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的宝贝情人(无法触及的男人)上——小妖子
小妖子  发于:2014年0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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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艺版: 彼勒,是魔鬼的意思。这是一个常年生存在地堡中的,一个绝美男人的名字。 这个男人总是环绕在英格兰最底层孤儿莫瑞尔残缺的记忆里。这个人是他心中的圣域。 家乡遭遇黑死病席卷,他走投无路,竟然冒险带着年幼的弟弟千辛万苦找到法国…… 在商船上,他亲眼目睹《彼勒与睡莲》这幅油画,画中美得惊心动魄的人是彼勒吗?那幅画包含着怎样的秘密? 与记忆里的几乎重叠的脸——梅菲斯特伯爵,是彼勒吗?但为何他对自己如此冷漠? 没有钱、身体也越来越差,在这个冷漠的社会中,他可以与弟弟活下去吗?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与彼勒之间,将会产生怎样的羁绊,他们之间将会出现怎样深沉的,难以忘怀的爱情。 通俗版: 主CP:痴情忠犬孤儿攻&强大养父伯爵受 故事发生在19世纪后期法国,讲述了孤儿宝贝被伯爵大美人收养,将其养大,却没料到小宝贝变成大恶魔,一不小心被他压倒的故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西方罗曼 年下 强强 主角:莫瑞尔,彼勒 ┃ 配角:哈尼雅,伊桑,华洛斯,布兰特…… ┃ 其它:小妖子,长篇新文,耽美,西方,艺术 楔子 1875年5月9日,夜晚,法国。 倾盆大雨浇灭了梅菲斯特古堡的大火。 一缕缕浓烟就像鬼魅一样在雨中跳着舞,焦臭味刺鼻。 一个全身被雨水淋湿的年轻男子就像一个幽灵一样从黑夜里走来,往大门内走去,被警方拦截了:“这里已经被查封了,不能进去!” 男子微微歪着头,将瘦长的手指伸进湿透的白金色卷发中,露出一半惨白却精致的脸,和那无比疲倦的冰蓝色瞳孔,淡淡地说:“你们打算继续拦我吗?” “唉?哈尼雅伯爵!您怎么在这里来了,我们可以派人去迎接您的!” “请请!!” 警员马上让开,“但是里面相当危险,我们建议您……” 哈尼雅却像没有听到一样,独自向前走去。 “要我们为您带路吗?” “不用。”哈尼雅冷淡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风雨之中。 两个警卫看着这个年轻的宫廷首席画家竟然一个随从也没有带,独自淋着雨,就像一个失去知觉的人一样走进早被焚烧干净的古堡,充满了不解。 哈尼雅行走在废墟中,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嘴角闪现了一抹讽刺的笑。 没有了茶壶、雕像、挂钟、油画、陶瓷、钢琴、沙发……甚至连壁炉里的柴都没了…… 这也难怪,穷困潦倒的人们总是在推翻了一个大人物以后,就会像盗贼一样将贵族所有值价的东西都抢走,什么都不会放过。 他慢慢地走上二楼。 脑袋里突然浮现起多少年前,哥哥兴高采烈地拉自己上楼,给自己介绍这栋房子的情景。他金色的发因为兴奋不断抖动着,翡翠一样碧绿的眼里充满了欢乐。 他拉着自己沿途介绍那些漂亮的油画,拉着自己走进那小小的房间,从床底下翻出来各种各样的颜料,就像一个小老师,坐在小地毯上告诉自己用怎样的矿物可以制作出美丽的绿色,什么矿物可以制作纯粹的金色,他说,那些都是彼勒告诉他的;他会弹钢琴,不过只会弹几首简单的曲子,他说,那些也是彼勒教他的。彼勒会弹肖邦的夜曲、前奏曲、圆舞曲、协奏曲,会弹李斯特的钟,还会自己创作的……他给自己吃油炸草莓,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点心呢,但是在尝到奶油甜甜的味道和草莓的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夸赞“真好吃”,这个时候,哥哥笑得甜甜的,他说,这是他给彼勒做的,彼勒第一次说“好吃”的东西。 那个时候,自己心里充满了对于彼勒的嫉妒。 呵呵,实际上,这么多年,这种灰暗的感情就没有停止过。 谁叫哥哥的眼睛永远都看着那个男人,忽视自己呢。 哈尼雅拉开已经被烧得千疮百孔的柜子,开始在里面翻找,希望可以找出什么东西。 在最底下的格子中,摸到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连忙把它拿出来,这是一个已经被烧得不像样的铁盒子。 打开它,里面的东西还完好无损,是用黄纸装帧的本子,封面有些破损,四角已经弄脏磨圆。 哈尼雅翻开它,浓浓的书香扑鼻。 熟悉的字体呈现在偏黄色的纸张上……他的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 是日记本! 他连忙把其他几本也翻开…… 都是日记本……从……1864年一直到……1875年…… 哥哥竟然从12岁就开始记日记了…… 最初是用英文记的,那些英文像极了蝌蚪,乱七八糟,错词很多。 然后,有时候是英文,有时候是法文…… 再然后,那些字体慢慢地变得流畅,变得优雅,变得沉稳。 他直接翻开了最后一个日记本。 星期一,2月21日,1873 晴 今天和布兰特等朋友去郊外写生。 好久没有外出,发现金莲花竟然已经开放了! 彼勒,你知道吗?这让我想起与你一起在金莲花盛开的草原里散步的情景。你一定不记得了吧,因为都是15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的金莲花也像今天这样,颜色与蜜一样金黄,味道与蜜一样甜,我当时扯了一朵,举着花送给你,你俯下身来,闭上双眼,将脸埋在花里,就像品位甜酒一样嗅花的香味……我还记得你金色的长发随着风不断的舞动,与美丽的金莲花融为了一体。