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闲嗤笑,“别假了,你还怕得罪他?”
路杰不再说话,招手让冰冰过来吃水果。
小孩盘腿坐在船板上玩一个巨大的椰子壳,玩得不亦乐乎,闻言犹豫了一下,拿着椰子壳跑过来,接过路杰递来的叉子不知道吃哪一个好。
“每个都尝尝,”沈闲吩咐,“这是莲雾,还有山竹,家里都卖死贵死贵的,咱们几千块钱的飞机票,一定得吃回本儿来。”
“哦,”冰冰开始埋头苦吃。
沈闲又道,“椰子壳先放一边嘛,又没人偷你的。”
冰冰恋恋不舍地看一眼椰子壳,塞给了路杰,让他给保管。
路杰很喜欢冰冰,其实两人性格挺像,都是不怎么说话的类型,让冰冰坐在自己身边,面前看着一大盘热带水果,低声告诉他每一种水果的名字。
他们晚上住在海岛上的酒店,排队下船的时候,石磊走在沈闲后面,将童童扛在肩上,志得意满地摇头晃脑,童童开心地大叫。
路杰走在他们身后,只看一眼,被这幸福刺得眼疼,扭头看向漫天怒放的火烧云。
“嘿,”窦峥从背后揽住他,好哥们儿一般勾肩搭背地下船,大笑道,“小日子太逍遥了,美路,这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两天之一了。”
“你不要也叫我美路!”路杰抓狂,努力想要挣开他。
可是窦峥像八爪鱼一样,扒上去就再也甩不下来了,还哈皮地摇尾巴,“你怎么不问我另一个最开心的一天是什么时候?”
路杰气急败坏,“我不感兴趣!!!”
“你肯定感兴趣的,”窦峥笃定地说,“只是性格太傲娇所以不好意思问而已,其实没什么嘛,咱俩什么关系啊,你问任何问题我都不会嘲笑你,你别不相信啊,真的,哎……你这什么表情啊,你真的不问?”
路杰几乎要崩溃,愤怒地瞪他,“另一天是什么时候?”
窦峥星星眼,兴奋大叫,“是我第一次上摄影课,你跟在沈闲后面,拿着相机和三脚架,穿着黑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可帅可帅了!”
路杰一怔,“……哪年?”
“大前年啊,”窦峥万分忧伤地问,“你不会连我上大几都不知道吧?”
“哦,抱歉。”
两人已经从船上走回沙滩,站在清浅的水里,窦峥用眼神无声地谴责着他,满眼都是浓得花不开的哀伤、幽怨、忧愁……
路杰与他对视片刻,默默地扭过头,外表面瘫内心泪流满面:为什么会突然有一种伤害了无辜少年的错觉?
“嗷嗷嗷……”不远处传来沈闲清亮的欢笑声,海滩上搁浅着一艘木质长尾船,沈闲两步跑近,抓紧缆绳矫健地爬了上去,骑在长尾上癫狂大叫,“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啊啊闲伯伯……好厉害……”童童骑在石磊脖子上,高兴地手舞足蹈,最崇拜无所不能的闲伯伯啦!!!
路杰举起相机,给沈闲拍照,漫天都是滚滚燃烧的灿烂晚霞,沈闲穿着风骚的大花衬衫,扣子只扣了一颗,在海风下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膛,骑在船头挥舞着草帽,像个天真的大孩子。
石磊扛着童童过来,把两个孩子都弄上船,出了一身汗,往后抹一把头发,亮出饱满的额头,一家人在长尾船上打闹。
路杰转身看向海岛酒店的方向,同船的游客基本都回酒店了,只有这边几个人还流连忘返。
“豆子,”沈闲对下面挥手,“给我们拍个全家福。”
窦峥拿出自己的卡片机,咔咔咔按着快门,不爽道,“我堂堂窦氏未来董事长,分分钟几千万上下,来给你们当摄影师,感恩吧你们。”
“凡人,”沈闲严肃地说,“你太俗了。”
他们一家人拍完全家福,浩浩荡荡地下船,往酒店跑去。路杰走到窦峥旁边,“给我看看刚刚拍的照片。”
“有什么好看的?”窦峥不给,“别看,你又会影响心情。”
路杰一震,不敢相信地看向他。
窦峥却不再纠结,围着长尾船走一圈,笑道,“美路,你也上去玩玩?我给你当脚垫。”
“不上。”
“上吧上吧,你上去,我给你拍张照,好不容易来一次普吉岛,怎么能不和长尾船合影,当年泰国小伙纸们划着长尾船来到普吉岛,才发现这个让我们流连忘返的旅游胜地,做人呐,要懂得感恩……感恩的心,感谢命运,花开花落,我一样都会珍惜……喔喔~~~”
路杰崩溃,“我三岁就坐过长尾船!”
