自己。后来回忆起来才明白,本来这就是一个硬伤。只不过那时没有多想一下,自以为只有自己受到了伤害。 “我先回去了。”他没有犹豫的转身离去。 “不送哈,二爷。” 人走远了,我才脱力一般蹲了下来,摸了一把脸,干的。 还以为失恋很难受呐,也是骗人的。 我轻轻地笑出声,人啊,果然不能自作多情。这种游戏,谁认真谁就注定失去的更多。 姬函,当然不是简单的把我当朋友。可是,在他面前,永远有比我重要的多的东西。所以,觉得差不多了,就丢了……仅此而已。 别傻了,我笑出声,收拾收拾卷铺盖走人吧。 我说姬函,你还真是活的不容易啊!为这为那究竟图什么呐?人生一世,及时行乐才是上计,在这一点上我没那么傻,所以也不会顾影自怜,我要去折磨梁复月! 我的爱情,刚刚以为要萌芽了,一场大雨下来,全打没了。 还能等到来年春天吗? 第二十五章 梁复月说我变了,我没有反应过来,后来他解释说,我变得爱笑了,比原来更爱笑。风满楼下走过一条狗我都会笑,他觉得我病了,还是神经病。 原因是连续灌了三天酒,每次都把他灌得直着进来,横着出去,所以对此他颇有不满。 第四天,我也累了,所以改喝凉茶,我想了一下解释说因为我解脱了。 “就是因为不在将军府做了?” “算是吧,两袖清风,何等悠闲啊!”我摊在桌上,一副大爷状。 “你可真不像样,你老爹知道准得骂你!”梁复月摇着扇子晃了晃脑袋,像只鹦鹉,说到鹦鹉,我又想起那只破鸟……不能往下想了,我揉着脸颊摇头。 “你是怎么治好失恋的?” “啧,”他不满地瞪我,我知道我哪壶不开提哪壶了,看他那张怨念的脸就明白还纠结着呐! “小贤,果然,你是被哪家姑娘抛弃了吧?”他突然反应过来我失言,换上八卦的表情猛瞅我。 “呸,小爷我这么潇洒英俊,姑娘们巴结还来不及!” “你别狡辩,一看你这么反常我就知道七七八八了,哈哈,你也终于沦落至此了!”他开心地大甩扇子,成功把我逼走了。 于是接下来几天我一直呆在家里,这可把我娘乐坏了,之前住将军府,前两天每天都横着回来让她一直愁着没好好和我说说话,实在想的紧。 ****** 几天下来,老爹老娘说我变了,不爱搭理人,说话上不了几句就闭嘴,工作不专心。 怎么和梁复月说得不一样? 我抚摸着发财喃喃道,莫不成真着了那傻子病?我郁结了。 老娘隔三差五撬我的话,我实在忍不住于是说我抑郁的慌,把她吓得不轻连忙去抓药。 喝了几天没效果,我无聊研究了一下药方,居然是给生完孩子抑郁的女人喝的,结果我更抑郁了…… 秀秀说我一直没去看过她,瞧着那表情我明白了原来她对我真有意思,可无奈我对她没意思了。又不好伤了姑娘的心,便调侃几句敷衍了事。 这一做不要紧,我居然联想到之前我和姬函该不会也是这种相处模式吧,于是,看到秀秀殷切的眼神,我胃里一阵抽,仿佛看到了过去傻不拉叽的自己,念头一起更抑郁了。 豆腐滤完浆,就像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滤地干干净净,一点不剩。所以接下来就是煮浆,可这火候真的能把自己的大脑烤熟。我想摆脱这种不在状态的死状态,于是最后得出来结论,在这个地方我只会抑郁的更上一层楼,没得治! 可走,又没得走,天大地大,我却真没了去处。每天看着我的铺子周身散发灰暗的气场,简直要消磨我的耐心了。期间姬函派人来送过钱,我爹收的。一别后,真就没见过那混球了。 我也尝试着运用我那奸商的脑子整理情绪,总觉得两个男人不是个事儿,他也没做错。只不过出了一些事让我误会了。放在之前,我也许还会去问问他,可如今真不必了。 那么问题出在我自己这里,可是问题是什么呐?如果我知道我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一晃就是半个多月,景瑶也没来找过我,许是为了婚事忙活着,发财生了一窝小狗之后我才知道它原来是母的,谁知道哪里勾搭上的,也不见狗爹来认孩子,又是个不负责的。 过去觉得日子充实,那是因为了一些人。现在过日子如流水,睁眼闭眼就是一天。想着如何才能忘了他,却每次被这个念头堵的心慌,也许我该去找姑娘相处一下,总不可能对女子没了兴趣,和梁复月去了趟烟花之地,发觉了空虚,于是认命的放弃了,这下半辈子,我还能喜欢上别人吗? 都说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怎么就找了一棵歪脖子树……要命了。 那天有人在门口说话,我卷过被子捂住耳朵继续假寐,不一会儿听到老娘疾步进来,一把扯下我的被子。 “我没穿衣服啊娘!”我哀嚎一声再次扯回被子。 “你这臭小子什么样老娘没见过,害羞什么?对了,刚才将军府派人送东西过来了。” 一听这名头,我胃里一阵不适,“说什么了?” “是张请柬,二少爷大婚的,你看,还特地给你送来。新娘子是那个景丫头吧,瞧瞧人家,郎才女貌,你倒是什么时候让你妈我抱个孙子啊!他们俩不是和你打小的朋友嘛,你可得收拾好了去参加。” “我能不去吗?”早先还想着这婚事我怎么推脱不去参加,先不说姬函定不会请我了,景瑶这暴脾气的要是知道我不去还不得拆了我?“这是……二爷派人送的?” “那小伙计说是老爷,应该是将军送的吧,小贤你可真有面子!”老娘喜上眉梢。 将军,该不会还为了那只破鸟的事情不好意思才请我的吧?作孽啊。 “我给你去定做身衣服,咱家出去的人可不能丢脸了,到时候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说不定这次皇上还得来!” 来不及阻止,老娘已经美滋滋冲出了门,这是赶得哪门子积极啊?又不是我结婚。 老妈,你说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把我生做姑娘啊,说不定也没这么多事情了。 倒回被子里继续睡,得!去就去,有那么多好吃的别浪费了,等会儿去问问梁复月收到请柬了没有,难兄难弟要有难同当! 番外小剧场:豆腐小剧场 与正文无关,纯属恶搞,看客们看过就忘。 小段子一:麻婆豆腐 梁复月在桌前坐定了,坐的很定,并且用一种十分严谨和探究的目光看着那个一杯接一杯灌茶的叶贤。 “小贤,我有一个问题。”梁复月表情纠结。 “嗯?说!”哇塞,这火气真大。 “你就不想上茅厕吗?”喝了半天的茶了,不憋吗? “……” “好啦,我知道那天我们喝醉了脱光躺在你家门口是很丢脸,不过你也不用这样吧!”梁复月好笑地看着郁闷状的叶贤,“我保证我没有和你们家姬函说一个字!” “胡说,什么脱光!我们明明还穿着裤子的!” “行行行,穿着裤子,不就是胸贴胸地躺在一块儿吗?我打赌姬函没那么小气!” 没那么小气……一想到这个叶贤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小肚鸡肠的家伙不知道在哪听到什么风声,结果一气之下跑到邻县去了,一走就是两天。 “你还说!要不是你,他能走吗?”叶贤气鼓鼓地瞪着梁复月,和这个家伙在一起总没好事。 “成,都怪我,下次再也不在你两吵架的时候找你喝酒了行吗?” 梁复月心想自己容易吗?安抚人不算还被一通责备。这世道,兄弟果然不好当。 “听姬函说,你很会做麻婆豆腐。正好最近我府上来了一个蜀地的门客,要不你去露两手?” “想吃麻婆豆腐?”叶贤眼珠子一转。 “不是我想,是那个门客。” “没关系,你帮我替他捎回去就行了!” 叶贤站起身,笑盈盈朝梁复月走过去。 啪—— 两张锅贴很紧密贴合的黏在梁复月的小俏脸上。 “够麻够火辣吗?”叶贤得意地甩甩尾巴走人。 梁复月呆呆地摸着自己红扑扑的麻婆脸蛋,喃喃道:“姬函说的麻婆豆腐不会就是他这个麻辣老婆吧?” 哼哼哼,叶贤很解气,发誓等那个小肚鸡肠的男人从邻县回来一定要请他也吃一回叶家小贤牌秘制麻婆豆腐! 小段子二:反攻大计=反攻大忌! “姬函,打盆水!” “等等。” “姬函,给那只破驴抽上一巴掌,这么慢等到天亮豆腐都磨不出来。” “马上。” “姬函,刀!” “等着,你小心点。” 自从姬函和叶贤这个豆腐崽在一起,三不五时就要这么半夜帮着磨豆腐,不过也乐在其中。自家小贤认真的模样百看不厌,虽然经常是火气比较大的。 “小贤,你说我们为什么还要卖豆腐?”明明自己家已经很有钱了。 “不卖豆腐怎么养活你?”叶贤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姬函黑线滔滔不绝,敢情这小子一直认为是他在养自己。 “瞎子和我说,一般这种养家糊口的工作都是强的那个来做的。”姬函决定规劝叶贤。纠正他错误思想,而且,虽然认真工作很好,可是看他这么辛苦也心疼,还是不要继续卖豆腐了。 “瞎子,哪个瞎子?” “算命瞎子啊。” “他的话你也敢信?”叶贤眼珠子瞪的滚圆,他们什么时候有的一腿? “他还和我说什么公公瘦瘦的,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姬函无辜。 “打住!”瞎子怎么什么都乱说,教坏了人怎么办?还有,他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叶贤开始怀疑。 “他的意思是,养家糊口都是攻的责任,而你是受,懂吗?所以不用操心。”叶贤荡漾地开始给崔二爷洗脑。 “这样吗?”姬函发达的大脑告诉内心,绝对有点问题,这个叶贤肚子里都是黑墨水。 “是啊,当然是!你不信我,你情愿信瞎子,那你和那个算命的过日子去吧。” 姬函无奈了,算了,他既然喜欢卖豆腐,让他继续卖吧。反正有自己在旁边帮忙累不到他,忙前忙后的不都是自己吗? “姬函。” “啊?” “那头驴又犯懒骨头了,快去抽它屁股!” “马上!” 翌日,叶贤摊在自家摊子上晒太阳。看见姬函风风火火地冲过来。 “你干嘛?” “小贤,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叶贤皱皱鼻子,不明所以。 “瞎子告诉我,为了让你幸福,我要反攻!” 姬函脸上开出了一朵烂漫的花。 叶贤的脸整个凋谢了,怎么……又去找那个该死的算命的了! …… 小贤和二爷的故事会一直下去,所以二爷是否反攻了—— 这个,大家还是去问贤豆腐吧!哈哈哈哈 第二十六章 “熟悉什么地形,来里面熟悉吧。” 其实,我想说我还记得那次手腕的温度。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其实,我似乎也是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将军府前的车水马龙,比不上心里的空荡。我看了看手中的请柬,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起码我要看他得到幸福。 可是姬函,你幸福吗? 客人们陆陆续续到达,大厅里祝贺声此起彼伏,主角却还没有出现,我忍着冲动拉着梁复月跑到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哎,人家少年得意,我们孤家寡人。小贤啊——” “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了你的嘴!”我拿起一个糖糕塞进他嘴里。 “里肿么比偶还诗意……” 我翻了个华丽的白眼,不准备搭理他。 “今天皇上似乎不会来。”梁复月拿出口中的糖糕,悄悄放回盘中,我顿时黑线滚滚而下,等会绝对不碰这盘东西! “你以为皇上他老人家这么清闲。” “话是这么说,不过总该有宫里的人过来吧?” 话音刚落—— “叶贤啊~” 我抻着脖子,僵硬了脊背。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个人间难得几回闻的嗓音。 “我就知道你也会来,刚找了一圈,可不就给我瞧见了!哈哈哈~” “公公好……”我的声音没有颤抖吧?应该没有。 “小贤,你们……认识?”梁复月挑挑眉,很吃惊的样子。 “呵,呵呵。公公比较……待见我,额。”我换上最帅气迷人的微笑对着那天籁。 “哎呦,不见多月又俊了不少。”天籁居然伸手掐了我几下,我的细嫩脸蛋儿啊。 “这位公公,今儿您代替皇上过来吗?”梁复月自来熟的开始搭话,我也懒得和天籁聊天,可是能不能不要把爪子搁小爷脸上了。 “可不是吗?万岁爷最近忙着呐,就让我过来送贺礼。”天籁在我身边坐了下来,该不会要和我们同桌吧!“我倒是也乐得自在——诶!那不是新郎官吗?”兰花一指,我们三双眼睛刷刷转了过去! 火红的袍子,我原以为这么鲜艳的颜色是不适合他的刚硬俊朗,可是人群中,又有谁学的来他的耀眼? 高立的发髻把原本披肩的碎发收起,露出了整张脸,让人确确实实感受着英气的五官,一下子成熟了不少。 “这新郎官真的太俊了,”突然又转头看我,“叶贤你要是穿上也不会差的。”这公公还真的不吝啬对我的“爱意”。 有人在一旁提醒客人落座,婚宴马上开始。 周围安静了下来,将军和夫人坐在高堂那一刻,我猛然想起景瑶的父母早就不在人世了。这样一个瞬间却没有父母的见证,景瑶不知作何思虑。 “新娘入堂~”媒婆的声音和公公真配,我无意识地拿起一个水果大口嚼着,却愣是没尝出味道。 有人把景瑶背下了轿子,同样是红色罗缎,将她娇小俏丽的身姿衬的若隐若现。 大厅里开始响起喧闹,门外放起了炮竹,大门前来往的人都知道今天是他们爱戴的姬将军之子大婚,这也算是洛阳头一遭特大喜事。 景瑶被人轻轻放下,端立在姬函面前,隔着珠帘看不清楚面容,我勾起了嘴角,这是我视为妹妹的丫头。 她也终于成人了,嫁给了……我最欣赏的人。 眼前的景象似乎是梦中的,氤氲开的美让我无法直视。他们的彼此凝视,是我永远无法到达的彼岸,我只能安静而又不引人注意的在这一段注视。 姬函拿起盘中的秤,挑起了景瑶眼前的珠帘,对着她微笑。我的心下意识的颤动,哪怕他没有看我。 我极力睁大双眼,要把这一刻永远的印在脑海,今天是他的婚礼,他最幸福的一天!没错,我难受,可也仅仅是难受。 “新郎新娘拜天地~” 这样的一对新人,这样的场景,值得所有人的祝福。他们的确相配,的确是彼此最好的选择。我的祝福大过不甘,这样的剧本里永远没有我的戏份。 我看着拜天地的两人,终于发自心底的笑了,他们都是我以不同心情爱着的人。 景瑶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将目光定在我身上,我翘了翘大拇指,笑着用口型说“很美”。 她却毫无预兆地落下了眼泪,一大颗。我失神的一瞬她已经转过身准备拜高堂。 她的眼神中,有我不明白的沉重,也许又是我多想了罢。 结束了仪式,两人开始向宾客敬酒。 我低着头开始吃东西,时刻准备着轮到我们这桌,心里有些忐忑不安,我一定要说出最漂亮的祝福语,一定要表现的最自然。 姬函热情地一杯接一杯灌着,简直是疯魔了一般。 今晚过后,所有的幻想都会结束,我要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不再被他人左右情绪。 像是一场有酸甜苦辣的梦,虽然不甘,也终有梦醒之日,就像再深得醉,也有酒醒之时。 “总算看你麻雀变凤凰了,今天真的很美。”梁复月接过酒杯,毫不掩饰自己的怜爱,“他要是欺负你和我说,我拿扇子拍死他。” 景瑶轻笑,拥住梁复月,“你也给我快点娶个嫂子回来!” “我会的。小丫头,居然走在我前面,真的……不甘心啊。”仰起脖子一口将酒干掉,我能看到他抬头瞬间微蹙的眉以及立下的释然,他也明白了懂得了。 “小贤,你也来了。”对于我的出现,姬函有一点惊讶。 “是将军请的我,你的大好日子我怎么可以错过,兄弟之间要有福同享啊!啊错了,当然不是同享老婆!”我拍拍他的肩膀,肆意地笑,“既然梁兄护着景瑶,那我护着你罢,万一景瑶欺负你,哥哥罩着你!” 他看着我,良久微笑。金盏酒杯,华灯四溢,我穿着老妈亲手定做的衣服,互相看着最美好的对方。 “好。”他终于开口,慢慢帮我将酒斟满,很慢很慢,好像这一瞬间过了我们就会天涯陌路。我也好希望这一刹那可以无限拉长,让我可以再看看他。 彼时的少年,没有这诸多的情绪。如果能够再选一次,希望我们可以一如那年那时。 那碗豆腐,我不收你的钱了。因为离别的伤痛,已经让人发不出声音,可笑自己偏生喜欢了咸豆腐,喜欢这咸涩如泪的味道,怎么能够换来甜的结局? “你要幸福。”他举杯。 “你也一样。”我痛饮。 再见了,姬函…… 一圈下来,他最终连步子都迈不稳,摇摇晃晃被人送入了洞房。 “别看了,人早走远了!”我拍了一把梁复月,看他舍不得的小样。 “你说,咱俩啥时候把事情办了?”他一脸真挚地看着我。 “弹开啊!我喝酒,不理你。”怕是我真的无力去喜欢了。 “别呀,我真心的!”笑嘻嘻地抢过酒壶帮我倒上。 “等我们七老八十还没人要的话,咱俩一起凑活过日子吧。 ” “说好了啊!”梁复月爽快的干杯。 老娘,你真把我生成姑娘说不定我就嫁梁复月了!哈哈哈哈哈…… 到了夜深,我独自往回走,出奇的没有醉。 看来,我真的醒了。 第二十七章 “你怎么在这里?” 我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影站在路上,不过光凭背影我就能猜出他是谁。 刚才还在拜堂,他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我走上去想看清楚。 “你是不是喝醉了梦游啊?要我送你回去吗?” 姬函岿然不动,像是僵硬了的雕塑。 “我说,你没事吧?”我有点被吓到,难不成这姬函是通灵鬼? 小心翼翼探出手,噢,衣服是干的,那就不是水鬼。 “你怎么了,说句话啊。”真闹心,谁把他放出来的,那会儿明明都醉成那样了。大半夜不是在开玩笑吗? 嘶——他的手好冰,简直和大雪天的冰块一样。 我下意识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想要传点热气给他。六七月的大热天他是怎么做到这么凉爽的? “你……”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他正转过头盯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放开他的手,真是!太无意识了,叶贤你得改了你这毛病。 “救我。” 他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嘴型却实实在在描绘出了这两个字。 “出了什么事?”我大惊。 “不,救她。” “他?哪个他?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啊!” “求求你,救她!”姬函大力的捧住我的头,把脑袋埋在我颈窝处,我被这个动作震地不敢动弹。 求?姬函何曾用过这种字眼。 我心跳的很快,思绪却乱糟糟的。 “你说的他是——” 颈边传来湿热的触感,他,他在舔……舔!啊!我竭力制止尖叫的冲动。 “你别这样!”我的理智告诉我必须要反抗。 “还睡!快点醒醒!!” 诶?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怎么变调了? 我迷蒙地睁开双眼才发现老妈正不遗余力地揪着我的脑袋,耳边呼来一阵热气,侧头一看,发财趴在我的枕边…… 原来是它干的好事,只是个梦啊。 还好只是梦,万一他真那副样子出现我感觉我真得担心死。 “快起来,出事了!” 我痛苦的揉了揉脸颊。 “怎么了?” “将军府出大事了,你还给我睡!”一把掀开我的被子,甩了几件衣服过来。 出事了……难道那个梦是有原因的?姬函! “出什么事了!”我腾地从床上坐起来,焦急地询问。 她沉下声来,痛惜地看着地面,”哎,这老天作孽啊,多好的孩子……”拿袖口抹了抹眼角,“想想就心疼啊。” “到底怎么了?谁出事了,你快说啊!”刚才被梦魇缠着有点心焦,我猛力拍了一下床板,发财吓得夹着尾巴跑开了。 老娘也被我突如其来的怒意吓到,开口说,“今天早上我去买菜的时候就听大街上都在议论,说是……说是景丫头她,没了。” 心口一抽,没了?景瑶? “什么意思?”我讷讷地说道。 “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老娘抹了眼泪,“现在将军府已经被围起来了,说是谁都不可以出来,你说昨天还好好的拜堂,今天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要去看看!”将外衣一披,想把鞋套上,可这鞋子和我作对一样死活穿不上! “小贤你先别急,就算去也进不了府里。早上那个大公公已经快马送书到京城了,皇上一定会想办法查清真相的。” “姬函,姬函怎么样了?他没事吧?”如果景瑶出事,他呢?他不会…… “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应该没什么大事。不过这打击,刚娶过门的娘子,哎。”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该做什么,什么是我能做的!为什么我觉得我现在像只蝼蚁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娘先去给你准备点吃的,你吃完再到街上看看情况。” 我脱力的滑坐在地上。 景瑶,那个上天入地都想尝试的猖狂丫头,那个昨天还美得像仙女一样幸福出嫁的丫头,怎么会舍得离开我们,这一定是开玩笑。 …… 可是,又有谁会拿这个开玩笑。 其实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儿女绕膝,是不是可以蹭一个干爹做做,到时候应该取个什么名字?要不要去找算命瞎子帮忙? 可是,这些是不是再也没有办法实现了? 我紧紧攥住衣襟,想要大口呼吸,可是怎么吸空气似乎都不够用。 冰冰凉凉,不同于豆腐的咸咸滋味再次尝到,有点苦有点涩。 呵,是要有多残忍,才会给人这般的窒息痛感。 …… 风满楼,聚集了比往日更多的人,洛阳大大小小的事都可以在这里得到各色说法,我的出现让人群安静了一下,环顾四周,没有见到梁复月。 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旁边一桌似乎有个人略带得意地给大家讲述自己的见闻。 “嗨,我听说了,这次大婚很受皇上重视,所以一定会撤查到底!而且那郡主的尸身现在下落不明,让人更加匪夷所思!”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尸身下落不明?!我的酒洒出了杯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听下去。 “现在将军府的人都被禁足了你们知道吧?” 周围的人纷纷点头。 “我看,将军府里有问题。你们知道吗?那个郡主身边的小丫头哭哭嚷嚷说是——” 故作神秘的停了下来,惹得人们不爽的催促。 “想知道?等我喝口茶,讲那么久口都干了。” 砰—— 我把水杯重重落在他面前,逼视着他。 “喝,喝完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语气不善地威胁道。 “别急别急,我会说的嘛!”他急急喝了一口,差点呛住。 “那个小丫鬟说,这件事和二爷有关!” 我瞪大双眼,“你再说一遍!” “那个丫鬟说,这件事说不定就是——” “闭嘴!” 我拿过他的杯子狠狠掷在地上,粉碎一片,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风满楼。 “有病啊这人,明明是他让我说,说了又不听!” “算了吧,他可是那个死掉的郡主和姬二爷的好朋友,你说现在死了一个朋友,又说是另一个朋友干的,换做你会好受吗?” 背后地声音隐隐绰绰传来,我跑到街上,一下子没有了方向。 去找梁复月!这么大的事他没有理由不知道,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景瑶不能白死,姬函也不可以被冤枉! 我向着梁复月的宅邸没命地狂奔。 第二十八章 “你说我家少爷?”门童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我,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他出去了吗?去了哪里?”胸口撕裂的疼痛,一路上跑得太急了。 “啊,少爷没出去,他其实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关在自己房间里。“门童看了看我,斟酌了一下,“少爷他应该是人不舒服吧,要不,你下次再来?” “不用,让我去看他!”说着推开门童径直往里面走。 “哎,你别乱走。得,我带你去还不行吗?走这边。”门童在前边带路,”其实我们少爷今天心情很不好,房间里一直没声响,也不让人进去。” 他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这个时候虽然不应该打扰他,可如果是梁复月,能够容忍这件事这样发展吗? 站在房门口,我没有办法想象现在屋子里面是什么情形。 门童轻轻敲了敲门,等待里面的反应。 “走开,我说了让我自己呆一会。” 门后传来不大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力。 “是我,叶贤。” 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门被打开了。 一个从没见过的憔悴梁复月站在我面前,他从来很注重自己的仪表,可现在真的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你来了。”侧身将我让了进去,屋里果然很狼藉。 “你还好吗?” 我走进,他将门关上。 “不好。”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我还抱着一丝希望询问道。 “应该还没你知道的多吧。” 我在桌子旁边坐下,将风满楼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说到尸体不见的时候他似乎没有惊讶,许是之前就知道了,否则按他性子早就冲到将军府去查实了。 梁复月呆呆地站在那儿,思考着什么。 终于缓缓开口,“我相信不是他做的。” 整整一个上午,因为这句话,我的嘴角终于有了向上勾起的迹象。我的朋友,从来没有让我失望。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们应该把这件事搞清楚。” “你准备怎么做?” “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最重要的是尽快和府里的人联系上,然后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现在将军府禁足,我们不可能进去。”梁复月皱着眉头说道。 “我会想办法,你等着我的消息。” “好,我之前已经派人去京里守着消息了,不知道这次皇上那边会怎么做。我也放出消息让江湖上的人去打听,如果有情况我会告诉你的。” “你——”我之前想过这件事对于他的打击一定很大,却没想到他还是那么理智的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果然是我认识的洛阳第一公子梁复月,一如既往的睿智而清醒。 “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无力地笑了一下,“失去了一个,”他停了一下,“总不能让她这么不明不白地离开,更加不能让另一个背着黑锅。”况且,景瑶也许没有死。 “所以,谢谢你。谢谢你是梁复月,谢谢我有你这样的朋友。” 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应该被什么人理解的话,那这个人就是梁复月,因为我们是痛苦这根绳上共同的牵系对象,他的心情我懂,我的心情他能理解。 在漆黑的通道里前行似乎孤独而绝望,可是知道身边有一个陪伴的人,总会让人有力量再走一步,再走一步,直到看到光明。 ****** “叶贤,就知道你小子要来找我。说吧,准备问什么?”公公翘腿坐在太师椅上,品着茗茶。 “公公你,姓什么啊?” “噗——”一口上好的铁观音喷了出来,真是糟蹋东西。 “你这个……好吧,算是我一直没自我介绍,你叫我郭公公就行了。” “郭公公,郭爷是吧。”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我,指了指我无奈地摇头,看来这爷没白叫。 “你知道这件事到底怎么样了吗?”开门见山对于这种老江湖比较实用。 “这你倒是真的问道我了,昨个喝高了,一觉睡到三更天,结果被人给闹醒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一上午到处跑,还得给万岁爷通报消息去。你这算是赶巧了,我下午就得走,回宫里说明白这件事。”公公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可是我什么有用消息都没得到。 “那具体情况有人告诉你吗?” “现在只是先把将军府封了起来,人我会一个个调查。”呷了一口茶,“据说是媒婆听到动静,过了一会儿觉得蹊跷,于是就在窗上抠了个洞眼看看,结果发现有人躺在地上。”又呷一口,“于是开门进去问一声,发现景瑶郡主已经没气了。她连忙通知人,等到大家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没了,差不多就这么个情况。” “那当时屋里还有谁?” “还有谁?