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荣华坐在车里，脑袋还空空的，白晨看着张荣华的样子，微微笑着，道：“家父有些任性，但是人不坏，希望以后你多多照顾他。”张荣华连连的点头，白烨听了，不满了，道：“臭小子，有这么说老子的吗！不是你和曦儿两个人没有一个愿意接我的衣钵，我至于满世界的找徒弟吗？”白晨但笑不语。

张荣华疑惑了，看着白烨，迟疑地问道：“那个，师父，你到底是干啥子的？”白烨狡黠的笑了笑，道：“徒儿，怎么，终于知道害怕了！放心，师父不会卖了你的。”张荣华无语了，白晨见状，无奈的笑了笑，道：“荣华，放心，家父确实只是一个厨师。我们白家世代都是厨师，我太爷曾经还是宫里的御厨，还为皇帝做过饭呢！不过是我和我妹妹对厨师没什么兴趣，家父无奈下，只好到外面找徒弟。他还说，一天不找到自己的传人，就一天不回家呢！”张荣华听了，懵了！没想到，这白老狐狸一副不正经的样子，这背景还有这么强硬的历史呀！

“呵呵，师父，没想到你这么厉害耶！” “那是，徒儿，知道以后要好好孝敬我了吧！” “嗯，我绝对会买个牌子，天天烧香拜佛供着你。” “臭小鬼，我还没死呢！”张荣华嘿嘿的笑了，白烨也懒得理他。白晨看着张荣华和白烨的互动，顿时明白了为什么白烨会收张荣华为徒了。这人就是一活宝，就算学不会，都能用来解闷。

张荣华本来就属于那种自然熟的人，因此，没多久也便和白晨唠嗑了！不过说来说去，都是白烨的糗事，以及自己当初是多么的纯良，多么的无辜的被白烨这只老狐狸骗去做了苦力徒弟。

白晨被逗得哈哈笑，一路欢快的便来到了一间四合院门口。白晨在门口等着，白烨带着张荣华七拐八弯的来到了一间祠堂里，然后拿起一炷香，有烧又跪又拜的，接着不断说着自己收到徒弟，希望祖宗保佑之类的话。张荣华在一旁一直静静地跪着，学着白烨的样子，也跪跪拜拜烧烧香，等到出了四合院，张荣华也没有多少感觉。

白烨也没指望张荣华能开窍，带他来拜祭师祖师爷，也不过是走走形式。拜完，也就算了。而接下来几天，张荣华再次自然而然的住到了白烨的家了。

白烨的家很有钱，这是张荣华到了白烨家的第一个认识！白烨的妻子很早便去世了，白烨就两个小孩，龙凤胎，一男一女，男的便是白晨，女的叫白曦，合起来是晨曦的意思，代表光明。

张荣华不知道白烨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是，他可以知道白烨家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厨师世家，毕竟，哪有厨师会有钱的住到豪宅里。而且，还有一件四合院的祖宅。但是，张荣华最大的优点便是不喜欢打探别人。因此，对于白烨的家世，张荣华也懒得打听。

其实，白烨不是故意隐瞒张荣华的，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只要张荣华问了，白烨便会说，但既然张荣华不问，白烨也懒得解释。呆在北京的这几天，白烨便带着张荣华到北京有名的店面吃东西。按白烨的说法便是这也是一种学习。也在那时候，张荣华理解了为什么百叶的择徒标准要有能吃了，因为白烨自己也很能吃。

吃吃喝喝了快一个星期，张荣华有些腻了，虽然北京也很繁华，可是，张荣华还是想回上海，上海的繁华与北京的不一样。上海的繁华可以掩盖很多东西，正如这北京的雪，可以掩盖了一切丑陋一样。

坐在小吃街边的石椅上，张荣华便告诉白烨自己要回去，白烨便看着张荣华，问道：“想通了吗？”那一瞬间，张荣华才明白了，原来白烨带自己来北京，是为了散心。说真的，王思骏对自己的影响，确实超出了张荣华的预料，虽然一样嘻嘻哈哈的过日子，但是，张荣华确实没有以前的那份洒脱了。但如今，看着白烨微微的笑脸，张荣华顿时有些感动。