我真想把那个场景画下来,这样永远都不会忘记! ****** 星期五,6月3日,1874年雨 今天我看了美国诗人沃尔特·惠特曼写的诗,我晚上一定要念给你听。 “当我听见别人在国会上赞美我的名字,但是随后的夜晚,我并不快乐, 当我在宴会中狂欢,当我的计划成功时,我却依然不快乐, 可是就在那一夜,当万籁俱静的时候, 我听见海水和沙砾发出的沙沙声响,似乎在对我低语表示恭喜, 因为我最爱的人在这凉爽的夜晚,就这样安静地躺在身边,与我共用着一张毛毯, 在秋夜寂静的月光里,他美丽安详的脸面对着我, 用手臂将我轻轻怀抱——那夜,我才是真正快乐的。” 彼勒,这个诗人是个男人哦!他用的是“他”,不是“她”,也许他跟我们是同类呢!呐,别嘲笑我多疑…… 说实话,现在每天早晨醒来,看到你就躺在我的身边,我真的不敢相信,常常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我曾以为你太过耀眼,而我太过渺小,我永远也无法触及你。这是我真正的想法,你不要笑我! 真希望永远永远,你都躺在我的身边,我们什么都不做,哪里都不去……呵呵,当然是开玩笑的。 星期六,6月4日,1874 晴 我一直都有一个梦想。一个很小很小的梦想。 我希望和你在离法国很远很远的地方买一个小房子。你不是日理万机的伯爵,我也不是你的继承人。我们不用天天被府里的事折腾,不用天天担心暗杀,天天忙着调查凶手。我们只是两个平凡的农人。 我们一起在田野里拉着老牛耕作,养很多绵羊和鸡(我喜欢吃鸡肉,你知道的),一起去集市采购各种各样的日用品。 我们把小窝弄得漂漂亮亮的,有一个装有很多书的书柜,有一架老式钢琴,一张有些破旧但是很大很大随便滚都滚不下去的床,在花园里挖一小块池塘,里面种满你最爱的睡莲。 我们收养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叫你妈妈,叫我爸爸。(不要跟我争!) 你教他们音乐,法语,礼仪,我教他们英语,绘画,诗歌和打架。 每天我们一起做饭,一起洗碗,把孩子们养得白白胖胖,漂漂亮亮的。当孩子长大了,就带他们去见他们的叔叔哈尼雅,他们一定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有一个马上就要当宫廷首席画家的叔叔吧! 有空的时候,我们就带着工具到野外画画,一画就画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 当然为了健康,我们傍晚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孩子们去散步,踏遍附近美丽的花园,走遍茂密的森林,光着脚丫子踩在潜水中摸鱼,捡着田野里的石块比打水漂…… 我们让孩子们在一边玩耍,而只有我和你,坐在小小的山丘上,或者在海上航行的小帆船上,或者某个寂静的小岛上……就在那个时候,在孩子们没有看见的时候(孩子们看到影响不好),我会悄悄的把嘴唇凑在你的唇边,对你轻轻说“我爱你”,那么,为了奖励我,就给我一个法式深吻吧(你最擅长的)…… 我不想要再多的钱,再高的名声,再高的地位!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每天清晨都可以看到你近在咫尺的脸……这样的够了,你明白吗? ****** 如此温暖,幸福的句子洋溢在日记本上。 哈尼雅看着看着,两行热泪竟夺眶而出! 就这样,过了很久。 他的呼吸才慢慢平稳了,他慢慢翻开第一本日记,前面明显是将一些破烂的小纸页钉在一起,后来才塞在日记本里面的。 1864年,噢,那时候,哥哥12岁,而自己才7岁呢。 那个时候,哥哥和自己除了几块铜钱,一块奶酪,一把匕首,以及一封去贫民习艺所的介绍信,其他什么也没有。 因为那个时候,两个小朋友还是孤儿呢…… 哈尼雅用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些凌乱的英文字母。 一抹微笑回到了他的嘴边。 犹如潮水的回忆瞬间淹没了他的脑海…… 第一卷:1864-1864流亡与救赎 chapter 1. 清晨,两个脏兮兮的小孩站在莱特斯火车站的站台上。 灰茫茫的行人就像河里一群群鲫鱼一样飞快地在他们周围穿梭着。 高点的10多岁,一丁点行李压在他的背上,明显大一号的,打满补丁的麻布外套包裹着他空荡荡的身子,他右脚的鞋子丢了,冻得红肿的脚上满是污泥;矮点的只有7岁左右,他被包裹得像个小粽子,又或者是一个小人偶,要不是像铁一样紧紧拽住自己的哥哥,他随时可能蹲坐在地上呼呼大睡。寒风袭来,刺骨的冰冷时刻折磨着他们疲倦的神经。 难以想象,这么小的两个孩子从昨天中午开始就在逃难,10多个小时以来,他们休息地最长的时间也不超过30分钟,河水已经被尸体污染了根本不敢喝,他们喝的是沿途乞讨的水,吃的是在路边与狗抢来的面包。 要是那些绅士们知道头条为《撒旦的诅咒》的主角曼特斯郡里的两个小孩此刻就在他们身边,真不知道他们会是怎样的表情。 终于,随着轨道的震动,蒸汽机车姗姗而来。 汽笛长鸣,火车头喷出的蒸汽翻滚着冲上三角形的玻璃屋顶,就像一场洪水,瞬间席卷了整个车站。 在浓烟里,大孩子将小孩子抱起来,跳上火车。 接连走了好几个车厢,他们才找到位置。 刚坐下来,旁边的女士一脸皱眉地走开了。这也正常,谁想跟两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坐在一起呢? 车子很快就发动了。 明明都已经太累了,但是小孩子的精力果然是无限的。他东瞅瞅西看看,稚嫩的声音响起来:“哥哥,我们要去哪里呢?” 从昨天到今天,他已经乐此不疲地问了不下十遍这个问题。 “法国。” “去法国干什么?” “找彼勒。”