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外间没有窗户，里间的门窗也已关着，所以即使是有人从外面看过来，也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人，正发生什么事。

厅中，玄冰镜正悬浮在空中，镜中赫然是叶晓寒学生时代的身影。而她自己却正盘膝坐在沙发上，双眼望着镜中的自己，一动也不动。

其它人都坐在附近可以看到玄冰镜的地方，饶有兴致的看着镜中的景象，倒好像是在看电影。

玄冥倚在晓寒身边斜斜的靠着，不时转头看一下晓寒的表情，嘴角挂着一丝诡计得逞的笑容。

原来，晓寒叫炫七去找了几副筛盅过来，说是输的人先自罚一杯，再说出自己心底最私秘的，曾喜欢的人，而且要从初恋说起，一次一件。又怕各人反悔或者蒙混过关，于是她向玄冥询问有没有好的办法，玄冥道：“将你的玄冰镜拿出来，我略作改善即可。”

晓寒大喜之下也就中计了，果然第一轮下来她就输了。她无奈的看着李子耀在那边嘿嘿的笑，连小凌也都是一副“我没办法，你自找的。”的表情，冥月则是十分好奇的睁着大眼睛望向她，至于炫七那一向唯唯诺诺的面上，竟也有兴奋的光芒闪动着。

她只好说：“这段回忆，已经隔了十年了。我也不是记得非常清楚。师傅大人你帮我开始吧。”

玄冥自是笑着答应了，令她坐好后，将玄冰镜的领域扩散到整个包间，却又只作用在晓寒身上，于是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还是看看晓寒心底最初的记忆吧：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初入中专的一帮女生们正在院校楼下，吃过午餐去传达室翻找着各自的信件，晓寒也在其中。

她十分纳闷的拿着一封收件人是叶晓寒的信，想了半天，“这字体不对啊，不是小宁写给我的，而且这信这么厚，谁这么无聊呢。”

小宁是晓寒的初中同学，一个学习成绩很好的男孩子，喜欢散打，喜欢一切男孩子喜欢的东西，唯独比较老实，与同样喜欢男孩子们玩意的晓寒关系十分的好，却没有好到可以寄出一封厚得像书似的信。

她想着，拆开看了再说吧。于是绕开几个开玩笑的同学，独自走到隔壁的杂货兼书铺楼上，靠到小床上拆开信件。信里是一堆撕下来的漫画书页，还有几张卡片，全是动漫的，而且是她喜欢的风格。

找了半天并没找到只言片语，她无奈的点着发件人的笔迹，“小样的臭丫头们，别让我找出来是谁这么闲！”

镜头向前推进了一周，又是中午，晓寒照常去收信，这次一大堆信件中也有她一封厚厚的信。笔迹与上次一样，只不过署名却换了，她嘿嘿笑着“自己现身了吧，臭黄泉。”说着高兴的跑到隔壁二楼，却发现隔壁班的几个女孩子比她早到一步，只得打了个招呼，再跑到操场上的树荫下，撕开信封，在一堆漫画书页中找到了一封长信。

“晓寒，见信好！不知最近中专生活是否顺利？你还有在画漫画吗？我最近加入了一个漫画社，社长比我们大一些，很和气，……。”然后是一些有关漫画社成员的介绍，和一些周末的娱乐生活等。在信末尾处写着，“如果你有兴趣，请在周日上午十点，到少年宫长廊集合。记得带上画、笔，证件照片。”署名黄泉的上面，仍然是她一贯喜欢的手绘狐狸头像。

晓寒抱着信，大冬天的中午觉得十分开心，做梦也在想着以后要画漫画做游戏的她，怎么可能不高兴？

当晚晓寒在自己的房间里画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去哭丧着脸去学校，原因无它：太兴奋了居然越画越差了。

好容易熬到周日，她一清早起来将隔夜收拾好的东西带上，毫不在意冬日透骨清寒的小雨正飘荡在大街上，仍然早早的去了少年宫。

不知是不是巧合，她坐了不一会，便看见黄泉到了，那双大而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弯起来透出真挚的笑意。她笑着介绍自己身边的小女孩给晓寒认识，“这是漫画社的新成员，还是初中生。当然，你也是新成员。嘿嘿。”