“呵呵，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得了吧！你就那一点小心思，我都看不出来，怎么做你师父！”张荣华无奈的笑了笑，白烨缓缓地爬起身来，然后掏出了一张整钞，对着张荣华笑道：“师父我累了，你到那边给我买些驴打滚。”张荣华无奈的笑了笑，递过钱，便往不远处的卖驴打滚的店面走去。可是，还没等张荣华走远，张荣华便听见了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和依旧求救声，张荣华立刻回头越过人群，便看见白烨痛苦的在地上挣扎着，而他的旁边则有一辆小摊贩的车倒在地上，而车上那一锅滚烫烫的油都洒在了在地上痛苦挣扎着的白烨的身上。

第十二章

张荣华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到底是什么反应，坐在医院的手术室外面，张荣华只觉得脑袋一片空荡荡的。白晨和白曦也在不久便赶到了医院，看着傻傻的坐在手术室外面的张荣华，白曦二话不说上前便打了张荣华一巴掌。

这是张荣华这辈子第二次被打，第一次是不甘心，第二次则是心甘情愿的。看着白曦眼睛红红的看着自己，张荣华顿时就希望白曦能再打自己一巴掌。

“你不是和我爸在一起吗，你怎么不照顾好他，他年纪大了，你知不知道那油有多烫！”张荣华沉默不已，白晨拉住白曦，连连劝着白曦不要冲动，但是，张荣华内心却难受的很。他也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白烨那么为自己着想，而自己就连他都保护不了。白烨是厨师，这油烧伤的面积那么大，倘若白烨再也不能拿刀，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白曦心情激动，对着张荣华便在大骂。白晨和张荣华相处时间比白曦长，他知道张荣华心里也难受，但是，还是克制不住自己，轻轻道：“荣华，你先回去吧！”张荣华呆呆的站着不动，他不是不想走，说真的，他真的想逃避，像以前一样退缩，可是，他放不下，白烨是他到了上海之后，唯一一个真正对自己好的人，因此，他放不下，他想知道白烨好不好，他想呆在这里。

白曦依旧对着张荣华漫无天际的大骂着，白晨劝着白曦不要冲动，看着迟迟未动的张荣华，顿时也怒了，大声喝道：“张荣华，已经够乱了，你不可以先回去吗！”张荣华顿时感到动弹不得，看着拉扯着白曦的白晨，张荣华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多余的人，慢慢的转身，慢慢的离开了医院，身后依旧传来白曦的谩骂，单张荣华的内心却已经麻木了。

回到白烨的家里，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张荣华第一次感到内心如此的恐惧。这房子越大，张荣华却越害怕。他多想找一个小小的角落，一个人静静地呆着，但是，这房子却依旧大的连风声都呼呼的吹着。

看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着，张荣华傻傻的坐在门口，直到屋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救护车的声音，张荣华顿时呆住了。然后直直的站了起来，跑到厨房里面，从冰箱里面取出了全部的食材，然后拿起菜刀，不断地切着切着。

张荣华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要干什么，他就这样用着有限的食材，把白烨教过的东西，不断不断的复习着，做了一道又一道菜，就像疯了一般，炖炒焖煎油炸，直至全部的食材都用完了，张荣华看着满桌子的菜，然后开始默默无言的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厨房。

一遍又一遍的擦洗，张荣华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些什么，直至再次听见一阵救护车的汽鸣，张荣华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幻听还是什么，但是，他确实停下手里的活，然后呆滞的到了客厅，拨打了白晨的电话。

电话那头嘟嘟嘟的声音纠得张荣华心疼，张荣华静静地等着，直到电话突然接通，传来了白晨低沉的声音。

“喂？”张荣华静静地握着话筒，却讲不出一句话。他很害怕，害怕结果的惨烈，因此，他只是这样静静的握着话筒，无法吐出一个字眼。

“喂？”白晨的声音再次响起，张荣华内心揪的厉害！知道突然传来白曦的声音，道：“哥，你还在这里干什么，爸醒了，你快过去吧！”张荣华顿时感到眼睛涩涩的，立即挂了电话，然后泪便缓缓流了下来。白烨没事了，白烨没事了，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背上那个陈旧的背包，然后便慢慢的朝门口走去。