莫瑞尔轻轻说,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颈间的吊坠,那是他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小孩子睁大了眼睛:“魔鬼?为什么要去找魔鬼?”(Belial 彼勒:魔鬼) “不是魔鬼,是一个人的名字。也许他可以帮助我们。” “好奇怪的名字……还要多久才到呢?” 莫瑞尔伸出指尖在雾蒙蒙的车窗上画起来:“你看,我们现在在这个地方,我们要坐火车到达海港,然后要坐船,接下来再往下……应该要用4天吧。” “好远哦!”小孩子抱怨道。 “哈尼雅没有胆量冒险吗?” 果然这招最管用,小孩子马上大嚷道:“哈尼雅是男子汉!才不怕呢!” 莫瑞尔笑了,用黑黑的爪子摸摸小孩子翘翘的白金色卷发。 过了一会儿,小孩子开始问他最担心的问题。 “彼勒可以给我们吃面包吗?” “嗯,可以。……” 小孩子一听高兴极了,伊伊呀呀地唱了半天,兴奋地跟哥哥说:“那我们要快点去找彼勒,让他给我们买很多很多面包回来给大家吃!我们把奶奶也带去吧!这样大家就会醒来了!” 莫瑞尔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他低着头,也看不清他是什么神色。 因为顾及到弟弟小,所以莫瑞尔一直有小心地保护他,让他呆在家里学写字画画,不让他知道那些可怕的事。他们的家乡真的被神诅咒了,那里的人要不死要不疯。 这场灾难只用了半个月就毁灭了整个村庄。 最开始有的人全身瘙痒,然后身上变黑,在腹部腋下等地方起肿块,再后来全身长青黑色的脓包,口吐鲜血,浑身恶臭,整个死亡的过程很快,只需要两到三天。就连牲畜也开始生病,大农场的2000头羊几乎死光了,尸体发出恶臭连野兽也不愿碰一下。一个星期以后,村里人就少了一半,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尸体被搬进牛车,倒入坑洞里,或者直接投入河中。 医生用各种方法治疗。莫瑞尔亲眼看到有几个小女孩被他们放血,说是为了逼出罪恶的病毒,结果她们最后还是死了。人们天天挤在烟熏房间里,用尽了通便剂、催吐,甚至把干蛤蟆放在肿块上面,或者用尿洗澡……但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稍微有钱一点的早就逃走了,没有钱的人却只能在家里等死。 不幸的是,奶奶身体不好也感染了。她眼看着这个被恶魔控制的村子就快被封锁,她叫莫瑞尔带着弟弟赶快逃跑,希望两个小孩去英国南部的贫民习艺所去,虽然知道那里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是个噩梦,但是至少那里还有生存的机会! 莫瑞尔就是带着奶奶给的所剩无几的钱,和她的介绍信去贫民习艺所的,但是走到半途的时候,他在赌博,而且就像在用自己的白日梦与生命赌博一样。 他没有带弟弟去贫民习艺所,而是将车票买到英吉利海峡的海港。 他绝对不能让自己和弟弟去那里……因为他了解那里,他曾在那里度过了他人生中最可怕的一年半。 被送到贫民习艺所的小孩如果没有自理能力,存活的机率简直小之又小。各种荒唐的死亡事故每天都在发生,比如在翻床架子的时候不小心把哪个孩子压死,烤火的时候哪个小孩不小心掉进了火炉……或者洗洗刷刷的时候不小心把孩子烫死而了……反正都是孤儿,死一个谁都不知道。 稍微大一点的,就要工作了。每天早晨6点就要起床,晚上10点才收工。每日三餐都是稀粥,每周分两次各发洋葱一个,礼拜天增发面包卷半个。只有在盛大的节日,他们才可以吃到二又四分之一盎司的面包。想要多要一点就像是犯罪,那是要被鞭打关禁闭的。所以傻呆呆地天天被这样折磨,半年后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简直就是奇迹。那个时候深知这一点的他完全是靠半夜去偷面包,想尽办法去吃剩下的稀粥和跟师傅的狗抢狗粮(里面有肉粒)的方法,才存活了下来。 与其去那个地狱,还不如选择去法国,寻找彼勒。 彼勒,一个禁忌的名词,却像是一个小小的阳光一样,常常环绕在莫瑞尔的记忆里。可笑的是,这简直就像是个梦,只是一个虚假的梦。没有一点证据。 常常,在他入眠的时候,他似乎拿着烛台漫步在一个充满潮湿气息的地方,听到了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又似乎是水珠落到水面上发出的声音。心脏扑扑跳动,满是好奇和微微的恐惧。 接着,一个非常模糊的身影在自己面前出现了,自己明明怕得要命但是好奇心依然占了上风,一步一步朝黑影走过去……直到,从脸颊传来一种略微冰凉却非常舒服的感觉。 “我叫莫瑞尔,你呢?” 自己的声音在湿润的空气里不断回荡。 身影明明是那样模糊,略微清冷的声音却异常清晰,他说:“彼勒。” 彼勒。 ……彼勒……彼勒…… 这个名字就像一个烙印,深深地印在莫瑞尔的心里。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因为小时候的记忆几乎都消失了,他能记得的就是8岁以后,在贫民习艺所的记忆。 但是他一直将这个名字当做自己的护身符。 一种固执的信仰在他的生命中扎根着,他相信,这个叫彼勒的人就是他的守护天使。所以无论在贫民习艺所遭到怎样的毒打,怎么挨饿受苦,都没有关系。他相信有一天彼勒会来找他。就像上帝降临在人间那样。 只是,莫瑞尔都已经12岁了。彼勒还是没有来。 他觉得这是上帝安排的,既然彼勒不来找他,现在他就要带着弟弟去找彼勒。 可是,彼勒到底在哪里呢? 莫瑞尔曾经偷看过自己在贫民习艺所的资料,知道自己来自法国,但是其他的他通通都不知道。他虽然小但是也不是傻瓜,法国那么大,要找一个人那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啊! 