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萧回头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林诺低着头没有放开他的手。

陈泽萧拉住他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林诺一惊忙抬头：“你干嘛？”

“这样下山快些，抓紧了，别松开。”

林诺的手被包裹在他的暖烘烘的手里，安心了些。

“你手怎么这么凉？”

“天生的……”

陈泽萧听到他的回答，只是握的更紧了。

只是没一会儿天空就开始轰隆隆闷响。

林诺咬着嘴，走路的时候都有些不稳，但是尽量不让他看出来。

下山比上山快很多，很快就能看见山底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雨哗啦一下就下起来了。

两个人都没带伞，陈泽萧本来想把衣服脱下来搭在两人的头顶上，但这是山路，如果这么做的话反而不安全。

“马上就到山底了，先忍耐一下。” 他边说边回头，才发现林诺不对劲，他脸色看起来非常苍白，嘴上毫无血色。

“林诺！”陈泽萧着急了，赶忙停住脚步，“你怎么了？！”

林诺强笑着抬起头：“我没事啊……赶紧走吧，一会儿淋雨该感冒了！”

陈泽萧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道雷轰隆一声狠劈了下来，林诺身体条件反射的跟着一哆嗦，神还没回来，又是一声巨响。

“啊！”林诺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捂着耳朵蹲下！身体抖的不成样子。

“林诺！林诺！”雨声太大，他只能这么喊，陈泽萧赶忙脱下衣服撑在他头上，“你是不是怕打雷？”

林诺红着眼睛抬头，狠狠的瞪他：“我不怕！从以前就没怕过！”

他林诺什么时候会怕这种东西？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他怎么可能会怕打雷……别开玩笑了！

“怕打雷不丢脸，来，咱们先下山，到了山下就好了。”陈泽萧拉起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的他，慢慢往山下走。

雨还有见大的趋势，陈泽萧紧紧地牵着他的手，丝毫不敢放开。

水珠顺着两人的额上流了下来，林诺分不清自己的感觉，只是……恐惧害怕在这大雨澎湃中，慢慢被这个人所吞噬。

他任他拉着自己，盲目的跟着他往前走，脑中一片絮乱。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自杀，想要轻生。他们根本不知道，死亡到底有多可怕。

最起码对他而言，有多可怕。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想活下去，没有人知道活着的感觉有多好。可以触碰到任何想触碰的东西，能闻到花朵的清香，就算再恐惧，再害怕能就这么在雨中被淋个透彻也好……

还有……被他牵着的感觉，有多美好……

山底很快就到了，但是并不是他们停着大巴的那个地方，最近处也只有一个小屋子。

“先进去避避。”陈泽萧拉住他进了屋。

屋子里很简陋，也没有主人。只有一张小床上铺着薄薄的褥子。

林诺抖得厉害，不知道是被淋的还是吓的。

“先把衣服脱下来弄干一些吧。”陈泽萧拍拍他后背。

林诺不理他，推开他自己一个人缩到角落里。

“这地上太脏了，赶紧起来。”陈泽萧觉得他精神憔悴，要拉他起来。

“你别管我……”林诺说话都沙哑了。

外面又开始打雷，林诺皱着眉捂住耳朵。

“我怎么能不管你，乖听话，最起码把上面的衣服脱了，一会儿潮一点穿上都比这样好，知道么？”

说完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开始扒他的衣服，林诺也不再反抗任他把上面的衣服都脱掉了。

陈泽萧把他衣服上的水拧了拧，先搭到了床头上。然后硬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扶到床上。

安顿好，才开始脱自己的上衣。

林诺缩到床角，呆呆的看他一层层把衣服脱掉，看着这个男人拧自己的衣服，看着看着就又回不过神了。

陈泽萧从包里拿出手机，还好虽然进了点水但是不至于损坏。拨了一组号码等那边接通后才说道：“别担心……嗯……我已经和他在山底了。”

那边的人叫道：“你们别着急，我们就在大巴那边的农家乐等着你们，你们慢慢过来就行了！千万别着急知道么？！”

“放心吧。”

挂了电话，陈泽萧看林诺盯着自己的神情还是迷迷糊糊，过去捂他的手：“你别担心，等雨小了，我们就回去。”

林诺苍白着一张脸点点头，陈泽萧刚站起来，林诺就一把抓住了他：“我怕……”

陈泽萧又坐回他身边，拍拍自己的腿说道：“躺下。”

林诺听话的躺在他腿上，陈泽萧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好点儿了么？”