叶贤你傻了吗?当然是新郎官——姬函啊!” “应该是外面的人干的?” “这我也想过,只不过一直没找到杀人动机,而且媒婆一直守在门口也没见有人进去。本来还准备好好盘问,景瑶郡主那丫鬟就过来闹事了,说是觉得这件事兴许是姬函干的,我这都一个头两个大。刚娶过门的媳妇,谁会干这事?”郭公公拧着眉毛不解地说。 “是啊,那她?” “现在让你们洛阳县令审着,看看有什么交代吧。” “那你一走,这件事归谁管?”我急道。 “现在暂时让县令办,不过这次死的是皇家的人,万岁爷应该会派钦差过来,我这趟回去只是交代点细节,过不了几天又得回来。到时就看万岁爷派谁吧。”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还得先把尸身给找到才行,这把尸体给弄走到底是什么意图?” “那郭爷,你现在能不能帮我进将军府?”我得寸进尺地要求。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过去也帮不上忙。”他瞧着我的脸不知在盘算什么。 “我就想看看情况,毕竟他们俩都是我的好朋友,拜托了。” 郭公公点了点头,“等我缓一下就带你去吧,不然下午我人走了你也不知道找谁帮忙去。” “你真是太好了!”我简直要冲上去抱住他转圈了。 “不过叶贤啊,既然你这么关心这个案子。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你有没有想过参与办案?” “我当然愿意!”这求之不得啊! “上次见面不是提到皇上有意用你吗?如果这件事可以圆满解决,对你进入京里当值也未尝不是一个捷径,你考虑好的话,我这次回去就和皇上提一下,让你来帮忙查这个案子。” “真的?公公大人,我太感谢你了!你就是我的亲爹!”我控制不住真的冲上去抱住了他,想转圈来着结果没转动。 “你个小子。”他乐了,“我其实挺喜欢你这脾气和秉性的,有机会还真的挺想看看你能走多远。” 我放开双手,告诉我这么多消息,又肯帮我忙。 如果他不是对我有奇怪的想法的话,那他真的是对我很好的人,还是无条件那种。 可能到了他这把年纪,对于很多东西都不在乎了,说不定把我当成他儿子了,难怪刚才笑得像朵花一样。 “行了,我带你去将军府吧。” “好咧!” 第二十九章 “我不走!”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听你娘的!” 刚走进将军府内院就听到了一阵争执。 “这不是让我不忠不孝!” 姬函的嗓门大老远就传来,从没听过他这么激动,我快步走到声源处。 将军和夫人手里拿着包裹,姬函背对着我似乎在抗议什么,看情况似乎是要赶他走。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吗?”将军吼道,“很有可能沦落为钦犯!难道你还要我和你娘这么一大把年纪因为你的事情而精疲力竭吗?” “爹,不是这样的。” “不是你就给我滚出将军府,就当我没有你这个儿子。” “爹!” “孩子,你就听你爹的,走吧。” “可是娘!” “走,不要再呆在这里。”姬将军雷霆大怒,狠狠地拍了一把桌子。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这件事明白冲着我来的,难道我这么大人还不能为自己负责吗?”姬函眼眶通红,不是因为哭泣而是激动。 “我们不需要你来负责,你当我是你爹就离开将军府。这件事是不是冲着你来的我不清楚,不过你留在这里根本没有用。” “我是清白的,难道我就不可以去申辩吗?” “函儿,”姬夫人走了过来,“不是你爹要绝情,而是这次的事情你是扛不下来的,听话孩子,你就走吧。” “将军,夫人。”郭公公示意了我们的存在。 “郭公公,你怎么来这里了?”姬夫人有些吃惊,不知道眼下的事情被听去多少。 “其实,你们不必这么悲观,毕竟皇上还是一个明理的人,这件事如果不是令郎做的,当然务必会还他清白。现下一走更是有理说不清了。” “郭公公,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姬将军起身走上前,双眼盯着郭公公,似乎在说什么我不懂的内容。 “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如实禀报的,我也相信这件事令郎是被嫁祸的。” “清水本无色,可是只要有第一滴墨汁,那就无可挽回了。郭公公,我们结交这么多年,我的意图你还不了解吗?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请务必保我儿子周全,现在带他离开!” “公公?”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将军和他原来还是好朋友。 “那万一到时皇上找起人来,你就更没法交代了。” “交代不交代已经不由我做主了,我的确不适合当官,你当年的话真说的不错。”这话是对姬夫人说的。 姬夫人走到将军身边,“可是我改变主意了,如果你不是好官,洛阳怎会人人敬你。” “这次……” “这次我还是不会走。” “也罢。” 他们俩说的话我听不懂,姬函也是一头雾水。郭公公似乎明了了什么,“那姬函我先来安顿,你们放心,不会出差错。” “多谢公公,如果可以,姬某定当相报!” “爹!” 姬函不满这样就被人交托了,依然不肯离开。 “孩子,只要你保重,我们就心安了,懂吗?”姬夫人凑到耳边又对姬函耳语了几句,姬函钉在那儿,最后缓缓点头。 “爹,娘……” 院内小心肝叽叽喳喳地叫着,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看着它不理解的画面,他的喧闹是此刻唯一的生气。 “孩儿不孝!” 砰—— 鸟叫声停止了,只有重重地骨肉击地的声音。 比起骨肉亲情,区区膝下黄金算得了什么,只是这一别,真不知是福是祸。 我不曾想过,这次进将军府,居然带出了一个姬函。 午时一过,郭公公就带队出发去了京城,而他让将军夫人放心的安顿之处,是我家。 当爹娘看到我把人领进家的时候,表情已经不能够用呆滞来形容。 还好有一间客房可以使用,否则我得考虑要不要和他睡在一起了。 我和他一路上都没有开口过一句,一直不敢好好去看看他,也不敢问他怎么样了,生怕不小心触动伤口,彼此都会难受。 男儿的血性刚强,只是给自己一个不软弱的外衣,可也恰恰是这个外衣,让自己觉得可以是足够坚强的,就这样自欺欺人。 只有在一旁的,看的明明白白。 是夜,经过房门外,毫不意外他的灯还亮着。 晚饭时,爹娘一直不敢开口,只是不停让他多吃,一顿饭,闷闷地开始,闷闷地结束。 我的收留是一个负担,压在我心口,可是如果不这么做,不让他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眼皮底下,我怕我的心会更加沉重。而此刻,他也并非完好无损。 进去吗?说什么呐? 我在石桌旁坐下,进行着天人交战。 当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我才发现手脚具凉,不知不觉在院中坐了一夜,那盏灯何时熄灭的?那个人有睡着吗? 这一切,可以结束了吗? ****** 两日过后 “小贤啊!”伴随着急匆匆地脚步声,我爹冲进了房门。 “出什么事了?” “你快让那个姬二爷躲起来,县令发现人不见了,正在想办法大搜捕,咱们家不安全啊!” “怎么会发现的?他去搜查将军府了吗?”我一直在等待梁复月的消息以及郭公公回来。 “那个丫鬟和媒婆口径一致,都是说这件事是二爷干的,于是就要提审二爷,一找没发现人。” “可是,这件案子不是还没有明确是归谁管,这个赵县令怎么敢随随便便提审将军府的人。”万一姬函出逃的消息被知道,会不会横生事端,不知道郭公公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你个傻小子,这个赵县令后台是谁你忘了?现在先把二爷带出去藏起来!” 赵县令后台是谁我还真不知道,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奔出去找姬函。 可是,房内空空,人去哪儿了? 我有些上火,这都什么时候还敢乱跑,真是不怕被逮个正着! “爹,我出去找找!” 洛阳说大不大,可是要找一个人,光凭我的力量还是很困难的。此刻唯一让我想到的只有梁复月。 “又是你?今儿个找我家公子的人还真不少啊。”门童将我带进去。 “还有谁来找过吗?” “姬二爷啊!我还听说将军府禁足,可是人不是出来了吗?” 这个姬函,真是胆子好大,直接在大街上招摇! “姬函!” 一进门就看到他和梁复月两人坐在桌边商谈着什么。 “小贤,你怎么来了?”梁复月抬头不无惊讶。 “姬函,为什么招呼不打一个就自己出门了,不知道被人会着急吗?”我脸色有点难看,“你忘了你现在是出逃在外吗?”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担心?行了,我带你先出城,县令在想办法搜查你,现在城里不安全。” “慢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嘴安全的地方,既然要找人,必然也会派人出城去。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回将军府,那边已经被搜查过了,相比最安全了。”梁复月分析道。 “我去安排人,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和姬函面面相觑地待在房间里。 “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他首先开口。 “没关系,我知道你少爷脾气,也没有出门和人报备的习惯。是我要求太高了,不过看在你爹娘的面子上,你凡事小心一点总是不为过的。”我没好气的哼道。 “小贤,对不起。” “你对不起谁了,不用和我道歉,反正被你坑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无所谓了。” “真的很抱歉。” “你怎么了?”这语气怪怪的,怎么一个劲儿道歉。 “我不应该把你卷进来,让你担惊受怕的。” “你当我什么人了,担惊受怕还不至于吧,我叶贤是这么胆小的人吗?更何况兄弟这么多年,难道你让我放着你不管?”我顿时火气又噌噌往上冒,这家伙宁愿麻烦梁复月也不愿意让我帮忙是不是? “我会尽快离开这里的,到时候你可以过会原来的日子。” “……” 一切还能回去吗?原来的日子,原来的日子里还有个丫头叫景瑶。 “随便你吧,我累了。” 以为自己可以做点什么,到底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因为他从始至终没有把我当做可以依靠的朋友。 随便吧,都是一厢情愿。 “你有什么打算?” “去找我哥哥,然后想办法把事情弄清楚。” “你哥?”那个消失于江湖的姬家大公子? “他一直有自己的势力,我现在去投靠他比较保险,也可以一起为爹娘平反。” “你自己一个人去吗?”我暗暗地有些期待。 “嗯。” “去多久?还会回来吗?”混蛋,我这语气怎么和质问外出丈夫的小女人一样! “不知道,如果能解决这件事,应该会回来。” “那……” “姬函,小贤,快走!” 梁复月打断了我的话,“搜城已经开始了,我安排人手在后门,你们跟我来。还有一些事情,我边走边和你们说。” 到达将军府后,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中了,已经糟透了。 第三十章 自古以来,文将武将总是因为先天的关系,难免意见相左。廉颇蔺相如之辈只能让后世高山仰止。 据梁复月的消息来源,目前京城很混乱,矛盾集中在了朝堂上。以秦寿为主的一片反动势力似乎占据了主导,皇上为此心有余而力不足。 本来应该由钦差奉命查询的案件,竟被一个现实版的赵高给颠倒黑白,一局定音! 除此之外,朝内纷纷传来将军意图谋反的言论,秦寿趁机呈上联名弹劾书,并历数罪状,想要将将军府一击击垮。可以说,现在的局势完全朝着最糟糕的方面发展,姬函的表情只能有菜色来形容,低气压笼罩了一路。 郭公公?! 从墙外翻进将军府居然在大厅撞见了他,他已经从京城回来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臣姬昊谢主隆恩。” “姬将军,你还是先委屈一下吧。皇上他也是有苦衷的。” “郭公公你不必多言,姬某心中已经很明了。” “那就请吧。” 姬函欲上前拦人被我制止了,现在的情况还不了解,贸贸然跑出去不合适。 等到将军夫人被带走之后,居然有手持封条的侍卫往大门口走。 “这是怎么回事?”我看了一眼梁复月,他也是一脸迷惑地瞧着眼前的情况,“难道是皇上下旨定罪了?” “我的线人还没说,可能消息有些问题。” “等下我去问问公公,姬函你先别急,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糕。” 我们一直待在将军府的一个角落,却意外发现府里的人在收拾行李走人,我悄声拦下一个准备问一下情况。 “小贤?”居然是那个大厨! “你和我说,刚才皇上下的什么旨,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你们都要走?” 大厨愣了一下,颠着自己的包袱踌躇着开口。 “哎,你走了以后发生了好多事,真是世事难料啊。原本以为会有一个少夫人,结果……将军为人宽厚,到底是谁在害他!” “你先告诉我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其他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压着嗓子问。 “我们离开是将军和夫人的意思,他们说府里将会有大的变故,让我们先自行寻找后路,若是将来还能重兴,那就再回来。”厨子一脸伤感,“刚才那个公公来传圣旨,说是要把将军夫人投入狱中!” “什么?” “说什么叛国,谋害皇亲国戚,我也没听明白,可人已经被带走了!” “叛国?”这是哪跟哪儿,一定是秦寿在背后搞鬼,不行,必须找郭公公问清楚,“那你们先走吧,自己小心。” “嗯,你也是。”大厨背起行李,走出没几步又回来了,“小贤,二爷是不是和你在一起?”眼睛往我们躲藏的那个小间瞄。 “没有,就我一个人。”我下意识的防范。 “你放心,我不会背叛将军的。我只是想说,一定要照顾好二爷,拜托了。现在只有二爷可以帮助将军府平反。”大厨几欲下跪。 “别这样,如果我遇上他,我一定会的,你放心。快走吧!” “嗯,后会有期。” 送离了大厨,我们一直在那个小间待到了夜黑,期间去厨房搞了一点吃的,这一天下来还没好好吃过什么东西。 “姬函,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梁复月啃着包子,不无担忧。 “先别提这个,我出去打探一下情况,你和他两个暂时留在这里。估计一时半会儿官兵发现不了。”我囫囵着塞下包子准备出发。 “去哪儿?”姬函将我拦下。 “找人了解情况,放心。”我拍拍他的肩,笑着点了点头。 “小贤。” “你给我藏好了,我马上就回来。” 路上遇到了穿着衙役衣服的人在巡逻,为防止多生事端,我尽量避开他们。 郭公公住的地方正好是皇上行宫附近的宅子,周围除了一些必要的护卫也没其他人,我表明了身份让人去通报,不过片刻就被请了进去。 “叶贤,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公公坐在上座静候着我。 “你之前也没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成,是我的失误。”公公笑了笑,命人上茶。 “我来是有事情要问,将军和夫人到底为何?”我迫不及待开口。 “这个……” “你就直说吧,是不是秦寿?” “是他,也不是他。” “什么意思?”几时这老小子和我打起了哑谜。 “欸,叶贤你只是个市井毛孩,自然不理解这宦海的浮沉。我也不妨直说,的确,左丞相有意为难姬将军不假。” “那现在这件案子,难道说皇上不查就定夺了?”我急道。 “这两天皇上也没好好休息过,一心为了这件事。都焦头烂额了!没有办法,所以只能先将将军收监等候。” “可是,单凭秦寿的一面之词怎么可以定罪?” “坏就坏在他在朝中笼络了一批势力,联名控告。又弄出了一个叛国罪,将多年前的旧事翻出来。现在殿前已经没多少人敢为将军说话了。皇上他急,也急不出个办法啊。”公公紧皱着眉头,连连叹息。 “难道就这样让一个佞臣将忠臣良将给害死吗?”我气愤地说道。 “叶贤,你可知,不是皇上不想救,而是为了这社稷的太平啊。文武大臣之间的争斗本就各凭本事,现在左丞相势力猖獗,就算皇上有心护短也是完全力不从心啊。”公公放下茶杯,“至于那个钦差,目前也没有定下来。” “那我们应该做什么?” “唯今只有一计,那便是找出真凶,换将军府清白。” “怎么找,现在尸体也没有,证人的口供都是不利的。” “所以,要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证人可以被收买,当然也能反收买。” “你的意思是……” “公公!” 门外小太监尖着嗓子冲了进来。 “何事这么慌慌张张?” “启禀公公,朝中有快马来旨,请公公过目。” “拿来我看看。” 一卷黄书,在他手中颤抖着读完。 “晚了……晚了。” “什么晚了?”我急忙扶住他,接过圣旨看。 “证据确凿……罪行累累……抄家……择日候斩!”我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这是怎么回事?” “我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趁机……秦大人,你未免太狠了!”郭公公痛心疾首。 “怎么可以这样?一个大将军,没有经过三审就定罪?而且也没有提审,也没有画押!” “叶贤,这只是借口你懂不懂,不单是因为这个案子,单单一个叛国就可以抄斩了。可是我没想到皇上竟这样妥协了,居然连复奏都不允许。看来这次是铁了心了。” “复奏是什么,难道没有办法了?” “现在是有人要将将军置之于死地啊,这是早有预谋的,只不过正好遇上了景瑶郡主的事件师出有名,连皇上都救不了我们还能做什么?” “可是圣旨上只写了这件案子,我们只要有证据证明人不是将军府害死不就行了。” “你个傻小子,我说了单一个叛国就足以定罪了。”公公急得团团转。 “那为什么之前没有定罪,到这时候才说。” “这个我也不知道,左丞相心中有何思量我也看不透。” “难道!难道就这样冤死了将军府上下吗?”难道将军早有预料,所以才遣散了家丁。 凭什么一纸之言就可以颠倒黑白,将军为什么没有反抗? “公公,快马来函!” “是什么?” 接过信纸展开速速阅读。 “后日,监斩官,秦寿。” 混蛋!大奸臣! 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和姬函说? 番外小剧场:今夜哪里有鬼? 叶贤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挺尸一样到第二天清晨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是近来,不知是不是年岁见长的原因,夜晚总会惊醒,而且觉得院子里有人。 每次起床想要看个究竟,可总是心里慎得慌。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是夜,下起了大雨,不知是不是天气糟糕,那个“鬼”似乎没来,于是叶贤安心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出门的时候,听到爹娘在抱怨昨夜有动静。 奇怪,昨天我睡得很香啊? 出门去找梁复月,结果人居然在睡大觉,去找姬函,居然也在戏周公! 这一个两个晚上做贼去了吗?又过了几天,算算日子,似乎快到生日了。不知道姬函会送什么礼物?上次和他闹着玩说不要礼物该不会当真吧? 心急地等待,表面上又要保持镇定,叶贤表示很痛苦。 终于到了生日,一大早被老娘挖起来吃了一碗长寿面,给邻居送了红鸡蛋,咦?又不是结婚?左等右等也不见这几个损友有所表示,索性下午的时候梁复月邀出去喝茶了。 桌上谈天谈地,可就是不见有礼物,连句祝福也没从嘴巴里冒出来。 叶贤心想,没错男人之间送个什么礼物啊太矫情,可是生日快乐总该说一句吧? 结果……什么表示也没有,浪费了一下午时间。 叶贤相当郁闷。 到了晚上,别说礼物,姬函连人影都没见着!这个家伙不会忘了自己的生日吧? 晚饭吃的毫无心情,最后躺在床上还隐隐期待有什么惊喜。可是都已经快凌晨了也没有任何动静,果然是把自己的生日忘了TT 姬函,你个混蛋…… 一大早醒来,什么也没发生,打着哈欠走到磨坊里面。 咦?没怎么没有锁?这个点爹娘一般都没起,难道是小偷?里面除了一头蠢驴还有什么好偷的? 这年头做个贼都这么没有智商。 叶贤操起一根木棍,轻轻把门推开。磨坊为了保湿保阴,只开了一扇窗,并不是很亮堂,可是此刻房顶上居然闪着不定的光芒,而且不是零星的。 叶贤咽了口唾沫,难不成是前段日子的鬼,这是鬼火吗?……鬼可以大白天出现吗? 壮着胆子走进去,棍子攥得紧紧的。有声响! 不行,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被这种玩意儿吓到。混蛋,小爷这次一定要化身捉妖大仙,管他黑无常白无常统统不放过! “到底哪个无聊的鬼!”大喝一声准备砸过去—— “嗷!”吃痛地滚动声。还怕疼,看来也不是什么厉鬼,再吃我一棍! “别打!是我!”这个鬼声音还挺耳熟,听上去有些欠扁。 一定是学的来骗人,才不相信你! “怎么了?”诶!怎么还有一只!他奶奶的今天阎王爷大放假啊! “快醒醒,叶贤疯了!”鬼四处逃窜。还知道小爷的名字,难不成看了阎王的生死簿来收我的?混蛋我生日礼物还没收到你居然要带我走,不打死你我做你跟班! “嗷!”又是一声惨叫,“我是梁复月啊!停手停手!” “梁复月?你做鬼去了?”我放下木棍,仔仔细细往那边瞧瞧, 真的是他,还有一只呐?姬函! “你们没事跑我家磨坊里装神弄鬼干嘛!”我气急攻心。 “矮油我的小太爷,还不是为了您老的寿辰,我这几天天天晚上没的睡,昨儿还得把你引开去茶楼,现在可好,还被你当做小鬼给揍了!姬函,你这得怎么补偿我啊!” “啊?啊!小贤啊,那个,那个我们其实是为了给你惊喜的。”姬函似乎还没完全清醒,声音糯糯的。 “呵呵!惊倒是有了,喜从何来啊?”我没好气地嘲讽。 “那个,不是这两天累得慌,结果不小心睡过头了。我们准备了生日礼物。” 哦?我四下张望,没看到什么金银珠宝啊? “在哪儿?” “你头上。”“哈?”摸了一把没摸到。 “头顶上,抬头看看。”梁复月受不了地扳着我的脑袋。 “这个?”那些亮闪闪地玩意儿,“这是什么?” “萤火虫啊~我和姬函天天晚上出城去抓,好不容易抓了这么多,还得趁你睡着的时候搬到磨坊里,每天晚上都没的睡。你看,多漂亮!” “原来前些天的鬼也是你们!”我嚎叫一声又抓紧了木棍,梁复月连忙抢下。 “对不起,睡过头了,其实这个晚上看更好看的,我把它摆成了南斗的形状,南斗主生。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姬函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好吧,叶贤承认稍微有点小感动,毕竟这么多晚没有好好睡觉就为了这个什么南斗阵啥的破玩意儿。“那,谢谢你了。” “还有我啊!”被我敲了脑门的鬼开始邀功。 “行了,少不了你!睡醒了吗?睡醒了小爷请你们吃早饭去。” “好咧!”梁复月大踏步奔出门,还不忘揉着脑袋。 “对了,怎么会想到这个的?”这个礼物其实还,挺有心意的,就是等会儿还得放生。 “梁复月说,给你摘星星摘月亮的话一定会非常感动的,可我没法做到。于是就想到了用萤火虫。” “摘星星……摘月亮。梁复月你给我站住!你把我当小姑娘啊!!给我站住,看我揍不死你!” 三十岁生日的头一天,很热闹。 屋内,“老公,你说咱家那小子怎么这么不浪漫,你要是这样做我准感动死。” “孩子像我。”翻了个身继续睡。 “你个老东西,就知道钱!” 第三十一章 “爹。” “姬函?你怎么进来了?” “孩子,你怎么会来这里,快离开,被发现的话就走不了了。”姬夫人着急道。 似乎并有没受到虐待,只不过换上了简陋的囚服,周围几个同样身陷囹圄的人好奇地看向这个角落。 “两位放心,我已经把闲杂人等打发走了。” “郭公公?是你带他进来的?”姬将军转向公公言。 看着平素虽算不上锦衣玉食的父母此刻沦为阶下囚,换谁都不会好受的。 “爹娘,我对不起你们。”姬函跪在监牢外,久久不肯抬头。 “傻孩子,爹娘的事和你无关。如今这一切,爹不是没有想过。” “将军,皇上他……”郭公公为难地开口。 “公公,你不必说了,姬蔚早就知道有这一天了,皇上他做的并没有错。我本就是前朝招安的人,叛国不叛国,这都不好说啊不是吗?” “将军,总有一天皇上会还你清白的。”郭公公叹息,每一朝每一代,都要为这王权牺牲多少无辜的生命,洒下多少的热血。如若不是现下朝野不稳,怎奈何牺牲了这样一员猛将。 “我现在唯有一憾,没有看到我儿子和他自己的妻子幸福地在一起,没有抱上可爱的孙子。可是,只要能够保重性命,即使我不在人世了,依然可以想见这一派幸福画面。” “爹。” “男子汉大丈夫,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被人冤死。” “姬函,答应爹。不能劫狱,绝对不能!也不要插手这件事。从离开这里开始,你就是一个独立的人,要好好地生活。”姬将军压低嗓子说。 “爹!”男儿有泪从不轻弹,我至今没有见过姬函哭泣,即使此刻也没有。 试想,如果现在那边的是我和我的老爹老娘,我恐怕只会抱着不能救出去也要一起上刑场的决心吧。 “姬函,其实我们一直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老爷!” 姬夫人拦下,脸色不佳的看着将军。 “姬函,记住,往后你不再是将军府二公子姬函,找到你的大哥,平平安安生活,懂吗?”姬夫人隔着木栏抱住姬函,轻抚着他的脊背,慈爱而又温柔。 “我没有办法。” “你能来看我们就已经足够了,爹娘到了这把年纪什么也不图了。如果我们的死可以换得皇兄的心安和百姓的福祉,那也足够了。”姬夫人一直是一个严母,可是这些日子在我眼中,她和普天下的母亲又有何差别? 昏暗的监牢中有潮湿的味道,夹杂着丝丝腐臭,堂堂一代名将却落得如此下场不免让人心酸。 “将军,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时候不早,再不出去怕会惹人怀疑,左丞相今天下午已经到达了洛阳,我怕他埋布眼线。” “姬函,今晚就离开这里,就当这是一场梦。明天的路,有我和你娘携手,就不孤单了。” “爹……”什么东西,亮闪闪滑过黑暗,加重了牢中的湿气。 “走吧,保住自己。” 依依不舍这四个字原本是什么意思,我已经想不起来。生离死别的含义究竟有多沉重我也难以体会,只不过我感觉自己的左胸口也有阵阵痛感。 姬函,如果我痛了,你是不是可不可以少痛一点? 临别千语,化为无言。 我们踏着诀别的曲调,行走在黑暗的牢狱,脚踩的时间,没有感情的流逝。 “叶贤?” 队伍末尾的我,停了下来。 …… ****** “梁复月,拦着他!” “滚开!” “你这样去是送死你知道吗?” “给我滚开!” “梁复月,拦住他!爹,拿绳子来!” “叶贤!今天你敢拦着我,我必与你恩断义绝!” “就算你现下捅死我,我也要拦着你!” 房间内一片混乱,梁复月紧紧抱着姬函,可是瘦弱的他抵挡不了姬函发狂的蛮力,我死死堵在房门口,红着眼睛盯住姬函,决不让他踏出一步! “叶贤!现在被推上刑场的是我的爹娘!生我养我的爹娘!如果你当我是兄弟就给我让开!”死命地挣脱梁复月地束缚。 “我就算不和你做兄弟也好过眼睁睁看你送死!记得你答应你爹娘什么吗?什么叫抄家你懂吗??一个都不放过!!你现在出现不是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你只要出去就是死!!”我撕扯着喉咙大吼。 “你现在可以这么理智是因为将要死的不是你的爹娘!畜生!给我滚开!”姬函急红了眼,愤怒地吼道。 如果我说,这爹娘我愿意认你会怎么想? “就算我是畜生我也不会让你一步!你过去根本做不了什么,白白送死能挽回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爹昨天才和你说的你忘了吗!”我贴在门板上,不让寸步,“爹!绳子!” “叶贤!我以为我们是兄弟!你就这么对我吗!!”一股怪力让他挣脱了梁复月,冲上来狠狠地给了我一记拳头,没有留一丝余力。 嘴角立马涌来腥甜的味道,“正因为是兄弟所以我不能看着你送死,如果你想泄恨你就狠狠地揍我好了!反正我不会让你出这个门,除非我倒下!” “好!那我今天就让你横躺在这里!!” 又是一拳袭来,我闭上眼认命地受着。 静默,拳风扫过脸颊,却没用疼痛施加。 睁开眼,那行清泪刺痛了我的眼。 姬函的拳砸上了门板,滑落在我肩头,整个人突然失力一般瘫软。 “你为什么要拦着我,那是我爹娘……我的爹娘啊!”一个怀抱紧紧抱住我,用了几乎将我窒息的力道。 