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番外——蛇蝎点点
蛇蝎点点  发于:2014年0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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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山里万籁俱静,等他身影消失在山路旁,那洞里蛰伏了许久的黑毛小畜生,又拖着它花色斑驳的小姘头出来了。占据了大石头旁的老位置,后腿刨了个浅坑自己踩进去,让山猫蹲在上头翘起屁股,选好位置就啪啪啪啪。

山神一脸惨不忍睹的倦容,叼着根事后烟趴在石头上面,皱着眉头努力钻研它们啪啪啪啪的过程,总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不就是提枪就上、见洞就闯么?

他惆怅地叹出一口烟,盯着趴在下头被欺负得呜呜低叫、拼命扒着泥巴叶子的小山猫,恨恨地想,这瞧起来也没那么痛啊!

18 黑毛小畜生的番外1

黑毛小畜生,一句话总结来说,是一只比它住的那座山里的神仙还要没心没肺的小畜生。

人类是三岁看老,像它这样的小畜生三天看老。才生下来眼睛都没睁开,就知道刨开兄弟姐妹去抢奶头了。人家无非占了一个拼命吃,它偏要把其他兔崽子都拱出老远,肉乎乎的小身体横起来把八个奶头都霸占完,才开始心满意足地随便挑一个慢慢啃。

久而久之,它妈也烦它,一脚先把它踹出去,喂饱了兄弟姐妹才允它过去。

饿了一个月的奶期下来,霸道的黑毛小畜生反而比它不霸道的兄弟姐妹们生得要瘦弱娇小。

一个月之后,等它长出一身厚实黑毛,翘着屁股上唯一那团白,背着它妈钻出洞外去,那便天高海阔任它吃了。

黑毛小畜生迅速地吃成了黑毛半大小畜生,并且在与山耗子刺猬黄鼠狼等等小型生物抢食的斗争中愈发磨练地骁勇善战,能踢会咬还善扫前爪——并且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地霸道,睡个觉都要把其他兄弟踹到其他地方去,懒得出去找食的时候就去抢姐妹们的吃食,吃完还顺脚刨人家姑娘一身土。

它们家祖上是从山外来的家养穴兔,溜了几只到山里,这才成了野穴兔,不过惯来保持了种族温和柔顺的优良传统。到它这代才出了它这么个横行霸道的小畜生。它妈不待见它,兄弟姐妹对它又惧又恨。到它生下来的那年冬天——其实它也没生出来几个月——因为天气冷,它妈带着其他兄弟姐妹挪到山下温暖些的地方去了,也不知有意没意,把它给落下了。

半大的黑毛小畜生就这么成了孤零零的半大黑毛小畜生——不过一点也没影响它活蹦乱跳的心情。这畜生没心没肺惯了,只觉得妈走了再没人管着它抢东西吃,那日子是想横着过横着过,想躺着躺着过,别提多安逸。

它一只兔霸占了整个窝,趁黄昏溜了几趟下山去,叼回了一窝稻草取暖,并且还跟住在某块地的田鼠一家大打一场,一腿子蹬歪了田鼠老汉的下巴,抢回了生红苕一只。

窝在洞里懒洋洋地睡了一天,到黄昏的时候啃完了红苕钻出洞去,它发现外头变成了莹白的一片。

藏在厚厚黑毛下的厚脂肪并没有让它感到寒冷,它少见多怪地蹿出去满雪地乱滚,蹦蹦跳跳蹿到了洞附近的小庙前,因为没看到吃的,索性去啃神仙头顶上那块红布。

然后它就被神仙拎起来了。因为这是它幼年以来十分习惯的行为——自从它小时候有次啃掉了神仙的竹小车,就经常被拎来拎去——所以并未曾挣扎,只是没心没肺地去啃神仙的绿袍子。

“瓜兔儿,要过年了,你晓得不?”神仙把它搂在怀里,揉着它的毛,垂下头温和地与它说。它听得懂这大山神灵的话,只是不知道过年是什么玩意儿,于是别开头懒得理他,光是转移目标地去啃神仙的长发。

“哎……”神仙拿它没辙的又把它拎开,“小畜生。”

这神仙是它幼时就认识的,经常被它乱啃得没有办法,手心里捧一颗圆溜溜的东西来逗它。然而它闻着那东西味道十分腻歪,也没什么草木清香,于是向来十分嫌弃。只有天实在冷的厉害的时候,它才愿意假模假样地接受那颗东西的好意,蜷在神仙袍子里躲风躲雪,用爪子和鼻子把那颗小圆糖拱来刨去,当石籽儿玩。