“嗯……”林诺安心的闭上眼睛。

雨在屋外哗啦啦的下着，雷声也不间断的穿梭其中。

等到雨小些的时候，陈泽萧松开捂着他耳朵的手。林诺睁开眼睛：“不下了？”

“小了，我出去看看。”

等他走出去，林诺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他林诺活了二十三年，然后二十三年的某一天因为车祸死了。除了小时候的那个现在已经记不清面容的小女孩，他从没喜欢过谁，或许那个女孩都不算。

可是今天，或许更早他就有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很不一般，是会控制人心的。让心隐隐发涩，隐隐发酸，甚至隐隐发痛。

不知道是不是这雷雨的关系，让他今天简直脆弱到不堪一击。是不是有一天灵体就会被这么打散？

他刚刚甚至在怀疑一件事，那就是……他到底是不是直的？

如果他是，就不要对刚刚那个男人有别的想法。

如果他不是，那刚刚他怎么会那么难受？

因为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别的，竟然是……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而最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他。

第二十四章

陈泽萧从外面走进来，把门关好。看林诺睁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坐到他床边说道：“雨看样子快停了，你先睡会儿，之后我再叫你。”

“刚刚……谢谢。”

陈泽萧轻笑了一下：“道什么谢。”

林诺闭上眼，侧着身把双手叠在一起放到眼前，企图遮挡住自己的脸。说实话……一个大男人因为打雷下雨就怕成这样，真的好丢脸。

陈泽萧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抚似的捏了一下他的脸。

寂静的小屋，屋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屋内是两个人浅浅的呼吸。这间小屋不知有多久没人来过，空气中飞扬着淡淡的尘土味，中间的木桌上放着一个裂缝的茶杯。有一种幽幽古屋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

陈泽萧单膝跪地在林诺的面前，静静的用眼睛描绘他的容颜。林诺的睫毛很长，嘴看起来软软的。

他控制不住的慢慢凑近他，呼吸在看不见的地方静静交缠在一起，然后轻轻的吻住了这要人命的诱惑。

然而在下一刻，林诺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与愤怒。他猛的推开陈泽萧，坐起身狠命的用手背揉搓自己嘴。

他用的劲太大，仿佛拼尽了全力，快把嘴搓出了皮。

“小诺……”陈泽萧眼神一暗，忙按住他的手。

林诺挥开，只是捂着嘴，瞪着他问道：“为什么……”

陈泽萧回答：“你明明知道，又为什么要问？”

“你……”林诺说不出话，心扑通扑通地跳的厉害。

“小诺，我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就是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对啊……我都忘了，你是gay！”说到gay的时候林诺加重了语气。

“我不会勉强你，我也知道让你接受我很难，所以决定权在你手里。如果你不想见到我，我就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喜欢我什么？”林诺突然问。

“什么都喜欢。”

“我的声音你喜欢么？”林诺语气凉凉的。

“喜欢。”

“我的长相你喜欢么？”

“也喜欢。”

林诺听完他的回答，不再看他。只是下床穿好鞋直接往屋外走，头也不回的说：“雨停了，我们走吧。”

陈泽萧刚刚真的没想到他没有睡着，所以情不自禁的就吻了他。他知道他是直的，他再不忍心掰弯他，也无法欺骗自己。

所以才把一切都交由他来决定。

只是看到他的反应，陈泽萧觉得心被刺的很疼。他没想到小诺的反应竟这么激烈，险些要把嘴都擦破了。

是谁说的？爱谁都不要爱直男。 是他的错，一不小心就爱上了这个有点二，有时候还爱炸毛的孩子，但是他没有后悔。

一路上，林诺一声不吭，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没有拒绝、没有接受，只是埋着头往前走。

回到大巴的地方，大家都在车上，他们俩回来，人也就全部齐了。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像是吵架了一样，但是没有人傻到问出来。

回去的路就如同下山，比去的时候要快多了。林诺坐在窗边看着呼呼而过的荒草和街景，倒影在窗上有那人模糊的影子。

他知道，那个人一直在看着自己。他不知道那人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自己的，但他也不想知道。

大巴停在高校大门口，李大桥拍着他的肩膀说：“下次还找你玩啊！”

林诺没做声，他一路上脑子都是涨涨的，而现在就如同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陈泽萧想要送他，但是如自己所料依旧被拒绝了。林诺招了辆出租车，刚要开门却停住了脚步。

回头，走到陈泽萧的面前，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以后……别碰我！”