我知道,那是你的爹娘;我知道,我这么做是多么的残忍;我知道,我是个混蛋。 可是我更怕失去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沉闷地哭泣从肩颈处传来,滚烫地液体浸透衣服,左胸口处又是无名的钝痛。我们可不可以用这一场泪水洗去不甘洗去悲痛,然后汲取力量? “我替你去。” 声音顿停了一下。 “你去做什么?” “我不能陷你于不义,也不能眼睁睁看你送死。那么,我替你去。”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 “不要!你会白白搭上一条命。” “你也知道吗?你也知道这样去是送死,你和我又有什么差别?谁也没有三头六臂,谁都知道成功几率是零,你以为我愿意看着我的兄弟就这样去死吗?姬函,请你换位思考一下好吗!” 梁复月静静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房内只有一个哭泣的男人,和另一个也被悲痛淹没的男人。 …… 小小的洛阳城,染上了无力的白,没有人围观的刑场不知是何景象,家家户户在用沉默哀悼,用无声缅怀。 洛阳的雨,如斯潇潇,像是悲情化成了连绵难断的愁与苦,洒遍了这方尘土。 沙场半载饮狼烟,忘却虚名一世闲,是非功过,忠骨烈魂沧海叹,总是风流名。 好一个寄情苍生的大将军,一抔黄土,半杯浊酒,若得泉下相知,不枉全城缟素,哀乐一片。 第三十二章 洛阳的全城沉默传到了京城,皇上得知后下诏书昭告天下,已故大将军姬蔚犯有叛国之罪,与前越逆贼有来往,证据确凿。至于其膝下二子,鉴于长子脱离家族久远,难觅踪迹暂且不计。而次子与郡主一案关系密切,因此要严加追查。 由于是戴罪而死,没有办法立一个像样的碑给姬将军,人们却依然络绎不绝的前来祭拜。据说新任将军是皇上的一个心腹。 姬函的离开在我的意料之中,在行刑后的第三天我看到了他准备好的包裹。 其实我偷偷打开来看过,不禁感叹东西好少,除了几件衣服和将军府带出来的少许物品。 是不是行李越轻抽身而走越容易?随时可以准备离开,随时准备浪迹天涯? 我在衣服下面塞了一块玉,这是我小时候爷爷给的,虽算不上值钱。不过万一他遇上什么也许能用上,毕竟将军抄家之后什么也没给他留下,他的路途有多远我也不得而知。 “如果觉得不安全,就不要告诉我你的行踪了。” 城外密道,我准备了践行的酒,不敢招摇引人注意,毕竟他现在还是钦犯。 “你要保重。”姬函望着我的眼,简简单单四个字。那样的眼神我不敢直视!稍稍转过视线。 风过,叶落。我想这就是叶与枝的分离,正像如今的我们,只是他们可以随着季节的轮转,春遇,秋离。 其实我和他至今没有表过态,虽然早有预料他会走,可是依然下不了决心告诉他我的感情。我也更加没有什么立场和他一起走,所以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你变了好多。”他微微一笑,多久了?距离他的上一个笑容多久了? “因为没有理由不再改变了。”他也一样,外表变坚毅了,内心也更加执着了。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姬函。 “这酒,我一个人喝就行了。”姬函拿过酒,豪饮一番。 “为什么?”践行酒只允许远行的人喝吗? 有叶子落在他的肩头,我差点不自觉抬手拂去,可是转念,又徒然垂下了手。 “因为这只是你请我的,等我回来,我再请你!”不需要带上分别的意味。 不求相濡以沫,也不要相忘于江湖,只希望可以相望于江湖。 “我等你。”我仰面露出极灿烂的微笑,“等你回来,我们兄弟三个再喝一场!”梁复月没来,因为今天是景瑶的头七,他一直在衣冠冢前陪伴。 风有点大了,刮过来扬起沙石,我在想要不要劝他改个日子,等天气好点再走,张了张嘴,又是放弃。 “小贤,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他突然转换了话题。 “不就是你吃我的豆腐没付钱,当时还以为你在耍我。”我回忆过去,点点笑意染在唇边。 那年,两个小屁孩,一个盘算着坑另一个,结果没想到到头来被坑的是自己。 “当时真的忘了给钱,咸的豆腐。哈哈,全天下只有你会做!所以,千万不要忘了你的手艺。”他拥住我,用一种男子之间直接而又热情的方式。 “你还想吃啊,我可是已经戒了。”这豆腐的滋味,我已经不喜欢了。 “咸豆腐,贤豆腐,我确实会想念的。”拍着马身,调好缰绳,“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发了。” 离别是什么滋味,因为不同的性质而各有甜酸苦辣,我相信不是诀别因此我等待重逢。从认识到如今,我们几乎从来没有分开过,也没有想过会分开。 他翻身上马,我只能抬头仰望,逆着光的他是这样美好,让我想要留下这一刻,用以咀嚼接下来的时光。不过我忘了,他的名字他的模样应该是早就刻在了我的最深处。 没有再见,没有后会有期,因为我们都相信下一次的见面不会太远。可是,为什么看着那个策马远去的背影,我还是会凝重了眼神呢?这翻覆了天地的剧变他是如何一人承担了下来。 黄土翻滚,烟尘弥漫,一个人的背影,可以拉的多长,从那一端延伸到这一端。一个人的背影,可以有多孤单,却如何做到了他的潇洒?离开了土壤的根茎需要多么的顽强才能继续存活。 微微张口,话卡在喉头,吞不下说不出。 他会回来的,所以我等着。 “姬函,我会等你!” 能听到吗? 这代表了“姬函,我喜欢你”的话,喜欢太沉重,一开口就是承诺,我不能在分开的时候给你,不能增加你离开步伐的沉重。所以,你要早点回来喜欢我,我答应你我会一直喜欢你,我答应你,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亲口告诉你! 我愿意用最明朗的心情去面对接下来的生活,你也要一样。 你不在,我也过得很好,可是这不代表你不重要。 又是叶落,这个夏天为什么叶子落得如此频繁?我拿下肩上的落叶,迎着阳光看它的丝丝脉络,如此错综复杂。 总说少年无知,谁又真知少年,举杯祝东风,与君同酬,他日再赏洛阳情。 第三十三章 “找到人了吗?” 我离开书桌,掩了掩桌上的东西,迎上去问。 “回大人,还没有,不过我已经加派人手了。” 我点点头,示意他先下去。还是这样,还是这样!一直有种感觉,谁在阻挠我,不断地和我作对,不过我做什么都像被路边的杂草牵绊着。 混蛋! 那次事情结束,秦寿早早回京。我送走了姬函之后去找了郭公公,内心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哪怕这件事情也许对于某些人是告一段落了,可是对于我,杀害景瑶的凶手还没有落网,心里的结没打开过。 说来促成这一切的还是已故的姬将军。 ****** “将军?”走在最后突然被叫住,我诧异地回头看。 “我有一件东西要交给你。”他没有像变戏法一样从身上或者后面草垛里掏出东西,想也是,怎么可能带进牢里面,“我知道你和姬函是从小的朋友。可是,我夫人不希望姬函和这一切再扯上什么关系。所以我只能拜托你,将它交给皇上。”将军难得的严肃。 “是什么?”我突然好奇了,是什么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知道的。 “这件东西你看到了就会知道,现在不方便说。”他示意我贴近一点,前面的人还没发现我掉队,我俯身过去倾听,是一个地址,“说来现在的一切与它也是有莫大的关系。你好好利用的话,说不定可以被皇上器重。”姬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我皱皱眉头,这话中话听得让人难受,我向来油嘴却也不喜欢拐弯抹角的话。 沉默了良久,将军复又开口。 “对不起,请原谅我们的自私。虽然不想让姬函牵扯进来,可是有些事还是需要有人去做的。如果你能将这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至少也能让我的媳妇泉下明目。”姬将军诚恳地说道。 “将军放心,这个你不说我也会竭尽全力的。”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我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那好,一切拜托你了。务必亲手交到皇上手里。” ****** 我循着姬将军的地址找到了东西,将后来狱中的情况半藏半掩的和郭公公透露了一下,希望可以去面圣。 “皇上也早有此意,那这趟你就和我一路吧。” 于是,我去到了一直只在传闻中的京城,当然已经是姬函离开后的几天,梁复月与我一道随行。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人生会和这个繁华的地方有交集,想到那次灯会的一卦,或许那瞎子也许真有几分本事吧。 皇上当晚接见的我,地点居然是宫外,让我不免有点慎重的感觉。 “坐吧。” 简单的行礼之后,我坐在了一旁,皇上穿的是便服。何以把这次见面弄的如此小心翼翼? “你和郭公公说的是真的?”皇上迫不及待地询问。 “嗯!所以皇上,将军他是清白的,如果他真的叛变怎么会让我将这件东西交给您?” “这个你不必多言,朕自有断夺。先将东西给我。” “皇上,洛阳百姓人人请愿,皇上难道不放在心上吗?”我自是不知道这权势背后的水有多深,可是起码黑白我还是能分清的,手上的东西是将军到死示忠的证据,还不足以证明这叛国的荒谬吗? “你叫叶贤对吧?” “嗯。” “叶落归根,贤臣事主。朕当时的话你可还记得?”皇上叹息了一声,“我是很看重你的才华,也希望你效忠。可是说话太过没分寸可不行。姬将军的事情,我且当你年少稚嫩,你不必再提。” “将军是清白的。”有时我也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主。 “大胆!朕的话你听不懂吗?”皇上震怒,拍了一下桌子。 “那至少,姬函绝对没有杀景瑶郡主。”我觉得有时候自己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这算不算愚勇? “这件事我会思虑,姬函好歹也是朕看着长大的。他的为人朕清楚,但是现在戴罪潜逃就是他的不对!” “可是皇上,您当时的圣旨是抄家,他不跑的话现在岂不是也成了刀下亡魂!” 简单的沉默。 “你这小子,难道这么的不怕朕?”皇上突然笑道。 “因为我相信皇上是明君。” 在来之前,梁复月已经帮我仔仔细细分析过皇上的性格脾气。我没有把握,只能凭着直觉做事,而我天生带着三分幸运,这一次也不例外。 “哈哈,古有魏征。朕也并非不明事理的人,但是你还是小心点,莫要触了朕的逆鳞还不自知。说吧,你想要什么?” “查明真相,还他清白!” “好一个查明真相!你倒真的高估了自己几斤几两,啊?” “皇上,秦寿当道,朝野不稳。现在孰是孰非定论过早,草民出生低贱,却真心希望这一切可以明明白白。皇上难道不希望出现一个可以抗衡秦寿同时又效忠于您的贤臣吗?”我孤注一掷。 “你是在说你就是朕需要的贤臣?” “是不是我不敢说,只不过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帮助皇上,所以只有一事相求,给我权力,让我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让你调查倒也无妨,毕竟景瑶也是我疼爱的孩子。但如果你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能力,我要你何用?”看到了皇上有松口的意思,我在心里长长吁了一口气,底气也不免多了几分。 “我拿到了皇上最想要的东西!” 立马将揣在身上的东西呈上,还带着我因为紧张而发烫身体的余温——黄金伏虎,千军挥毫。 皇上接过细细看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地思考了一下,半杯茶喝尽,就在我快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口。 “好!我就当你叶贤是我的一枚贤才!你想要什么权力?” 四目相对,我眼中有灼灼光芒,不自觉地带上三分笑意。 “右丞相。” ****** 虎符是兵遣将用的兵符,自古劈为两半,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只有两个虎符同时使用,才可以调兵遣将。另一半一直在将军手中,按照将军当时的话,是为了避免朝廷继续在外征伐所以一直将它存放起来,皇上几次想要收回没有成功。 皇上表面是明君,内心却还是野心勃勃,若是能够调兵遣将必是苍生受苦。不过现在秦寿狐假虎威,皇上自是更希望能够得到虎符掌握兵权,以此来压制他。 我不知道这次姬家的劫难是不是真的和这小小的兵符有关,许是背后另有隐情。否则只要皇上动用天子威望,还怕拿不到这兵符吗? 梁复月摇摇脑袋,笑道,“不是拿不到,而是自古虎符就没有全部交给皇上保管的道理。若真是如此,怕是会落得暴君之名。只有被牵制兵权才能显示自己的仁爱厚德。” “是害怕皇上真的去战争?”我想到将军的话。 “这可能是一个原因,可是你反过来想,逆贼作乱,自己没有实权,而信任的将军又被发现叛国,皇上会怎么想?如果除掉将军,还能拿到兵符,岂不是一举两得。按照新任将军是心腹的情况来看,加上皇上手握兵权!秦寿现在应该不敢有什么动作,现在这个局势可谓是最好不过。”梁复月遇上这种分析时政的事真是头头是道,我庆幸身边有他,否则这京城的龙潭虎穴我怕是不敢轻易涉足的。 “可是难道不想想这其中可能有冤屈,为什么不可以联合将军呢?” “小贤,你这样去猜测圣意小心吃亏。知道功高震主这句话吗?现在洛阳的百姓闹得越厉害,皇上越会觉得自己此举是正确的。” 我的眉皱成了一个川字。 “君要臣死,臣岂有不死之理?” 梁复月拍拍扇子,呷了一口蜂蜜茶。 也许,我还是想法太幼稚了。 “幸好有你在身边。”我再一次感叹,就我现在这点心思真是被人搞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啧啧,右丞相不要折煞小的了。”他调笑着挤兑我。 “你要是不帮我,这右丞相帽子估计明儿就被人在回家路上给连着脑袋摘了!”我瞪圆了眼睛,也和他开起了玩笑。 “谁让你小子这么敢戴?我估计那秦大人对你扒皮拆骨的心都有了。你说你,我只是让你混个三四品做做,你倒好,狮子大开口!还真让皇上答应了!” “那不是仗着有你嘛,官大一点做起事情来才没有障碍啊。”我揽过梁复月,现在在这京城,除了郭公公和他,我已经不知道能去相信谁了。 “我说真的,小心爬的越高,摔得越惨。” “只要查完这件案子,我就告老还乡怎么样?” “皇上不放人啊,这么水灵灵能干的贤臣留着多好。”捏了捏我的脸颊,居然敢吃我豆腐!你死定了! 暂时还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怎样,那就边走边看吧。摸着石头过河虽然武莽,却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总比止步不前好一点。 庭院里花已落尽,一些打算明细的鸟儿已经开始准备迁巢了,我呢?不禁失笑,我呀……把资料放在一堆书中,静候那位热情不减的大将军。 第三十四章 秦寿在这之后的确安分很多,可是我不知道他肚子里有什么坏墨水。按他这么禽兽的名字禽兽的做派,估计准备了十大酷刑来孝敬我也不为过。 当然,对于我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别说他们那些人,满朝文武基本上没几个看得惯的,区别就在于有人内心腹诽有人当面捅刀,每次下朝免不了被人冷嘲热讽一番,我都开始佩服自己的抗压能力了。 不过新上任的将军倒是和我关系还不错,也许因为同样是年纪轻轻身居要职的原因,三天两头来我府上主动做客。这种热情让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皇上派来勾搭我的。 “小贤,已经把人带来了。”几天后,我焦急等待的人终于出现。 我放下筷子迎头看去,正是我的第一军师梁复月,他带来的人便是这次案件中很重要的一位证人——景瑶的丫鬟。 “你让她先去客厅等一下,我再吃一碗。” “我已经安排了,一路上舟车劳顿我也还没吃上正经饭呐!来来来,分我半碗!” “你不会自己去添。”我护着自己的饭碗,坚决不让他碰。 “吃你口饭都这么小气,真是枉费我为你卖身卖命。” 我不动声色继续猛吃,就那么点菜了,不抓紧就全到这个饿狼肚子里了。 “另外那个还没下落吗?” “悬赏令挂了半个月了,赏金也一提再提。我要是赏金猎人我都得干这票!可是就是找不到那个媒婆。”梁复月从丫鬟那里接过饭,扒拉起来,看来真的饿到了。 “你先吃着,不够让厨房再做。我去会会那个小丫头。” ****** “大人好。” 挺清秀的一个小姑娘,年纪瞧着比景瑶还小,一路过来的疲惫还是显在脸上的。可是,目前她的证词是不利于姬函的,我只能狠狠心问个清楚,而且越是疲乏的人越不容易说谎。 “我没记错的话你叫景梅。”是记得有这么个丫头。 “回大人,您没记错。奴婢从小进了景王府,名字也是夫人赐的。” “哦,这么回事。你也不必叫我什么大人。那你和景瑶——”说到这么名字心口蓦然一顿,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你和景瑶该是一起长大的吧?” “我比小姐小了两岁,是一块长大的。” “我之所以来京城,目的很明确,就是想为景瑶查明凶手。所以,希望你配合我。” “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这个女孩眉宇间孩子气十足,眼神单纯,我不能想象她会去做假证,所以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你也别什么奴婢了,既然是景瑶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子,说奴婢扎耳朵。”我倒上好茶给她。 “那大人需要景梅做什么?” “把你知道的和我说一遍吧。” “是。” …… “这么说,你看到他们曾经吵架?”我印象中姬函应该不会无故和一个女孩子争执。 “对,那天院子里二爷和小姐闹得很厉害,小姐回来以后一直哭,我怎么劝也不行。后来她和梁公子出去了一趟,喝得醉醺醺的回府。我给她清理的时候她一直说二爷不喜欢她,二爷有心上人。” “哦?”我心下一紧,虽然姬函的确没把景瑶当做妻子看待,可他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我心里有种不好的想法。 “后来陆陆续续也见到他们意见不合,不过再没有那次吵得那么凶了。” “那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姬函干的?” “大人,我知道你和我家小姐还有二爷是知己好友。我也知道你一定不希望这件事是这样的结果,可是……” “我只要你的证据,你凭什么认定是姬函干的?” “那天晚上只有媒婆一个人在外面,我后来听知府大人说二爷手中攥着小姐衣服上的碎片,这一定是争执中扯下的。媒婆和我说,出事前不久听到了他们在吵架,还有花瓶打碎的声音。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所以一定是二爷醉后失手害了小姐。”说完,景梅眼眶泛起一圈红。 “这些只能说明案发现场在屋内,你还知道什么吗?”现在最关键的证人下落不明,究竟是自己躲藏起来还是被人藏匿了。 “那天小姐和二爷进了洞房后客人也散的差不多了。可是不久二爷又跑出来了,小姐追出来发现他在院子里一个人喝酒,劝了好久才把人劝进去。” “那会是什么时候?”原来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事。 “我记得差不多有二更天了吧。” “不过奇怪,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拿起茶杯,透过杯沿观察她的表情,“我记得酒宴结束的虽然不早,但起码离那个时候也有三个时辰了,你为什么没去睡觉?” “大人,你是在怀疑我吗?那天是小姐的大喜,我自然是睡不着。后来小姐劝说二爷的动静很大,我被惊动了于是才跑出去看,最后是我和小姐一起把二爷弄回房间的。”景梅神色正常。 “哦,那当时还有什么人在场吗?” “那个媒婆。” 又是她,我忍不住皱眉,为什么一到她这儿就断了线呐,看来我得抓紧时间把人给找到。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后来我也回屋了,过了一个时辰不到就听说出事了。” “当时二爷的情况如何?”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有二爷一个人在房间里,手中捏着那块碎衣发呆。”景梅端着茶杯仔细回忆。 “这么说,尸体已经不在了?” “嗯。” “从头到尾只有媒婆一个人见过尸体吗?”这样的话更加可疑了。 “应……应该是吧。” “景梅,你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合逻辑啊?” “什么?”景梅抬头看我,眼神中有点无措。 “啊,我不是说你的话,只不过整件事下来我有很多地方想不通啊。”我抿着茶,作思考状。 明明漏洞百出的案件,没有一样证据可以直接证明姬函是凶手,而且一般说来越像凶手的人往往是清白的,又有谁蠢到会在房内只有两个人的情况去杀人。 “你说,尸体既然不见了,为什么姬函一个人留在了案发现场,是不是他还有什么帮凶?” “我,我不知道啊。可能,这样比较能展现他的清白。” “对啊!”我重重放下茶杯,把景梅吓了一跳,“这样才对,你看,如果凶手另有其人,杀了人之后嫁祸给酒醉的姬函,事后又把尸体带走,这个可能吗?” 景梅抬头看看我。 “这样推理也很奇怪吧?为什么凶手要多此一举带走尸体呐?”我笑了笑,“是不是只要尸体在就能证明人不是姬函杀掉的呢?” 门口突然传来动静,梁复月凤眼一挑看向我。 “你吃完饭了?”我略微有点惊讶。 “是啊,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哦,我在和景梅聊天呢,你要不过来坐坐,顺便帮我分析一下。” 我思路一下子被打断,花了一点时间整理。 “景梅,你认定姬函下手只是因为看到他们之前吵架,可是你忘了吗?他们可是从下一起长大的,现在又是夫妻了,会有人这么残忍的杀掉自己青梅竹马的妻子吗?” 景梅没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看着梁复月。 搞什么,难道说路上产生奸情了? “我不知道,可是如果不是二爷会是谁?也许二爷也只是错手。”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真凶会是谁?尸体上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姬函的清白?还有……”那个至关重要的人证媒婆现在在哪里? “景梅,如果我们找出那个真凶,也要还姬函清白,你愿意帮忙吗?” 景梅不说话,瞧瞧瞄了一眼旁边。喂!梁复月长得帅了不起啊?干嘛一直看着他。 “景梅,小贤的意思你明白了吧?我们希望把这件案子查清楚,总不能让景瑶死的不明不白对吧?你愿意帮我们吗?” 景梅看了看我们,点点头,“我愿意。” 奶奶的,我问就没反应,帅哥一问就点头,搞什么差别待遇,小爷我长得也不差啊,十里八乡喜欢我的姑娘多了去了! “算了,路上颠簸了这么久,你先好好休息吧,如果需要你帮忙我会通知你的。” “那好,我送她去房间吧。” 看着两人的背影,我更加怀疑两人有奸情…… 不,确切的说,是那个小丫头动了春心。且不说梁复月一颗心在景瑶身上,这个花花公子一向对女人体贴有加都习惯成自然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继续想着来龙去脉,现在不光是媒婆,最好是能把尸体找到。可是万一已经毁尸灭迹了怎么办? 啊,我这豆腐脑子想这种复杂的问题真是太头痛了!突然间好想在脑袋上贴个月亮冒充包青天。 “大人,大将军求见。” 怎么又来了?这小子看上我了还是怎么滴? 我揉了揉脑袋,“让他到这里来吧。” “还有,这是您要的证词和记录。” 这次回洛阳,除了告知父母自己的情况之外,也把景梅和赵县令那边的档案带了过来。 我摆摆手让他下去 第三十五章 “叶大人!” 人还未到,就已经听到大嗓门招呼上了,中气十足还带着点欢愉的一声嚎,经历几次都会让人精神霎时振奋。 “啊,齐大人!”我抱了抱拳,看似江湖流匪的打招呼方式还是很适用的。 “上回和你说好一起喝茶的,这不,我离开皇上那就直奔大人您了。”一抹紫色[注1]的身影闯入眼帘,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自行倒上一杯茶,看样子确实很饥渴。 “齐大人太客气了,喝茶这种我去找个上好的茶楼慢慢喝就是,还亲自过来干什么?”我挥手让人再准备点好茶。 “那不是觉得在自个儿家里亲切吗?”这人喝茶都透露着一股喝酒的豪迈。 我家什么时候是你家了?我心里啧了一声,看他一双桃花眼眯着笑,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这么一副弥勒佛的样子我也不好意思不笑了。 “我告诉你,今天下朝的时候秦大人邀我去他那儿。”他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说。 “哦?”我很配合的表现出吃惊的样子,秦寿邀请人,呵呵,司马昭之心啊。 “我知道他想干嘛,所以我当然说不去!”颇得意地瞧了我一样,似乎等着我夸他明智,我想现在要是他屁股上有条尾巴,一定摇地和发财一样欢。 “这秦大人邀请,你不去,用了什么托词啊?” “我说我要和右丞相喝茶,没时间。”他毫不介意地挥挥手,我简直能想象他当时的语气神态。我的亲娘,敢情是我被卖了!这下秦寿估计更得拿我当眼中钉肉中刺了,我苦笑了一下。 “叶大人怎么了?”这小子看我脸色不太好,关心地问道,“皇上和我说了,长点心眼交对朋友,我觉得秦大人不是个仗义的朋友。” 所以您老是觉得我仗义吗?皇上这话说得可真没水平,我转念一想,也难怪了,这家伙活脱脱缺心眼,三分理不讲足三分他是理解不了的,楞起来可以气死人。 “有一次我还见到秦大人私自和番邦来的使节吃饭。”他又开始缺心眼的和我叨叨。 秦寿啊秦寿,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先把我眼前这个家伙给干掉比较好,连我这个官场新手都觉得这小子实在太口无遮拦,他太……笨了。聪明人会坏事,蠢人会误事,作为敌人或者战友都不怎么好。 “其实皇上和我说过,要我和你走近点,可是我觉得他不用多说,我打从第一眼在朝堂上看到你,我就觉得我们是一伙的。”一口普洱呛在喉咙口,我咳嗽连连。 “你别急啊,这茶得慢慢喝,我爹教我的。”我哭笑不得地听着他怎么二次传授他爹的品茶技术。 “叶大人,你是不是专门调查郡主那件案子啊?” “怎么了?” “哦,我问问而已。” “小贤。”梁复月的出现算是救了我一命,我实在搞不定眼前这个人,不知道他是套话还是单纯聊天。 “人安排好了?” “在别院住下了。” “这是齐铭齐将军,这位是我的门客,梁复月。” 之前齐铭来找我正赶上梁复月回洛阳,没打过正经照面。两人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齐铭这小子又开始漫无天际的乱侃瞎问,完全不在意我和梁复月的满头黑线。 到了晚饭的点,我客套地询问要不要留下了吃了再走,好家伙!连个推脱都没有,爽快地答应了。 齐铭,比我年纪略小,从小出生在武将世家,受过很好的教育。为人憨直,当然这是还没接触到人之前听说来的。 后来在我和梁复月一通分析下,确定了这个家伙是真的没心机才连连摇头表达了深沉的无奈以及对皇上的无限同情。我就寻思在这风口浪尖上,皇上为什么挑了这么个人作为心腹,忠是忠,可是面对秦寿这种老狐狸,岂不是羊入虎口吗? 梁复月觉得多个朋友也是好事,更何况这家伙是哭着喊着撞上门来求交往的,与其被心怀叵测的人利用了,还不如善待着。 其实我私下揣测他提到的皇上让我俩亲近,真实意思是想让他盯着我点,只不过这个单纯的人会错意了。 说到其名,源于他父亲对“齐明而不竭[注2]”的信仰,但是明含日月恐有不妥,于是改字铭。说到长相的话,如果梁复月是尚有何晏之姿,那么齐铭则是与他完全不同的两种风骨,面无表情的时候倒还有点将帅之才的冷硬刚直,可无奈天生喜怒形于色,一双桃花眼是生生出卖了他,总之还是很阳光很硬朗的男儿。 夜深的时候,有些凉意。转眼已经入秋了,庭院里的落叶倒是真到了凋零的季节,连鸣虫也不知不觉停止了歌唱。 “还没睡啊。”梁复月披着一件外衣进门。 “在看刚到手的资料,洛阳的那份。” “挺晚了。” “你怎么突然过来?”我看了看灯芯快烧的弯进油里面,想着时候的确不早了。 “路过看到你这灯还亮着,就过来瞧瞧。以前觉得你玩世不恭,现在这么拼命地样子倒真是让人不习惯。”他弯弯眉眼,露出好看的笑容。 我拿起剪子剪灯绳,“总会找到自己值得的事情去做的。” 