神仙有时候出现有时候不出现,于它而言,也没有什么关系。出现的时候啃着玩一玩,不出现的时候它也就自己玩自己的。到了来年春天的发情期,想搞的时候它满山的溜达去摁母兔子,搞完了甩腿就跑,要多潇洒有多潇洒,而且愣是没有一只母兔子找上门来要它负责。

“没心没肺的小畜生。”神仙骂它。

它没所谓地打个饱嗝——并且觉得天放晴了一会儿又该饿了,一蹬腿从神仙怀里跳出去找东西吃。

如此岁月流逝,它帅气潇洒孑然一身地在山神庙后的洞里住了四年,没心没肺地就长成了一只黑毛大畜生,因为吃得多蹿得多,膘肥体健,远远超过普通同类的身型,远瞧着像只蹲下去的黑毛小狗。并且持续地骁勇善战,连山下村子里的田园犬都被它凌空飞踢踹歪了鼻子,从此没出息地闻见它味道就绕道,任由它进村叼红苕,爱啃几个啃几个。

它洞前头那尊小庙也发生了大变化,先是重修了庙子,还多了一排可供它磨牙的竹栅栏。后来来祭祀的人也越来越多——长期空置的祭坛上终于有东西可以吃了。

白天人多,它守在窝里面不出去,一到晚上就出去祭坛上拣苹果,神仙也不理它。只有一个黑大个儿孝敬的吃食它啃不了,只要一蹿上祭坛,那些吃食就飞开老远,落在突然出现的山神怀里。

黑大个后来还摆了个摊子在山神庙前,上面摆满了可供它磨牙的竹玩意儿,它对此垂涎已久,然而总不得机会,每每趁着黑大个蜷在大石头上睡着了之后偷偷蹿进他的竹箩筐里,还没开始啃,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现出来的神仙拎起来扔回洞里去了。

它没所谓,被关在洞里了就闷头睡大觉,第二天起来活蹦乱跳,到了晚上再接再厉地钻箩筐。

这一年又到了初春,天气暖,山下的雪早早地就化了,只有山尖上还留了些。它吃饱了没事干,本能地觉着这遍地春暖花开的,该是发情期了,于是颠着屁股上那团白,屁颠屁颠地满山去寻母兔子。

一窝一窝的母兔子闻风而逃,缩在洞里不肯出来。半山那只死黑毛的恶霸行为已经传遍了整座山的兔子群体——胡乱发情,摁住就搞,东西大还耐力持久,搞个一天一夜死去活来地都还摁住人家姑娘不放,而且最缺德的一点是,这家伙可能造孽太多,被老天爷剥夺了生育后代的能力,都被它捅个半死了,还怎么都怀不上!

黑毛大畜生才不知道其他同族对它的深恶痛绝,照旧没心没肺地满大山追着姑娘跑,坚持爽完就溜的原则。这天早晨追着一只纯洁美丽的小白毛兔姑娘跑了半个山头,眼见着兔姑娘蹿进了近山顶的雪林子里,白茫茫地融为一片了,黑毛心中颇为沮丧,伸长耳朵准备倾听姑娘离去的方向,却听到尖叫声。

它一蹬后腿蹿进雪林子,骁勇善战的黑毛兔爷丝毫不放弃任何大战一场,不对,英雄救美的机会——然后就瞧见一只花色斑驳的成年山猫,耳朵上顶着两撮漂亮的丛毛,身材健硕,正叼着它纯洁美丽的小白毛姑娘,杀气腾腾地站在那里。

隔了那么好几米远,黑毛灵敏的鼻子仍然嗅见腥重的血气,小白毛的白毛上都是血,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俨然断了气。

在山林里狡猾狡猾地混了四年,它当然知道对方是等同于狼一样危险的生物,专吃兔子的天敌。正常情况下再骁勇善战的兔爷也打不过一只山猫,反正白毛姑娘也没气了,黑毛十分果断,扭头就逃。

然而长耳朵里听见呼呼地风声,眼睛里花了一花,那只大山猫已经蹿到近前,嘴里还叼着小白毛,闷吼着一个巴掌扇过来。

黑毛当即被扇到就近一棵树上,啪唧摔到雪地里,死尸一般一动不动了。

山猫对于自己的攻击力十分满意,吐开白毛兔的尸体走上前去,刚要俯下身去检查猎物,就被突然蹿起的黑毛大畜生一个勇猛的腾空踢踹中了鼻子——嚎叫了一声捂着鼻子滚出几步。

装死的黑毛蹿起来继续没命地逃。

只是终究力量悬殊,没跑出几十米,又是啪唧一声,被山猫再次一掌扇飞,这次一脑袋撞上树,是真的晕死过去。

醒的时候只觉得后腿剧痛。

它挣扎着颤抖了一下,只闻见周遭浓郁的危险气味,还伴随着自己后腿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被咬断了骨头还是咬下了一大块肉。