声音虽小，但是字字狠绝，带着无语道明的气焰。这气焰瞬间烧的陈泽萧心中一痛。

然后林诺头也不回的坐进出租车，出租车绝尘而去。

直到回到林糯的那个小屋，林诺才一屁股跌倒在了地上。

对！他刚刚是生气了，但是气的是什么也只有自己最清楚。

他不是讨厌他碰自己，而是讨厌他碰林糯！以前不知道，但是当陈泽萧亲了自己以后他才明白，他有多讨厌！

那个人亲的分明是林糯。是这个他从高中就认识的人，是这个一路上被人叫“小糯”、“小糯”的人。

林诺，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别再骗自己了，你或许是直的，你或许不是同性恋。

但是缘是命，命是缘。

在你是言木，在他站出来帮你说话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你想躲也躲不过自己的心。

可是，知道了、明白了、了解了自己喜欢的是他，喜欢的是个男人又有什么用？你能和他在一起么？！

林诺觉得自己疼，很疼很疼……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老天要让他受到这样的惩罚！

他甚至有一刻就想干脆占了他的身体，代替他活着该有多好！但是他不能这么自私，林糯有林糯的生活，他知道总有一天他会在这个人身边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你看看，这就是生活，他死之前做的明明是好人好事，但是死之后就要被上天赐予重罚，难道天上也有贪官污吏、官商勾结的事情么？

想到这里，他多想捧腹大笑，可是怎么都笑不出来。他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然而结局却是这样么？

到点了，该换过来了。林诺换好衣服，清理好一切。拿着去山上的那几件衣服和鞋子，狠狠心把它们统统扔到了楼下。

都是不该留的东西。

幻化成灵体，林诺要迎接的又是一个黑夜。

他趴在窗台前，下过大雨的天格外的清澈，像洗去了所有污垢，明星点点全部装衬在天际。

林诺没有再附身到林糯的身上。他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和任何人联系，无论是网络还是……现实。

他只是白天听车鸣，晚上看星空，原来生活也能如此“惬意”啊。

就这样过了好几个星期，又是一个夜晚。

林诺靠在墙上想，那天他是不是太过分了？说什么……让他不要碰自己。

这个问题他已经想很久了，他想和他道歉但是却鼓不起勇气。

只是都这么多天了，再拖下去这个“道歉”也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下定决心，林诺决定明天白天去和陈泽萧道歉……但是或许是因为自己想见他了。

原来这就是……想念一个人的感觉……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是林糯苍白着脸进来了。

可是现在才凌晨三点，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不上班了么？林诺不解。

第二十五章

林糯关好门，脱了鞋上了床，搂住腿呆靠在床头，但是没过多久就有眼泪从眼睛里流了出来，然后越流越多……

——喂，你怎么了？

林糯把脸埋在臂弯，哭声闷闷的从里面传出来，眼泪顺着手臂流进了床单里。他哭了很久，林诺就只能在一旁看着……

——你到底怎么了……

林糯当然听不到，直到他的眼泪流尽，也只是依旧面无表情的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晨曦慢慢从窗户外溢进，林糯红肿着眼睛无声无息，呼吸低到好像要停止了。

——你不睡觉么？

林诺缩在一旁看着他，他只是换了个姿势躺倒在床上，没有一丝一毫要睡去的痕迹。

林糯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一隅，看到蜘蛛在那里结起了网。这个蜘蛛网已经存在很久了，它应该已经把这里当做是它的家了吧？

家……呵呵……林糯仰躺着，看着……又是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整整一天，林糯都没有吃东西，只是这么醒着、躺着、什么也不做。

到了晚上该上班的时间，他这次却没有走出家门一步。

直到零点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林诺终于等到他睡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上班也不吃饭，这人是想虐待死自己么？

不行，他得弄清楚！

附身上去，林诺去了他工作的那间三流高校。高校周围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片寂静，几盏路灯幽幽亮着。

那个本该是林糯待着的小屋子里，从透明的玻璃窗望进去，却已经换了别人。林诺敲了敲，里面一身保安制服的男人走了出来：“怎么了？”

“请问一下，今晚怎么会是你当班，不是应该是我么？”

那男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哦”了一声不屑的说道：“你就是那个叫林糯的吧？你要还有什么问题就去问老大，出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还有脸回来！”

“你！”我靠这人够嚣张的啊！

“那个老大，我应该去哪里找？”

“切，现在凌晨了，麻烦看看表！还找老大呢！懂不懂除了夜班的都在睡觉呢？！我告诉你，你已经被辞了！还想回来？门都没有！”

“你说什么？！我被辞了！”林诺慌了，“我为什么被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