自己的私心当然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说出来也不知道他会怎么看我,毕竟是我为数不多的值得信赖的朋友了。 “喏,衣服拿着,我去睡了,你小心着凉。” “啰嗦。”我还是乖顺地接过衣服,“事情解决了我们就回洛阳,这地方繁华归繁华,总觉得格格不入。” “想家了?” “想发财了。”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不过,真的不把伯父伯母接过来?谁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俩老就你一个孩子。”梁复月难得温和,倒是惊起我一层鸡皮疙瘩,这天着实够冷了呀。 “接过来干嘛,他们呆在这儿也难受。” “那,等重阳的时候我们一起回趟老家吧。” “成。” 临出门,梁复月又停了下来。 “你……”他欲言又止。我抬抬眼疑惑地看着他。“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斟酌再三才开口,“不过也挺好的,真的。”把门带上走了出去。 当时那个人也这么对我说过,可是我没有时间细想就凭着一股子邪火一路冲到了现在。我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恍然有点想不起来,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这么多事情同时发生几乎容不得我停下脚步看看自己。 一直以为按照自己的个性,一辈子都不会踏出洛阳半步,最瞧不上当官的虚伪做作,成天耍心机,还是当个坦坦荡荡的小老百姓来得自在。谁知道居然会摸摸索索到现在的位置。 如果早几个月告诉我,比如当时姬函冠礼那晚,说朝廷里悬而未决的右丞相位置将来会给我,我估计会把那人当疯子瞧,不带正眼的。仅仅几个月已经让我明白,原来,有些事不是不会,只不过是做与不做的区别。 这样很糟糕吗?不,就像梁复月说的,挺好,真的。 说到底,我不是那种天生劳碌命,只是不敢停下来,我这人经不起一心多用,得像陀螺一样抽着转我才安心,生怕一停脑子就乱了。 剪下来的灯绳焦黑,可是只有伸手去摸摸,才知道原来还是热的发烫。有些事情不想不说,可摸着心口,就知道自己逃避不了。 【注1】古代品服的颜色:三品以上着紫色;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此处意味齐铭果真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奔曹圭贤的怀抱了。 【注2】齐明而不竭:能辅佐君子而不思想自己原句是——好法而行,士也;笃志而体,君子也;齐明而不竭,圣人也 【PS:其实是随便取的名字然后瞎掰的。擦汗】 第三十六章 全府上上下下加上调用的人手,全是通过别人安排的,我突然发现身边埋下的眼线还真不少。 没有一个自己的心腹,又有很多双眼睛在看不到的地方盯着我,这就是传说中的如芒在背的吗?派出去搜查的人不是失踪就是无功而返,冥冥中有力量一直在阻碍我的调查。当然这不奇怪,完全在意料之中。 不过一直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我肚子里火气越压越大,恨不得自己皮甲上阵!在和梁复月商量几次之后,他也觉得得自己人亲手操刀。可我的自己人还剩下谁啊? 不过人也不是一直走背运的,尤其是像我这样一直自诩被老天爷眷顾的人。 那天,梁复月带来了两个好消息。首先,我苦苦追寻的那个证人总算有一些蛛丝马迹浮出水面了,找到了她的家人后派人暗中潜伏,果不其然他们有断断续续地联络。 而另外一个消息,是一封信。内容很简单,没有署名没有地址,可是单凭那个字迹我就一眼看出了出处。大致说了一下自己走之后的情况,也得知了一些我的消息,寒暄问候。虽然没有什么好消息,可是毕竟也不是坏消息,看来过得还不错,我长舒了一口气把信烧了。 ****** 近来皇上陆续召见,听说是因为晋州匪患猖獗,我这一个没经验的人自然也就只有旁听的份,可齐铭不会看眼色的一个劲儿询问我的意见,我憋着一股火想揍他。 “叶大人,有什么好想法说出来大家听听,不要只和齐将军说嘛。” 秦寿笑得那叫一个暗藏冷箭。 “我只是一个文官,其实是在听齐将军的想法,还是让齐将军和大家说说吧。” 齐铭突然被点名有点诧异,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无措的看着我,看样子马上就要虎目含泪了,哦不对,是桃花眼含泪了。我忍下笑意,不做声,反正皇上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齐将军和右相说了什么好主意?”皇上也询问过来。 “回皇上,臣没什么主意。”说的小声又小声,还有点委屈。 “你……”皇上瞪了他一眼,“没主意还在下面窃窃私语。 凡是个人啊,都是有急才的,那狗急了不是还会翻墙吗?更何况一个大活人。 “啊皇上,我想到了!那些土匪不是占山为王吗?可是也没听到附近百姓有抗议怨恨的说法,看来也是义贼,我看过史书,皇上我们可以招安啊!”齐铭小朋友搓搓掌心,一副志气昂然的样子,“这样一来朝廷又有了一批良将可用!” 说完颇得意地看我一眼,显然觉得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意。皇上一口气没顺过来,好半天没说话,又瞪了他一眼,这小子还不自觉地傻乐。 “那好,朕就派你去招安,招不回来你就等着受处分吧。”齐铭立马苦下一张俊脸,“皇上,这纸上谈兵和实际还是不一样的。” “主意是你出的当然由你来做,朕给你三天时间准备物资,三天后出发,就这样,退朝!” 下了朝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开始乐了,看着齐铭一张苦瓜脸真是太爽了,虽然那小样让人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安慰一下,不过给他个教训也好,这么不长心眼皇上看着估计也头痛。 “叶大人。”嘴巴撇了撇,快哭了。 “你可别,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还是一个大将军。 “我们约好一起吃饭的,这下怎么办?”还惦记着这件事,我决定再也不同情他了,自生自灭吧! “哎,叶大人,等等我啊,走这么急干嘛?”齐铭叫嚷着追上来,我一时止步他立刻撞上了我的后背,“怎么突然停了?” “叶大人,齐将军。”秦寿笑着和我们打招呼。刚刚下朝他走在我们前面,现在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故意等我们。 “秦大人。”我回了个礼,不知老狐狸心里盘算着什么。 “听说叶大人近来很忙,一直调查着洛阳那件案子?”这个,应该是满朝都知道的事情,他搬上来讲是要作甚?我头顶虚名,干的实事也就这一件。 “我听说洛阳的牡丹开的着实不错,上回没机会欣赏,真是可惜了。” “洛阳牡丹自是一绝,现在季节不到,明年春末大人可以去一趟洛阳好好看一番。” 齐铭无语地看着我们讨论牡丹花。 “牡丹花好,洛阳景美,多好的一个地方,真适合颐养天年啊。”我不知可否地笑了笑,目送着老狐狸走远。 “叶大人,那我以后也解甲归田去洛阳吧?”齐铭扑闪着纯真的大眼睛。 ****** “我决定了!” “我想好了!”一进门我就嚷道,和梁复月撞到了一块。 “你决定了什么?” “你想好了什么?”又是一个拍子上。 “你先说。”梁复月看我脸色不佳。 “我不能听你的和那个齐铭做好友,这个小子害死人。”我倒了一杯茶下下火。 “又怎么了?”我把朝上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梁复月也乐了。 “你刚才想说什么?”我缓过神来,好奇地看着他。 “之前不是一直找不到人去吗?我怕不抓紧时间恐怕对方察觉先跑了,这下再要找到就更困难了,所以我决定自己去。” “你?”眼珠瞪得快脱眶了,“你身手不好,除了脑子还不错,你去行吗?” “怎么不行,我带上几个身手好的不就成了?”梁复月不满地挥了挥扇子,“再说,你还能找到别人吗?” 我想了想,好像真没有,“那也不行,你走了我怎么办?我一个人,万一那群老东西算计我怎么办?”“你放心吧,这不是一直安安分分嘛。” 梁复月亲自去抓人当然好,可是就是有点不放心。 我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亲自挑了几个最好的人手陪着他一道。 梁复月离开时没激起多大动静,倒是景梅跑来问过我情况,我三言两语打发过去,可是没多久我就开始为这个决定悔得恨不能已。 第一天,没有什么情况传来,我估摸着再有一天他们就能到达洛阳,只是一颗心七上八下不得安宁,罢了。 反正干着急也派不上用处。 我走到桌前抽出一张纸,开始细细理起思路。 赵县令那边的东西还是有点用处,里面记录了详细的经过。首先在案发前一个时辰,景瑶和姬函两个一起出现在庭院中,进屋后不久,媒婆听到屋子里面传来争执声,询问过后听到姬函说“没事儿”,媒婆不放心又等了一会儿,听到了花瓶撞碎的声音,于是悄悄在窗户上捅了一个窟窿看,结果看到景瑶躺在地上,姬函趴在桌子上。 媒婆进门想要扶起人,结果看到景瑶脑袋下面有一摊血迹,吓得她直接出门叫人。 等一堆人再次冲进房间之后,景瑶已经不见了,只有地上的血迹显示当时房里的情况,而姬函已经醒过来,手中攥着景瑶的衣服碎片。房中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前后门守着的护卫也没有看见有人出去。 我把线拉到这里就觉得有些地方怪怪的,如果要嫁祸人为什么不嫁祸的更加彻底一点。首先,如果我是那个犯人,我有什么动机去杀人?针对姬家还是针对景瑶?前者可能性大一点,那么既然要针对姬家,不应该将尸体留在房中,这样一来房中没有第三人,二来加上媒婆之前听到争执的证词,矛头会更加明显。而现在重要的尸体不见了,尸体…… 媒婆说她看到景瑶躺在地上,后脑受伤流血,然后直接出去喊人,从人到达房间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按照当时我和景梅的交谈,尸体被带走一定有什么重要原因,尸体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那个凶手有非带走不可的理由? “哎,你去哪儿?”后院传来声响。 “我、我出去杀,血放在这里不太好,还要打扫。” “就在这里吧,不是一直在这吗?不就是只兔子,给我,我来!” “别,还是我来吧。我去外面。” “哎你小子!别回头给我心软放了!听到没有,上次那只就是被你放跑的!” 对方连声应着从后门出去了。 我眼前一亮,除非……人犯带走的根本不是尸体,而是受了伤处在昏迷中的景瑶! 我们之所以认为那是尸体,不正因为媒婆的言论让我们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可是从头到尾看到过景瑶尸身的人只有那个媒婆,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接近过那所谓的尸身,就连她自己的证词里也写到当时看到人躺在地上吓了一跳,没敢靠近就冲出了门,那么就连她也没有确认过景瑶当时是否断气了。所以,景瑶说不定还活着!如果能找到,那么一切就不攻而破! 如果景瑶还活着……我因为这个想法雀跃不已。 可是,既然自己都没确认,媒婆又为什么一口咬定景瑶当时已经死亡,而后来为什么媒婆又不见人影。想必这个背后操控她的人一定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让媒婆做假的证词,又把人藏起来,这样就可以说通了。 我看着纸上的推论,又忍不住皱眉,这个把戏未免太简单太幼稚,只要任何人站在姬函的立场上稍加思索就可以,为什么那么急着给姬家定罪,都没有人去找这个重要的证人以及景瑶的下落? “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姬将军在狱中的话在耳边响起。 等等,我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 难道说,这件事是被默许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一个导火线,好让后来这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这样一个拙劣的计谋居然可以成功,成功的让姬府家破人亡,那么背后的力量该有多么一手遮天? 手中的笔一松,在纸上抹出了一大团墨迹。 不可能,如果和我想的一样的话,我就根本没有胜算。如果背后的操纵者来自于最高的权力层,那么又有什么办不到,要的只不过是一个借口。 皇上,难道背后是你,是你在和秦寿一唱一和演了这出戏,那我现在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原因呢?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度理清思路。究竟为了什么让他不惜杀了大将军,仅仅是因为那个虎符?还是说像梁复月说的——功高震主!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做出这种颠倒黑白的事情。如果皇上段明明手如此狠辣,还要我参与进来干什么?如果秦寿在这件事中不知情,那他自以为除去了眼中钉其实只不过按着皇上下的棋路走。 这种想法简直让人崩溃,继续玩下去我只会成为另一个牺牲品。 牺牲品?不好!我终于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于哪里了,“来人!” “大人有什么吩咐?”“快带一支轻骑追上梁先生,要快!追上之后让他回京。” “是。”我突然有一种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恐惧感,这里的水太深,终究还是自视过高,像我这种人放在哪里都是一抓一大把,我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改变一切。 也许从那天晚上宫外会见开始,皇上抑或是其他人就一直看着我可笑的行动,嘲笑着我的无知和愚蠢。 我就像一个自以为学会了围棋,用自己的小聪明妄图吃掉对方的一小片,可是却忘了,这黑白棋子,这整一个棋盘都是对方的,我只不过是被允许和他玩玩,而他也恰好足够无聊。 第三十七章 秉烛一夜。 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在旁边告诉我,我还可以继续。 如果现在是姬函在这里,他会做什么?他不是一个会轻易妥协的人,他总是会神采奕奕地看着前方,然后脚踏实地。我不是他,做不到随时能想出一个方案解决眼前的难题。 小时候我们曾玩打仗的游戏,许是受了父亲的影响,每次他都兴致勃勃的要求做将军,然后带着一群小鬼厮杀征伐。也会遇到困境,可他总是笑着向我们分析对方的弱点,不到一会儿想出主意去扭转局面。可能就是那个时候我已经被拥有这般光芒的他吸引了。 我手中没有一兵一卒,对方是千军万马。姬函,如果这是一场战役,你会怎么打? 疑以叩实,察而后动。复者,阴之媒也。按照古语,敌人不露,阴谋深沉,未可轻进,应遍挥其锋。 现在我应该做的是想一个办法,引蛇出洞! 其实我犯了一个错误,在还没有确定事实的情况下自己吓自己,也许并非是皇上密谋着一切,我应该相信梁复月的判断,皇上并非一个嗜血的君主,他曾经礼贤下士,他求贤若渴,我为什么不能认为他的确是想要借我一方平台去施展呢?打草惊蛇,我应该做什么把后面的人引出来? “大人!”有人慌慌张张冲进门,连敲门都忘记了。 “出什么事了?”“我们发现梁大人的行迹了。”来的是侍卫的一个领头孟开。 “那人呢?不是让你们带回来吗?” “大人,带不回来了。”他尾音稍稍发颤,我内心激起了千层浪。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当时快马加鞭追赶,可是追到半路发现梁大人并没有按照原定的路线前进,而是改抄了小道,于是我们兵分两路继续追赶,后来马蹄印越来越乱。” 我内心的想法越来越不好,耐着性子继续听,“最后我们追到城郊密林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后来呢?我要结果,人在哪儿?”我一口气憋在嗓子眼。 “我们发现血迹一直沿着前方,出了密林,到了断崖……” 孟开止住了声,不安地抬头看看我,似乎犹豫不决该不该说下去。 “掉……下去了?”我用十分不确定地语气询问。 “按属下推断,人应该是掉下了断崖。” 叶贤,不要慌,具体情况如何还不得而知,也许梁复月趁乱脱险了也说不定,我不住地安慰自己。 “快给我加派人手去找!”椅背被我抓的咯吱作响,骨节泛白显示了我内心的焦虑。 “大人,我已经派人下去过了,只找到了一些碎衣物和这块玉佩,断崖下是激流。这块玉佩是勾在了崖壁突出的枝桠上被发现的。容我多嘴,就算摔下去没有摔死,这急流也早已把人冲到不知哪个角落了,很难找到。” 我接过玉佩,那个文饰很熟悉,我仔细回忆发现和当时送给景瑶的是一对。 “再给我去找!就算是尸体也得带回来!”我狠狠把椅子推倒。 孟开接过命令连忙退了出去。我怎么会这么大意让他一个人去,明明有不好的预感还让他行动!混蛋! 我看着手里的玉佩,几次抬手准备砸下去可都不忍心,我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好丢了。 “叶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齐铭突然闯了进来,门洞大开,携着秋日寒风倒把我吹醒了不少。 “大人,我准备通报来着,结果齐大人直接就进来了。” 我深吸了几口凉气,让丫鬟下去。 “这房间,被人打劫了?”他笑嘻嘻走近了些,四下打量着屋内情况。“我今天没心情和你贫,麻烦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出什么事了?我一进门就看到府里闹腾腾的。”眼睛瞪瞪圆,好奇地望着我,“哎,你手上这块玉——” “齐铭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到晚这幅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心情不好你懂不懂?你就不可以给我滚远点吗?”我一肚子火没处发,正好他又撞在刀口上。 齐铭愣愣的盯着我吞下了后半句话,似乎也被我这反常的举动给吓到,居然就这么静静地离开了。 我有点后悔对他发火,可是,谁又能听听我的想法呢?脑子霎时一片空白,我仿佛过于冷静了,是一个人心里承受能力太好了还是我压根就不相信这是事实? 是了,我不相信堂堂梁复月会这么轻易丢掉性命,他有那么好的头脑怎么会跑不掉,我给他派了身手最好的护卫,从京城到洛阳区区这点路,他怎么可能把命交待了?这简直太不潇洒太不英勇了。 他还没给景瑶报仇呢,怎么会急着去见她?更何况景瑶说不定还没死,我都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又有人进来了,我抬头看去却因为大脑迟钝愣是没认出人,对方抓过我的手直接把我拖出了门,跌跌撞撞走了好远的路我才反应过来前面的人是齐铭。 “你又要干什么?”我甩下他的手,试了几次没甩掉。 “带你去解愁。” “哈?” “我知道那个梁复月出事了你心情不好,但是一个人憋着会憋坏的。”他虎头虎脑回了一句,继续加快脚程。 “哎。”我挣不开只能被拖拽着前进,大街上迎来了许多注目礼。 走了半天他终于有停下的迹象了,我已经喘气不带停的,长期缺乏运动的身体在此刻终于很没骨气的投降了,生命果然在于运动啊。 “就是这里了!”他献宝似的指给我看,桃花眼中射出两道精光,笑意盈盈。 我抬起眼皮瞄过去,气息一下子稳住了,凭借我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加上直觉,眼前这个建筑物除了青楼不做二想。我两眼一黑,怎么会相信这个人能够想出好主意…… “你就带我来这里?”真他妈不靠谱,相信他就是一个错误!我怒气冲冲往回走,简直能被气死。 “别走啊,来都来了,我一定能帮到你的,我拿我的……嗯,反正你就相信我的智慧吧!” “喂。”我冷眼看去,别说我喜欢的是男人,就算是女人也不至于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找,“我告诉你,我现在没心情陪你疯。” 齐铭盯着我指着他的手指,从不解到恍然到傻笑,我一看又有火气噌噌往上冒。 “啊?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他急急忙忙拉住我,“你误会了,我不是让你来逛青楼的,只不过找不到比较能掩人耳目的地方。先跟我来,保证不会被人打扰。” 武将出生的先天优势就是力气大的惊人,在周围的好奇目光伴随下,我没有反抗余地就被拖进去了。难道我的贞操要牺牲在这里了? 老鸨似乎认识齐铭,笑盈盈的走过来,看到我惊讶了一下,随即又换上一副完全了解的笑容。我真想问问,你是知道了啥啊?笑得这么了然。 “老规矩。” “哎,好!”老鸨回头招呼去了。老规矩?敢情这小子还熟门熟路了?还和我说误会了! 我们一路上楼,看着周围人声鼎沸,觉着身上有点不舒服,油腻腻的感觉。到了过道尽头被请进了一间小屋子。 打量一下,还挺清静亮堂的,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你先坐,上酒,越多越好!”齐铭大嗓门嚷道,“稍微等一下。”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还是猜不透来这个地方还能干嘛,“等什么?” “等一个人。在这里,我打包票没人会来打扰,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所以发火,借酒消愁你会吧?”跑堂的很快拿了几盅好酒过来,在齐铭耳边耳语了几句。 我翻了个白眼,“那你有听说过酒入愁肠愁更愁吗?” 齐铭很狗腿地把酒杯撤掉,直接上瓶子,然后伸长脖子,眼睛一个劲儿往外瞄。 “诶?你怎么会来这里,还一副熟稔的样子。”不无好奇地想要知道这看着纯良的和兔子一样的家伙怎么会有如此癖好,虽然说公子哥儿的风流一下也没啥稀奇的,“我还以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以前的话,年轻嘛,和几个同好哪儿都敢去。”齐铭桃花眼眯着,飘荡着神采是挺勾人的,看来祸害了不少小姑娘。 “哦?是不是藏了一个阿娇在这里。”我勾勾嘴角,抵着他的肩膀开涮。 齐铭突然小脸一红,低着头不说话。多大的人难道这种话听了都会不好意思?我要重新考虑他的纯良级别了。 “这个,其实也没啥,谁还没个风流韵事对吧,别不好意思。”我觉着我怎么像是在欺负小孩子。 “其实,越南人很好。”他终于开口,“和我们一般想象中的风尘女子不一样的。” 哟,果然金屋藏娇了! “藏就藏嘛,大不了以后帮她赎身,带回去做个妾侍。”等等,我干嘛要陪他来讨论这个 “不要!我绝对不会三妻四妾的!我……”他掏心挖肺的想词儿,“反正就是不会,我只会喜欢一个姑娘,一个就够了!” 哦,敢情我还遇上一个从一而终的了? “那你的红颜知己知道你的想法吗?”我突然抿嘴乐了,搞了半天还是老相好,“带出来见见?” “她马上过来了,你再等等。”起身又开了几瓶,“其实我就是带你来见她的。我以前有什么不开心的,和越南在一起就会轻松很多。” 这家伙是把自己的心理大夫强行推销啊?有这么做买卖的吗?其实我想告诉他,想懂你齐铭的心思真不是一件难事,往最简单的地方猜就行。 “他是你的兄弟吧,我知道这种感觉。我那时也有个兄弟,算了,不提也罢。你要想开点,活着的还是要好好活下去。” 这哪门子开导人啊,我要是死了,绝对是被他气死的,赶紧叫那个什么越南姑娘把这家伙领走吧,我还是一个人喝酒来的自在。 “两位大人好。”说曹操曹操就到,那个阿娇出现了,我捧着酒瓶看了看,觉着齐铭这小子眼光真的不错啊,多漂亮的花姑娘。 “啊,你来了。”齐铭起身给她让座位,怎么你不知道她要来吗?还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 “齐公子,那这位就是叶大人吧?” “为什么叫他公子,叫我大人啊?难道我看着比较老?” “您看着比较有官威。”这姑娘刚来就拿我开涮了,果然不简单。 “越南姑娘别说笑了,就我这样子,也就和你家齐铭能比比,一放出门,混在人堆里找也找不到。”我把齐铭收好的酒杯重新摆出来,和女人喝酒还是斯文点好,虽然这些姑娘酒量都不一般。 草草开场,闲聊家常。三个人也还对眼,聊起来倒不做外人看,就是这丫头长着灵秀的脸孔,说起话来一点儿也不柔声柔气,还会让人语塞,常常不小心就着了套。我想来想去看她真不像个青楼女子。 “齐公子许久不来,这次到带朋友捧场,真是赏光啊。”这个叫越南的女子似乎很喜欢调戏齐铭。 “越南姑娘,你是哪里人?”【不好意思,我是真的忍不住了,她是越南的总行了吧,抹泪】 “本是京城人。” “看你气质,我倒觉得齐铭真是好福气,认识了这么个红颜知己。”我假装可惜地咂咂嘴。 “叶大人这话说的,认识你们才是越南的福气。在这儿,男人是爷,女人是奴,能碰上正视相待的都算是福份了。”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也没什么在意,依旧这么不卑不亢,反倒是我觉着不好意思了。 “你大可以叫齐铭带你离开。”我猜这小子巴不得呢! “多谢大人好意,越南倒也不觉得呆在这儿受罪。更何况,到哪儿不也就是个去处,遮风挡雨就够了,其他也无所求。” “家中只剩你了?否则还是能和家人在一起的好。”我想到梁复月那晚和我说,等过段日子重阳节,我们俩一起回洛阳老家。 “还有个年幼的弟弟,吃住不成问题。把弟弟抚养成人也就还了父母的心愿。” 果然又是无奈落入风尘的苦命女子,又是一个戏子入画,一生天涯。齐小铭这颗芳心怕是要受罪了,郎有情妾无奈啊。 “花开堪折直须折,不要忽视了眼前人。”看在一场兄弟份上,还是再帮你争取一下。 越南抿嘴笑笑,敬了我一杯,“劳烦大人费心了。” 得,没戏。 “都说艺名有讲究,不知道这越南二字作何解?”我扯开话题。 “我知道!”齐铭一直被冷落在一边很是不爽,终于有机会开口很是积极,“心向南,越人归。你和我说过,对吧?” 越南笑而不语,停了小片刻,“本是前朝遗民,不提也罢。” 原来是家道中落,那之前果真是大家闺秀,难怪气质很好,我忍不住摇摇头。 “齐公子说,您也被一些事扰了心神,不妨吐露二三,埋在心里伤身。” 齐铭凑过去对着越南耳语,我这瞧着怎么都觉得尴尬,遇上不会看脸色的家伙果然是让,人倍感心凉。这种事能当着当事人的面讲吗? “没事儿,你还有我,我做你兄弟!”他说完自顾拉过我的肩,重重拍了一下,“喝!” “叶大人,许是有些事,不经历也不叫成长,旁人也无法多做评论。” “嗯,我明白。”虽然我直觉梁复月不该这么撇下我,太不仗义了,“当时倒也想过辞了官回家卖豆腐得了!”我借着酒劲开玩笑。 “这不行,在哪里跌倒就得在哪里爬起来,你要不拼一口气,不是白折腾那么多事!”齐铭愤愤然抓着我的手,一副自己也是受害人的模样。 “其实照我看,现在出这事,说明叶大人已经踩到对方的尾巴了,叶大人接下来要三思。” “对,三思!三思不够叫上我,我帮你四思五思,我不够用,就让越南帮你,她很聪明。” “你啊,今天的事,别大嘴巴说出去我就感恩戴德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在这儿交底了,不该让人知道的也说了,还好全京城都知道我来当官就是为了搅局查案,再抖也抖不出什么料。 “我一直觉得,老天爷不会亏待想要认真活着的人。”越南温柔一笑,女人果然很治愈人啊,这句话要是齐铭说出来我也听听就罢。可是被这么温软轻柔的嗓音道出,真能流进心底。 这俩人,如果能在一起也不错,越南的确是个好姑娘,至少头脑上可以弥补齐铭的不足。 “其实,我有点想家。”我也想姬函了,可是我身边只有齐铭这个二愣子。 “找时间回去一趟,不过叫你出来也是因为明天我要走了。”他突然深沉状地低下头,语气降了几分,很是沉重。 “为什么?” “我要帮皇上去招安。”齐铭苦着脸,哀怨地看着我和越南。 噗—— 我一口酒喷了出来,都忘了这茬子事了。二也有二的好处,挺能逗人开心的,我撸了一把他脑袋上的毛,拍拍肩膀无言的安慰了一下,向越南挤挤眼睛。 又聊许久,被人醍醐灌顶,也是,梁复月,如果你在这边,就可以回来找我,如果你在那边,就能替我们好好照顾景瑶,至少没这么糟糕。 第三十八章 回到府中,鬼使神差从梁复月房间路过,却意外地发现屋内居然亮着火烛,心下一惊门都没敲就冲进去。 “梁——”一个字还没叫全就生生止了口,“怎么是你?” 房中油灯下,坐着的赫然是景梅,微醺着一张脸迷蒙地看着我,看来是醉了,我瞥到地下四散的酒罐子。 一个女子在另一个男子房内喝醉,这可不是走错门的问题了。