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下面前东倒西歪的一群妃子,回头唤我打算一起上车,我才想起来他交代我的话还没说完,看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小哥儿和我身上的韩妃闺女以及远亲王爷,用我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对着他们说:“娘娘和王爷的事儿我本不愿说的,但为了皇上的面子我还是不得不说几句。”
听到我开口,所有人都看向我,小哥儿则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这更显出他对我莫大的宠溺,由一个太监来教训妃子王爷总是不太正常的。
可谁叫我是韩九仪呢!
小哥儿当时交代我说,一会儿有气就出气,随意。我本是不懂,此下明白了,当众扫人面子我不太擅长,如此,我也便临场发挥发挥好了。
韩妃闺女的表情想杀人,可碍于皇上在,不敢做声。
我装的无比轻蔑的瞪了那厮一眼,轻哼一声说:“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宫里守着自己的规矩,成天和王爷厮混在一起,人家就算是去你宫里,也是为了你身边的丫头去的,你个做主子的也够没有眼力劲儿了,我怎么看着似乎你对王爷动机不纯?娘娘,这深宫大院人多口杂,也便是皇上心慈,更是觉得兄弟情深,不愿意开口,但你不好好的安稳过日子,凡事都要插一手出来闹一闹,你便是和我说说,皇上哪里对你不好了?吃的穿的哪样亏了你,我当初在你那里当差的时候,但凡有奇珍异宝,皇上首先都是想着你的,你却背着他惹出这么些事端来?端的是染黑了王爷的声誉,更是影响了你在宫里的地位,真当儿是不值,我便不想给你举些历朝历代贞洁烈女的例子,但得了便宜就要懂得收敛一些,你可记得了?”
我虽面上镇定,心里却很是没底儿,万一说过头了,会不会惹小哥儿不高兴,毕竟现在这情景实在是紧张了点。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看着我笑的很随意,随意背后隐藏着坏,我明白,他这是夸我呢。
“你这个贱人!”韩妃疯了,从地上起身就朝着我扑了过来,我料到了这番话出去她会发狂,但怎么算着她也得琢磨一会儿呢,谁想她领悟能力这么强,反应真够快的。
“娘娘息怒。”远亲王爷将韩妃闺女挡住了。
这一招我是想到了的,皇后昏了,能率先出来挡韩妃闺女的也只有远亲王了。
我方才那番话虽然字字句句都在戳这两个乌龟王八的痛处,但不知情的人听了必然都觉得是韩妃娘娘的错,远亲王一点儿干系都没有,既然他喜欢顺水推舟说喜欢娘娘身边的丫头,规避责任,那我也就卖他个人情帮他圆了这个慌。
此时在场的基本都是女人,互相之间本就看不顺眼,韩妃闺女被我损,她们高兴还来不及,虽然表面都装的很震惊,内里儿却都透着一股子阴笑。
韩妃闺女我是打定了主意一棒子从船上打下去的,至于远亲王,姑且让他再蹦跶蹦跶。
“你!”韩妃闺女看着远亲王的神情有点儿绝望。
不过她还算没完全疯掉,知道在小哥儿面前收敛收敛,终是给远亲王劝住了。
看来小哥儿今儿是从太后那就算计好了,用这样的方式来个“家庭大聚会”,公开我的身份,戳穿韩妃闺女的丑态,给远亲王警醒……意思真多了去。
这是一石几鸟啊!
至于内层的引申意义我只是随意猜测了一下,有时候男人喜欢男人当真是给逼的。娶的都是这种货色,还不如去喜欢男人。小哥儿估计也是想给外人透露这样的信息,减轻别人对于我们俩关系的抵触。
“出宫吧。”小哥儿没管韩妃闺女站立不稳,一脸绝望泪水的样子,对着我笑了笑温和的说:“今儿天不错,你还能去摘摘果子,晚上拿回来做些果子酱吃。”
波澜不惊的淡定帝,这人当之无愧。
小哥儿先上了车,回头对我伸出了手。
太阳晃得我有些眼痛,狠狠眨了几下,眼角渗出了泪水,我猜也是有感动的成分的。
今天这出戏,我其实也被小哥儿摆在其中,不过不同的是,他送了我一份难以推却的大礼。
“你当真要这么做?”我问了和太后一样的话,也是想最终确定,这份爱情。
人么,恋爱的时候总是很敏感,男女都一样……
小哥儿蹲在车上,抬手帮我遮着太阳光,郑重的看着我说:“饮马行君侧,君颜温玉骨。九仪,你懂这句话什么意思么?”
我摇头。
身后有人喷鼻气。
我当真不是想显摆,确实古文无能。
小哥儿抓住我的手将我拉上了车,先开车帘让我先进去,自己说道:“不必懂,我证明给你看。”
……
马车再次行起来,我隔着车帘看了看外面那群绝望的女人,突然有些心软。
想问小哥儿,他却已经猜到我心思一般的止住我的问题说道:“她们都有自己的目的,有些目的我不想告诉你,免得烦了你的心,但今天这样的教训,对她们来讲,都已经十分轻了。”
我了然的点了点头看着他说:“我懂了,看来你这绿帽子还真是戴了不少啊……”
小哥儿瞪了我一眼,笑着看向窗外说:“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看在你刚才演技卓越的份儿上,且饶了你吧。”
原来他不知道绿帽子的意思……哎呦喂,真是可爱啊!