而他现在身上的钱都用来买了车票,剩下几便士连硬面包都买不到! 如果找不到彼勒的话……莫瑞尔握紧了拳头。 ****** 莫瑞尔沉思的时候,弟弟哈尼雅不满地撅起了嘴。 而在他抬头的时候,有些略微湿润的金色睫毛中的瞳仁,却全是纯净的绿。即使他现在全身都那样肮脏,却已经无比漂亮。他伸手,就像奶奶曾经做的那样摸摸弟弟的头:“奶奶老了,走不动了,当然不能跟我们一起去找彼勒。但是等我们有面包了,哥哥会带给奶奶吃,你放心吧。” 弟弟乐呵呵地笑了。 此时,两个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噜咕嘟”地叫起来。 莫瑞尔将自己的小麻袋打开,将他们最珍贵的宝贝——四分之一小块奶酪拿出来,哈尼雅睁大眼睛看着奶酪,一口一口地吞口水。 莫瑞尔拿出小刀,划了三分之一,轻轻地往哈尼雅那边一推。哈尼雅马上化作一头小狼,直接用嘴巴把奶酪块叼走了,吃得不亦乐乎。莫瑞尔自己也吃了一小块,浓浓的奶香在触碰到舌头的那一刹那传遍了口腔,一种超乎寻常的愉悦感涌上心头。 看着依旧虎视眈眈盯着最后一小块奶酪的弟弟,莫瑞尔本想等会儿给他的,但是还是忍不住现在就扔进了小家伙的嘴巴里。 哈尼雅开心地像个小动物一样在哥哥身上蹭来蹭去,弄得莫瑞尔痒得发笑。 只是一小块奶酪而已,两兄弟却像是过盛大的节日一般。 当然,一点点奶酪不能饱肚子,不过也能稍微缓解一点饥饿感了。 没过多久,几滴憨口水从哈尼尔的嘴角流下来,他歪着的头开始撞车壁了…… 莫瑞尔看他那样,只好无奈地来到弟弟身边,用袖口擦擦弟弟的嘴角,让弟弟靠在自己身上睡,并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将弟弟裹得严严实实的。 学着奶奶轻轻抚摸着弟弟的背,嘴里哼着熟悉的歌谣。缓慢而平静的赞美诗调子总是非常催眠,不久,弟弟的呼吸就均匀了。 莫瑞尔却是一点也睡不着。 到达了海港,得想尽一切办法混进到法国的商船。要是被发现了一定会被打一顿,惨烈的话也许会被扔进大海里喂鱼的!自己还会游泳,但是哈尼雅怎么办?要是有鲨鱼的话怎么办? chapter 2. 莫瑞尔想着想着就做了一场噩梦,一身冷汗。 车身猛得往前一耸后,汽笛像怪兽一样咆哮着。他一下子就惊醒了,连忙将弟弟摇醒,拉着弟弟跟着人群下车。 混合着冷雨的海风席卷而来,哈尼雅冻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踩着水潭的马把泥浆溅在两个小孩的身上,冒着热气飞奔而去。但是两个小孩丝毫不在意,要知道,这是他们俩第一次来到英吉利海峡最大的海港。 一艘豪华的大商船矗立在一群黑色的小帆船中央,法兰丝绒般的雾气将交错纵横的桅杆笼罩,一盏盏灯光在商船中骄傲地闪烁着,光芒被夜晚的海风吹成碎片,洒在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上。 哈尼雅揉了揉眼睛,欢呼雀跃起来。 而莫瑞尔显然没有他那么兴奋,他仔细观察着船身,那小小的悠扬的旗帜……是法国商船没错。那些来来那些穿着得体的绅士淑女们,那些胖胖的劳力们,身穿蓝色航海服的水手,还有……正在搬运的一大堆葡萄酒。酒桶……他的眼睛亮了。 他拉着弟弟在葡萄酒桶旁来回踱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似乎有不买票的人要上船,一场纠纷来得非常好。趁这个时候,莫瑞尔将匕首刺进了一个葡萄酒桶中,将里面的酒放了,再然后让弟弟先钻进去,自己再跟着钻进去,盖上盖子。 还好是小孩子,他们混进上船的计划非常顺利,那些喝得醉醺醺的苦力们根本就没有发现这桶葡萄酒有什么问题。不过葡萄酒的香味真的太浓了,两个小孩光是闻,脑袋都晕乎晕乎的。就像喝醉了一般。 葡萄酒桶都被放在货仓里,船开了没多久,守仓的水手就不知道到哪里鬼混去了,早消失了踪影。处于谨慎的莫瑞尔明明饿得不行了,但还是等了好一阵子才出来,检查完毕周围没有危险以后,才将弟弟拉出桶。 “哥哥,好黑,我怕。” 哈尼雅说话的声音都抖抖的,的确,哈尼雅一直都怕黑,而货仓连窗户都没有,整个就伸手不见五指的。机器的噪音就像是不断尖叫的魔鬼一样……的确怪恐怖的。 莫瑞尔紧紧地拉住弟弟的手,实际上他也挺怕的,但他还是安慰弟弟:“没事,哥哥在!” 他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一块小小的木棒。他将木棒的一头用葡萄酒浸泡后,然后用火柴点燃,一下子,红红的火焰就燃烧起来了。周围的事物瞬间清晰可见! “哥哥,我好饿……” 哈尼雅的声音带着哭腔。 莫瑞尔一阵心疼。 现在他也忘了自己和弟弟到底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他连忙转身将弟弟抱在怀里:“哈尼雅在这里等哥哥好不好?哥哥去找吃的。” 哈尼雅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不要!哈尼雅要跟哥哥一起去!” 莫瑞尔没办法,只好带着弟弟在凌乱的货仓里找出口。弟弟挺配合的,学着哥哥像老鼠一样轻巧地钻来钻去。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出口,上去了一层。 莫瑞尔看准了目标,却没有让弟弟出来,自己一下子跑进去了一个房间,过了一会儿,手中怀抱着几件衣物跑了回来。 他还真是聪明,知道两个人又脏又臭而且满是葡萄酒的衣服一被别人看到也会被怀疑是偷渡的,要想得到吃的首先要打扮得像模像样才行。 快速地把弟弟刨光,然后给他穿上白色的衬衫,深蓝色的小褂子,浅蓝色格子的裤子;自己随便穿了件白衬衫,披上银色的外套和裤子,却怎么也弄不来那领带。于是索性直接把领带扯掉扔在一旁。 虽然自己的衣服已经有很多破洞了,但是毕竟是奶奶一针一线缝的,是在舍不得扔。