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雷电的确是知道21世纪这种流行一时的文体，还是被柳之林顶撞了，又或者是按照雷亚的授意在课上说上几个笑话，培养小主人开朗性格这点实在是不可考了，于是，在今后的课间中，有时书房里会有诸如以下一段对话：

“有一头公鹿，它跑啊跑跑啊跑，越跑越快越跑越快，到最后你猜它变成了什么？”

“……不知道。”

“于是就变成了高速公路。”

“……呵呵、呵呵……”

柳之林思忖：他敢说知道么，他敢不笑么，那还会有多少个冷笑话等着他！

而且这个时候柳之林觉得挺后悔的，他为什么要牵起话头！33世纪最强杀器的其实是机器人教学，因为他们不用喝水不用抹油找不到开关还能附加冰系伤寒……

在下午5时的时候，管家让他自己再把学过的东西复习一遍，他去准备晚餐。这时柳之林才会吐一口气进空间里看他的果蔬。

一天不见，空间里的33世纪蔬菜已经生根发芽了，柳之林对照《植物种植指南》，发现着这些果蔬的成长是按照昼夜计算的。书上说要两天才能发芽，在空间里也是两天，却是两个地球日，照这么个长法，很快就能长成了。

怎么样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把东西都卖出去呢？这点真让他很为难，虽然没接触雷亚几天，可是，他却给他深不可测的感觉，柳之林森森地觉得，自己背着他搞些小动作就会被抓包。那就不做买卖了么？这么一想他又怎么都不甘心，他终于以另类的方式开启了外挂，难道就不用了么，成了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星二代了么，不，他的志向是个机甲大师，不靠雷亚自己成长起来的机甲大师。他的教养问题在雷亚的养育范围内，可是成年后的工作不能让他来操心，自己用于机甲研发的钱一定要自己赚，空间里的材料就是他的小金库，他的第一桶金要从这里面来。

现在，商品有了，销售渠道可以向商业街申请一个摊位，最犯难的就是运货渠道，怎样才能瞒着雷亚把东西运出去呢？

灵光一闪，他想到了空间那个自己没怎么注意到的空间新功能，他可以再运输公司附近租一个房间，再雇一个机器人，让机器人把每日人们购买的货物送到快递公司。

他高兴的一蹦三个高，越想越觉得这就是最佳方法，星际中不光只有阿瓦星有住户，散落在宇宙中的许多被人类开发出来的小行星都有人居住，人们网上购物没有地域限制，凡是开发出来的地方都有商品供应，所以，零售商们不可能像星际中的大公司做一样有自己的快递公司，那么他们肯定也是和自己类似的方式进行送货的。

柳之林上网查了一下，果不其然，零售商们在快递公司都有货物间，而更加人性化的就是，在快递公司长期租货物间按房屋规模赠送分选货物机器人。

看来自己只要把水果送过去就可以做甩手掌柜了，33世纪的日子果然逍遥。不受控制地他就想象出自己在金币里畅游的画面——坑爹的，33世纪没有货币这点一点都不好，毁灭了小偷职业的伟大乐趣，还让乞丐们们特别没有存在感，对于他这种习惯点钞票的土老帽更是觉得光是看数字怎么都缺少成就感。

那么就剩最后一个问题了，找什么借口去快递公司。不知道怎么回事，柳之林隐约的觉得雷亚不想让他单独出去——他出门这么多次，每次都有雷亚陪着，好像自己生活不能自理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又脑补过度了。但他却没有生出一丝这是一种变相软禁的想法，只将这种看管归为正常的父母担心孩子，毕竟他在别人的眼中他是一个失过意的孩子，再次走失还是很容易的。

当务之急是向雷亚展示自己认路方面的才华。

饭后，雷亚坐在柳之林的床上看剧本。

柳之林余光偷看雷亚，这架势今晚又要在这里睡吗？他是个大人了，怎么还老是要人陪睡！以前他没来时也是要个暖床的么？心里有一点点不舒服，哼，等你答应我今天的要求，我就买个星际娃娃让你抱个够！还有，再也别想上我的床来。