“哦,你们家真有钱,”窦峥说。
路杰:“……”
扭头,路杰坚定地爬上了船,傻站在长尾旁边让他拍照,他第一次明白了“息事宁人”这个词的深厚内涵,姓窦的那话唠实在太烦人了。
窦峥咔嚓咔嚓地拍照,拍完欣赏半天,满意地笑了,将相机装进兜里,他跳过去,抓住纤绳扛在肩上,做努力拉纤状。
夕阳照在他身上,黑色背心下肌肉结实,覆着一层细汗,充满了爆发力。
路杰不由得微微笑起来,“喂,你在干嘛啊?”
窦峥高唱,“妹妹你坐船头喔喔……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上荡悠悠……”
砰!啊……
一个椰子壳从天而降,窦峥惨叫一声,扑倒身亡。
路杰阴沉着脸跳下船,走过“尸体”旁,冷冷地扫一眼,抬脚用力踩向他的后背,我踩!我踩!我踩踩踩!
“啊啊啊轻点儿啊……男人的腰很重要的……哇呀呀救命……呀咩呆……”
十分钟后,路杰捡起椰子壳,整整衣冠,昂首阔步往酒店走去,窦峥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小内八跟上去,“等等我,美路路……”
在普吉岛玩了五天,公司的其他人都乘飞机回家过年,只有石磊拖家带口留下来打算过个暖冬。
每天乘着长尾船往返于各个岛屿,去森林探险,骑大象,从大象上下来,童童还恋恋不舍。
沈闲把他拎起来,放到石磊的脖颈上,“喜欢咱们回去也买一只,养在家里。”
“对,”石磊哈哈大笑,“每天让大象用鼻子给童童洗澡。”
童童抱紧石磊的脑袋,“好啊!好啊!”
冰冰歪头,疑惑地看向两个大人,“真的可以买?”
“嗯,”沈闲刚毅地点头,“去超市,哪个型号的都有,有塑料的,还有橡胶的……”
冰冰:“……”
在珊瑚岛,很多人在玩水上降落伞,沈闲凑过去,和游客混在一起询问价格,穿上救生衣,临起飞的时候又退缩了,“我还是不玩儿了。”
“怕什么?”石磊笑道,“很安全的。”
“不不,”沈闲严肃地说,“在一定的高度和速度条件下,从高空摔入水中和摔到水泥地上没什么分别。”
石磊无语地看着他。
沈闲一脸无辜,两人相望了一会儿,沈闲道,“我是一个有学识、有思想、有房有车有老婆有孩子的社会精英。”
石磊:“……”
“为了你,为了儿子,我不能做这样危险的事情。”
石磊叹气,“不玩就不玩,怎么突然话多了起来……”
开降落伞的老板见他们犹豫着不想玩,忙大声道,“DOUBLE!DOUBLE PARACHUTE!”
“DOUBLE”沈闲眼睛亮了起来。
老板忙向他展示双人降落伞的装备,用零碎的英语解释非常结实,绝对没有安全隐患。
“OK!”沈闲满意地笑弯了眼睛,“DOUBLE!HOUNY,ARE YOU READY?”
石磊宠溺地笑,和沈闲一起穿上救生衣,在老板的帮助下,连接好装备,摩托艇疾驰进海里,降落伞鼓满海风,沈闲和石磊跟着小跑几步,呼呼地就飘到了几十米的高空。
“啊啊啊啊……”沈闲大叫,整个人陷入癫狂状态,甩着头发,“好刺激啊啊啊啊……”
石磊也抓狂,“你别乱动!!!”
降落伞在三十米的高空飘荡,飞翔的体验实在太兴奋了,石磊也忍不住激动起来,抱住沈闲,歪头亲吻他的脸。
摩托艇的速度慢下来,降落伞开始慢慢下降,两人在空中拥抱着吻到一起,背后是海天一色的湛蓝,他们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
保姆带着两个孩子坐在沙滩上晒太阳,童童带着小墨镜,疑惑地望向天空,“石头叔和闲伯伯在做什么?”
冰冰努力想要看清楚,半晌,摇摇头,“不知道,他们经常抱在一起滚来滚去。”
保姆:“……”
窦峥躺在太阳伞下喝冰镇果汁,看着空中的黑影,唏嘘,“真他妈表脸,在孤家寡人面前晒幸福是会遭报应的,是吧,美路路。”
“……”路杰默默地翻一个身,趴在太阳椅上。
窦峥腾空跳下,兴奋大叫,“我帮你擦防晒油!”
“不用!!!”
降落伞慢慢落进水中,两个人落在浅滩上,老板上来解开降落伞的装备,“VERY GOOD!”
“哈哈,”沈闲大笑,不待老板走远,就一转身,将石磊推倒,两人滚进浅水里,滚做一团。
在岛上玩了近半个月,涂了防晒霜也没用,全都晒成了非洲人,乘飞机回国的时候,冰冰有些失落,跟童童分别的时间又到了。
“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可以坐公交车去找他玩的嘛,也可以偶尔接他来家里住,”沈闲揉揉小孩的头发,让他喝水,“伤感个毛呀!”
石磊无奈地说,“你实在是……在孩子面前别说脏话啊。”
“男人,说两句脏话有怎样?”沈闲大咧咧,对冰冰道,“是吧,你见过不会说脏话的男人?”