“那你说的那句很高深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刨根问底儿的精神又来了……
一提到这句话,小哥儿的表情变的越发浓重,倒是将我吓了一跳。
“这句话,是我父亲说过的。”小哥儿说话的时候依然看着我,我却差点石化。
小哥儿轻叹一口气,每当回忆往事他都会有这样的表情,说道:“当初月眠在烈火中,父亲发疯一般的连杀五位大臣,却还是无法救月眠的性命,可我记得他那天的神情,还有月眠的表情,他们眼神中隐藏的是疯狂,却不是绝望,月眠只是平静的看着父亲,口中念念有词,父亲亲眼看着他的皮肤被烈火一点点灼烧,却怎么都砍不断绑着柴台的绳索,终是在月眠去了的时候撕心裂肺的喊出了这句话,震天动地。先皇去后,这句话就成为了禁语。”
难怪那帮家伙听到东昭弘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像是给雷劈了的表情,原来是有更深刻的内含,我听的心痛的快抽了说:“可……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一瞬间搭建的起来?”
东昭弘沉默的闭了一下眼,恢复了情绪之后说:“父亲是被两位大祭司骗了,搭建这火台是父亲的旨意,理由在于祭天,也在于给予月眠正式的大祭司身份,历代大祭司任职的时候都会有不同的方式,月眠生于火月,父亲以为用这样的方式最符合他的身份,却不想是为心爱的人开了通向地狱之路。”
听罢东昭弘的这番话,我内心的火瞬间压制不住的窜了起来,要不是在车上我估计都会蹦起来的说:“这群混账乌龟王八蛋!还有脸说老皇上背弃他们,他们不是一样骗了老皇上!”
东昭弘闭上眼,平静的说:“所以他们也受到了惩罚。”
“你是说女的像男人,男的像女人这件事儿么?我听说是月眠诅咒了他们。”
东昭弘点了点头。
“活该!绝了他们的后,断了他们的念头也是应该的!谁让他们这么残忍!对待自己的孩子都能这么残忍!”
东昭弘缓缓睁开眼,声音很小的淡淡说了句:“但是,没有狼月和狐月的支持,昭丰国的气数也快尽了。”
“你说什么?”我被他这些话震住了。
怎么可能,什么叫做气数快尽了?我知道昭丰国有东陶国的威胁,但从来不曾想过,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陶不为一直都没有对昭丰国下手也是这个原因,因为他知道这里面的秘密。”
“什么秘密?”
“月眠身上的能力远远超乎众人所知,他出生的时候狼月岛上的群狼众集吼叫了整七日,虽是传闻,但我还听说月眠被从狐月国接回狼月的时候,有成群的白色巨狼开路在前,白狼是狼月国最崇尚的神,这乃是吉兆中的吉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月眠从小受到所有祭司的重视,这里面有希望他成才的,也有嫉妒他天生的能力的。”
“那这和昭丰国的气数有什么必然联系?”
“我父亲开国之初,曾在梦中接到预示,乘着白狼而来的少年是昭丰国的守护,他会为昭丰国带来祥和太平……”
“所以月眠死了,你就觉得昭丰国气数将尽了?”
“我……”东昭弘看了我一眼,有些无力的点了点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犹豫的东昭弘,像个孩子一般淡然的表情,隐藏了表情后难以察觉的忧伤,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一位君主对于天下忧心忡忡的思想。预示也好,传说也罢,我依然愿意相信,命运虽大部分是掌握在上天手中的,可上天垂怜,总是会给努力坚持的人一些小的恩惠,一些小的特权。
“昭弘,你要相信我,月眠绝对不是那个乘着白狼而来的少年。”
虽然我是编的,也说的有些心虚,可我不能眼看着东昭弘因为这样的传说在心里有任何的阴霾,更是成为他到现在都迟疑不肯对付远亲王还有东陶国的借口。
“为何?”东昭弘看着我问。
我轻轻按住他的手说:“传说的可信度总是少的,如果你肯信我,那我向你保证,你会见到乘着白狼的少年的。”
“你说什么?”东昭弘的表情有点惊讶,我沉了口气点点头说:“只要你肯相信。”
我就不信我一现代人想不出法子来制造这样的特效。
大不了……我自己去骑。
第四十五章:遇到的“人”(一)
到达西山的时候晌午已过,上次来的时候树木还不算郁郁葱葱,此番看去西山的风景当真是好,从山脚下抬头,大片的竹林随着风微微波动着,矮壮的野莓树上挂满了果实,看的我那叫一个赏心悦目。
东昭弘心情似乎也平静了不少,和我一人提着一只竹篮,看到喜欢的莓就摘下来。
“九仪,莲节快到了,到时候可能会有些怠慢你。”休息的时候,东昭弘将他篮子里大个儿的莓子挑了擦擦塞了几个在我手里,一边闲聊似的和我说话。
“我知道,各国觐见么,你放心忙你的就是,我陪着太后还需要费脑筋,这次回去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我已经抱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爱咋咋地吧。
“九仪,其实你对母亲有误会。”
我没听错吧?东昭弘帮那个老妖婆说好话?误会……我误会她什么了?她自己也亲口承认过给某太监弄失踪了……
不过想来好歹那也是东昭弘的妈,我总不太好开口埋怨的。
“母亲虽看着严厉,难相处,但其实从小到大,她都是我最敬重的人。”
“停!你给我说这些是想缓和我对她的警惕么,可别啊,我得时时刻刻提防着,你也知道莲节要到了,我一个不小心,你又一个没注意,那到时候的损失可是不能弥补的。”
“你想错了,在我身边你不安全,但在太后那里,才最安全。”
这话我不同意,心想东昭弘你怕你老妈就怕,还非要找个借口。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东昭弘说的话从来就没有错过,当然,这是后话。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便逗他问:“怎么,你这是想让我认婆婆呢?”