我回想起之前他们的偶尔互动,了然地收回了视线。 “还能走吗?我送你回房。”先是惊喜后是失望,这落差让我酒醒来大半。 “梁公子?”景梅讷讷地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似乎想要努力把我看清,放下杯子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醉得人都认错了,我叹了口气准备叫丫鬟把她给弄回房。 “梁公子,你回来了?”景梅跌跌撞撞扑倒我怀里,防着她跌倒我只能不尴不尬地撑着,“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离开的。” “你喝醉了,我让人送你回去。”我拍拍她的脸颊,烫的惊人,这丫头是喝了多少?真是胡来。 “梁公子,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不能这样离开我。”酒醉的嗓音有些软糯,此刻带上了几分撒娇与委屈,我不禁脸一红,从小打到没正经抱过姑娘。 “你看清楚,我不是梁复月,你真的醉得不轻。”我努力把她支撑起来扶到桌旁坐好,酒醉的人还挺沉。 “梁公子!”看到我要出门,景梅又是一个猛扑从背后抱住我,这、这简直是野兽扑食食物的速度和力量啊!我踉跄了一下,这算哪门子桃花,梁复月啊梁复月,你走还不走个清静。 “好好,你先安静一下,我不走。你安静地坐一会儿行吗?”我轻轻把手掰开,这丫头蛮力还挺大。 “我全部都按照你说的做了,难道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我吗?”景梅带着哭腔把脸埋到我背上,“我真的喜欢你。” 何苦呢,我摇摇头,虽然梁复月长得不错对女人也有一套,不过从我男人的角度看来,就是不理解为什么这小子桃花泛滥也不愁,这么招惹女孩子他也真是够妖孽的了。 “你别哭啊,是我不好行吗?”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扔下这烂摊子还得我来收拾,“我知道你难受,我们回房好不好?”我极力用温柔地口吻安抚她。 “你喜欢小姐,我知道。可是现在小姐都没了,你难道就不能看看我?”完了,这丫头还入戏了,我都快无力了。 “景梅,这种事不能强求的。我让你这么做也不是因为要做感情的交易,感情是没有办法交易的你懂吗?你这么做是为了帮景瑶,不是为了我知道吗?” 景梅不做声,似乎在思考,但我更相信是酒醉后的晃神,真佩服自己还能和喝醉的人讲道理。 “为了小姐?不可能,我编造那些假证词都是因为你,怎么可能是为了小姐?梁公子,我只是希望你能看看我。”景梅回过神来疑惑地说,手下却不松反紧,勒得我胸口发疼。 可是我却因为她的话血液冰凉。 伪证,梁复月让你做伪证? “景梅,我——梁复月,让你说了什么?”我平稳呼吸,转过身去扶着她,定定看着她的双眼。 “嗯?你……嗯,不是让我说看到了小姐和二爷争执,然后让我说凶手是二爷吗?”景梅困惑地抬头看看我。 “景梅,我让你嫁祸二爷?”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我心里乱成一堆麻,可是大脑告诉自己要冷静,事情一定不是我想象的这样。谁都可能欺骗我,可是梁复月不会,他一路陪我过来什么也不图,怎么可能…… “你说……你说,”景梅闭着眼睛思考,很烦恼的样子,“你让我别说那天晚上你去找过小姐的事。” “那天晚上?” “就是小姐大婚那天,二爷被人送进屋内,我看到你找小姐说话,你让我别说出去。” 梁复月不是和我一起离开的将军府,怎么半路又折回去了。 “我真的让你去嫁祸二爷吗?那么那天晚上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还有之前景瑶和姬函真的有吵过架吗?” “他们吵过,不过只是说了几句而已。那次小姐喝醉……嗝,”景梅打了个酒嗝,努力消化我的长串问题,混沌地思考了一会儿,“喝醉你送她回来说是和二爷吵架了,后来也没发生什么。” “那你说的那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全部是真的?我还让你做了什么假证词吗?” “没了,我就是没有说你见了小姐的事。”景梅又摔到我身上,昏昏欲睡。 我扶着她,完全被这场对话给惊呆了,梁复月到底做了什么?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想怀疑他,中间一定还有隐情,我不能因为一个酒醉的人几句话就否定了一个认识十多年的兄弟。 也许景梅也是被人利用然后对我编造了这些话。 因为她喜欢梁复月,这个弱点足够她被利用,我相信。因为我不也是一样不知不觉被一些人利用着吗? ****** 我向皇上告假,准备亲自去一趟洛阳。 孟开帮我挑了几个不错的人,就是年纪看着有点小。 “你们都是新选上来的吗?” “是!”回应很生猛,看来都是拼劲十足。 “这一趟去洛阳,我不能担保人人都能平安回来,怕不怕!”毕竟先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私下的一些言论在夸大地散播这我是知道的,可是我没有心力去制止,只能任其散播。 “不怕!” 孟开傻眼地看着我做出师动员,似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其实我也是借机为自己壮壮胆子,谁知道这一步跨出去还有没有机会跨回来,可是真相就在眼前,我克制不了想要挖掘的心。 我感觉这也算我的一个弱点,明明很无力却也要赌一口气做傻事。 “好,随我出发!” 一行七人快马加鞭向洛阳前进。 出了京城,在我这个路痴眼中四面八方都长一个样子,先头部队有两个,我夹在中间,后面垫着四个人。 一开始还能看见一些旗亭酒肆,到后来简直是一路荒凉,视野范围内能看见活物就不错了,偶尔抬头倒是有大雁悠然飞过。 由于我赶路心切,一路上只要能走就坚决不停,最后还是孟开考虑到马儿吃不消我才让人在旁边生起一堆火,准备晚上在此地睡一下。 “还有多远的路?”我接过水囊喝了一大口,一不小心喝猛了,呛到了一口,我边擦嘴边问孟开。 “我们的速度很快,已经走出大半了,估计明天下午就能到洛阳。” “哦。”还是觉得有点慢,恨不得和那些大雁一样插上翅膀飞过去。 “大人,要喝点酒吗?”孟开把另一个水囊递过来,“这郊外到了晚上露水多,温度低,喝酒可以御寒。”他解释道。 “谢谢。”我不客气地拿过来。 “像您这样干事的官倒真不多见了。”喝了酒似乎让人不自觉敞开了心怀,孟开在我身边坐下。 我低着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一开始弟兄们都看不惯你,没有后台没有功绩就这样爬上去了,还以为耍了什么手段。”孟开指了指围着篝火烤着刚打来的野兔那几个小子,“我们这样的,干一辈子也就看别人眼色,谁知道哪天就豁出了性命,看到你年纪那么轻居然做了丞相自然心里有点议论。” 这我倒是没想过,手底下的人居然也会有想法。 “不过这段日子处下来,我觉得你还是个好官。” “是吗?”我失笑,“我怕是最不适合当官了,还是卖豆腐实在。你知道吗?我们家的豆腐在洛阳是一绝,等到了那里我请你们尝尝。” 借着火光,我们出乎意料谈得融洽,也忘记了上下级的差别,说来孟开还长我几岁,像是一个大哥。他和我说了一些我之前所不了解的朝廷,也吐露了他们这一行的事迹。 夜里,温度果然降了不少,三三两两的人挤在一起取暖,睡得很甜。 都是一群半大不小的少年,之前觉得身边埋了不少眼线,可是看着他们总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人和人之间沟通是很重要的,即使到了现在我依然相信着梁复月,就凭着我们这么多年来情谊,我也不能随便因了外人的话而去轻易怀疑他。 第二天天微亮就被人吵醒了,睁开眼看了看,天边还留着丝丝霞光。 “大人,你醒了。” “你们都起来了?” 有些人就着水在啃干粮,还有人早早就耍起了拳脚。 “都是奴才命,早起惯了,不小心吵到你了。” 我揉了揉眼睛,伸个懒腰清醒一下,“正好,我们也可以早点赶路。” 稍稍整装,吃了点东西我们又策马前进,经过一晚上休整速度快了不少,晨风拂面让人心情大好。 就是骑了大半天,两胯有点疼,加上路上颠簸整个人有点被打散再拼起来的感觉,等再一次回过神太阳已经很大,马上就要跑到头顶了。 “再往前一点就有一个铺子,我们可以去补充一点口粮,顺便让马匹休息一下。”孟开追上来和我说。 “行,告诉大伙前面休马整顿。” “是。”孟开挥了一鞭追上最前面开路的两个。 一件事的始末是最难预料的,就像前一刻你还在好好的吃饭,下一秒就可能被饭粒呛住,就像前一刻还在和你说话的人,下一刻就应声倒下。 我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其他的护卫团团围住,孟开倒在了前方不远处,挣扎了几下想要起来,明晃晃一支冷箭插在了后背。 “保护大人!”所有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周围,谁也不知道这支冷箭是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赶了两天路终于现身了,我知道这一路不可能这么平安无事。 又一支冷箭射出,不过这次大家有点准备,只是简单的擦身而过。随后也都拉起了弓箭开始反击。 “咳,看来对方人不多。” “孟开!你没事吧?”他居然起来了,我以为。 “没关系,小伤而已。”他把背后的箭拔出,“大人,我们在这拖住人,你快马往另一边的林子里走,那里树多暗箭不容易命中,穿过林子之后再有几里路就要到洛阳境内了,到时候他们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你们怎么办?”现在这个情况,敌在暗我在明,实在太不利了。 “大人,您比较重要。” 抬眼看去,几双年轻的眼眸里都是沉着和坚定。 “等一下,先确定一下那边有没有埋伏的弓箭手。”孟开示意左边的护卫先去探路,走了半道似乎没有状况,那边的人回头点了点头。 “大人,自己小心,让他跟着你。” 我心一横,抽了一鞭从那个破口冲了出去,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可是不敢回头,只能一个劲儿往前冲。不久便隐约听到背后传来冷兵器相接的声音。 突然后面又一支箭射来,随着我的年轻护卫应声倒下,这么快就追上来了?我心下一凉,狠狠地抽着马鞭。 林子里道窄,即便我抽得再狠马也无法急速前进,反倒是慌乱中马蹄被粗壮的藤蔓绊住,我一下子被甩飞出去,也幸亏这个动作,那支本来冲着我后背的箭只是射中了手臂。 我在地上滚了几滚,把箭拔出,捂住伤口先把自己藏起来。 伤口不是很深,但是血止不住,我扯下衣服上一条布,快速的绑了一下防止行动中伤口被撕开地更严重。然后抽出了自己刀,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困兽。 “唔!” 前面传来一阵打斗,有人从树上摔了下来。 难道是孟开他们还活着?我惊喜不已,可是还是忍住冲动把自己尽可能藏好。 声响越来越近,手中的刀越握越紧,汗沾湿了刀柄,我控制不住的颤抖,毕竟从小到大没有面临过这种生死攸关的局面,万一前面来的不是帮手而是敌人…… 我背靠着一棵大树,前面的声音已经寂灭了,有脚步声向我这边过来,踏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我脚下拼力,全身绷紧,随时准备扑出去。 越来越近了,嗓子眼发干,汗水沿着额发滑落。 “小贤?”一声熟悉的呼唤闯入耳朵,大脑一片空白,无法判断,怎么可能?我瞬间因为放松而瘫软,大口的呼吸,为了这劫后余生。 第三十九章 “小贤?”一声熟悉的呼唤闯入耳朵,霎时大脑一片空白,怎么可能?我瞬间因为放松而瘫软,大口的呼吸,为了这劫后余生。 姬函握着一把刀,牵着我那匹受了惊吓的马出现在眼前时,那一刻简直帅得无与伦比。 “我的人,还有活着的吗?”我轻轻问。 姬函沉默的摇摇头。 “哦。”我应了一声,耳边响起昨天火堆旁,孟开说家里已经找了媳妇,今年过年就准备回家办喜酒,可是我不知道那个女子此刻是否还在一心一意等待着未婚夫的归来。 不过,“你怎么在这里?” 姬函把马系好,沉默着不作答。 “你该不会是一直跟着我吧?”我张大了嘴。 “我一直在你们后面点,等我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打起来了。”这算是默认吗?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还好没来迟。” “你去京城了?” 他点了点头。 “怎么没来找我?” 他颇似无语地哼笑了一声。 “我只听过当官越当越狡猾的,你怎么反其道而行呢?”他无奈地在我身边坐下。 “哦?”不是来找我的啊。 他看我还是不解,“你说就我这脑门上刻着黄金万两的脸,能大摇大摆的进城吗?” “啊?啊!”我后知后觉地脸红了一把,把这迟钝都推脱在刚才一番惊吓上。 “本来想趁着夜里去你府上,结果看到你出来了,就跟上了,去洛阳?” “嗯,对了!”我突然反应过来,“你把人全杀了?有没有留活口?”我转头使劲张望。 “没有啊,怎么?” “嗷!”我抱着脑袋兀自懊恼,“本来还想着可以引蛇出洞,太可惜了。嘶——”一不小心牵动了胳膊上的伤口。 “受伤了?”他黑着脸拉过我的手细看,其实哪用得着细看,这血不要钱的往外欢腾的冒,“忍一下,我带了伤药。”他起身去自己的马匹那里掏东西,我的视线黏在他身上不敢动,两个月没见到了,出现的又这么突然而神奇。 “把手递过来。”我闻言乖乖把左臂凑上去。 他拿水囊帮我清洗了一下,掏出瓶不具名的东西,洒了白色粉末上去,用纱布按牢。 “疼就叫出来。” “啊?”是有点疼,不过还好。 “这个药效果很好,就是有点疼。” “还行。”这皮肉伤虽然很少遇上,不过起码也是个大男人。这点刺痛不在话下,更何况我现在没什么心思管疼不疼。 他抽出一些绑绳把伤口绑好,检查了一下没问题才放手。 “你刚才说的引蛇出洞是?”话题又转了回来。 “啊!可不是吗!我就不知道是谁在和我作对,现在亲自出来就是想引出幕后那个家伙,谁知道……”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姬函的脸色越来越菜,我明智的收了口。 “你不应该这么胡来。”虽然语气不怎么严厉,可是周围温度还是陡然降了降,“万一没有遇上我,你准备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们人身这么厉害啊,更何况不是被梁复月那么一弄昏头了吗? 我顿了一下,他应该还不知道梁复月的事,犹豫着是否要透露。 他看着我不做声响,缓了缓语气,“我们先找地方休息一下。” “欸?不直接去洛阳吗?”这里离城门也不远了,再赶一会儿路就到了。 “能骑马吗?” “我……”等等,好不容易见到人,进了洛阳又要有的忙,现在是两个人独处,我有点心动了,“我看还是休息一下吧,也不差这点时间了。” 他牵着两匹马,我慢慢拖拖跟上他的脚步。 “你说一直有人在阻挠你?”他边走边问。 “对,每次派出去的人都无功而返。”我把情况和他大致说了一下,还是瞒下了梁复月的事。 “幕后那个,难道不是秦寿?” “怎么可能?”我一摆手,结果不小心带了一下伤口,“虽说他不干好事,可全天下都知道他和将军有私怨,谁会这么傻做这些让人去怀疑他。景瑶的事我觉得应该也不是他所为。” 姬函思考了一下,微微点点头,“那你有查到什么吗?” “现在正要去,我已经找到那个媒婆的下落了,这次去洛阳就是为了堵人。”把案情和他细细说了一通。 转眼就到了一个临时借宿的地方。 看来洛阳风水很好,眼前这龙王庙看样子都快被废弃了,看来是风调雨顺的没人来烧香了。 等他安置好马,我已经倒腾出一个暂时可以称之为狗窝的地方,我坐在狗窝里,想到之前以为可以马上到洛阳,干粮什么吃的吃,就算还剩下的也不在我的背囊里,现在五脏庙空空的,颇有些郁闷。 姬函进来的时候手里捧着干柴,东弄弄西弄弄倒是真窜起来了小火苗,瞬间温暖了不少,我挪挪屁股靠近了火堆。 “不错嘛,很厉害。” “熟能生巧。” 我愣了愣,难道他一直在荒郊野外? “饿了吗?我还带着些吃的。” “哦。”接过他递来的干粮默啃了起来,就着水吃下去感觉胃里舒服了一点。 “你之前都在做什么?”忍不住好奇心,我吞下最后一点东西,迫不及待地追问。 “和你一样,调查案子。”他慢慢咽下,慢慢开口。 “有什么进展吗?” 他收起水囊,加了把柴火,缓缓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你调查方向不一样,对你也没多大帮助。”他拍拍手,轻松地笑言,“我去看看能不能打到野味,晚上可以加餐。” 我目送着他出去,总是被他半推半就的话堵着。 许是之前流了太多血,吃了东西加上周围暖呼呼的,困意上来,我铺好狗窝慢慢窝下去,蜷了蜷腿,闭上眼睛。 一幢幢黑影压迫着眼球,好似梦魇。 梦中有刀光剑影,有绝望的呼救,有无助的眼神,孟开牵着一个女子幸福的说,这是他娘子,可是下一秒胸口便爆出一朵血红的花。 我站在崖边,脚下是滚滚激流,眼前是看不清脸的重重黑影,他们逼近威胁。 梁复月,你当时也曾这样绝望过吗?我突然想到。 如果顺着河流的方向,是不是可以抓住你这个混蛋问问清楚。 入秋的水带着冷意蔓延到皮肤的每一寸,很冷,可是时不时又有莫名的热气袭来,忽冷忽热像是高烧中的感觉。 …… “怎么了?抱成一团?”有人拍着我的脸,睁开眼睛,迷迷蒙蒙的一片,好不容易认出是姬函。 “难受。”挤出来两个字,我又团在了一起。 “哪里难受?”他的声音听着不是很真切,就好像耳朵里多了一层膜,挡住了外界的声响,自己胸腔的跳动倒是格外清晰。 我努力再睁开,一层水汽蒙在眼睛上,“你帮我看看伤口,是不是感染了?”嗓子干灼,吐出的语句也变得支离玻碎。 姬函拿刀子割开绑好的地方,借着火光端详了一会儿,我看看外面的天,居然已经黑了,睡了很久吧。 “那支箭可能不干净,疼吗?”他尝试着按压了一下。 “有点涨痛。”我点点头。 “应该不是淬了奇怪的毒,我帮你放点血出来。” 我偏过头,任他处置。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身上还是凉冰冰的?”他困惑的摸了摸我露出的手臂。 “不知道,忽冷忽热的,应该是伤口感染的问题。” “你忍一下。”他抽出一把小匕首放到火上烤了烤,对准伤口划下了一个小十字。 真他娘的疼,不是很锐利的疼,而是一股莫名其妙的疼。我惨白着脸让他快点,他用带子绑紧伤口上方的部分,用力挤压着伤口,来来回回好多次,我觉得我的胳膊都麻了。 “好了吗?”又一层细汗蒙上额头,完全脱力了,我偏偏头想看看,胳膊却触上了异常的温软湿热。 “这样才能清干净一点。”他解释了一下。 我半张着嘴愣神,倒是忘记了疼痛,瞪着眼看他。 “放心,我嘴里没有伤口,等会儿再用清水漱一下口没问题的。”他再度解释。 我摇了摇头,“你继续。”憋着气转过去,脸上腾起热气,这是很能理解的行为,我自我开解道。 他在那倒腾的时候,我已经在大脑里九曲十八弯的过了一遍戏,等到说“好了”我都还有点回不过神。 “谢谢。”最后只能挤出干巴巴的两个字。 “要吃点东西吗?”我这才看到火堆上已经驾着某种动物,泛着油光,几乎都快熟了,我惊讶地想这么香我刚才怎么没闻到?“我上了点药,不过最好等明天到了洛阳找大夫好好看看,别留下什么隐患。” 晕晕乎乎接过一大块肉,开始手嘴并用的撕磨,似乎吃相有点凶残,我抹抹嘴角的油渍。 “烤了多久了?”我没话找话地说。 “出门没多久撞上的,回来看到你睡下了就先开始弄,以为你会被香味给弄醒。谁知道翻来覆去地折腾,我才觉得有点不对。”他探手摸了摸额头,“好像不出汗了。” “你上次说到你哥那里了,还习惯吗?” “一直在晋州,后来因为调查的事情出去了几次,那边人都很好,住得也很舒坦。”他勾勾嘴角,酒窝露了出来。 “晋州啊?”我暗暗记下,觉得这名听着有点耳熟,“其实我还是挺想知道你查了写什么,能说说吗?” 他停下手中的活,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嗷嗷叫着,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这趟回来莫名的沉默了很多,难得几次玩笑也是模糊的笑意闪过嘴角,周身地气压自不必我去说。 此刻姬函拿着把漂亮的小匕首在火上来回烘烤着,状似在思考问题,也有可能直接在发呆。 “小贤,你有没有信仰?”哇撒,一出口就是这么幻灭的问题,他果然很不正常,我费力咽下一口肉。 “啊?”我被这个抓不住调子的问题打的一脸混沌,“什么意思?信佛吗?” “有没有在你心里很重要,像是支柱一样的信仰,不一定是佛。” 我抿着嘴仔仔细细回忆,支柱?精神支柱吗?好像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难道是把家业发扬光大,那么叶家的豆腐招牌算是支柱吧,不过我没好意思说。 “失去了这个,你会觉得失去方向,很落寞很空虚,甚至有点绝望。” 我心下一惊,的确,要是咱家的豆腐招牌没了我会很空虚很绝望的,可是他?“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发生什么了吗?” “其实也没什么,我措辞有点严重。可能有些东西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所以觉得难以适应吧。” “能和我说吗?”生怕他再一次闭口不谈。 “有些人他会因为时间被人记住,或者遗忘。当日子久了,那些被记住的,人们说他像山,可是大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座山的存在,用山去形容只是因为大家觉得山是永远不会消失倒下的。”火光剪出了他的侧影,照在我的脸上。 我知道我问不出结果,可能这也是他认为能给我的最好答复,但只能让我抓破头皮也找不到原因。 夜深时刻,我有点睡不着,身上还是阵阵发冷,最里面的衣服似乎都湿湿的黏在身上,翻了个身对上了他的脸,姬函特意睡在外侧挡住了一些风。 听说过人走茶凉这句话,分别了两个月他的眼中已经有我不理解的沉重,也许我的精神支柱就是那些在我生命中美好的人事,如果他们不见了,我会失去方向。 我轻轻凑过去,闻到了一股尘土味,就像是这具身体所展现出的淡淡尘世味,他微微扇动的睫毛似乎有些不安,像一只兔子。我突然好奇了,我总是好奇着,要是我现在做些什么他会不会发现?因为我不可抑制地想要做些什么,周身寒冷血管里涌着沸血。 再近一点我都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喷洒在我脸上,我小心翼翼停了下来,还是不敢打破这刻意划下的距离。 算了,看看也好,我安慰自己。 “睡不着吗?”因为睡意而有些慵懒的嗓音近在耳边,要不是碍于身体有恙,我简直怀疑我真会像兔子一样直接蹦起来。他醒了?不对,关键是他什么时候醒的? “有、有点冷。”我压榨着所剩不多的理智编造一个不算借口的借口,因为的确有点冷。 “那靠过来一点吧。”他闭着眼睛说道,我努力分辨他是不是在梦中和我对答,可是按捺不住还是靠近了一点。 他突然将手臂拢过来纳住,又靠近了点,“这样好一点了吧?” 我不出声的点点头,这个距离就算轻微的摆动他也能感受到。 “睡吧。” 似是催眠又像安抚,我闭上了眼,呼吸着近在咫尺的美妙滋味,异样的愉悦绽开,要是有画面可以定格下来,也许我的嘴角是上扬的。 第四十章 我们花了一些手段进城,姬函这黄金万两的脸实在太招风,不过进去才没多久,他就给我安排了两个手下,然后脚底抹油了。 留下我和张原、杨宁大眼瞪小眼。 “你们好。”我挤出友好的微笑自我介绍,打量着眼前俩小伙,只不过其中一个看着年纪比我大多了。 “我们二当家提到过您,他让我们在洛阳照应您,有啥事您就开口!” 二当家?啧,这家伙不会去当山寨头头了吧,我被这个想法逗乐了,很难想象这么温文,额,伟岸的姬函穿着兽皮举着大刀嚎叫着冲下山去打劫…… 在日后很久我才反应过来,张原看着五大三粗实则心细如尘的让我发指,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太毒了!相反,杨宁看着细心周到,丢三落四起来简直就是一个灰飞烟灭的水准。这算是外表和内在的天壤地别吗?我摇摇头,果然人心叵测啊。 先按着姬函叮嘱去看了大夫,三个人领了些苦药起驾前往赵县令的府衙。 一路上我感到周围视线一直集中在我们仨身上,一开始以为是我衣锦还乡受到了拥戴,不过张原偷偷告诉我,原来在洛阳城还有另一种说法,据说还是大流的——那就是我能爬这么快,必然在背后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然后张原摆出一副“你自己领会吧”的表情。 我侧了侧头,望向那些人,果然红黄蓝绿各色的脸都有,得,小爷我也能成为十里八乡茶余饭后的对象也难得。的确,叶家那个独子不是个读书的料我也认了,爱咋说咋说吧。 途经将军府,发现还封着,并没另作他用。 也就短短半年多已经物是人非,门可罗雀的凄凉让人咋舌。不过我对将军府大门一向陌生,除了那次景瑶拽我进去和婚礼之外,我基本都是从偏门或者后门进去的。 “大人,这就我们二当家当年的宅子?”杨宁说着便想翻墙进去看看,有一点忘记提,这俩人都是姬函的狂热追捧者。 “不是当年,总有回来的一天。”我接下话不由道。 张原将杨宁拽住,防着这小子一不留心翻进去,“大人说得对,要看就等咱二当家拿回这宅子光明正大去看,偷偷摸摸不是大丈夫干得出来的事儿。” 杨宁撇撇嘴,自觉理亏只能默不作声地继续埋头走。 赵县令是在门口集齐人马迎接我的,我注意到他一脸的纠结,后来一回想可不是嘛!一来我比他官大,他溜须拍马的老毛病在作祟,另一方面明摆着我和他是荤素迥异,泾渭两岸的势力,他真是讨好也不行得罪也不对,实在不知道该拿哪个架子来招呼我。 我暗自窃爽了一把,清了清嗓子走上前,“赵大人,这次我也没奉什么皇命,你就当我途径省亲也罢。洛阳我比你熟自然不必招待,住处我自己也安排好了。”我露出油腻腻的笑容,“到你这也就是打个招呼,有空一起喝杯酒吃个饭,其他的你和我就各自按部就班成了。”我拍拍他的肩膀,“你说对吧?” 赵县令低着头还在琢磨门道,也不知道我这话里是藏着点啥还是藏着点啥,又或是真的藏着点啥? “对对对,叶大人说的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那洗尘宴已经备好,是不是?”旁边窜出个尖嘴猴腮的师爷帮着打圆场,省得自家老板继续在沉默中灭亡。 “我们五脏庙也在闹腾了,一起进去吃吧。”我甩甩手大步流星地跨进府衙。 吃完饭腆着圆鼓鼓肚皮出门时才想起来,这次行程匆忙加上一路上的险事,其实一直都没来得及料理住处。 所以,当下,此刻,我们三个只能提着药,闲逛在大街上继续接受人们的注目。 家里地方不够大,根本住不下三个大男人,照理说就算我住家让他们俩住客栈也说得过去。可是一早打算好不麻烦家里了,这次的事情比较隐秘,家里进进出出还是觉着不方便。 “大人,要不在这里歇脚吧?”杨宁指着街边一家大酒楼,我刚一转头,风满楼三个大字就落入眼球。 这地方,他娘的实在是我无法言喻的特殊。风满楼什么人最多?闲杂人等,江湖上各路人马形形色色都有可能在这里出现,人多必然口杂。 然而转念一想,这其实也是一个极有价值的消息集散地和隐蔽地点,要想藏住我们这三片叶子,自然还是去森林最好。 我点头赞成,让他们进去准备房间,自己先绕回豆腐铺打声招呼。 看洛阳的形势就知道我回来的消息一定瞒不住爹娘,自首总比被逮捕来的明智。我心里敲着边鼓往家里走。 情况比我想象中好,俩老没有听着外边的闲言闲语,依然过着清淡自乐的小日子。 按我爹的性格绝对是不喜欢拿实事去吹捧,相反在他嘴里很厉害的那些轶事往往都是跑火车——俗称吹牛,所以我一直对他的人格缺陷而苦恼,相反我老娘拥有着普天下每一个娘的特质,只要我好什么都行。 我其实一直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有时候甚至蠢得可以。 而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也许是因为我知道背后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让我回来躺一下,懒一下,不需要去想什么值得或不值得,每个人应该都需要这样一个地方吧。 我不愿在家里想起那个人,尤其是在我一而再的确定那个想法之后,总觉得这是对那两个忙碌身影的亏欠,自己这个年纪早就应该是谈婚论嫁让他们等着抱孙子了。可是因为内心的这一点点无法言说的秘密,一个得不到祝福的请求,我羞于开口。 我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答应留下来吃了晚饭再走。 发财已经又生了一窝小狗崽,虽然我知道它是母的,可是心里还是过不了这个坎……秀秀似乎相亲成功了,猪油饼大叔的铺子已经关了,说是换了一家卖猪头糕了。 一走半年,洛阳的变化不大也不小。 “还好吗?看着怎么这么累?”我爹穿着他颜色长年不变的褂子进了房间。 “还好。”没有贫嘴,而是很正经的回答,我知道有些性格在扭转后已经变不回来了。 