莫瑞尔看准了这里是洗衣房,于是将自己和弟弟的先放在这里,说不定这里的人会帮他们洗,然后隔几天来拿就行了。 打定了主意,莫瑞尔将已经穿好的弟弟拉出去,找到有水源的地方,开始给弟弟洗脸,给自己洗。一个善良的女士看到他俩,笑着用悠扬的法语两个小孩问你们在哪里去玩了怎么弄得这么脏,竟然还拿出她的手绢帮两个小朋友洗脸洗头。 弟弟哈尼雅完完全全听不懂。莫瑞尔能听懂大概一半的样子,毕竟他出生在法国,他连忙像女士表示感谢。 不一会儿,两个黑乎乎的小朋友终于回归了本来的面貌。 女士用手绢擦着哈尼雅的头发,笑道:“多可爱的孩子啊,以后要玩的时候一定要爱干净哦,不然你们妈咪看到自己的宝贝把自己弄得那么脏,一定会伤心的!” 哈尼雅睁蔚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感觉到对方是在夸自己,笑得很开心。 一切准备就绪,莫瑞尔站在门口。 若隐若现的华尔兹舞曲已经传入耳膜。 他深吸了一口气,两只碧玉一样绿的眼睛发出一种奇妙的光芒,他顿下来对弟弟说:“哈尼雅,我们来做个游戏好不好?” “什么游戏?”哈尼雅被哥哥带动了,眼睛亮亮的。 “我们来做角色游戏。我们假设自己是英国贵族的子女,现在父母就在这艘船上,我们只是出来散散步而已。” “好啊!” “所以,哈尼雅,什么也不要怕,挺胸抬头!记住,里面的一切都是为我们准备的。” 于是,两个小朋友的心紧张地扑扑跳动,有对未知世界的好奇感,也有怕被怀疑的恐惧感,打开了一扇门。那是一扇通往商船最华丽的地域,通向贵族的盛宴的门。 那是一个极尽奢华的水上宴会。 铺着橡木护墙板的巨大门厅里,天花板上悬着一盏镀金的威尼斯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如此炫目,孩子们忍不住伸手挡住眼睛。 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才看清蜿蜒的旋转楼梯,盛放的鲜红玫瑰…… 无数依偎着起舞的男女女在玉白色大理石地板上跳着华尔兹,华丽的百褶裙摆的飘逸中混着和香水的芳香…… 以及最重要的,琳琅满目的食物摆放在铺满锦缎的餐桌上,人们拿着餐盘随意地用餐夹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谈笑风生。 看来不给钱。 这个是最重要的结论了。 于是两个小朋友直接无视了其他的所有,“镇定自若”地朝食物们走去。 明明就是饿了好几天的恶狼,但是还必须要扮演绅士还真是个苦差事。 只见他们俩学着那些大人们,每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只夹一点一点,接着坐在圆桌旁,学着他们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地,慢条斯理地吃…… 这真是个折磨。 从来都没有谁告诉他们吃饭要这样吃,他们从小有吃的就已经够好了。 莫瑞尔还好,学得快,还狗模狗样的,但是弟弟哈尼雅就受不了了,看他哭丧着脸老是无法把牛排切开,莫瑞尔帮他呢又简直等不及,见周围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哈尼雅直接用叉子插上一块肉,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啃起来! 说实在的,这种形象真有些不好。 周围的淑女们看到了,有的捂嘴轻笑,有的皱眉,说着真没教养,这是谁家的孩子…… 在两个小朋友大吃特吃的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场面异常热闹,莫瑞尔不禁被吸引了过去。 并没有太注意名字,却在画布落下的瞬间,那美丽的颜料吸引了。他常常会觉得这根本不是画,而是……一面镜子,一面将美丽完全倒映下来的镜子。一种狂热的感觉从心里满溢出来! 主持者的法语就像是冲锋枪似的,说得极快。莫瑞尔连一半都不能听懂了,还好旁边有小声议论的英国女士,刚好当了他的翻译。 这是巴比松画家的作品,日落、黄昏、归羊、晚霞,这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场面而已,也许那些贵族们不会有太多的感觉,但是莫瑞尔的心里却突然有些伤心。在家乡每天悠闲放牧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那里已经满是死神的影子,曾经在家里天天等着自己的奶奶已经不在了! 想着想着,莫瑞尔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 后来还有各种作品,有的也卖得很好,教堂宫廷画似乎是价格最高,竟然一幅画就高至80皮斯托尔。 因为以前教堂里神父的原因,莫瑞尔对法国的钱币还是有一点概念的。 1皮斯托尔相当于10法郎面额的金币,100个铜币才相当于一法郎铜币,一个贵族的手下一天只能挣30个铜币…… 记得当时神父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完全被绕晕了,也没弄明白个所以然,当时神父就说:40个皮斯托尔可以让4个贵族和他们的跟班过一个月日日盛宴的日子……什么是盛宴,啧啧,就是天天都吃鸡腿牛排新鲜鱼海鲜等山珍海味! 这样明白了吧? 莫瑞尔边用手指算着,边开始幻想,要是自己和弟弟有那么多钱,该能买多少个面包啊?那一定要买一个小房子来装面包,每天都可以在面包的海洋里游泳了……那样该多幸福啊。 但是,最轰动的作品还没有出现。 实际上,来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为了最后一件作品。 一幅画,竟然有6个身强力壮的人小心翼翼地搬过来,他们站在一边,简直就像对待神一样对待那幅画。 