“小爸爸，嗯，周末有空么，要去片场么？”柳之林蹭蹭蹭到雷亚身边，讨好地扬起脸，眨眨眼。

“没有，宝贝，有事儿？”雷亚放下剧本，温柔的把他抱了起来。嗯，他最喜欢这个姿势了。一团的，好软，好香。

低下头，身体往后靠，为什么说话总是要对着他的耳朵呢，他可难受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去转转。”

拖住小孩儿的头，让明显红了的脸蛋儿露出来，注视：“宝贝，你这是要约我？”

嗯？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这么近的距离，柳之林脑部神经坏死，愣是没听出了一二，只是看见那双蓝眼睛了，受了蛊惑般点了点头。

雷亚笑道：“好的，宝贝的约会我哪有不去的道理，就算有工作也要辞了。想好去哪了么？”

“没有，当然去我没看过的地方才能显示我的才华，地图都不能……”尼玛，他怎么又说出来了。

“哦？宝贝还有我不知道的才华？那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

坑爹的，为什么每次脑补吐槽都会被雷亚听见，多出糗呀。

雷亚揉揉柳之林快要冒烟的头发，一副你多傻我都疼的表情，说：“那那天的行程就有我来安排，好吗？”

脸红的点头，从雷亚怀里钻出来，带上眼睛，上网，动作一气呵成。

第三十四章：约会

柳之林尽量忽略雷亚对这次认路的定义——约会。

周末，当他看见新家门口停着的一辆出现的莫名其妙的公交车，还是不可自拔的囧了。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么，究竟是雷亚的古汉语不够精进，还是一千多年间人类的语言语境发生了变化？如果都不是，那么雷亚对于约会的定义还真是另类。就算是以21世纪的标准，有钱人家的约会不也应该是，两个人乘坐高级轿车到几个景色不错的幽静之地，或是吃吃西餐，或是逛逛品牌服装店的么。他再不懂人情，以前和穆容约会时也听她用那种憧憬的语气说的耳朵根都烂了。总而言之，他要是有车有身份是绝对不会选择这种交通工具的，而且新人类的眼光来看，这东西的确很古董——它不是应该放在博物馆么。

这次回想起穆容，柳之林没有再难受，她带给他的冲击反而没有一辆公交车大。虽然看起来很亲切，但想当年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是乘坐这东西上下学的，多少次他都快要被这东西里面爆满的人群压成肉饼了！爱并痛恨着——就是他现在对公交车的感觉。

看着这个根本没有想到能够再见的大型家伙，他脱口而出，“公交车！这东西现在还有么？”说完，他发现自己一个失忆的人这样一副捻熟的口气提起一个21世纪的产物实在不妥，他脑筋急转，加以补救，“昨天我才在一本物理相关书籍中看见了这东西，上面说这种公交车是21世纪的最主要交通工具，是吗？”他连忙急眨着眼睛，切换掉眼中的热切。

一旁的雷亚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的不对劲，他看了柳之林一眼，走到他的身边，揽住小孩儿的肩，和他一起看向公交车，道：“最近我在拍一部末世题材的电影，其中用到了这种公交车。周二那天你约我出去，我就想怎样才能让这次约会比较完美呢，正巧导演后一天就把这东西运到片场，嚷嚷着找人做旧。我一想你也没有见过这东西，肯定会很感兴趣，顺便，我能给这部戏找找感觉，所以就把它借了过来。宝贝，你不会介意吧。”

柳之林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暗道幸好自己反应的快，不然真容易穿帮。又觉得别扭，不就是辆工作中能用到的公交车么，我为什么介意，“不会，一举多得么。不过，我昨天看书，也顺便查阅了些文献，上面都说，21世纪的公交车乘客很是爆满，平常连个座位都没有，这样你能找到感觉么？”

雷亚神秘一笑，莫测地道，“先绕个弯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招呼管家到车头开车。

管家十分应景的退下那套万年不变的白衬衫黑领结、换上一套司机制服，就连手套也另换了一副，这两只手套手掌中间还有些泛黄。头上带着司机的专用帽子，遮住了他大半的金属脸。