我爹没太在意,在床沿边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走了很久,你娘隔段日子就会打扫你的房间,也没多积灰尘,躺人还是绰绰有余。” “当时什么也没和你们说,让你们担心了。”洛阳进京这一路,我都觉得速度诡异的快,更何况他们。 “早怎么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当官的命,说不定你不是咱家的种,我以前还想着我这么帅怎么生出个儿子不如我的,现在可好,麻雀窟里的凤凰蛋哩!”我爹调笑着看我,笑一笑,眼角皱巴着,像是一棵很老很老的树。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陪着笑,总不能坦言,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为了一个男人吧。 “小贤,其实……”难得深沉语气的老油条让我心下一紧,他看着我,用一种我不曾体会过的父亲的眼神。 “算了,你自己选的路。年轻人嘛,想闯总是好的,我这一把骨头也折腾不起来。你只要逢年过节平平安安回来看看我和你娘。”兄弟一样拍拍我的肩膀,这动作有点眼熟,一想才发现就在刚才我对赵县令做的一样,忍不住乐了。 我爹没多说,告诉我娘她上街买我爱吃的菜去了,然后踱步走了出去。 临门口,他的声音又低低传来,“如果在外面过得不好,就回家来,反正家里还养得起你。知道吗?” “嗯。”我的眼里心里都泛起了一股酸意,喉咙口哽咽着应了一声。 他已经将近不惑之年,却依然像个老顽童。这一趟回来发现有时候父子间的温存都是细微处隐隐若现的,他开了一瓶珍藏的好酒烫着,把我爱吃的菜堆在我面前,早早打烊就图个一家人难得的清静。 席间我们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很多都是我儿时依稀难辨的趣事,当一个人开始喜于回忆,他就老了。 入秋的洛阳没有温度,风很大。可是一家三口挤在这瓦天地间,总是温暖的让人沉醉,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句话以前不懂,却原来不论是友情爱情还是亲情,到了某个点,都能让人酣醉。 我看出了娘有意让我留下来睡一晚再走,可是张原和杨宁那边我不能干撂着,其实我也更怕这一睡我就软趴趴了,不舍得再走。 狠了狠心,打开门,寒风灌进来顿时让人清醒不少,我娘畏冷的紧了紧衣服执意要送我一下,烛光下我爹朝我露出一个满含温情的笑容,让我眼眶一热。我不知道一个独子,原来有这么多行为可以牵动父母的心。 小时候在私塾背诵过一篇东西,早已忘得差不多,现在却有一句清晰的绕在脑海,“父母在,不远游。”恐怕我对他们的亏欠只会越来越多,因为我的那些自私的自以为是。而他们却用最无私的温柔,支撑着我越走越远。 很多年以后,当我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才明白这份割舍的疼痛。 “游必有方。”所以我即使走得再远,还是会记得家门的方向。 回到风满楼,大堂还挤着好几桌客人,我向小二询问了一下房间自行上楼了。 张原和杨宁自己订了一间,又为我额外订了一间房。 我一间间看着房牌,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准备把我娘打包的吃食放下一点自备,再给他们俩拿去一点,不料一开门,杨宁早已正襟危坐在我房内等着了,居然还穿着一身黑衣。 “吃过了吗?我这带了很多,还有一点是热的,过来尝尝我娘的手艺。”私心还想留一份给姬函,他似乎也没正经尝过我娘做的,每次来铺里都是我亲手操刀。 “大人,有两个消息。”杨宁正了正身子,严肃地开口。 “刚才你回家那会儿,我们俩先出去察看了一下,打听了点消息。”看我有些疑问又补充道。 “好的还是坏的?”我停下手中的活,先倒了一杯茶暖暖身子。 “老样子,一个好一个坏。” “先听好的吧。” “那个你要找的人已经有消息了,现在应该在城外的庙里,应该是听说你来洛阳的消息准备连夜跑掉。” “那今晚你们准备一下,摸黑过去把人给逮住。如果跑了下次就不知道哪里去找了?” 杨宁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夜行衣都换上了,阿原现在在蹲守,我等下就去接应他。回来就是想给你报个消息。” 我点点头,张原看着问题应该不大,难怪他让丢三落四的杨宁回来报消息,“可是现在天还没黑透,你这一身出去也太招眼了。” “我以为你在自己家里会呆久一点的。”杨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表示,再次为自己的愚见尴尬。 “那还有一个消息呢?怎么个坏法?” “郡主坟被盗了。” “什么?”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第四十一章 杨宁告诉我的坏消息居然是景瑶的坟被人给刨了。 我当下就僵住,这简直太夸张了。 记得当时是我帮忙打点着丧葬仪式,没有尸体所以立的是衣冠冢。加上景瑶是皇家人,所以真正的主墓还是要放在京城,因此这次的衣冠冢除了一些随身物品根本没什么值钱陪葬,怎么就被盗墓贼惦记上了? 我思来想去觉得蹊跷,这简直是诡异。虽然我内心觉得景瑶应该还好好的活在某个地方,但是坟被人挖了毕竟还是让人心头堵得慌,真是太过分! 愤怒着愤怒着,我居然有点困了,点着灯就和衣卧在床边小憩了一下,到了下半夜被一阵动静给惊醒,猛地睁眼看去,杨宁和张原已经绑着人回来了,果真是那个媒婆,可是瞧样子似乎被麻昏了过去。 大半夜把人弄醒再逼问有点不人道,看看天也快亮了,我让俩人先回去休息,顺便将床让给了那个睡得和死猪一样的女人,自己靠在桌边打着小盹。 一个晚上总不能出变故,我这么想着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我下意识往床边看去,还好还好,人还在。 我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去梳洗,感觉床边有动静,过去一瞧。那人两个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我看,似乎不知道自己目前是什么状况。 “你保证不乱跑我就给你松绑。” 媒婆狠命地点点头。 我拿过匕首把她身上的绳子割断,顺便把绑了一夜的麻木躯体扶起来。 “这是哪儿?你又是谁?”她模模糊糊地回忆昨晚的情况,“啊!你是!你是禽兽!” “什么?”我有种被打败的感觉,难道我长了张采花大盗的脸?不至于吧,这媒婆年纪也不小了啊怎么会有这种顾虑。 “秦大人,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一定要放过我的家人。” “等等,等等,什么乱七八糟的。”秦寿着老狐狸再怎么保养也不能有我这么嫩的脸蛋吧?还是说无意中我长得着急了?我上下摸摸自己的脸。 “秦寿让你干了什么?做假证吗?”这应该不会是秦寿做的啊,我想他不至于笨到引火上身。 “你不是秦大人?”媒婆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可是,梁公子说你要见我?” 我再一次感受到血液瞬间冰凉的滋味,“梁公子?”抱着侥幸心理再重复了一遍。 “梁复月梁公子啊,就是一直安排我做事的那个人。”媒婆再三确定自己没有报错名字,完全忽略我越来越黑的脸色。 “其实我是秦寿派来接洽的,梁复月目前不方便。他之前都交代了你什么?”将计就计,我抓紧套话。 “你是秦大人派来的?”这女人居然又开始怀疑我?“啊!”她双眼一瞪,“你不就是那个叶贤吗?我认识你!那天婚宴你也在!” “呃,没错。” “可是你不是去京城了吗?难道你投靠了秦大人?”做这个行当的人是不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发挥本性去八卦一下? “算是吧,你就把你知道的和我说一下。”我循循善诱道。 “可是你不是和二公子交好吗?为什么会……” 这个女人还真是不死不休,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该笨的时候又精明起来了。 “你现在,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可以,我立马放你走,不然的话你就一直呆在这里吧。”我额头开始爆青筋。 “这个不行,万一你是叶大人那边的人我岂不是泄露了,这样我的家人会出事的。”媒婆义正言辞很是在理的顾虑道。 叶大人……我扭曲了一张帅脸,紧接着,媒婆扭曲了一张……媒婆脸。 “你该不会就是那个叶大人吧?” 我分了半个神经去思考万一我点头她会不会尖叫一声打我,或者直接晕过去。 “说实话,你是怎么活到现在不被秦寿干掉的?”等等,怎么真的是秦寿搞的鬼吗?“不管是与不是,你现在不告诉我,我照样可以威胁你的家人,自己权衡吧。” “大人,求求你放过他们吧,他们都是无辜的,坏事都是我干的。” “近墨者黑,我怎么知道他们真的那么无辜,你把事情说出来我可以考虑保护你们的安全。” “我真的不能说,一说他们就会出事啊。” “你不说他们也会出事,你说了的话我还能帮你。” 媒婆咬着嘴唇皱着眉头似在思考轻重,肚子却不应景的叫唤了一声。 “我去让人准备早餐,你给我快点考虑,不然没有早饭吃!”我恶狠狠威胁了一下,走到走廊上对着下面喊了一声。 “我告诉你,我身边两个帮手,对,就是昨晚绑你的人,脾气都不好!他们一只手就能捏死一头羊,你觉得你的脖子有羊脖子粗吗?” “大人,你真的能保证我们安全?” 我看她有松口的迹象,忙不迭的点头。 “那好吧,我说。”其实我不知道是哪个威胁起了作用,反正目的达到了。 在啃着包子和她混乱的叙述中,我慢慢梳理出一些线索,大致上和景梅的差不多,也离我的推断很近,不过她有些地方却是我没想到的。 一开始我以为在她去叫人的时间太短,没人靠近过那个房间,可是据她的说法,尸体从出现到消失中间确实有人来过,因为当时碎布是在景瑶手里,可是后来却在姬函手里,照理说景瑶是受害者,没理由自己攥着衣服上的碎布。 而且媒婆确信一开始房内的争吵的确是景瑶和姬函无误,那个时候姬函还和她对答来着,只不过声音听着像是醉的不轻。 碰到姬函的时候太激动,一直都忘了询问他案发之前房内究竟什么什么情形。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要躲起来呢?” 和景梅比起来,她这里线索也不多,根本帮不了案情的水落石出,我还以为她目击到了行凶者。简而言之,她的话只能证明梁复月越发可疑,甚至有可能是秦寿那边的人,我为这个想法寒心。 “这个,其实……” “其实什么?” “其实我还看到了一些,就是当大家围在房门那边的时候,我看到梁公子和后门的门卫说了一些什么,扛着一个袋子出去了。” 我眨了眨眼,偏过视线盯着桌上的包子。 “你的意思是?” “看着那个袋子的大小,我感觉梁公子扛的就是,郡主。”媒婆咽了咽唾沫犹豫的开口,“我忍不住好奇,就去问了两个门卫,结果就被人给威胁了然后躲起来,后来的事情我也和你说过了。” 那么,难道从一开始,我假象的歹徒就是梁复月?那个袭击并且带走尸体的人,我以为门卫没有看到,其实是他一开始就和门卫串通好了? 我怒极反笑,简直像是一个笑话,梁复月怎么会伤害景瑶?他又怎么会做出这些事情,他怎么可能是秦寿的人,背叛兄弟陷害兄弟,那之前我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岂不是可笑至极? “你没有骗我?”我抽动着嘴角企图做最后的抵抗。 “我连早饭都没吃,加上昨晚你们把我带过来的时候我正准备吃晚饭来着,我干嘛要骗你?而且,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保护好我和我的家人。” 我呆呆地看着她,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原起床过来看看情况,发现我们已经醒了。我让他把这个女人安顿好,还有她的家人,都不能受到伤害。 随即叫上杨宁陪我去看一下景瑶的坟,我试着去思考一些其他的事祛除内心的阴霾。 那个坟地我们选在了城内的一片清净处,就是那次掏马蜂窝的附近,用不着骑马,我和杨宁带着东西走路去就行。 当时是春天,景色很美,现在已经是深秋入冬的时刻,不知道那些动人的风景是不是还在。 杨宁不熟悉洛阳的路,一路上只能跟在我后面。 “你知道怎么联系姬函吗?” ‘“二当家说如果是你要找他,只要去郡主坟那里留个字条就行,他会来找你的。” “那我还真是走对路了。” 我们不说话继续加快着脚程,杨宁对于洛阳还是充满好奇的,东看看西摸摸,像是没见过那些小玩意儿一样。 “你跟着姬函才半年吧?之前都在他哥哥那里吗?” “嗯,我跟着大当家的很多年了,不过二当家人很好,我们都很喜欢他。” “你知道他一直都在调查什么吗?” 破庙里的谈话我还是放在心上,能让姬函这么纠结的事情我也没办法释怀,虽然他不想说,可我还是想弄清楚。 “这个,二当家交代,不让说的。”杨宁有些为难,也知道我和姬函关系不一般,否则不会让他们两个一切听我安排。 “是不让你们和我交代吧?” “这个,叶大人,你也别为难我了,他不让说。” “你了解姬函吗?”我调转话锋,转身质问杨宁。 “欸?”杨宁对着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自然是不如你了解吧。” “所以,我知道姬函是怎样的人。他总喜欢一肩抗下所有,哪怕自己负重不了也不想让别人担心。” “这个倒是,刚来寨子里那会儿他根本不了解咱们是怎么行事的,有一次出去受了伤也不说,自己搞了点药草敷着。你也知道,我们那里的人又不是细皮嫩肉,放着几天就好的伤也不会去求正经的大夫,碰上大伤大夫也没办法,就只能自生自灭了。” 杨宁说的很云淡风轻,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似乎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自然的很,“后来还是大当家的发现不对,大热天出汗加上劳累,伤口都化脓了烂了,被大当家的骂了个半死。后来是把那整块肉剜掉重新上药包扎的。”杨宁倒吸了一口气,“我们这种人什么大伤小伤没见过,可是活人身上剜肉还真的是看着触目惊心,二当家愣是一声没吭,几个一开始逆着他的小头目后来也没话说了,服服帖帖敬他为真汉子。” 我心尖尖上有些细碎的触痛,他这些日子真不知是怎么过来的。 “所以,他不想说的,不是当真不需要人去倾述,只不过他怕我们担心。”我顺着说下去,“可是就算是骆驼压得太沉也会挎的,这次见到他阴沉了好多,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开导。” 我笃信杨宁是真的关心姬函,所以他一定也是在意的。 “二当家就是自以为很强,都不让弟兄们为他拼命。” “如果我知道他发生了什么,说不定也可以帮帮他,毕竟我们认识了十多年。” “叶大人,你真的可以帮到二当家?” 我点点头,我不想夸张自己的能力,只不过我于姬函,用句恬不知耻的话来说,到底是特别的,我坚信。 “其实他现在调查的事情,和他的爹,就是姬蔚姬将军有关。” “将军?” “嗯,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后来帮他做了点事,发现他本来调查秦寿那边的,结果不知怎么就一门心思调查将军了。” 这算是怎么回事?我知道姬将军一定还有事情隐瞒着我们,可是有必要这么无休止的调查吗?难道他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等我想明白,已经到了景瑶那片坟地,乍一眼看去似乎没想象中破坏的厉害,碑也好好的,坟包也并没有太大的走样。 走近一看发些之前是有视角盲区,在另一边已经被挖了一个很大的洞,棺材露出了半个。不过还是合得很好。 我让杨宁放下手中的东西,与我合力将棺材盖移开,想弄清楚那个贼到底看上啥了居然也不忌讳挖别人的墓。 板子并不是很重,三下两下就推出去了,我跳下坑里凑近看陪葬品,数来数去也没个头绪,值钱的那些还在,不值钱的物件也没少什么,究竟盗墓贼拿了什么走? 我又陷入迷雾中了,什么东西值得人去开棺却没拿走什么呢?还是说他拿走了东西,可这样东西我不清楚。那么,一开始是我和梁复月打点的衣冠冢,既然我置备的东西看不出有失窃的迹象那么只能是他那边的东西,可究竟他放了写什么,当时我心情很低落也没太在意。 我搭着杨宁的手坑里爬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又将棺材板移了回去,好在想到坟头会被破坏,准备了铲子过来,一铲一铲慢慢把坑填满。完工后有些酸痛的坐在一边,看着杨宁把带来的酒和食物摆放在墓碑前,虽说现在景瑶生死不确定,放这些有点触霉头,不过万事周全点比较好,梁复月就是这么个周全的人。 等一下,梁复月现在身份可疑,如果说他放了一些不能被人知道的东西进去,现在又取走的话应该是很合理的,这样更能说明他现在还活着。 可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真的把他置入一个无法回转的疑凶境地,这就是我对兄弟的坚持吗?因为两个人的话已经很自然的去怀疑他了。 第四十二章 如果说以前我还可以算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人,但那天早上的消息却让我觉得自己全身淋满污血。 张原告诉我,城外发现几具尸体,经过检验应该就是那媒婆一家大小,整整七口人,最小的遇害者是她的女儿,只有十岁,尸体受过残忍的虐杀,而找到媒婆本人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疯了。 当我看到眼前的尸体和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这里躺的是我的家人,我会怎么办?我感觉一丝丝寒意拢上心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天,拿起匕首,很想感受一下刀刃划过然后流淌鲜血的感觉,是不是会让我感觉稍微温暖一点,因为我觉得这个冬天出奇的冷。 突然发觉自己心底有个恶魔,在庆幸那个可怜的母亲疯了,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面对她,我可以请最好的大夫,可以将她安排到城外最安静的小村庄里,但我不敢去见她。 我想我是个懦弱的人吧。 姬函问过我信仰的问题,现在我明白了,一直以来我都对自己太过自信,至少我觉得我不会去害人,至少我还是正义的! 可是此刻,我却那么肮脏。 两天时间,足够做些什么呢?足够我回一趟京城,可是我却成功的得了风寒,像是一个废物一样躺在床上,对于这样矫情而无力的自己,我实在连唾弃的力气都没了,我怎么能这么讨厌呢? 恰巧这个时候姬函按照约定来见了我,我原本准备了一大堆的话,现下大脑堵塞,一下子不知从何说起,倒是他老老实实把那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听完我又有气无力的埋回被子里。 “怎么这么弱不禁风?”姬函绞了一条毛巾过来,天已经很冷了,我却发烧发得起劲。 我往被子里拱了拱,盖过头顶,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干嘛。 “会闷坏的,出来透口气。” “姬函……”我钻了出来,眼睛因为发烧而有些混沌,看着周围都是氤氲的。 “嗯?” “我很坏。” 他愣了愣,居然笑了。 “我说认真的!我很坏,坏到骨子里了,我他妈就是个混蛋,为什么你以前都不告诉我!”我突然激动了一下,感觉血液涌上头顶,瞬间一阵眩晕。 “你很坏吗?”他带着笑意反问我。 我想点头来着,可是脑袋像是膨胀了好几倍,重重的。 “那么,你应该是坏人里面最不坏的那个吧。”他想都没想这么答复我。 我又缩回被子里,忍不住把那件事情告诉他了,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该是交给第三方来评判吧,虽然我已经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 姬函安静的听完,安静的思考了一会儿,又安静的看着我。 完了完了,我这副纠结的样子这么明显,他一定要对我说教了。 “你说,如果你是一个极其善良的人,认为杀生偿命,可是你一旦走出门就有可能踩死几只蚂蚁小虫,一开始你不知道,可是有一天邻居告诉了你。然后你会怎么做?会去偿命吗?” 我皱着眉头想,我不可能会要求自己杀生偿命啊,万一一个不小心岂不是还得赔上自己的性命,而且如果说是生灵的话,就连我们吃的稻米前身都是水稻,不也是生灵,这样什么都不能残骸,岂不是要活活饿死。 “这个问题,完全不应该这样想啊。” “哦?那应该怎么想?”姬函好奇地问我。 “首先,他不能对自己要求这么苛刻,这只是他无意中犯的错。其次即便是生灵也是有大命小命的,因小失大的话不划算,况且就算他死了那些蚂蚁也不能复活,与其偿命倒不如自己努力,去保护更多被恶意残害的无辜生灵才好。”我努力转动自己浆糊一样的大脑挤出了这些字。 “现在,那一家人不是你杀的,你却因此而充满罪恶感甚至把自己折腾病了,那为什么不利用好自己的能力,让应该对此负责的人去承担错误?” 说了半天,他果然是要向我说教。 “我小时候也犯过不少错,但是有一句话我印象很深——有心非名为错,无心非名为过,很多时候我们都是有错无过,是错误的话,改正就好。” “是吗?”这家伙真的读过很多书啊,我忍不住小小咋舌了一下,“你还真是热衷于说教,你应该去做私塾先生的。”话虽如此,心境还是略微明朗了些。 “你好好养病,我抽时间还会来看你。”他居然这么快就要走。 “等一下!” 姬函止住脚步,询问地望向我。 如果是他的话,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应该怎么去看待梁复月,拿什么心态去分析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去怀疑他吗? “你觉得,梁复月怎么样?”我小心翼翼开口。 “他?很好啊,很风趣又很仗义。”姬函当然忘不了那段最艰难的时间里,梁复月对自己的照顾,“而且,他不是和你关系更不错吗,怎么反倒问上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觉得他后半句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就是问问而已。” “说来,这次怎么不见他?你们不是一向死忠兼换帖的在一起。” “他……有点事情,去了其他地方。”我闪烁其词。 姬函没有怀疑的点点头,拉门准备出去。 “等一下!还有一个问题。”我吸了口气,“你觉得你爹怎么样?” 但是话一出口我就想拍死自己,怎么挑了这么个不对的时间不对的场合问了这么不对劲的问题,我一定是脑子烧坏了! 姬函那边没动静,我从被窝里瞧瞧掀起一个眼皮打量他,没有异常吧? “他是一个好父亲,很好的父亲。”他很淡定地看着我,用很温柔的语调吐出这句话,却没有勾起嘴角。 随着门关上,他真的走了,可是我觉得他的话没有说完。 第四十三章 我在洛阳前前后后待了十天左右,并且很成功的再度抑郁了。 我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当上了官把自己的人品都败光了,得到了衰神的顶级照顾,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刺激,还好咱家的基因不错,到现在还能把自己整成个人样。 于是,当我人模狗样的出门了,被裹了两条大衣,周身圆厚了一大圈,这多亏了杨宁,尽管我几次三番告诉他洛阳这地方入冬其实就是风大,只要防风防的好就不会冷。可是一个病号没有发言权,于是我像一颗大粽子一样滚出了风满楼。 谁也猜不到我这趟要去找的人是谁,我顶着寒风继续往前滚。 这大冷天的,我猜想那个人必然不会傻傻的守在街口等生意,准备先到附近找人打听他家在哪里。 等我滚到了街口,发现这个世界果然还是蠢人居多,他居然依然守在四面漏风的街边,痴情地等待有人来找他算一卦。 “咳咳。”我示意了一下我的存在。 “哟,听这嗓音,看来阁下是感染风寒了啊。”瞎子循声找到了我的位置,睁着大而无神的眼睛瞧着我的左耳朵。 “你改行医了吗?” “嗨,我还道是谁大冷天还来找瞎子我,原来是我们的叶大人!”瞎子一兴奋,眼睛睁得更大了,视线也从左耳朵移到了右耳朵。 “你认得我的声音?” “我瞎子看不见,还不许我耳朵灵光点吗?再说,小老爷你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忘了谁也不能忘你啊!” “这我知道,我倒是一直好奇你为什么给我起了这样一个名字?”我在他对面坐下,他应该是听到动静,视线跟着下移,最后停在了我的胸口。我真的很想告诉他,其实我挺高的,不用往这么下面看。 “你说这个啊,我当时收了你爹娘的钱于是准备用心一点弄,我想着有福之人富贵自显,祝你有圆满的一辈子,可是又是贵又是显的,你爹娘觉得不够儒雅,于是我就换了两个谐音的字。”瞎子说完笑呵呵地乐开了。 “……”冷风飘过。 这时,有一只体型偏小的狗从他腿边钻了出来,怯怯地看着我,黄色的毛很柔顺,两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加上鼻子都是湿漉漉的,煞是可爱的模样。 “这孩子长得真眼熟,叫什么啊?” “你说它?”瞎子寻着摸到了狗的后颈,胡乱的摸了几下,拍拍它的肩,“叫银子。” “银子?”想钱想疯了吧,给狗取这么个名字。 “这是你家那只发财生的,你娘送给我的,不就是夏天那窝吗?好像最近又生了。” “哦,好像是。”他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那阵子好像正是我自以为失恋的时候,当然,我现在也没恋成。 作为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好青年,我有相貌有人品,最近还有势力官位,怎么就一直没正经谈个恋爱?加上秀秀也顶多是两次暗恋,其中一次还失败了,另一次…… 我记得当时送姬函离开洛阳的时候说过,下次见到他我要雄赳赳气昂昂地告诉他——老子喜欢他的。我抱着头痛苦地嗷嗷的,怎么想的总是比做的容易?这现在叫我怎么开口啊?虽然,虽然他也对我挺好,不过,还缺了点什么吧? 啧!叶贤!是男人就要勇敢,想做上面那个更得主动!我内心使劲点了点头。 “小老爷?”瞎子闻见我半天没动静,还当是走了。 “啊?”吓得三魂回了五魄,最近太容易陷入幻想了,这不好。 “你还没说找我什么事儿?该不会就是跟我喝杯茶吧?”那一双盲眼明明暗淡无光,被盯着我却还是不自在,听说过眼盲心不盲,这人不能是会读心术的吧? “欸,你还记得洛阳灯会的时候,我来找过你?” “怎么不记得,当时还有一个人吧,我记得算了他孤星命来着。” “哦对。”孤星,梁复月这个家伙,若是景瑶尚在人间,说不定这命格还真能打破,但也要他有命才行。 “那次瞎子我没记错的话,是点了三支签来着。” “你记性真好。” “主要灯会两年一次,你们又是那次唯一来找我求签的人,能不记得吗?”沙哑的笑声咯咯咯的像只老鸽子。 “你这个半仙当得不怎么成功啊?” “非也非也,心诚则显。若是换种角度,我愿意替你算,你自然会来找我,我没想法,你也看不见我。” 什么玩意儿?神神叨叨的。 “你这次找我不就是为了签。” “那确实,不过这不代表我愿意相信,大冷天的做生意不容易,你说对吧?”我知道他看不见我的脸,可是声音中的笑意他一定能听见。 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可惜我没听懂,“其实没有这个必要了,你要的签早已抽好。”瞎子半眯着眼睛,我实在想不通一个双眼感受不到光刺激的人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 “此话怎讲?” “洛阳灯会上那第三支签便是你今天要的结果。” 我的笑容一下僵住,嘴巴还没来得及合拢,就愣在那儿,我绝对不可能忘记那支签的内容,可是这不是姬函的吗?那之后将军府确实遭了大劫。 难道说,这样的事情还要再来一次,而且是发生在我身上? 我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了瞎子,离开了他的铺子。 后来我去了景瑶的坟前,在那边呆了一下午,最后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回来的一路上脑子里就盘旋着那四句话,像是魇住了一般思考不了什么,更停不下来。 “大人小心!” 我被人猛推一把,跌坐在路边,还撞翻了一个卖菜的摊子。眼前一辆马车飞驰而过,正好就是我刚才站的位置,如果没有那一推,此刻我应该被撞飞了。 “大人没事吧?”