晓寒点头应着“哈哈，我们又可以一起画一起玩了。只是不能再像以前初中那样在课堂上传本子画四格漫画了，哎。”黄泉一向是个很少说话的人，只是静静的听着晓寒絮叨的念着往日时光中的点点滴滴，一面不停的流露出笑容。

过不久社长和几个部长也到了，大家一起认识以后，各自在晓寒的漫画夹上签写名字与自己的头像，为晓寒办理了漫画社的成员证件，郑重其事的宣布她已是漫画社的一员。然后晓寒的顶头上司——宣传部长高兴的叫着：“为了庆祝新成员加入，我们今天去玩街机电玩！”

随着一阵起哄的喝彩，一行浩浩荡荡几十人有说有笑的走向与少年宫只数墙之隔的电玩城。

二楼，侍魂4的街机上，宣传部长大人正发出一阵阵的尖叫声，拍打声，两个人的位置她一人独占，双臂横在操纵台上，整个人随着游戏角色的动作而左右扭动着……。晓寒在一边看得哈哈大笑，却觉得肩膀被拍了一下，转头看是黄泉，便笑着用手指戳戳宣传部长，示意自己走开一下，然后也不管没空理她的宣传部长，径自陪着黄泉走到阳台上坐下了。

黄泉未语先笑：“最近是不是很多人寄漫画书页给你？”

“明明就是你自己寄的，还喜欢冒充别人，哼哼。”晓寒装作很生气的样子挥着拳头。

“谁叫你以前总跟小宁在一起，同学们都说你很喜欢他。”黄泉嘿嘿的笑着答道。

“我们是兄弟，明白吗？兄弟！”晓寒收回爪子，扁着嘴看着黄泉。

“是是，兄弟。”黄泉咯咯笑着附合。

两人有说有笑的聊着，不久后早上跟在黄泉身边的小女孩走到黄泉身边，一脸崇拜：“黄泉，你还没在我的本子上答头像。”

她双眼冒星的看着黄泉的动作，又十分开心的对晓寒道：“寒，你和黄泉是同学哇？我真羡慕你。我觉得黄泉好酷，好有型哦。”

“额。以前是同学哇。呵呵。”晓寒木然的答着，保持着笑容，心里却想着：“好酷？好有型？崇拜？羡慕？这是哪跟哪？不就是我同学吗？这丫头，是不是漫画看多了？”

黄泉抬起头，对晓寒说：“你别想了，她本来就是漫画看多了。对了她家有电脑，可以玩猫狗大战，我去玩过几次，很好玩，嘿嘿。”

“是么”晓寒忽略心里一丝不愉，“有空我也去看看。我还没有电脑呢。”转头又对小女孩说：“可以一起去吗？”

小女孩自然是肯定的答应着，显得十分开心。

……

镜头又切换了，这次又是一次少年宫社会。景象中，黄泉正拿着一本杂志，十分开心的指着封底一幅画，向晓寒解释：“我的投稿被采纳了，还收到了稿费。”周围一堆女孩子围着高高瘦瘦，大眼睛，长发随意扎着，打扮中性的黄泉，都在为她喝彩道喜。只有晓寒站在她身边，离得最近，却最不明白黄泉那种如愿以偿的心理。

镜头再次转动，却已经是五年后，一间电脑城中的小商铺，晓寒正在商铺林立的小空间里打转，研究着要将旧电脑卖给哪家比较划算。猛一回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黄泉正低头在一间动漫光盘的小铺子里，摆弄着一堆堆的光盘和手办。