柳之林站在车下，看见雷电似模似样的踩下离合踩下油门启动了车子，之后车子的颤颤，随时都要动的样子，从尾气管还喷出两团黑烟——他曾经还不知所云的脑补过这东西——像是大黑狗打喷嚏。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他像是回到了过去，那融入血脉的生活。

不方便、不快捷、大街上植被稀少，尾气氤氲，噪音喧嚣，人潮攒动，叫卖声砍价声不觉于耳，21世纪的一切都不能与未来比拟，可是柳之林气血翻涌，双眼酸涩就是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他终于明白从买种子那天起就深埋在心中的违和感是源自何处了——街道上没有匆忙的人影，安静的像一幅画一样；空气中没有自然风的足迹，树枝颤抖的角度永远是西北方向、幅度永远是前后晃动两厘米；商店里没有购物的气息，规范的就是一个工厂；学校里的友情也很寡淡，同学们各自为政，你方那个唱罢我登场……人呢，人们都宅居在家中，沉迷在网络里，他们不需要上街、不需要出门访友：通讯器一点，就能看见有人的视频，眼睛一带就能与几亿光年外的人玩游戏；想逛街了，屈指一点，几千家商户等着；闷了，想玩游戏，再一点，古装的现代的魔幻的、运动的格斗的益智的，只要能想到的，网路都能提供。美化外貌、降级疼痛度、提高灵敏度，每一个人在网络里都能成神，谁还能想着要出行呢，他们甚至都不需要运动，现在每一家家具店出品的床都带有s波振幅射线，专门让人们减肥，睡觉前一按，想长肉都难……

一瞬间，柳之林有许多感悟。

他觉得自己挺贱骨头的。没有尾气，没有喧嚣的生活是21世纪老百姓求都求不来的，只有贵族才能享受那种山野幽静的生活。可是他却想念，想念学校前拥挤的小吃街：各种五花八门的小吃，站在路中间，左扭头能闻到麻辣烫，右扭头就是臭豆腐，往前一瞥是冒着烟的蛋炒饭，一转身就是红艳艳的麻辣鸭脖，最后原地转一圈那就是各种味道齐聚，窜味到自己鼻子都不好使了；想念穆容周末拉他到服装店一遍遍不厌其烦反的挑选，几个小时下来一样兴致勃勃；想念自己打工的迪厅里的夜夜笙歌，曾经厌恶不已的烟味想起都觉得亲切……他想念一切带有人类气息的东西，而不是，系统中的人造风，不是小吃店里的彩图册，不是连衣服都没有碰就穿上的自动更衣，不是游戏里永远37度5 的体温碰触……这些东西让自己觉得格格不入，新世纪的人安然的享受着这种便利，这种成神的感觉，而自己不管怎么伪装不管怎么努力，他们是与自己不同的。以前，他之觉得自己与他们不同，但现在这种感触更深了，也变化了——不是仅仅是因为身体上的不同，而是思想上的差距。

同时，他还为雷亚感到骄傲。他以前从来没有深思过雷亚的职业。当时倪安同表现出来的崇拜他并不理解——21世纪的演员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个戏子，是会引得年轻一代的崇拜追逐。但就他所见，老一辈的人中没有特别爱追星的，像倪安同这种快三十的人，热心于追星事业，其实给他种不稳重甚至幼稚的感觉。

现在这一深思就发现，这一职业在33实际并不简单，雷亚虽然偶尔出唱片、开演唱会，却并不热衷此道，十年来他出演过几十部电影，唱片专辑却连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雷亚声音音域广、富有磁性，星际中买他专辑的人不知凡几，是很赚钱的买卖，但一两年才出一张专辑，而且歌曲内容包罗万象，却从不涉及爱情，他的歌曲往往富有深意，经久不衰。这么看来雷亚出唱片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更像是一种教育。从这个角度再分析他所饰演的角色，就不难看出，这是一种对星际人放弃网络回到现实工作的一种呼唤。