主持者笑眯眯的:“当然,接下来就是我们的重头戏了。这幅画,《彼勒与睡莲》出自华洛斯亲笔。……大家都知道华洛斯于29岁就英才早逝了,留下的作品寥寥无几,而这幅作品在前几年被法国三大家族争夺,甚至引发无数流血事故……”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莫瑞尔的确听到了“彼勒”这两个字! 他的所有的行动全部都静止了。 然后,他像一只小老鼠一样,不顾一切地站起来,穿过人群,向前面钻去。 伴随着天鹅绒画罩的揭开,几乎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整个世界的美似乎都浓缩在这一幅画里。 这是一个入浴的场景。 很简单的场景,男子背对着人们,下身浸泡在幽深的湖水中,微微侧头,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身后的人。 他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他从额头到鼻梁到嘴唇……他的下颌脖颈,那宛若天鹅般优雅的轮廓,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魅惑。 白色的浴袍顺着男子的手臂滑落,一大片白皙紧致的皮肤暴露在光芒中,恍若金液一般的水泛着深蓝和浅蓝,变幻莫测,淡色的睡莲静静地盛放在他的身边,似乎早已与他融为一体…… 如此简单的场景,如此冷淡却诱惑的眼神,那样的美简直令人窒息。 莫瑞尔早已看呆了。 他不是因为画的魅惑,而是因为那种强烈的熟悉感! 主持者介绍的声音还在传响着,这回他的语速很慢,很容易听懂:“这样美丽的人,为什么会被冠以‘魔鬼’的名号呢?如果大家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位男轻男子的瞳孔,拥有紫罗兰的色泽。听说他的确就是魔鬼的化身,见过他的人都活不了呢。但是,依旧有无数人想要一睹他的俊颜……只是似乎除了这位画家,没有其他人看见过他……” 当然,这样的画肯定是高价。 第一个出手的人就喊出了500皮斯托尔。(要知道一颗皇室钻戒也才700皮斯托尔好吧……) 接下来的叫价就越来越离谱了,从500到1000到1500,再到2000……不过只用了20分钟。 在2100皮斯托尔的时候,没有人再往上喊了。 就在人家都兴致勃勃地上去领画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来。 “3000。” 声音淡淡的,疏远且清冷的。却像闪电一般,直接击中莫瑞尔的心脏。 不是因为高额的金钱,而是因为那熟悉的声音。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拍卖场的一个角落。 那个人却不受任何影响,说完,带着黑色手套的纤长手指仍然把玩着威尼斯酒杯。金色珠子似的气泡还在淡黄色的酒液里冒着。 他戴着黑色礼帽,一头黑色长发,垂着眼,脸极其冷峻苍白。低调的黑色围巾几乎挡住了他的半张脸。但是即使这样,看到他的女人们还是红了脸。 只是简单的,交叠着双腿的动作,简简单单的黑漆皮靴穿在他身上简直就像是一种艺术,他的腿形完美到无懈可击。 他的侍从迅速地上去交钱拿货。 遇到了财主,主办方当然兴奋不已,忙来迎接他,只是被他微微挥手打发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10分钟,侍从就将包裹好的画抱了回来。 男子立即起身,高挑的身影迅速离开座位,转身离去。 只留下一股芬芳的花香。 主持人非常不甘心,想知道,至少他的尊姓大名是什么。 “梅菲斯特。” 说完,他的身影随着一声关门声消失了。 chapter 3. 人们的议论声瞬间爆炸了! “哎呀,他就是那个梅菲斯特伯爵啊!就是施里芬糖果公司大老板!” “他不是米洛艺术学校的资助人、国王的亲信吗?” “他一直特别低调,很少出席这种场合呢……” “……他真的好帅!简直就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人……” “那还用说,我朋友的妹妹曾与他一同跳过舞呢!听说跟他对视根本不可能超过10秒钟!” “他结婚了吗?……” ****** 不不…… 莫瑞尔完全过滤了那些人的话。 他咬紧牙关,他叫梅菲斯特?他不是彼勒!彼勒的发色是金色的没错…… 可是,他们的模样甚至声音,除了颜色以外明明一模一样! 在他思考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不顾一切地冲出了门,弟弟在后面追着叫自己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接下来的所有举动早就失去了理智。 他疯狂地跑过去,一下子就抓住了伯爵的衣角:“彼勒!彼勒!” “放肆。” 伴随着冷漠的声音,侍卫一股大力将莫瑞尔扯下来,就像扔苍蝇一般甩在旁边。 一屁股摔在地上的孩子也忘了疼痛,竟然再次跑过去抓住伯爵:“彼勒……我是莫瑞尔啊,我是莫瑞尔……彼勒哥哥,你忘了我了吗?” 伯爵漂亮的眉头紧锁,睥睨地看着这个异常狼狈的小家伙。 小男孩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抓住彼勒不放,碧绿的眼睁得大大的,满眼的希望,但是渐渐的,眼睛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男孩的脸紧皱着,嘴瘪了一下,接着大滴大滴的泪水从里面落下来,落到了伯爵的衣角和手套上。 他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你认错人了。” 说着,他想要抽调自己的手。无奈男孩抓得太紧了,于是他玉白的手直接从手套里抽了出来,转身就走。 