它摇晃着站起来,然后迅速地辨清了周围状况——那只大山猫,应该是只母的,叼着晕死过去的它回了这个岩洞,然后咬伤了它的一条后腿,教它的子女们去捕猎它。

山猫的子女——四只半大的小山猫,个头跟黑毛大畜生差不了多少,虎头虎脑地趴在它们妈脚边,用十分单纯的目光望着它。

十分单纯的看食物的目光。

黑毛一蹬剧痛的后腿,十分符合母山猫心愿地,蹿起来就跑。

不跑没办法,留在洞里也是死。

身后呼呼的风声和小山猫的喘息低吼声,黑毛很有技巧地采取迂回跑法,一会儿拐个弯,一会儿蹿个小路,一会儿钻个荆棘丛。

它一只腿上剧痛,蹬在地上时簌簌地掉血,寻常兔子早跑不动了,然而这是只没心没肺的小畜生——对自己也是同样没心没肺,大不了跑断了腿咬掉不要了,总比没命好——跑得格外卖力。坚持了小半个山头的距离,竟然甩掉了其中三只小山猫。

而剩下那只,瞧起来在它兄弟姐妹里个子最小,绒毛扁扁的,瘦骨嶙峋,但身手最矫健,毅力非常,还锲而不舍地跟着它,喉咙里咕咕闷吼,小小年纪,已经能跟它妈一样杀气腾腾了。

黑毛疾跑之下慌不择路,眼瞧着前方一片雪白突然断裂,这才发觉是跑到了悬崖边上。

它停下来转过头对着小山猫,受伤的腿因为疼痛而颤抖,然而恶霸气势依旧凌人,全身的毛都警觉地炸起,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小山猫咕咕地闷吼着,爪子轻巧地踏着地面,企图选一个攻击的方位。黑毛身上的血腥味刺激了它,它金色的漂亮眼珠里全是嗜血的杀意。

然后它一蹬腿冲黑毛扑了过去。

黑毛腾地一跃躲闪开来,小山猫一回头,正好被它狠狠一爪子挠了脸,从一只眼睛到鼻子多了三道血痕,小山猫痛叫了一声退了一步。

黑毛瘸着腿跳开,偏着头挑衅地看它,继续发出嘶嘶的叫声,并且一点一点地往后退。

小山猫痛得视野都花了,模模糊糊地看见一片白茫茫里头那团可恶的黑东西,不由分说地一蹬腿又冲了上去。

这次黑毛一侧身,它再次扑了个空,凶猛的势头未能够顿下,脚底下便一空,扑哧滚落到山崖下去了!

故意退到悬崖边的黑毛趴在原地晃了晃长耳朵,没听到任何动静,于是十分得意自满,准备在原地蹦两蹦庆祝一下。然而腿一蹬就想起痛来了,并且意识到自己的腿一路掉血,其他的山猫迟早追来,还是逃命要紧。

埋头舔了舔自己鲜血淋漓的腿后跟,它一瘸一拐地准备寻路离开。突然嗅见空气里骤起的危险气味,还没来得及蹬腿,颈后就一冷!

从山崖边爬回来的小山猫猝不及防地蹿上来,一口咬住了它的后颈!

山猫的两只前爪血淋淋的,有几只指甲都断裂了,是在崖边上死命扒石头扒的。此时爪子配合着牙齿的动作想去摁住黑毛,就有些力不从心。而咬住黑毛的那一口,因为位置没挑对,且这抢得多吃得多的大肥兔子脂肪太厚,也未曾咬中要害。

黑毛瘸拐着四处乱蹿,就地翻滚着想把小山猫从背上甩下来,然而山猫十分地坚定执着,本着咬不死你拖也要拖死你的原则,咬住就不松口。

鲜血因着两只动物纠缠不清的翻滚而在雪地上蔓延,黑乎乎的一团和花乎乎的一团一会儿你在上头一会儿我在上头,几乎要斗成一团黑花交杂的球——而后那球翻滚着就往山崖下滚落去了。

天翻地覆的昏眩与身体砸到坚硬土石上的剧痛中,小山猫率先晕死过去,小尖牙是松开了,两只血淋淋的爪子还扣在黑毛背上不放,而黑毛在混乱中扭头,挣扎着一口反咬住了小山猫的腿上,成功地成为了大山里第一只敢咬山猫的兔子。稀里糊涂地继续与山猫乱成一团,咕噜咕噜一路滚下山崖……