杨宁和张原急急从对面冲过来看我,“怎么走路还带出神的,万一出事我们没法对二当家交代啊!” 摊主是个老婆婆,一脸心疼的看着满地菜叶,杨宁赶紧掏钱赔偿了人家损失。 “我没事,头疼没注意那辆马车。” “脑壳疼就甭出门了,见天儿的晃神,指不定下次就没人给你一下子,撞伤撞残咋地?要干啥子吩咐俺们就行,大人你先和俺俩回去吧。”张原一急就容易飙乡音,因为在我身边的缘故已经很克制的想要文明用语了。 “也好。” 生怕因为自己让他们难做,我也更不想干不了好事还把事情弄的更砸。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张原瞪着眼睛瞧着我,眼珠子都快脱眶了,敢情是怕一个不留神我从椅子上掉下去吗?还特地让厨房做了各种补菜,想要一口气把我吃成壮汉也不带这么虐待的。 虽说都是一番好意,不过生病的人本身就没胃口,不能这么填鸭式强灌的,最后勉强吃的有点多,不小心就排山倒海了一下,吓得张原立马想要扛我去医馆。 一个倒挂金钩,我的胃更加翻腾了,就差泛上脑袋了。 “阿原!你得先把人放下来,这样倒挂着大人更不舒服了!” 天呐,这是多么善解人意的心声啊!我那个心细如尘的张原去哪儿了,怎么就脑子充血成这样? 最后,我自然没去医馆,喝了热水躺在床上。 “明天,我们回洛阳吧。” 这不是问句,因此我要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迎接那个不确定的未来。 第四十四章 回到京城,我惊讶的发现丞相府面前的护卫小哥陌生至极,仔细看了很久确定了自己没有失忆。如果我成为因为风寒而失忆的史上第一人,应该比我目前的价值要大上好多吧。 我下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府前,沉声问道。 “你是谁?” 这人也很淡定,我之前盯着他好久他也不为所动,等听到问话才转过头来。 “回大人,我是被派来保护丞相府安全的护卫。” “可是,我没有要求换人,原来的人呢?” “回大人,原来的人已经被重新发配了。” “……”我决定不问了。 一口一个回大人,这些话之前不知道套了几百次了。 带着张原杨宁先进府,一路上看到了很多陌生面孔,而且清一色都是武装部队,换句话说,我这儿的老百姓还是原来的,但我的所有火力全被釜底抽薪了。 离开京城半个月不到,能做到这样并且有理由这么做的,我不做二想。 “你们俩现在别院住下,离我的房间不远,等我了解清楚晚上过去找你们。” 张杨二人点点头,被人带着离开。 我绕过花园,天杀的达官贵人,一个住处还弄的和迷宫一样,这么大住人多不方便,这头到那头传句话都得小半柱香。 不过也得亏这不差钱的建筑,我成功绕开了那些陌生人,拐到厨房那边,心里寻思着没理由把我的厨子也换掉吧!不然干脆下毒毒死我算了。 一进门熟悉的油烟味让我很舒心。 “大人,你回来了!”有人眼尖瞧见了我,这一班人中有几个是我特地从将军府原部那边招徕的。 “小胖子,过来!”这是当时将军府看我挺顺眼的小伙子,温润敦厚,长得颇像猪油饼大叔的后裔。 “啥事儿?”小胖子拿手在身上裙布上使劲蹭了几下,挤着过来了。 “等下送点雪梨汤到我房间,就你一个人送过来。哦!” “噢。”他愣愣点着头,我拍拍他让他回去忙。 又是迷宫一样绕了很久绕回自己的房间,路上不敢赶得太着急,这会儿到京城已经快黑了,我看到他俩的房间已经亮起了明烛。 将自己的背囊整理了一下,用热水洗了把脸,换下一身尘土味的衣服,稍微躺了一会儿于是我特娘的又睡着了,起来看看天色也差不多等到了我的雪梨汤。 小胖子敲敲门,我应了一声将他放进来。 “大人嗓子不好吗?怎么想到喝这个了,这个季节雪梨不好找啊。” “那你不还是找到了。”我把椅子摆好,示意他坐下来。 小胖子圆鼓鼓的眼睛闪着天真的神色,两个大问号闪啊闪。 “长话短说,府里发生了什么,给你十秒。” “额,你等等,让我想一下。”他瞬间当机。 “已经三秒了。” “大人,我不知道从哪里说。”一副苦相。 “还剩四秒。” “我也就听人说的。” “两秒。” “是秦寿!” “结束,好了,我们重新计时。原因是什么,有多少人打入府中了,为什么会被同意?这次时间给长点。” “大人你别计时了,你一计我就紧张!”一把虚汗冒在额头,看来真是不能给压力的人,可我也没说十秒不说会把他怎么样,胆小的人就会自己吓自己。 “你去了洛阳之后,藏宝阁又遭贼了,您还记得吧,当时我们还在将军府的时候也听说过一次,一个很厉害的飞贼。” 我费力考虑了一下,回想着,还是成功忘记了这件事。 “不碍事,你继续。” “秦寿说是护卫禁军看守不严,所以一下子撤了好多禁军,也给很多大臣府上派去了人马,替换他们原有的人。” “具体有哪些记得吗?” 小胖子憋红一张脸努力报了几个官衔和名字,一对号,确实都是反对势力。这样一来,等于是在皇城的血管里大动手脚,现在流的血有近三分之一是姓秦的,这个老匹夫真是胆子够大。 “皇上怎么会同意?”这也是怪事,明明虎符到手,不需要再忌惮秦寿的势力,怎么还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 “其实,皇上他不在京城。” “什么?我没听到消息皇上离京了啊。” “真的,说是去南五台祭天了,带了好多人出去,已经走了三天了。” “为什么?”难道要出兵打仗了,提前祈祷老天爷保佑? “说是前不久有人在南五台发现神兽,血可以驻颜,肉能长生,但是轻易看不到。只有至尊血脉,天赋神权的人亲自去才可以见到。” 我啧了一声,一句话,又走上了自古有权势帝王逃不过的命运——寻求长生不老,是了,要什么就有什么,谁不愿意这种生活继续下去,没有尽头。 “那现在朝廷是谁在监国?”我心里默念千万不要是秦寿啊! “就是秦大人啊,还能有谁,提名奏上去的。” 说来皇上他们那族的血脉也真是,连生了五个都是公主,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还是白痴,又有一个夭折,现在剩下的独苗年纪太小。 “还知道些什么吗?” “应该没了,不过大人你要小心,大家都说秦寿准备对你不利。” “放心,我会的。”我摆摆手,让他离开,呆太久容易出岔子。 “对了大人,据说左丞相府上来了一个高手,说是门客也没人具体见过他,但是有府里的人泄露消息说这个人和秦大人关系不一般,每每聊到半夜。只不过……” “什么?” “没人看到过他的长相,他一直带着兜帽遮着脸,也不踏出将军府,不知是真是假,男的女的多大年纪都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你先去忙,顺便给厢房里面那两位送点吃的。” “大人您不吃?” “我不饿。” ****** 监国的情况下,早朝还是继续,只不过都是交个折子走个过场。 那日,秦寿在同一个地方将我拦下。 一双眼睛吊在那,老脸皱如菊花,当然没记错的话他也就天命之年,人啊,一显老就没招。 半柱香后,我们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开。 他说的不多,意思却很明确。 齐铭回不来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风满楼……这句话再次出现在耳畔,京城躁动不安着,犹如一层薄纸敷在滚油上,上面还算干净,下面却已经蓄势待发。 我急于做些什么,可是我没有兵权也没有自己的势力,如果齐铭在的话,起码有自己的亲军,他曾经说过,齐姓的兵是皇城根下最好最精锐的兵。 我加紧寻找着梁复月的下落,派出了一小批人马打探齐铭的消息,至于皇上,如果此刻他坐在南五台上,闭着眼睛佯装道人静坐,我会当下呕出一口鲜血。 老窝都要被人移花接木了,你还有心不老不死!就算你成功了,再打回来遭殃的还是老百姓,要不您还是干脆坐等秦寿老死吧,反正秦寿生的是女儿,你某个权再篡个位也挺有情趣的。 我愤愤倒在床上,瞪着帷幕顶帐,嗯? 诶?……诶? 我露出阴测测的笑容,用蜡烛点了一把小火。 ****** 接下来几天,我完全怎么懒怎么来,干脆借口生病没上早朝,反正过去也就是个晨练而已。 我在等着一个消息。 可没等来消息,却等来了两个人。 姬函是在下半夜翻进我的房间的,差点没把我给吓出心脏病,还以为爷爷的爷爷来看我了。 他一开口又是把我一雷,“你认识齐铭是吧?” 这个名字我很熟悉,人也是,可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我居然觉得很陌生很滑稽。 “你说的和我知道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不确定。” “就是那个将军,你和我说过的那个。” “哦,哦!那就是了,你怎么知道他?”呸,能不知道吗?自己老爹位置的继承人啊。 “他去我那了。” “嗯?”我以为我还没睡醒,他们俩有一腿了?他那儿,指的是……哪儿? “你能说明白点吗?” “他带着几千人到了我那里。” “欸?你搞错了吧,他之前是出去了,不过是去招安……”我眼珠子定住了,转不过来,“招你们?” “嗯,晋州山匪。” 我他娘怎么说晋州这两个字听着耳熟!敢情果然有一腿,都混到一个窝里去了! “不对,秦寿说他,他没事吧?”我紧张起来,虽然我常说让秦寿对付这个白痴来着,可不是真的对付啊。 “没事,就是晕过去了。” “哈?” 我在姬函的带领下见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粽子,而且还是睁着眼睛的,因为我到了的时候他正好醒了。 姬函告诉我他在我离开洛阳之后先回晋州了一趟,后来遇上一支兵马被另一队人马伏击,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后来听到有人喊齐将军,再一联想我,于是决定先把人救下来再说。 救下来再说,难道发现不对还再给宰了? 到了京城送去包扎,当时得亏天气很冷,伤口一路上没感染,结果却是给疼晕了,于是就想到先来找我。 后来就是我看到的情况了,我围着齐粽子转了好几个圈,他的眼珠子也随着我转了几个圈。 “好点没?” 粽子摇了摇粽子叶示意好点了。 “能耐啊,疼晕的。”我打趣道。 “被砍了六刀,手差点保不住,过来的时候都是和血肉黏在一起的,衣服也是我一寸寸剪下来的。”一个医者模样的老人进来,给屋子点上一支熏香,“让他能睡个好觉,今晚有的他受了。”他解释道。 老医生让姬函跟着出去取药。 一听这形容,我不笑了,这不是要命吗!这两个家伙还给我这么淡定,敢情天下除死无大事! 我不让齐铭多说话,自己在一旁叨叨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过几天等他精神点了再来看他。 想必秦寿很失望吧,齐铭还是回到了京城,哪怕不是那么完好,却还是活生生的,我压抑着怒火笑了一声。 当第二个人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知道,我追寻的这一切就要结束了。 一个女人,穿的还算干净,但明显一副经历了磨难的憔悴样,衣服上还有一些道不清的污渍,像是烂泥坑里打过滚。 她刚到的时候二话不说要了水和食物,一副猛虎扑食的感觉真让人怀疑究竟饿了多久,我不停地给她倒水,在她偶尔被呛到的时候轻轻拍着她的背。 厨房准备的热粥端过来,我拿掉了她眼前的酥饼和糕点。 “喝这个,饿太久伤胃了,热粥比较好。” 她安静地端过去,小口小口抿着,却依然将一双漂亮的眼睛黏在我身上,很执着的模样。 我毫不在意,任由她盯着,直到她的眼底泛起了湿意。 她哭了,一大滴一大滴打落在粥碗,我想告诉她这是碗甜粥,小心等会儿变得一半甜一般咸。可是张张嘴发现说不出口。 她放下粥碗,将整个人埋在我身上,我收拢双臂抱着她,很温暖。 “欢迎回家。” 景瑶,我们等你很久了。 第四十五章 我直接将景瑶留在了丞相府,因为单凭秦寿的眼线一定能知道这件事,如果现在将她带到别的地方反而会遭遇危险。 虽然迫不及待想要问她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可是她的疲惫那么显而易见,我实在狠不下心。于是安排她先踏实睡一晚。 这件事我第一时间通知了姬函,这个消息必然能让人舒心,在以为自己失去整个包裹的时候,如果偶然间寻回了一件重要什物,那种雀跃是很振奋的。 那天晚上我一直陪在景瑶身边,我心里还是害怕万一明天一睁眼发现这是一个梦,我要如何面对那个空白,所以有必要留下来看着。 第二天早上,姬函过来了,景瑶还没醒,我带着他去了书房。 “要进去看吗?” “不用了,等她休息够了吧。”姬函摇着头,将一件大包裹放到椅子上,我很好奇他带了什么。 “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他没做声,直直的望着我,等我的下文。 “我准备把景瑶留在府里,可现在府中的情况也不完全受我掌控,所以如果你能留下来的话。” “我也正有此意。”他指了指包裹,示意自己都将行李带来了。 这是一瞬间的感觉,一种不谋而合的奇妙感觉,我忍不住咧开嘴角,“你先等着,我让人帮你收拾房间去!”我简直要一步三蹦的跑出门了,隐约听到了书房里传来他的一声很轻微的笑。 笑甚!哼,我才不是稀罕你住我这! 出于安全的考虑,我把景瑶的房间和张原杨宁的放的很近,这样的结果就是,如果要让姬函住进来,要么就是和我隔了五间房,因为我和张杨二人隔了两间;要么就住我隔壁,因为隔得那两间其中有一间是书房。 此地无银三百两果真不错,我真的是很正经的考虑妥善才这么安排,可是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以至于当我和姬函说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直接看他,生怕他觉得有啥端倪。 “我先去放东西。” “等一下,那边还在整理,你先放在这吧。” 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吃了早饭吗?” 他掏出了几个包子,“吃了点,不过没吃完,你饿?” “还好,要不我再让人做点?反正等会儿景瑶也要吃早饭。” “好,我在这等你。”我突然有种金屋藏娇的得瑟感,好奇怪。 低着头走出门,心里万马奔腾,怎么觉得有点尴尬呢?他都不说话,每次都得我主动问,该不会是戴了人皮面具的姬函吧? 于是,鬼上身一样的,我刹住脚步转身蹬蹬蹬跑回去,一下拉开门。 他对我的折返表示好奇,“怎么了?” “你……”我走近了几步,凑过去看他的脸,然后鬼使神差的伸出了爪子,他明显下意识躲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没让过我的爪子。 我一把揪住他的脸皮,捏了几下,嘴里喃喃自语,“好像不是面具。” 手下的肉僵硬了一下,我发现他在笑,“你到底在想什么?”他的笑容更大了,我连忙把手松开。 “没想什么。” 他一副玩味的表情,像极了以前那个喜欢捉弄人的姬函。我应该是想多了,这些日子连我都有了改变,他更是应该了,再说这接二连三的变故正常人都一下子接受不了的。 不就是话少了点沉默了点黑了点,脸还是很帅的,人还是我喜欢的那个。 额,我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去厨房了。”万一他等会儿从我脸上看出明晃晃的喜欢二字,我不得跳到黄河里去,“对了,要不要咸豆腐啊?” “好啊。”他嘴角还残留着笑意,使整个人在晨光下异常温和柔软。 “等着哈!” 我腾腾腾地向厨房冲,但愿还有豆腐剩下,不然现磨得弄到啥时候去。 景瑶这一觉睡的很饱,起来的时候,我的现磨豆腐都做好了,不过质量当然比不上以前在洛阳的,姬函尝了一口很客观的做出了评价。 景瑶看到他先是一惊,后一副了然的表情,等到坐下来吃早午饭的时候,已经是带着愧疚了,我自然是知道她心里琢磨着点啥了。 “睡得还不错吧。” 景瑶点点头,“很舒服,好久没睡的这么安稳了。”说完望着姬函,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不知道怎么说。 反倒是这道视线太直接,把杨宁给激起来了,“这就是二当家的老婆吗?真俊啊!嫂子好,我是杨宁。” 景瑶被汤噎住,咳嗽了一阵,红着脸说道,“我不是你嫂子。” “诶?”杨宁睁大眼睛望着姬函,“这不就是景瑶郡主吗?” “景瑶,我们是夫妻。”姬函做声了,淡淡的开口。 景瑶将惊异的目光转向我,我却因为那句话有点道不明的感情,差点忘了他们俩是拜过天地的合法夫妇,只能低着头继续吃饭。 “可是……”景瑶还想说什么。 “我就说咱二当家这么英俊,娶得老婆一定也是贼漂亮的小娘子。” “吃你的饭!”张原觉着了饭桌上的诡异气氛,拍了一把杨宁个没眼色的,把他按回饭碗里。 “阿原!我脸上都是饭粒了!”杨宁炸毛,气鼓鼓地吼道。 “那就舔干净,安静吃饭。” “衣服上也是汤渍!”不依不饶地继续。 “回去我帮你洗,吃饭吃饭。”顺便塞了一个大馒头到他嘴里。 我本来以为姬函一定很好奇景瑶这半年多究竟经历了什么,势必留下来和我一起听景瑶讲述,可是吃过饭他居然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去哪儿?” 他没回答,按着我的肩膀,就像是这样就回答了我。 “诶你!” “放心,我晚饭就回来。” 神秘兮兮地干什么啊? 景瑶走到我旁边,看看周围没人便凑过来轻声问,“你们,我是说你和他难道没有……” 我歪歪脑袋,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不过心下却在想:怎么可能? “他没和你坦白?”景瑶想了想,还是抛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 “坦白?”应该不是我想的那回事吧。 “你们不是都住在一起了,难道你们没在一起?”景瑶急了,诧异地问我。 “诶?诶!怎么可能,为什么我们要在一起!”我也成功地跟着急了。 “可是他喜欢你啊,你不知道吗?你不是也喜欢他?”景瑶完全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他……我们,你……”我语无伦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会吧?”她吃惊地捂住嘴,“难怪刚才饭桌上他会那么说,你们居然没在一起?” 我冷静下来,反倒好奇她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姬函的?景瑶将手慢慢放下,凑近我细细盯了一下,踌躇着开口:“你们,难道分手了?” 额,我再次噎住,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没有!我们没在一起也根本不可能分手,你怎么了?”我简直想探出手摸摸她额头,这丫头不该发烧了吧? “奇怪啊,他明明告诉我他喜欢你,都半年了居然一点进展都没有,枉费我离开了这么久。” 景瑶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我们没在一起好像还辜负了她。 “我们去书房吧,我有事要问你。” “哦。”她跟着我,继续嘀嘀咕咕,说什么姬函这个胆小鬼,什么还夫妻,说什么鬼话啊! 我泡好茶,这像是我的一个固定习惯了,每次有人来我都会先泡上一壶茶。 “你这半年都去哪儿了?” “我觉得你应该用‘被’去哪儿了?” 景瑶重重坐在我的椅子上,我只能换个位置坐。 “什么意思?” “我一直被人软禁着。” “就从那天晚上开始吗?” “对啊!”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中午的对话很重要,因为她的话直接解决了所有疑惑,也验证了我一再的猜想,可是结果却很伤人。 我们谈了很久,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才走出书房。 原来那晚姬函真的和景瑶有争执,媒婆没有听错。 “他不想对不起我,也害怕伤害你,他很痛苦。最终选择妥协,却发现还是伤害了我们。”景瑶这么对我说了一段绕口令,果然男人和女人叙事的方式永远有那么天差地别的风格。 她告诉了我很多我所不知道的姬函,我不知道原来他也是那么的在意我,并不比我的喜欢少。 当时姬函醉的很厉害,上了火气推了她一把,于是她撞到了花瓶晕过去了,后来的事情她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醒来之后被人软禁了。 至于软禁她的那个人,当景瑶说出口的时候我居然没有惊讶,因为这段日子我听到太多人提到这个名字了——梁复月。 我又问了之前梁复月和她的争吵,以及求证景梅的证词。 “他喜欢我,我知道。”景瑶很平静的告诉我。 她安静的看着茶杯中浮沉的叶片,轻手晃动了几下,水纹呈现漩涡状,不断地转着却没有一滴落出杯沿外部。我出神地盯着她的动作,像是着了魔……圆圈,波纹,不断地做着周而复始的运动。 “我们都很笨。”我喃喃说道,四个人玩着一个毛线团一样的游戏。 “他不希望我嫁给姬函,可是他还是妥协了。”景瑶停顿了一下,水没有因为运动而晃荡出来,居然是因为停顿而溅了出来,“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 景瑶告诉我这半年梁复月其实一直把她藏在很隐蔽的地方,中间她发现了梁复月和秦寿有来往,经过很长时间才确定这一切和他们俩脱不了干系。 于是她决定尽快逃走,好把这件事说出来,这次出逃花费了她很大力气,我很难想象一个虽算不上柔软的女孩这一路究竟吃了多少苦,我也能理解在见到我之后她为什么会哭,其实换做其他女孩子早就一见面就扑人怀里了,我们的景瑶却还是坚强的让人钦佩。 “他们准备谋动兵变,不过具体的我没听到。” “我知道,这个皇上也知道。”我将我从帷幕上取下来的信内容告诉了景瑶,皇上故意离开京城,就是为了能够让老狐狸露出尾巴,精兵已经埋伏在了城外,就等秦寿按捺不住。 “其实,我觉得他不是有意要害大将军的。”景瑶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紧张。 那个他,指的是梁复月。 我们都不愿意相信自己十多年的朋友会是一个狼子野心的走狗,这比自甘堕落还令人痛惜。 “所以,如果一切顺利,事情结束后能不能放过他?” 杯中的茶叶已经开始有下沉的迹象,一片一片很稳很安然的落入杯底,舒展开身体,静静躺好。 景瑶这么求我,她的双眼中闪现的神色分明那么眼熟,那么急切地盼望着什么,也有着痛苦的纠缠。 梁复月,你也许不知道,你可能已经成功了,景瑶眼中不再是只有姬函了,可是你还值得这份感情吗? “我会的,只要他还值得。” 第四十六章 破城之日便是解封之时,而这个破,是从内部。 古往今来,都是外敌入侵攻破堡垒,逼宫退位,满城的血烟意味着改朝换代的又一次到来,分分合合犹如不断地轮回一样上演着,而又有几个当权者知晓,改朝换代只是亡国,信仰没了才是亡天下。 秦寿本来可以更加按部就班的计划着每一步,皇上也能在南五台上静坐更久,不过有一个人按捺不住了。他是棋子,也是棋手,他叫梁复月。 我本来想着如果这次他不来找我,我得等到攻城的时候才可能找到他,甚至有可能会在天牢看到他与秦寿喝茶,不过毕竟某个人在他心中分量很重。 景瑶被我安排在伙房烧柴,每天灰头土脸,脏兮兮地穿梭在油烟之间,我以为这种简单的计谋不会成功,可是居然还是成功地掩人耳目了。因而我才能收到梁复月的信: “你那里有我要的人,我这里有你要的真相。” 我捏着那张薄纸,忍不住开始笑了,笑得特别投入,简直要笑出眼泪了,怎么会这么滑稽!哈哈,真的有那么一天,居然让梁复月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我笑得肚子有些疼脸上肌肉也酸了,使劲揉着放松。 哪一个是真的你,我倒是很想知道,这对于我远比真相更重要。 我依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通过几次传信确定了时间地点。 安排好这些,我想到了被我丢在一旁好几天的齐铭齐粽子了,会不会因为我失约而生气的发霉了呢?我好笑地猜想着他的情绪。 在赴约的前一天我决定去看望他一下。 他已经从医馆转到了将军府,仗着自己的精兵,让秦寿只能虎视眈眈。 我走到将军府门口才想到,越南姑娘知道这件事了吗?说不定这是一个契机,我阴测测地咧了咧嘴角,齐铭啊,不用感谢我啊,我等下就往青楼转一圈! 进了府,发现这里又是另一个迷宫,东转西转才找到粽子安置的地方。 齐铭在床上阴暗地发霉,听到开门声转过头,一下看到我,眼睛都绿了! “好点了吗?” 粽子使劲点点头,似乎激动地说不出话,一脸急切地看着我。 我配合地加快了脚步走到他床边,刚一坐下他就起尸了,“你可来了!我都等了你多少天了!” 我连连安抚,推脱自己最近很忙,又带着负罪感的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果然是自小习武,居然痊愈的很快,只不过身上还是绑得和大粽子一样。 聊了一些京城的情况还有他在晋州的遭遇,东扯西扯了一会儿,他看见了我身上的玉佩,那是梁复月留下的。 “你这玉佩我有印象,好像是——” 这时有人敲门进来了。 我转身往门口看,直了……敢情我多事了,这端着药进门的可不是越南吗?我促狭地看了一眼粽子,使了个眼色,粽子冒了点烟居然有点不好意思。 “越南听说我病了,特意过来看看我。” “哦~”我很夸张地应道,“煎个药端个汤,真有心啊!” “你别胡说!”这小粽子很青涩,很不好意思,我真怕自己再这么逗下去他会直接熟给我看。 “叶大人也在,我要给齐铭喂药。”越南端着药碗过来,我连忙让出位置。 她优雅地吹着汤匙,试了试温度喂了一勺,齐铭红着脸探头喝下,低声说,“我自己来吧,凉了我自己喝下去就行,你不用……” “凉了你会喝吗?”越南笑得很好看,“叶大人,这人呀看着男子气概,居然还会怕苦,屋子里的花花草草盆栽植物可没少喝药呐。” 她得意地开着齐铭玩笑,气氛美得冒泡,我乐得直笑,“没事儿,我也怕喝苦药,齐铭你不要觉得丢脸哈。” 打闹着喂完了药,越南端着药碗准备离开。 “叶大人,大夫说他的伤需要多睡觉修养,不过这个人太好动,我让加了安神的成分。” “好的,我再聊会儿就出去,保证给你哄睡了!” 越南笑笑,关上门走了出去。 “多好的姑娘啊。”我感叹。 “是啊,多好的姑娘啊。”齐铭跟着念完才发现不对,立马热血翻腾上脸,“你别误会!” “我能误会什么,这不明摆着吗?”我挤眉弄眼,还做出吹汤匙的动作。 齐铭更急了,恨不得从床上坐起来,我连忙制止,“好了,有什么,这么大年纪还不许想着个姑娘吗?真喜欢娶回来不就得了。” “你可别在越南面前说。” “为什么?” “我喜欢她,可是不想给她带来负担。” “傻瓜。”我敲了他的头,“你没看出这姑娘对你有意思啊?木头!” 齐铭无辜地眨着眼,“真的吗?” “就冲着你这傻样,我看人还是别嫁给你好。” “她真喜欢我?”齐铭追问道。 “你说人家一姑娘,辛辛苦苦出来到你这,熬药喂药图啥?如果我说她是为了你的钱你的权,你愿意相信吗?” “不可能!” “我也觉得越南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你觉得她图什么?孤男寡女的,她还把你当哥哥不成?” “可万一我会错意,给她带来尴尬怎么办?” “不试试怎么知道?” 齐铭低着头不做声,做着什么决心。 叶贤啊,你果然旁观者清,可是遇到自己的事情,你就总是犹豫不决! “算了,你自己考虑吧。我再问一个问题,问完你就睡,否则越南得宰了我。” “什么?” “派人杀你的是秦寿对吧?” 粽子叶摆了摆,我以为点头来着,仔细一看可不是在摇头吗? “不是他?那是谁?” “那群人没说过话,一直是蒙面的,后来听到……”粽子回忆了一下,继续道,“说梁大人要活口。我们什么时候多出个姓梁的官?” 我脊背一凉,给他盖好被子叮嘱他快点闭眼睡觉,之后急急走了出去。 到底还有多少事让我的信仰可以崩塌,连齐铭你都不愿意放过吗?秦寿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还是说秦寿反倒是无辜的那一个,梁复月,明天的约会请务必给我一个惊喜。 回到丞相府,经过厨房的时候,我看着卖力吹火的景瑶,脸上脏脏的,用手擦一把汗,结果脸更黑了,煞是可爱。这些事情她也知道吗?她知道了却还是在意了梁复月吗? 在她转头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晚饭的时候姬函没回来,而且还把张原杨宁带走了,得知这个消息我有点心烦,因为我想见他。最后决定在书房吃饭,这个地方至少还算让人心安。 我麻木地吃着菜,和景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她感到我的心不在焉。 “小贤?有心事?”景瑶咬着筷子尖望着我。 我抬起眼皮回过神,摇了摇头。 “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有点烦躁而已,可能上火了。”我夹了一筷子菜埋头吃起来。 “你就算找借口敷衍也找个合适的,大冬天的上火也要有人信啊!” “我真的没事,等明天过去,一切就好了。”我扒拉了一口,叹息似的说道。 “什么意思?” “放心。” 我发现这两个字很神奇,因为它永远和字面意思相反,当一个人,尤其是你在乎的人,竭力说这两个字让你放心的时候,你会越不放心,譬如每次姬函这么和我说。 