客厅里面铃铃铃的电话声不断的响起，可是，张荣华却没有再接了。将钥匙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不远处的饭厅里，还飘荡着满桌子的菜香，张荣华重重的擦掉了自己泪水，然后便离开了这里。

坐在火车站里面，张荣华看着人来人往的众人，无奈的笑了。正好赶上了春运的高峰期，张荣华只买到了一张站票，还是晚上凌晨发车。看着距离发车还有七八个小时，张荣华只好静静地坐在候车室里面看着人潮涌动。

包里面还有一把第一酒店2034房的钥匙，他拿出钥匙，苦笑了一下，短短半年下来，张荣华拿了四把钥匙，也还了三把钥匙，第一把换给了方树，第二把还给了王思骏，第三把还给了白烨，而这最后的一把，张荣华原本想要扔掉的，但还是留下来了。这或许是他和白烨相处唯一的回忆了。突然，心头涌起一阵无言的悲凉，在外面漂泊来那么久，他突然希望能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钥匙，而这把钥匙，他不需要再还给任何人。

迷迷糊糊中，时间也匆匆流逝。看着漆黑一片的外面，空气中透露出一丝丝冰凉的雪花，张荣华便就这样，踏上了火车，迈向了回家的征途。

整整十四个小时，火车也颠颠簸簸的，张荣华觉得自己的腿都麻了，再加上火车里一片冰冷，张荣华感到自己的颤抖，但是，依旧咬紧牙关，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站到了下车的时候。刚刚下车，便看到一片阳光灿烂，被白雪覆盖的的街道也泛着点点的光芒。闻着熟悉的味道，张荣华顿时有种游子归家的触动。

车站里面人很多，张荣华背着包，慢慢的朝车站外面走去。在外面奔波了半年，家乡却依旧没有什么改变，张荣华顿时觉得，无论自己身在何方，唯独可以无条件接受自己的便是家了。

坐在回洋县的长途汽车上，看着车外白茫茫的雪景取代了昔日那片黄灿灿的油菜花，张荣华顿时笑了，这便是自己的家了。

待到张荣挂回到四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当看到张荣华出现在家门口的瞬间，李琴便哭了！一把上前抱住张荣华，便是无尽的责骂和心疼。

“妈，我好饿！从昨晚起就没吃东西了。等迟点再继续骂我，行不？”听着张荣华的话，李琴顿时哭笑不得。一边责骂着张荣华不好好吃饭，一边便开始朝厨房走去。张庆生看着张荣华，也感慨的很，这孩子确实长大了许多，没有以前的那份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明明有好多的话要问他，但最终，却只道出这么一句话。

“荣华，今晚好好休息。”张荣华看着张庆生，微微笑了，道：“欣华呢？” “在屋里，已经睡了。”张荣华笑了笑，道：“我还给他买了个小金锁，听他们说可以保平安。”张荣华掏出金锁，那是王思骏买给自己的。那时候张荣华无意提起自己要买一把金锁送给自己的弟弟，王思骏第二天便送了这么一把金锁给自己！张荣华也不是什么扭捏的人，既然都买了，不收也不好，也便要了。

张庆生看着张荣华手里的金锁，微微皱眉，道：“很贵的吧？” “不贵，那时候金店打折，卖的可便宜了。”张荣华笑着回答道，张庆生也不怀疑，接过了金锁，却见张荣华又掏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特产和补品，张庆生接过东西一看，只见上面既然有着北京特产的印记。

“你不是去上海吗？怎么去北京了？”张荣华微微笑了，道：“这次是从北京回来的，元旦的时候和同事到北京有点事，放心，这些东西都不贵，很多都是同事送的。”张庆生实在不了解张荣华在外面这半年到底是干什么，半年下来，除了那通报平安的电话以外，张庆生再也没有收到张荣华的电话了，不是每个月张荣华还往卡里打了一千块，张庆生都怀疑他失踪了。