柳之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补过度了，但他隐隐有一种感觉，雷亚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他可以把自己想的告诉他。

雷亚感受到小孩儿的心跳不稳，有些奇怪。他这是被自己感动了？他好像没做什么呀。但细看又觉得这孩子像是在走神。

他一时间也判断不出这究竟是什么效果，只是拍拍柳之林的脑袋，让他回神，拉他进了公交车。

柳之林上了公交车，一直低着头，他能感觉到刚才心潮涌动后眼睛湿润了，他不能抬头，既是不想引雷亚担心、也是不想让他怀疑，他需要一段时间让自己恢复平静。

因此他错过了管家的一个动作，他摁了一个车上的键子，然后公共汽车车头喷出一道条幅，一道烟花。条幅上书“食品街直通车”，烟花冲上云霄，也是同样的六个大字，弥久不散，悄无声息。

这其实是星际结婚时才用到的礼蛋，为的是让周围的过客看见条幅，城里的人看见烟花，同时足不出户的宅男宅女们听到一段公共信息。一般情况下人们的通讯器里是不会收到这种野广告一样的信息的，但是只有婚礼礼蛋才能起到这种效果。不过，这种礼蛋价格昂贵，且近年来，网络更加方便，很多新婚夫妇都会选择在网上办婚礼，接受更多人的祝福，使用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也不知道管家是怎么改造的，将原来的“我们结婚了”换成了这句“你们去吃不”。

当柳之林调整好状态，抬起头来时，就发现管家那车开的跟牛车一样，一点儿公交车应该有的霸气都不沾。他以前进城，做过一辆公交车，由于路经坟场墓地，人们讲究忌讳，所以坐得人很少，沿途开过的车也很少，傍晚的时候那司机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着急下班，车开的肆无忌惮的，直逼云霄飞车，坐的柳之林是心惊胆战，深怕他一个刹车不稳就将他俩一人按一个坟头里。

于是乎，他看向雷电的眼神中就带着点鄙视。这还是机器人么，犯了他忌讳就絮絮叨叨不说，现在开车还畏首畏尾的，真缺乏新时代的气息。

不过，他也应该庆幸，雷电是一个机器人，感觉系统异常不灵敏，他念叨人时感觉不到人的怨念，现在一样不知道自己被人小瞧了，不然够柳之林受的。

雷亚拍拍柳之林的后背示意他稍安勿躁，不如先看看外面的风景。

小孩儿不服，但在雷亚面前还真的不敢放肆了，刚才这人在他心中的形象莫明的高大许多。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是没有根据的猜测，但心里却将雷亚与自己划分到一类去了。他在心底暗暗吐槽：马路拥挤的时候，21世纪的公交车开的都比这快，雷亚想从这里找戏感真的有点是痴心妄想。

人就是这样，发现了问题后毛病就越挑越多，柳之林当然不能免俗。他坐在这车里，前后一对比差距立刻显现了出来，觉得空气也不对了，花也没有那么香了……

他看的心不在焉，雷亚也知道，握住他的手，掰出一根手指，带他的指尖描摹着公交车车窗镜上的水珠，道：“你看，这是车刚刚开过时，蹭到的路边花枝上的露珠留下的水迹。如果你不注意观察，根本看不见这种微不可查的东西，如果你昨天没有出门，就更不会注意到昨天曾经人工降雨过。现在的科技发达，下一场雨也仅仅是为了道旁的一两株植物，路上不会留下痕迹，以往古人怨言的风吹日晒，到成了妄想，吹的风是人造风，晒得太阳是隔着防护膜的太阳，人们感受不到自然的就想去网络上寻找，其实那又何尝不是一种虚幻，真实的触感永远和靠脑电波刺激所得的不一样，如果人真的想品尝自然，可以去高山之巅，可以临海而钓，也可以仅仅靠细节去体会，虽然远远没有立于天地间的震撼，却也是真实于网络的虚幻。网络并不带来人们想要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