莫瑞尔用啜泣的声音不断叫着“彼勒”,可是只是看到那模模糊糊的,越来越小的背影。伯爵走到垃圾箱旁的时候,竟然毫不犹豫地把另一只手套扔了进去。 莫瑞尔简直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 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做这种噩梦了! 以前的梦,彼勒总是温柔地对待自己……他总是牵着自己的手,对自己说没有关系,一切都会变好。彼勒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莫瑞尔平时再早熟,但他也只不过是一个12岁的孩子。 他用手捂着眼睛,坐在墙角,哇哇地哭起来,鼻涕眼泪哭得乱七八糟的,无论周围的人怎么指着他说什么他都不在意了……现在谁把他扔进大海喂鲨鱼他都觉得无所谓! 哈尼雅从来没有看到哥哥这个样子,他也懵了。 他跑过来看了半天,自己完全没有办法,于是也哇哇大哭起来。 那天晚上,对于一群贵族来说,真是相当糟糕。 两个讨厌的孩子哭了整整半个小时才被服务员赶到甲板上去吹冷风,但是哭声真的太响了,两个孩子一直哭了2个小时吧,弄得大家都抑郁得失眠了,甚至有的人还跑去投诉呢。 ****** 两个孩子都把声音都哭哑了,小脸都又红又肿的,哭累了,竟然就在甲板上的一个避风口里睡着了。半夜冷醒了几次,莫瑞尔去找了几件大衣裹在自己和弟弟身上。 第二天莫瑞尔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哈尼雅不在。 正在他着急的时候,却听见哈尼雅“噔噔噔噔”地在甲板上跑来跑去的声音。 哈尼雅简直就像一只活泼的小狗,除了眼睛还有一点点肿以外,简直没有一点昨天哭了一晚上的痕迹。 莫瑞尔伸了一个懒腰,朝弟弟走过去。 “哈尼雅,你干嘛呢,这么开心?” 哈尼雅见哥哥醒了,高兴得手舞足蹈,他爬到窗檐边上的小柱子上,倚着栏杆,声音混合在汹涌的海风里:“哥哥,我可以看到陆地了!好漂亮的陆地……” 莫瑞尔忍不住也爬上去。 真的! 一群白色的海鸥被染上了金边,翱翔在洒满黄金的海面上。仔细看遥远的海平面……啊,已经不止是蓝色,还有一片弧形的金绿色! 快到了啊! 两个小孩简直兴奋到不行…… 船行驶得很快,渐渐的,那抹金绿色越来越广阔,迷雾中,那朦朦胧胧的建筑的影子渐渐映入眼帘!有好多旅客都上来了甲板,欢呼着! 莫瑞尔马上拉着还兴奋不已的弟弟往船里走,哈尼雅不乐意了:“哥哥,我还要看!” 莫瑞尔道:“哈尼雅肚子不饿吗?是不是明天后天也不打算吃东西了?” 聪明的哈尼雅明白了。 于是两只小老鼠潜入自助餐厅,甚至厨房,拿了几个大袋子,装了不少吃的,最后,莫瑞尔背了两袋,哈尼雅抱着一袋,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去洗衣房把衣服也取了,接着,高高兴兴地混着队伍下船。 没有钱坐马车,但是步行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尤其是当吃饱喝足的时候。 在光辉灿烂的蓝天白云下,一高一矮的两个小人踩着两旁栽着山毛榉的石子路上,奔跑在法国的田野里,谛听云雀在长着嫩绿色的鼓舞的黑色田野的上空啼鸣。 累了,就在一条条濡湿的沟渠旁停留。哈尼雅蹲在那里悄悄对哥哥说里面有好多好多鱼,果然……深青色的水中,一条条黑色的影子正成群结队地穿梭在水草里!莫瑞尔马上就想到了烤鱼。两个人折腾了一个小时捉到了无数小虾米和一条很小很小的鱼……然后放弃了。 他们漫步在清脆的草丛上,举起双臂仰头看着有些泛红的天幕。 带着青草香味的风浮动着他们的发梢,似乎灵魂也混合了花香。 周围的农家姑娘看到两个可爱的异国小朋友都很热情,有时候还会从篮子里拿出一些果子给两个孩子吃。 傍晚,一声一声的钟响回荡在悄悄降临的夜幕中。 两个小孩站在了一个小小的山坡上,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法国繁华的小城镇。 被傍晚的金色浸染的薄雾就像云海,整排的房子和教堂的哥特式尖顶若隐若现,随着夜幕的加深,五彩灯光从各种建筑中透出来,恍若银河中的群星。在这个壮丽的世界中,人和马车就像只是小小的倒影。 连英格兰的大城市也没有去过的两个乡下孩子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美的风景。 对于他们来说,这里就像是童话世界。 就这样,两个孩子完全融入欢欣之中。莫瑞尔在那天,忘记了彼勒。忘记了昨天还因为那个人伤心了那么久。但是也仅仅在那个时候罢了。 当黄昏最后一抹阳光被夜晚吞噬以后,莫瑞尔的心却又开始沉重了起来。 如果那个人是彼勒,但是已经忘了自己,怎么办?一想到这里,他的鼻子又酸酸的了。 他不停告诉自己,是自己认错了。也许彼勒的确不是那个人……又或者,自己已经12岁了,他暂时认不出自己,还是可能的。 但是无论是哪个结果,最重要的是,他已经把弟弟带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以后他要和弟弟活下去,他渐渐有些意识到自己不能老是寄托在彼勒身上。那么,他要怎么办?他只有十二岁,没有身高没有力气没有才艺……他要怎么赚钱呢? 那天晚上,莫瑞尔和弟弟就在山间的一个小教堂睡觉。 那里的老修女很善良,她很善良,不仅给莫瑞尔和弟弟喝了浓汤暖身子,让他们在那里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在两个小朋友临走的时候,她给了莫瑞尔5个铜币。虽然不多,但是至少可以买几个面包,够他们撑两天了。 接下来,莫瑞尔和弟弟天天都在小城镇里逛。 莫瑞尔到处看招聘信息。他去书店、古董店等等很多地方去应聘,但是别人看他这么瘦弱都不愿意雇佣他。 