冰冰认真想了一会儿,“石头叔。”
沈闲道,“他不是男人。”
石磊:“喂!喂!”
沈闲继续说,“他是你妈。”
冰冰转过头,半信半疑地看向石磊,“……妈妈?”
石磊脑门青筋一暴,“沈闲你他妈找揍吧???”
“看,”沈闲摊手,“平时不说脏话的人,不是不会说脏话,而是没到爆粗口的时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对吧。”
石磊崩溃。
58.闲叔战情敌
从机场回到家中,一推门,里面站着意气奋发的皮卡,背后是闪闪发亮的客厅,“欢迎回家!”
“小皮叔!!!”童童叫一声,扑了上去。
“嗷嗷嗷乖童童!!!”皮卡一把将小孩抱起来,“MUA~~”亲一口,一手抱着童童,另一只手去捏冰冰,“给叔捏捏,看肥了没?”
脸皮被一拽老长,冰冰一脸苦大仇深,“……”
“行了,别在门口傻站着,”沈闲推开他们,进门,脱掉毛领大衣,家里温暖如春,几株绿色植物慵懒地伸展着枝条,丝毫没有室外飕飕的寒风。
石磊和保姆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把沈闲装衣服的箱子、装鞋帽的箱子、装手信的箱子拖进储藏间,都累瘫了。
皮卡屁颠屁颠地凑到沈闲身边,伸出白生生的小手,笑嘻嘻,“闲哥,新年快乐!!!”
沈闲哈哈大笑,对石磊打个响指。
石磊莞尔,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沈闲的箱子,找出一个写着“小乖皮”三个字的盒子,递给沈闲。
打开,里面是一个蜡染壁挂,两个泰式木偶,两串贝壳手链,还有专门给皮卡女朋友带的泰国丝绸。
最后垫底的,是一封大大的红包。
皮卡笑弯了眼睛,“谢谢闲哥!!!”接过红包,当场打开,点了点,笑得见牙不见眼,“祝闲哥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沈闲啪地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才万寿无疆,你全家万寿无疆!拿到压岁钱还要先数数,你这个管同辈人要压岁钱的蛀虫!”
皮卡快乐地把压岁钱收起来,甜腻地大叫,“闲蜀黍!!!”
“滚!!!”沈闲跳起来要打人。
皮卡利落地一把兜走纪念品,猴子似地蹿出大门,站在门口飞吻一个,“闲蜀黍,我回去陪领导了,再见啦!”
5个多小时的飞机加一个多小时的汽车,所有人都累得脱层皮,还没到晚上都通通睡得人事不知。
沈闲枕着石磊的肩窝醒来时,正对上他看向自己的眼睛,仰脸让他亲一下额头,含糊道,“几点了?”
“早上六点。”
“嗯,”沈闲动着不怎么灵便的大脑开始算睡了多长时间。
石磊笑道,“咱们睡了十三个小时。”
“啧,真是猪啊,”沈闲感慨,“你早就醒了?”
“也刚醒,”石磊捏捏沈闲粉扑扑的脸,“孩子们都起来了,在玩具房玩游戏,阿姨刚刚问你想吃什么早饭。”
沈闲抬起头让他抽出手臂,抱着被子滚到大床另一边,软趴趴地拖长了声音,“随——便——”
“别再赖床了,”石磊揉揉他的头发,“起来跟童童玩一会儿,待会让阿黄过来带他。”
沈闲头重脚轻地爬起来,跌跌撞撞晃进浴室,石磊把牙膏挤好,连同口杯一起递到他手里,“刷吧。”
“……哦,”沈闲呆呆地把牙刷塞进嘴里,刷了两下,软绵绵靠在墙上,口吃不清,“@#,¥%&*@#¥@。”
石磊奇迹般地听懂了,“你就因为睡时间太长才会头晕,”说着从背后笼住他,握住了他的手,帮他刷牙。
沈闲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线,口吐白沫呈痴呆状。
早饭是刚出炉的鸡汁汤包配紫菜蛋汤,吃完早饭,沈闲在阳台散步消食,石磊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刚买回来的经管类杂志,边给李黄打电话。
沈闲探出头来,“打不通?”
“无人接听,”石磊皱了皱眉。
“昨天晚上就无人接听,怎么现在还无人接听,”沈闲撇嘴,“那熊孩子干嘛去了?”
石磊想了一会儿,站起来,“我去他宿舍看看吧。”
“我陪你,”沈闲上楼换衣服,片刻后,下来,黑框眼镜,粉色衬衫、白色V领开衫,手上拿着一件红格子厚外套,他脸色红润眼波流转,这么打扮,像个幸福的大骚包。
石磊刹那间被煞到了,暗自觉得好笑,嘱咐保姆督促冰冰认字后,揽着沈闲出门,笑道,“看你现在的样子,以前那些小零都瞎了眼,怎么会觉得你攻?”
沈闲不屑地哼一声,“本公子是给你面子,要不是本公子配合你,就凭你那点德行,能攻得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