晓寒兴奋的上前向黄泉打招呼，黄泉仍然是平静的点头微笑，似乎她们仍然是经常相见——但事实上，中专毕业后，晓寒就去了不同的地方打工，早已和黄泉失去联系了。

晓寒心下有些寒冷的同时，也只随便问了几句，便继续忙自己的去了。只留下继续低头工作的黄泉，一缕长发搭下来，谁也看不见黄泉眼中的表情。

一年后，晓寒过年回家探望家人，经过电脑城，突然想起黄泉，又一次进入那家商铺，正好看见黄泉离开柜台，似乎要出去。她追上前去和黄泉并肩行走，仍是淡淡的问候几句，走到路口便分开了。

镜头再次转动，一年，二年，每一年的过年回家，晓寒都要先去电脑城一趟，一次，两次，第三次开始，便再也没见到黄泉的身影。

房间里仍然是安静的，晓寒已经将视线收回，玄冥也收回了领域，大家都什么也不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面对一段模糊的感情，谁也不知道如何去走出学生时代朦胧的意识，更不知道如何处理。其结果只能是在多年以后回想才恍然发现：

“原来，当初我喜欢过这个人。”

第四十三章：回家

叶凌霜首先打破了沉默：“姐，回忆罢了，别想太多了。”说话间已走到晓寒身边坐下，拍着她的背以示安慰。晓寒露出笑容：“尼玛这不是人玩儿的，很容易就集中精神了。现在放松下来，真累……。”说着说着，竟已经闭上眼睛靠在凌霜身上睡着了。

凌霜哑然的看着晓寒，沉默间一双大手把晓寒接过去，却是玄冥将晓寒抱去了里间，让她好好休息。

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没有女王的压迫，玄冥也觉得这样有可能最后房间里会睡不下发生混乱。于是他们无聊的开始八卦起来：“霜哈儿，晓寒念书的时候不是和你一个班么？”李子耀问道，“你记不记得她那个叫黄泉的同学？”

叶凌霜摇摇头：“不知道。她说的名字，应该是画画用的笔名吧。”他想了想，“而且漫画社的名字和其它人的名字，她都没有提。应该是不想我们知道。你小子就不要再八卦了。”

“哦”李子耀略显失望的嘀咕，“还指望找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很中性美咧。”

“你小子也算是男人，怎么这么八卦。”凌霜扬手拍了他一记，笑着奚落。

“我这是关心啊关心。你懂不懂啊霜哈儿！”李子耀叫了起来，随即又转转眼珠道：“那我们冥凌皇子有啥艳史没？说来听听。”

叶凌霜也不想跟他计较，自在的喝了炫七递过来的酒道：“没有。我从小到大没喜欢过谁。”

“谁信啊，”李子耀嗤之以鼻，“你姐不是成天骂你把女人往家里带么？”

叶凌霜假装没注意到众人异样的眼神，继续低着头喝酒，看不见表情的答着：“你也说是把女人往家里带了，只不过是带一晚，天亮就走人罢了。”说着又点燃一支烟，“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你情我愿，几年了倒没发现有哪个值得去仔细想的。”

看着烟圈在房间中升腾，李子耀也难得的安静下来不再多话，眼神闪动间不知在想着什么。

冥月坐在一边看着几个哥哥，托着腮帮子，她暗暗思考：“姐姐说的喜欢，究竟是什么回事呢？怎么好像我对李子耀，没有什么感觉？”

玄冥轻轻的动了动，长长的手指在空中虚虚的挑了一下，一支香烟自动飞到他眼前，他冲凌霜打了个响指，示意把火机给他，“我也想尝尝香烟的味道。”

凌霜无语的瞪着他：“你当我是你家仆人，还是你的侍卫？自己拿！”

玄冥摇摇头，走到他身前点着火，一口烟全吐到凌霜斯文的脸上，引得他咳个不停。自己却蹲下来看着他，眼神在烟头火光中明灭不定，令叶凌霜心下不安的后退了一步：“老畜生你又想搞什么？”

玄冥闻言，起身伸了个懒腰，瘫回沙发上一边吞云吐雾，一边道：“在想，要叫什么名字才不会被晓寒念死。”

“切”凌霜比了个中指，忽略心底一丝失望道：“你还用想么，直接变成乌龟就可以了，反正你又喜欢不穿衣服，又不愿意改名字。”