想了想似乎不对,我又接着说了句:“不对,应该算丈母娘。”
虽然只是个小细节,但这直接决定我和东昭弘谁上谁下谁被压的权力,虽然我内心清楚的很,就东昭弘的性子,必然是他压我的份儿,我也心甘情愿给他压……但是嘴上之快还是要逞的,毕竟两个都是男人,大家的妈公平竞争嘛。
东昭弘没听懂。
我学了这么多年汉语,第一次觉得它博大精深的如此好用。
“昭弘,你还是提防着远亲王一些,此番各国觐见,东陶国来么?哦,这话问的不对,他们是不可能来的。”没想到西山的莓子居然这么甜,水分也多,我果子吃的开心,话也说的没了形象,东昭弘在被我干掉半筐的莓子中捏起一只塞到嘴里,嚼东西的样子都迷人的要命。
“来的。”
我的牙狠狠的咬了果核,疼的我一阵抽筋,但这不足以比拟东昭弘这句话带来的抽筋效果。
他说什么?东陶国也来?
他看向我,无奈又宠溺的看了我一眼说:“疼么?”
我摇摇头,唔噜着哼道:“你说谁来?”
“东陶国,今年第一次觐见。”
“以什么身份?”
“领邦。”
“放屁!”我一拍桌子,吐了果核,吮了吮流血的牙,大吼了一声。
东昭弘习惯了我这样的反应,轻摇着头笑了笑。
“他们凭什么来,还邻邦?要不要点脸啊!你就让他们进来啊,万一带了埋伏来呢?那可是直接就到玉龙宫里来啊,我刚还想和你说远亲王其实和陶不为有勾结呢,你这是玩火啊,还玩的无怨无悔啊,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啊啊啊啊!”
我啊了半天,东昭弘依然那么淡定。
我真心想掐死他。
“好了,不提这些,再摘些果子回去吧,太后也喜欢的,你回去后将我采的那篮呈给她,她会高兴的。”
这厮……简直要气疯我了,我在担忧他的安全,担忧玉龙宫的安宁,他却想着教我怎么去讨好他老妈?
可我就是着急上火也没用,东昭弘淡定起来的时候,那程度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任是你在他旁边咆哮蹦跳,他没反应就是没反应。
回宫的路上,我又开始不爽了。
他也不急着哄我,悠哉悠哉的闭目养神,我很想扑过去捏住他的脸使劲掐掐,到他求饶为止,可我……还是不敢。
东昭弘这厮估计也是累了,将我送到太后那儿,什么也没嘱咐,只是捏了我的脸几下就走了。
幻想总归是幻想,我幻想捏他脸,却总是给他捏,这就是君主地位不均衡的完美体现啊!
太后老人家看到我送过去的蓝莓,眼皮子都没抬,哼哼了几声就让宫女收了,又礼佛去了。
不过她倒是没难为我,更是对白天的事不闻不问,直接让我回屋休息。
她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后背发凉,夜不能寐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生怕从窗户冲进来个什么黑衣人,拿麻袋将我套了,等再次发现的时候就是城外多少里的某河道里……
精神紧张过头了,困意就席卷而来,迷迷蒙蒙中,我似乎还真感觉有什么人进了我的屋子,但意识很浅,我也没力气坐起来,更不能反抗。
似是一名奇怪衣装的男子,皮肤白皙,上身半露,很像“喇嘛”,但绝对是俊美非凡的“喇嘛”,另外一肩挂着一只金色的圆扣,拖一条洁白的毛皮在背后做披风状。
我注意力集中在他手上,至少没凶器没麻袋的让我安定了不少。
他坐在了我身边,只是笔直的背对着我,我能隐约看到他的侧脸,却看不到他的正面。
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场压着我,想起身却怎么都起不来,更是开不了口叫。
我估计我这是给梦魇住了。
但哪里会有这么逼真的梦境?
第四十六章:遇到的“人”(二)
“你是谁!”我嘴张了好几次,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却听到了,缓缓低下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