李琴端了一碗面走出厨房，便见一桌子的补品和特产，而张庆生和张荣华两父子则面面相觑，像在谈判什么似的。

“你们爷俩在干什么，荣华，快，先吃碗面。”张荣华点了点头，接过面，便坐了下来呼啦呼啦的吃起来，一边此，还一边道：“妈，那些补品你和爸一起吃，对身体好的。”李琴作为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只知道儿子一片孝心，便乐呵呵的夸着张荣华懂事。

张荣华也就笑了笑，然后看着仍然疑惑的张庆生，笑道：“爸，放心，这些东西都是干净的，不偷不抢。” “荣华，你这什么话，爸是担心你。”张荣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爸，我很好，在上海一间酒店工作，在厨房做打手，酒店的福利待遇好的很，一个月都有两千块工资呢！”张庆生见张荣华这么说，也便没多说什么。说真的，看着张荣华的成长，张庆生内心也感慨不已，有种儿子离家的感觉。

张荣华其实也知道张庆生是担心自己才说这些话，刚刚自己的回答，确实有些敷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张荣华下意识不希望张庆生知道自己在上海发生过的一切，包括方树的事，王思骏的事，以及白烨的事。

李琴看着张荣华，内心感慨不已，自己的儿子终于回来了。眼见春节就要近了，李琴笑呵呵的对着张荣华道：“荣华，明天一块儿到城里买年货去，让大家都知道我儿子也回来了。” “也？呵呵，村里还有谁回来的？” “富贵呀！就是跟你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富贵。听王婆说，李富贵好像今天傍晚回来的。你和富贵果然是兄弟，着回家的日子，都赶巧在一天了！”张荣华一听李富贵回来，顿时惊住了。想想自己好像快三年没见到了李富贵了，连忙问道：“呵呵，富贵回来啦！他怎么样？”听张荣华这么一问，李琴却拉下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富贵那孩子就没你这么好命了，听说他在城里被骗了，这走投无路才回来的，荣华呀，有空你就看看富贵去，毕竟你们都是朋友呀！”张荣华一听，顿时愣住了，李富贵被骗了？那个精明的李富贵？

“怎么会被骗？富贵不精明的很？” “精明有啥用，听说是被一个女人骗得。果然城里面的女人都是狐狸精，花花肠子多得很。”张荣华这下无话了，回想起自己与李富贵相处的日子，然后顿时搁下空碗，对着李琴道：“妈，我先去富贵家看看。”李琴也知道张荣华和李富贵兄弟情深，两家人也因为他们的名字才开始走进的。富贵荣华，确实巧的很。因而也没阻止，只是叫张荣华早点回来，张荣华点了点头，然后便往李富贵家里走去。

农村的夜晚总是漆黑一片，与城市灯红酒绿的夜迥然不同。那泥泞的小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寒风凌冽，张荣华感觉到空气中似乎飘起了淡淡的雪花，深深的夜，覆盖了张荣华的视线，凭着记忆，张荣华很快便来到了李富贵家附近。

漆黑之中，张荣华看到在李富贵家门口，浮现着一点小小的火光，张荣华慢慢走近，便看见黑暗中，李富贵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家门口的石头上，一个人，静静地抽着闷烟。

第十三章

张荣华和李富贵可以说是竹马之交，两人的相识是因为彼此的名字，毕竟一个荣华，一个富贵，加起来倒是喜庆的很。那时候，老师也总拿他们的名字开玩笑，之而久之，张荣华和李富贵也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革命友情。更巧的是，两人从小学到高中，一直同班同桌，就连高考也是一样一起落榜。也因此，对于张荣华，李富贵可以说是他在四郎除了家人以外唯一的牵挂。

但是，由于李富贵是天生的乐天派，他拥有着连阿Q都自叹不如的阿甘精神，也因此，当张荣华看见李富贵一个人在寒冷的黑夜中，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头上抽着闷烟时，张荣华内心也感到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