先醒的是膘肥体健的大黑毛。

它半个身子枕在小山猫身上,一口牙还咬在山猫腿上,松口的时候只觉得痛,门牙几乎都松动了。抖了抖后背挣脱了山猫的裂爪子,它挣扎着往前爬了一小步。

然后就没什么力气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山猫软绵绵地躺在它腿边,被它拉扯了爪子,痛醒了。呜咽了一声,眼睛上还血糊糊的,只知道循着气味,伸出红扑扑的小舌头去舔黑毛腿上的血喝。不过连咬肉吃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兔一山猫昏天黑地地躺了一整个白天,幸而初春的太阳并不毒辣,山谷里也没有雪,不晒不冷,加上附近动物稀少,也没被秃鹰发现捡去吃了,平安无事地一直躺到深夜。

黑毛勉力抬起头,一点一点地吃着周围刚刚冒出地面的零星嫩草,并且把草根扯出来嚼嚼水,攒了一个白天,总算有了丁点力气,抖擞着被血染得黏糊糊的毛,重新摇晃着站起来。

它腿上的血都被小山猫舔干净了,伤口结了块痂,没再流血。而今它站起来离开,晕沉沉的小山猫就呜咽了一声,舍不得舔了半天却没力气下口的肉。

黑毛忍着痛蹬了它一腿子,把虚弱的小山猫蹬得翻了个跟头,趴在那里头都抬不起来。

黑毛扔下它一瘸一拐地跳开,走没了几步就全身发软,皎白的月光映进它眼睛里,一阵昏眩,突然像着了魔一样,昏沉沉地就软倒下去。

月光越来越耀眼,仿佛有灵气,能识方向似的,渐渐地就聚拢在它软下去的那一块周围。随着夜愈加加深,那轮月也越来越圆。到了满月时分,晕乎乎的黑毛突然察觉身体下头一阵骚动。

它挣扎着扭动起身体,然而还未曾有力气跳开,就被什么东西顶着肚子拱了起来,啪唧摔到一旁。

在它原先趴过的地方,泥土簌簌地破开,耸起了一朵淡紫色的蘑菇样的东西,如鲜花盛开一般越撑越大,到了半个黑毛大的时候,才终于止住生长,静静地立在净白的月光里。

这株植物生得漂亮而清灵,超凡脱俗,带着不可触碰不可亵玩的隐隐仙气。寻常有灵性的动物见了,不是绕道走开,就是趴伏膜拜。而黑毛盯着它呆了半晌,凑上去拱着小红鼻子蹭蹭它,然后张开门牙松动的豁嘴,一口咬下去!

兔奶奶的!一看就是好吃的!

那口感却不如它想象中的那么好,软绵绵肉乎乎的感觉连普通蘑菇都比不上,只隐约带了点甜。不过它饿得实在厉害了,也就不管那么多,埋头就一顿狠啃,啃了数口之后,长长的黑耳朵转了转,鼻子里嗅见讨厌的味道——是那只小山猫摇晃着一点一点蹭过来了。

向来霸食的黑毛拿屁股拱开它,然而小山猫俨然对素食没有任何兴趣,摇摇晃晃低着头又去舔黑毛的后腿,没舔到血,失望地呜咽了一声,接着被黑毛一脚蹬开。

它那一脚没什么力气,小山猫打了个滚,又巴巴地蹭上来。

黑毛又一脚蹬开它。

一直到黑毛把那朵蘑菇的伞面啃了个干净,只余下光秃秃的柄,小山猫都没能成功地靠近它。光从喉咙里发出怨恨的咕咕声,磨着牙想咬它屁股,但是没力气。

黑毛吃得肚子圆滚滚的,觉得浑身恢复了不少力气,转回去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小山猫——趁着有点力气,跳过去又踹了它两脚,踹得小山猫缩在蘑菇柄旁边呜呜地呕血,然后就趾高气昂地一瘸一拐跑掉了。

小山猫痛楚地在地上翻了两圈,断裂的爪子紧紧抠在地上,全身都瑟瑟发抖。这小东西刚生下来没几月,从小就性子呆愣孤僻,不跟兄弟姐妹嬉戏玩耍,也不跟它妈亲昵,虽然不讨妈喜欢,又遭兄弟姐妹排挤,吃东西的时候总要被抢几口,饿得瘦骨嶙峋,但总的来说日子还算过得去,谁能料到第一次自己捕食,就被只食物欺负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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