他话音刚落，只觉得面前一阵寒气逼人，大骇之下却见玄冥双手撑在他脑袋两边的沙发靠背上，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已遍布白雾。玄冥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却已教凌霜吓得不能动弹，他想要张嘴说些好话来求场，却发现自己早已经动不了了。

僵持了好一会儿，李子耀终于担心的出声道：“算了吧，他也就嘴狠，心里还不知道帮你想了多少个名字了，估计是怕你不满意才没说。”炫七正好坐在凌霜边上调酒，此刻盯着杯中的冰，牙关打战的说着：“玄冥大人，够了不用再降温了，现在是秋天了……。”

玄冥脸上白色渐淡，也不知是听进了李子耀的话，还是怕炫七冻着，他冷冷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收起周身寒气，“冥凌，若你不是冥轩之子，你早已化作空气中的水分子了！”

叶凌霜此刻方能动弹，闻言只呆呆看着玄冥，脸上毫无表情，与之前怡然自得的样子相比，却像是丢失了什么心爱的东西一般。看得玄冥心里第一次后悔使用本身的威压去面对一个有少许能力的人。

玄冥摆了摆手将炫七手中冻成冰的酒召到手中，侧身在凌霜身边坐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深吸口气，突地抓住凌霜右手，在凌霜挣扎间用只有二人听到的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叶凌霜停止了挣扎，呆在原处，一时间被玄冥大起大落的情绪态度整得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只有继续抽烟，继续喝酒。

李子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们这俩神仙，别闹了。小月去看看晓寨醒了没有，我们早些回去吧。”

说着他低声叫炫七出去找夜妖问问情况，言语间不由又将木纳的炫七调戏得满面通红，在他一阵嘿嘿笑声中，夺门而出。

此刻玄冥一身黑色长摆西装，里面是西式的复古白衬衫，繁杂的花纹与他满头长发纠缠在一起，灯光下看去，若是唇色再红一些，便像极了传说中的血族大公爵。叶凌霜不由自主的看着玄冥低垂的头，心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做什么，只觉得真是比那次初见小夜的震撼要大得多了，却为何初见玄冥时没有察觉到，原来他这么漂亮……。

他这里正在发花痴，恍然不觉玄冥低着头却已经无声的笑得弯下腰去了。玄冥心里暗道：“你这臭小子，三番五次辱骂本神，酒后乱性差点被你得逞，这次施展小小水灵术，你就已经痴成这副样子。果然青龙传授出来的人都是色心难改，往后可是够你小子受的了。”

又过了一会，冥月跟着晓寒出来，只看到李子耀一人看戏一般无声奸笑，不由头一转，却见叶凌霜傻了一般看着玄冥，玄冥虽未回头望他，却连眸子都笑得弯了起来，眼中除了奸诈，却有几丝少见的温和。她不由伸出手向后拉了拉晓寒，悄声道：“姐姐，你看哥哥被玄冥大人玩惨了。”

晓寒早已看到弟弟那副傻样了，闻言无声叹气道：“没事的，玄冥也只是整他。只要他自己不往心里去，就不会有事。”

“那如果，哥哥用心了呢？”冥月好奇的问着，声音也不觉间大了起来。

“那就……”晓寒并未继续说下去，却瞪向玄冥，无声的指责他的恶作剧。

玄冥自然是听到冥月问的话了，此刻再被晓寒一瞪，没来由的一阵心虚，瞬间收了咒术站起来干笑道：“晓寒你醒了，过来我看看要不要紧。”说着就把晓寒拉过来，按住让她坐在他与凌霜二人中间的位子上。

晓寒翻了翻白眼：“看什么啊，不需要看了。旁边那只看够没有啊，换人了！”

叶凌霜只觉得被姐姐骂了一声才像从梦里醒过来一般，抬头向姐姐看了过去，“没啊，看你呢，还好还好，嘿嘿。”却仍是一贯的嘻皮笑脸，惹得晓寒也不好发作，于是暗自压下念头，向李子耀问道：“炫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