放心,我没事。 放心,一切交给我。 放心,我们都会好好地。 可是没有了那个地方,我又可以将心放在哪里?我是那么迫切地想看到姬函。 这是谈话结束的标志,哪怕明知道不可能放心也不可能说服对方,还是会结束一场谈话。 吃过晚饭,我回到房里,拿起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字样,这是我凭着记忆写下来的签,我和姬函一模一样的那支签。 二十八个字,不长不短,扎在心头。 我躺在窗上,忘记关窗了,有凉风吹进来,稍微让我打起点精神,也冻得慌。 景瑶,梁复月,姬函,和我之前的二十多年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每一个都是无可取代的。 如果可以,我想要用一个我能承受的代价,去换取以前那种安逸的生活。 一个撒泼野蛮却也可爱聪明的郡主,一个文采斐然却也风流邪性的洛阳公子,还有一个文武双全带着光芒却被我偷偷暗恋的二大爷,哦不,二少爷,加上我,默默无闻,吐槽当饭吃,没啥优点,缺点一大堆还喜欢个男人的豆腐铺小老板。 在一个很美的地方,洛阳,生活到老。 也许结局还是景瑶嫁给了姬函,我和梁复月郁闷完各自娶妻生子,四个人三个家庭还有一大堆孩子。 可能要到我很老很老,老到吃不动走不动只能躺着遭人嫌的时候,我才敢说,在我还年轻,刚刚懂得爱情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一个不可以爱的人。可是后来我把这份爱情埋藏起来了,只是把那个人惦记了一辈子。 说完这句话,我这个老不死也可以安心的闭上眼,那个时候姬函如果还活着说不定能听见,然后被我的话吓一跳跟着我一起去了。如果他比我走的早,那我也可以选择在他坟头说,他听不见我就追到黄泉路上说。 对,我要和他约好,先走的那一个一定要记得,走的慢一点,等等后面那个人。 三途河忘川水,奈何桥上卖孟婆,然后把他推到女人那个轮回去,等下辈子光明正大喜欢他! 我不亦乐乎地瞎想,想到好笑的地方忍不住笑出了声,等我想完,发现脸上潮湿了,怎么会哭了呢? 情深不寿,是谁和我说的这四个字。 万古如斯,又有谁真能做到这一步? 我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一个人影,静静站在那儿,投过窗户凝望着我这个方向,像是一个凝固的姿态。 他一直这样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守护着我的梦乡。 也许景瑶是对的,我们兜兜转转浪费了太多,年轻没有退缩的借口,只有不勇敢的步伐,我和他,除了自以为的世俗礼教,还隔了什么呢?其实就像现在,只要将窗纸捅破,我们就可以望进对方眼底。 如果这天我没做出后来的决定,也许很多事情会按照其他轨迹前进。 好久之后,这个人影离开了,我听到隔壁房间的开门关门声。 明天,一切都会结束吗? 我起身,下了床。将门打开才发现外面竟然这么冷,简直像是寒冬,那个家伙究竟站了多久,也不怕冻坏吗? 我无奈地笑了笑,关上自己的房门,走了出去。 第四十七章 据说当孩子受到伤害的时候,会本能的寻找最有安全感的怀抱,那我现在算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到了他的房门口,像是一个鬼魅一样,安静地站在那儿,我没有敲门也没有进去,好像在等待着一个信号,又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 打更的声音传来,已经很晚了,再有几个时辰就要天亮了。 姬函,我们是不是真的错过太多不应该错过的时间,我盲目自信却也经常自我否定,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可是我又不敢确定。我甚至有点憎恶这样犹豫不决婆婆妈妈的自己。 可是万一我来不及说,万一这辈子都没办法告诉你我的心意……那我就算死了应该也不能入祖坟,不是爷爷的爷爷的原因,而是因为我会郁闷的像个孤魂野鬼。 里面的人影突然定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在看我这个位置,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也推开了我的怯懦。 “姬函。”他还是保持着站立的姿态看着我,听到这三个字,像是被施了解咒,终于动了一下。 “还没睡吗?”他的嗓音很沙哑,好像很久没说话了的样子。 “我记得你那天在洛阳城外问过我信仰,说失去信仰会没有方向。” 他准备睡觉了,所以房间里没有点蜡烛,只能依稀看清楚对方的身影。我很庆幸这个巧合,我怕有了光亮我会不敢说接下来的话,他对于我的话应该是很不解的,所以我继续道:“我好像没有了方向。” 我顿了顿没继续说,他亦没有打断我的沉默。 想了一会儿,我又开口。 “我有时候在想,我们究竟在干什么,活什么?我们的生活已经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那么究竟生活是假的,还是我们本身的存在就是个谎言?”我的声音很轻,不过足够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传递。 我觉得他动了动,往我这里走了过来。 “我不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这么说,可是我应该是能感同身受了。” 他走的更近了,我只要跨一步,就可以和他贴的紧紧地。 “可是这种感觉很糟糕,不是吗?”我苦笑了一下。 抬眼望去,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种叫疼痛的情绪,是的,他想要安慰我。 够了,这就够了,我想要的不是很多。 有些人,你不理解他,他也未必了解你,可是在一个眼神中,你就能看到,他剥开了你坚强的外壳,目睹着内里的那个灵魂在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这样的人于我的命运是怎样的存在,我应该欣然接纳还是逃得远远的,毕竟没有人喜欢被人看到瑟瑟发抖的样子。可是我迈不开脚步,我宁愿狼狈的尴尬,也不想孤傲的独立。 不论在过去,还是未来,他都可能是我无法忘记的慰藉。 我想用最平静的心态去看他一眼,因为我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天亮以后,我将独自前赴那段未知的旅途,在这之前,请容许我自私一下。 我伸出手,抚摸到了梦寐以求的脸颊,和我想象中一样带点粗糙带点干燥,可也很柔软。他僵了一僵,没有阻止我,依旧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想要吻吻你。 我心里这样默念着,凑过去吻了吻他的嘴角,不带一丝情欲,我想要的只是带着这个人味道的那种浓浓的安全感。这个味道,我迷恋了那么多年,却从来不敢欺近,任何带着欲望的行为都像流氓一样,让我觉得自己很下流。 我可以再靠近你一点吗?我几乎带着点可悲的祈求,我只是觉得需要你。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我小心翼翼用自己不纯熟的技巧去表达自己的爱恋,你尽管讨厌我吧,觉得我恶心也好无耻也好,我就是那么差劲地喜欢你。 “你……”他微微张了张口,“笨死了。” 言毕,他突然发力,蛮横地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卷起舌头重重地吮吸,我猝不及防差点咬到他。那种缠绵的方式我只在梦中想象过,此刻却这么清晰的上演。我瞪着眼睛看到他的偏长睫毛在眼前翻飞舞动,像是一双黑色羽翼,美极了。 难道他不讨厌这样的行为吗? 等到我们气喘吁吁地分开,我觉得自己的脸可以煎一个荷包蛋了,看到他濡湿的嘴唇我忍不住一阵尴尬,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个人都脑子敲坏了吗? “我……” “我喜欢你。” 空气中有爆破声想起,炸响在我耳边,让我顿时失聪。他用那么诚挚的眼神,那样深情的语调,说出了我这么多年最深藏的秘密,干脆到简直是理直气壮,好像在说:是的,我喜欢你!就算你是个男人我也喜欢你,我姬函就是喜欢你叶贤! 为什么直到今天我才明白,眼前这个人,从来没有掩藏过什么,却只有我一味退却不敢承认。 “让我抱一下,不要动。”他的怀抱很烫,烫的让我几欲落泪,为什么我到现在才发现,有一个人几乎把我捧在手心我还不自知。他明明已经在颤抖,却还是像怕伤害了谁一样故作镇定。有谁能为你坚韧到这种地步,你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我已经在这场游戏里输的什么都不剩了,面对这样的他,只能把自己当做祭品,为这场迟来的爱情换取雨露。原来那么执着的想要压倒他的念头,在此刻已经不复存在,我心甘情愿为他献祭。 “继续吧。”这是战士的冲锋号角,这是一场仪式的先声号令,他浑身一震,越发收紧怀抱。 既然语言不够,那只能用行动,我埋下头用唇舔舐他的耳垂,辗转而下,慢慢滑过锁骨,轻轻啃噬。就像一条狡猾的蛇,还未等你发现中毒就已经逃离开进攻下一个致命点,这条蛇滑过了身上一寸寸肌肤。 突然,他抬起目光看着我,黑色的眼睛湿润而明亮。 “别这样。”他的声音很哑,沙沙地居然有点性感,我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姬函综合征不轻,怎么他什么样我都觉得好呢? 我很干脆的摇了摇头,后来一顿,又点了点头。 他有点迷惑。 我凑到他的耳边,好让我的声音可以最清晰的传到他的心里,“我真的想给你更好的,可是我给不起。如果你连最后的都不要,我已经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了。” “你就是最好的。”一吻缄口,用直觉去面对自己,我闭着眼睛把最后一句话吞回肚子里。 你,值得更好的。 我觉得这之后的一切,我会用整个生命,如果我还有的话,加上整个灵魂去记住。这是一次刻骨铭心的烙印,因为很疼痛。肉仞割开了我的灵魂,割碎了我的尊严,我甘愿躺在另一个人的身下,品味着这种合欢。 只有他,才可以让我这样放弃一个男人的尊严。 灵魂在云端,我堕落的心甘情愿。 疼痛,记忆力任何疼痛都无法淹没的异样痛感,也叫做甜蜜的酷刑,极致的甜蜜,极致的酷刑。大脑是混沌的,内心却是充盈的,我用自己的全部去接纳另一个炽热的灵魂。最原始的律动,给予最陌生的伤害,让人如痛醉般的沉溺。 黑暗中,只有肢体纠缠的声音,彼此呼吸的声音。 我们似乎在完成两个人的舞蹈,一种原始的舞蹈,如果爱情之花还能用其他方式更肆意的绽放,我想我还是会选择这种,因为生命最初的触感就是痛,母亲的痛,孩子的痛,只有痛过之后我们才能感受到幸福的甜蜜。 十指交叩,这一刻我们的命运线是不是叠加在了一起?用身体作为祭品,可以不可以开出一条礼赞的天路,将祝福给予最爱的人? 这一次,彻底的交托,是一种灵魂与生命的托付,从此以后我在你面前没有了遮蔽,我把我的一半命给了你,如果我不在了,你也要守着那另一半好好活下去。要记住,有一个人,给不了你全部,却把全部给了你。 我模模糊糊地想着,却被一重重黑影压迫着,最后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给予我的所有回忆,我是真的爱你。 第四十八章 睁开眼睛,迎接我的是阳光,疼痛,还有挚爱的脸。 居然已经中午了。 混蛋,折腾地我半死不活居然还能睡得这么安稳,我瞬间有点心里不平衡,真想揪他脸出气,最好还能咬他一口,可是那么安稳的睡相我终究还是不忍心打扰。 你吃我豆腐!还不给钱!我拿着指尖指着他的鼻子,无声地责骂着,你这辈子只能喜欢我!否则你吃霸王豆腐,我爷爷的爷爷不会放过你!你让他连曾曾孙子都没了,你可要负责。 好在姬函一向神出鬼没,所以一般没人会来他房间,我不担心有人打扰。 骂到最后我肚子都饿了,他居然还没醒。 我挪啊挪地把自己给弄下了床,点了一支檀香,让他睡得更久一点。轻手轻脚把自己收拾出人样,看着地上散乱的衣服,不可避免的又想到昨晚的事情,脸上充血。 我一点点挪到门口,可是又不甘心,于是一点点又挪回床边,亲了亲他。真是的,好不容易成为我的人,这豆腐不吃个够我太亏了! 好好睡觉啊。 我偷偷摸摸溜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衣服,让人送了点吃的进来。看看时间,和约定好的还差两个时辰。 “等会儿二爷醒了,给热点吃的送过去。” 临走前我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地点是城外的林子,我不太熟悉地形,也没敢骑马,生怕自己那里再给震裂了,那就太尴尬了。 所以只能慢慢、慢慢摸出去,就我这速度,两个时辰内到那儿都成问题。 其实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姬函在我前面走,我怎么喊他都没有反应,我急坏了,想追上去,可是脚下像被吸住了一样走不动。于是只能看他一点点离开我的视线,总感觉不是个好兆头,那种感觉几乎是绝望的。 醒来之后唯一的想法是,我不能让他也体会到这种感觉。 到了冬天,林子里树叶都快掉完了,光秃秃的枝桠像魔爪一样伸向天空,连林鸟都差不多迁徙完了,只有偶尔飞过几只黑大的乌鸦,脚下寂寞的沙沙声伴随着我。 我记得,今天皇上会回京,秦寿若是想要做什么,必然是趁着把皇上挡在城外的这段时间里,突然想到了郭公公,这家伙啥也不会别给人伤到才好。来了京城,少有机会和他单独相处,不过私底下他用自己的人脉帮我打通了不少关系,看来我也不是全无收获的。 走了很久的路,人越发的难受了,到达那边的时候太阳已经有点西沉了。 我看到一个人站在那儿,一把净白素雅的扇子在他手中摇地翻飞,一身普通的袍子竟也被穿出了别致的味道,还有那张脸,哪怕隔着老远也能看到那张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既开心又绝望,真的是他。 我很不合时宜的想着,这种场合,如果是两个武林高手会面,该是多么的令人激动,或者是久别未见的故友也能够让人心生喜悦。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还是充满了凄凉的味道,像是从肚子里泛上的苦味蔓延在嘴中,为什么就是他呢? 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你来了。”还是他先开的口,声音带点哑,是一言不发等了长久的缘故。 我点点头,走近了几步,在身隔五丈地方我停了下来,学着他倚着一棵枯树。 “你还好吗?”我要是有镜子就会发现自己现在满头大汗,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我此刻有多健康。 “没事。” 我还是没忍住,靠着后面的树干,缓缓深呼吸。 “你不想主动说点什么吗?我现在可有点说不动。”我长舒了一口气,极力想要扯开嘴角作轻松状。 梁复月看着我,弯起了眉眼,“你比我想象中好。” “怎么,想让我直接冲上来揍你吗?其实我倒是想,就是没这力气了。” “你出什么事了?”他到底觉着了我的反常,可这理由是一般人好意思说出口的吗?我摆摆手示意没事。 “我一直不想去相信,我要找的人原来一直在我身边,你就痛快地说吧,说完我也能把景瑶的下落告诉你。”早就扯开的真相,却因为我的胆怯不敢正视,如今却已然没了退缩的理由。 梁复月摇摇头,“就算你不说,就觉得我不知道景瑶在你府上吗?小贤,我不是个好人,所以也不需要用好人的眼光衡量我。” “既然知道,为什么又叫我过来?”我挑了挑眉毛,笑着问。 “因为……嗯?这玉佩,在你身上?”他说道一半,瞄到了我身上的玉佩,突然改口。 这玉佩,几次被提起,我却一直忘了问齐铭这中间有什么蹊跷。 “这不是你留给我的遗物吗?伪装成掉崖,我还怕你死得连骨灰都没有,特地为你留着的。”我解下来拿在手上给他看。 那时,为了一个荒唐的理由,我帮他把另一半送给景瑶,他却害得我在大庭广众出丑,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我也做不了官,寻不了真相,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烦恼。 “你知道这玉佩的来历吗?”他的目光凝聚在我两指间。 我反问,“不是和景瑶的是一对吗?”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低头打量着,也没什么特别的,难道很珍贵?不至于富可敌国啊,怎么会说一切从这里开始,难道是皇上的定情信物,那么梁复月该不是私生子吧? 老妈被抛弃,拿着玉佩当信物,向父亲报仇,啧啧。我忍不住想开去了这狗血的剧情。 “你知道上一个朝代是什么吗?” 我皱着眉头努力思考。 “是越。”没等我回忆起来,他就自己公布了答案。 越?啊对了,越南不是说,心向南,越人归。 她就是前朝遗民,上一朝就是越,“可这又是什么意思?” “玉佩上雕有鱼纹,这是越国的图腾,只有两块玉佩放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鱼身。你不奇怪为什么这种东西会在我身上吗?”梁复月一点点抽丝剥茧。 “难道……”我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下,又看了看玉佩,“你是盗墓的?” 林中鸦雀无声,偶尔一阵风吹过带来一点点脆裂声响。我看到他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小贤,我叫梁复月。” “我知道啊。” “梁复越。” “……” 我低头继续看那块玉,垂着头勾起了嘴角,突然一挥手,将玉高高抛起,它做了一个简单的抛物运动,在我们中间落下,落在了一堆残叶中。 “那又怎样,一块破玉,一个破名字,能代表什么,你不叫梁复月,你叫赵钱孙,难道我叶贤会不把你当朋友?”呵,原来如此。 “你不懂。”梁复月有些动容,却还是很无奈的样子。 “我是不懂,那时候你才多大,你又懂什么?”我迈步上前,狠狠踩了那堆枯枝败叶几脚,“就为了这个,你欺骗了这么多人?为什么要为一个根本都不记得的过去浪费自己呢?”我提高嗓门吼了一句,什么破身世,有什么了不起! “如果是你,你会怎样?” 他看着我,等着我的答复。 “我还是你的兄弟,不会有什么改变。”我回避着回答,临末我又补了一脚,破玉! “你总是那么天真,换句话说,太傻。” “至少我活得开心,可是你呢?”就你伟大,就你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你是为了崇高的目的活着,我们都是庸俗的小人?我很失望,远比我想象中更失望,原本想好的话都被抛在脑后,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复国很了不起吗?当皇帝吗?“这就是你背叛的理由吗?” 梁复月走过来,弯下身取出了几乎埋在土中的玉,被我踩这么用力居然还没破,质量真的挺好。 他用衣袖擦干净上面的污泥,“我一出生就带着这个,几乎带了半辈子,你让我怎么放下?” “我只想知道,你开不开心!”我固执地问道。 “……你可能是对的,我不开心,可我没办法决定自己。” “为什么,你不决定谁来决定!” “天。” “混蛋!”我骂了一句冲上去揍了他一拳,没过瘾继续揍,我们果然学不来武林高手的潇洒英姿,只能像两只野蛮的兽类一样扭打。 最后揍得我俩倒在一片落叶中,满身尘土,我的伤好像又在厮打中裂开了。 我压在他身上,瞪着他,用从未尝试过的凶狠语气说道: “如果这就是你要给我的答案,那很好,从今往后,你继续抱着你的复国梦抱着秦寿继续活吧!我叶贤就当你梁复月死在那天的断崖上了,因为我认识的梁复月从来不是个没办法决定自己人生的白痴!” 慢慢起身,任他继续躺在那片落叶中,我拖着脚步一瘸一拐的背对着他,慢慢离开。 我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妥协,因为只要他表现出是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哪怕一点点,我都可以理所当然的去说服他或者去唾弃他,想着梁复月也不过是这样的人。可是,如果是这个理由,我还有什么好说呢?我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去愤怒,因为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 我只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愤怒而已,一直以来,你也许活得比我们更痛苦。 “伤害了这么多朋友,你究竟得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 “呵,你就连最后,骗骗我都不愿意。” 走了半天,回过身已经看不到梁复月了,可我也因为气急攻心迷路了,这下怎么回府? 我在原地转了一圈试图找出熟悉的标志,耳边突然传来阵阵响动,似乎有什么人在过来。定睛一看却发现居然是一队来者不善的家伙在逼近,嚣张的不需要任何掩饰物,像是冷面的修罗,踏着亡灵的步调。 我连连后退,撞在了一棵树上,用我的伤口去想都知道这下糟糕了,求生意识让我在瞬间反应过来,一发力迈开脚步就开始竭力狂奔,哪怕明知道跑不过对方。 残阳斜照,树叶拍打着树叶,窸窸窣窣。 深秋的风吸进胸口是刺骨的抽痛,仿佛一根弦在喉咙来回拉扯。该死的,小时候被老爹打的时候不是最会逃的吗?我伸手胡乱地拨开横生斜出的枝桠,不经意间已经拉出几条长长地血痕。忍不住悲哀,姬函你还给我睡,我都快被人宰了! 如果自己真的出事会不会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老娘要是知道了堂堂叶家大少爷沦落至此会不会恼羞成怒鞭尸啊? 我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发现后面追赶的声音缓缓落下。 这一瞬,密林归于沉寂,黑暗中只有自己重重的呼吸声,不会交代在这里了吧?我咽了口唾沫。 当我冷静下来才发现,前方已经包围着一圈人,他们个个手持利刃,蒙住面颊,双眼中是散发的,是死神的信号。 我们静静地对峙,只有短短几秒,在我看来却有一个时辰那么长,脑海中划过了很多画面,想到了很多人。甚至还想,此刻说不定已经开始攻城了,有没有人马会从这边进攻顺带救我一把,或者姬函能不能像上次一样英雄救狗熊? 可能衰神真的很喜欢我,几秒之后还是这群人和我大眼对小眼,没有任何转机出现。 “梁大人下令,不留活口!” 梁……没来得及辨认,眼前冷光一闪。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见血封喉啊,眼底泛起白光,天色好像没那么黑了。 我真的好想抓住那个人,告诉他我还没来得及留遗言,下手太快了点。 小时候老人和我说,人临死前,一辈子会像走马灯一样一一掠过。可是此刻我眼前,只有那张安睡的脸,静谧而美好,翻飞的黑色睫毛此刻是安静的,那张吻过我的唇微微张启,带着睡梦的傻气。看吧,连这些老传言都是假的,那么是不是现在这一刻也是假的,我再睁开眼,还躺在他的身边? 可是那种利器划破皮肤的疼痛在提醒我,这个梦太真实了。 喂,姬函,如果可以的话,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卖豆腐啊?也对,你这个家伙只会吃小爷我的豆腐。 ——正文完—— 番外:景瑶外一篇 玉仙瑶瑟夜珊珊,月过楼西桂烛残。 风景人间不如此,动摇湘水彻明寒。 我的名字是取自这首诗,大概天生不具备大家闺秀的气质,所以还白白浪费了这个好名字,不过如果有娘教我的话,也许我也不是如今的模样。 那个女人,只给了我生命,却没教我如何对待这条命,她的丈夫也就是我的父亲也时常不在身边,除了唠叨的奶妈我真不知道自己的生活中还有什么色彩,那一个转角发生在大概十二岁的时候。 那时候我已经连父亲都没有了,十二岁生日,瓢泼大雨打湿了整个皇城,我以为终于盼得久战沙场的父亲凯旋而归,却没想到迎来了冰冷的棺木…… 满城哀恸的时候我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有些人说我铁石心肠没有孝道,有些人说我是刺激过大精神异常。皇上就是后者,他待我如己出,接我进宫,也算是对我父亲的最后恩典。 其实,我不哭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出生到懂事几乎没见过他几次,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斗蟋蟀,甚至连他是否记得有我这么个女儿存在,我都不确定,你让我如何为这样一个父亲的离去流下眼泪?他根本就没来到我的生命里过,又何谈离开? 就是那一年,我遇到了姬将军家的二儿子,他白白嫩嫩的让人很有欺负的欲望,于是我就真的欺负了他。 在皇宫很久,我还是分不清哪些皇子公主哪个是哪个?叫错人情况时常发生,可唯独这个姬函,我只用了一次就记住了。 后来,姬叔叔不知为何离开了京城,于是我就见不到姬函了。那段日子过得比较辛苦,因为我几乎没什么朋友,这和我成年以后的开朗性格很不一样,回忆起过去都是一些压抑沉闷的记忆。 没过两年,我也到了洛阳,理由是我殴打皇子。 如果说这顿打换来的一切,我会不会后悔,那就让问问题的人见鬼去吧!我觉得能够让我这么满意的,也只有交了这么三个朋友。 十六岁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姑娘,而那个让我有此认知的对象是我很小就认识的姬函,我觉得他该是喜欢我的吧,否则还有那个女人比我离他更近? 小贤,这家伙的实在是我们四个人里的一个内心墨汁般的存在,姬函常和我说,这个家伙最会做的就是口是心非。后来发生了太多故事,以至于我都忽视了姬函是什么时候喜欢这个清秀的男孩子的? 这到底是谁先来谁后到呢?其实我已经不计较了。 因为有一个很花心很让我瞧不上眼的家伙,很幸运的让本郡主看上了,提到他,我的嘴角在笑,眼睛在哭。 我知道他不好,可谁又是十全十美的?他是做错很多,可如果全世界都没人给他机会,他又如何做回好人呢? 抱着这样的态度,我努力想要在一切结束后也解决我们的关系,可是等不到了,他根本没有给我机会。 其实他都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也不准备告诉他,那就让这个秘密在我们彼此间腐烂为止吧。 那天攻城,我在丞相府的厨房中独自等待,小贤说,过了那天一切都会好的。 晚上,又和我十二岁那年一样,不同的是,倾盆大雨不仅打湿了皇城,还打湿了我的心。 时光流转,我又等到了一个同样的结局。 梁复月,如果你没有那样做,没有在最后又扔给了我那样一个姬函? 我是真的真的想陪着你,回去洛阳,回到我们的过去,哪怕没人祝福。 梁复月外一篇 梁复月,梁复越。 我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应该活得轻松,满月的那天正好是越国城门大破的日子,我的父亲带着我的兄弟姐妹们在越国的最高山峰殉了国,鲜血顺着山崖流淌,蜿蜒出一条妖冶地血途。 如果当年我也能够在南五台的山顶,应该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可是我的母亲在临死前将我托付了,她用自己的命去延续了我的残喘灵魂,我却并不想要。 越,我没有多余的感情给它,我根本没有什么记忆,可它却时时让我喘不过气。 我总是会在最脆弱的梦境里重温那段毫无印象的记忆,在梦里有女人的惨叫,有漫天的火光,有我放不下的仇恨。可是这仇恨不是我本身的,是别人不断在我童年灌输的,我深处那向往阳光温暖的那部分心在奋力抗拒,却无能为力,有人在不断提醒我,我不是为了自己在活。 可我还是能够记得,在醒来之前的最后画面,我看到的是他们三人的笑容。在每一次可怕的梦魇之后,是我最温暖的人世记忆。 如果可以,其实我是希望我们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 景瑶,我喜欢过你,不,到死我也会一直喜欢着你。 其实,到最后才知道,真正像个白痴一样的人一直是我,因为我发现,梁复月这个人失去了和你们的记忆,就什么也不是了。 但是,也是我亲手毁了这一切,如今的我什么也没了。 屋子偌大,内心却空空荡荡。 如果可以,我想做个干干净净,温暖善良的人,像你们曾经眼中的我。 可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留给我的,只有万劫不复。 番外完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