当然,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赚钱,他开始干擦皮鞋的工作。 他用修女给他的钱买了鞋油和刷子,抹布是在路上捡到的。他先观察路边的老头是怎么刷鞋子的,然后开始自己试验。两个小时都不到,他就开张了。 他不像别人坐在墙角等人上前,他抱着自己的工具,到各个餐馆里去,一桌一桌地问:“先生,请问需要擦鞋吗?”哈尼雅也像一个跟屁虫一样捉着莫瑞尔的衣角跟在后面,从哥哥身后伸出一个小脑袋仰头好奇地看。 实际上语言还真是个问题,有的法国人听不懂英语,不过很快就好了。 在好心人的教导下,莫瑞尔很快就能说出关于“需要擦鞋吗”“几双”“1个铜币一双”的标准法语。 实际上1个铜币一双是他收便宜了,一般是2个铜币一双。再加上两个小朋友真的长得很漂亮,非常诚恳,得到了生意做事情相当认真,简直没有想到两兄弟的生意很快就好了起来。 两个人坐在路边,哈尼雅递东西,莫瑞尔擦鞋。 受伤弄脏了,汗水流下来于是用手去擦汗水,当然,很快两个小朋友就变成了小花猫,但是他们擦的鞋真是又黑又亮,好些顾客因为满意又多给了他们一个铜币。 工作到了晚上8点,莫瑞尔将所有的铜币汇集起来数了数,简直高兴极了!因为他们竟然整整有36个铜币了! 两个孩子兴高采烈地拿着铜币去面包店买面包和牛奶,好好地大吃了一顿,包里还有26个!那天晚上,他们睡在小巷子里的茅草堆里,虽然有些痒但是一点都不冷,两个小朋友都一觉睡到天明。 chapter 4. 赚钱的成就感在两个小朋友心中涌动着。两个小朋友的生活越来越充实了。 早晨他们7点就会爬起来,走遍各个餐馆磨坊刷鞋子,下午莫瑞尔会到特鲁市场去帮花店搬运花朵以及卖花。卖得最好的情况每天可以挣30个铜币,最差呢,也有10个。 莫瑞尔选择这个工作有各种各样的原因,第一个,大市场人又多又杂,卖菜的卖装饰品的多的去了,在这里打听一个人的消息最便捷,他可以在这里问彼勒的消息。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会大笑,孩子要要是在教会里问这个,大概会被打屁股吧。还有人会说,彼勒是一幅画。极少一部人人说,彼勒早就消失了,也许死了吧。但是竟然没有人知道彼勒住在哪里……第二个原因呢,就是莫瑞尔和哈尼雅都非常喜欢花。 每天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个小朋友就和其他穷孩子一起等在店门口了。 不一会儿,满载着摇曳多姿的花朵的大车隆隆作响地驶来,一群孩子立马站起来,大车子慢悠悠地穿过空旷光洁的街道,一群肥肥的白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向乳色的苍穹。 穿白色罩衫的年轻小伙子下车以后,一群小朋友就去排好队了。 年轻人将车上的花儿一筐一筐地递给他们,有百合、郁金香、黄玫瑰、红玫瑰,浓郁的花香瞬间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这样的味道怎样闻都不会闻腻。 接着,孩子们把花搬进花店里,先跟老板娘一起把花放到适当的位置,然后将剩余的郁金香等等用红色的丝带在上面缠上蝴蝶结,每一个人大概有20朵的样子,接着就可以跑出去卖了,当然,卖得越多赚得越多。 傍晚总是情侣们散步的最佳光景。 聪明的莫瑞尔为了了解应该怎么说话,还专门跑去请教了老板娘一番。 他和弟弟的嘴巴都特别甜,他们会对着情侣里的青年说:“先生,今天的约会如此快乐,为何不送她一朵花增添更多美的回忆呢?”或者“三朵红玫瑰代表‘我爱你’,先生,您想要让花代替您表达吗?” ****** 从大人的嘴里说出来,此类的话真的,相当相当肉麻。 但是从这两个小朋友,而且是两个只有三脚猫法语水准的英国小朋友嘴里说出来,那简直相当有喜感。而且,非常受欢迎。 现在的莫瑞尔不知道,将来他有一天会拿着笔,为了一个人写各种各样肉麻的诗,将来他会成为‘情圣’,他的玫瑰花会迷倒无数人……只不过,他的玫瑰和诗歌永远,永远,只是为了一个人而已。 总之,经过了一周的努力,两个人开始住旅馆了。 当然啦,是很抵挡的旅馆了,房间小厕所公用洗澡公用,但是一天也需要足足30个铜币了。 小朋友就是很容易被满足。 那是他们第一次住旅馆呢,哈尼雅在床上欢乐得跳来跳去,莫瑞尔拿着一张洗过的毛巾追着他要给他擦身子,追了半天才把猴子一样的哈尼雅制服了,用膝盖压住他的腿,便开始脱他的上衣。 哈尼雅左躲右闪的,用脚抵着莫瑞尔的肚子,莫瑞尔脸一黑手就滑到了哈尼雅腋窝下,一搔,哈尼雅瞬间笑得蜷起身子像只小蠕虫,脚也乖乖地收了回去。 呵呵,莫瑞尔可知道,他这个弟弟那是相当怕痒啊! 在弟弟求饶以后,莫瑞尔继续神速地扒哈尼雅的衣服。 用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弟弟的皮肤,时不时弯下腰在脸盆里搓搓,把水挤干净,再继续擦。 闹累了,哈尼雅便像个死尸一样瘫在床上,任由哥哥摆弄他的身子。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宝蓝色的眼睛水灵灵地看着不断忙活的哥哥,卷曲的发散在小脸周围,就像一朵小向日葵。 过了一会儿,哈尼雅问道:“哥哥,为什么我们的头发和眼睛颜色不一样?” “嗯?” “以前在家的时候,亚兰说你不是我的亲哥哥……” 哈尼雅说到这个的时候嘴巴瘪了瘪,眼睛有点发红。 莫瑞尔捏了一下他水润的笑脸,道:“哥哥就是哥哥,别听别人胡说。” “可是……我们长得一点都不像!哥哥头发的颜色就像是金子一样,而我的就像是老爷爷的白发,而且哥哥的眼睛是碧绿的,而我的是蓝色的……” 莫瑞尔将毛巾扔进脸盆里,和弟弟并肩躺下来。 轻轻握住弟弟的手:“哈尼雅,无论是不是亲的,都不重要。长得像不像,也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你哥哥,我永远都会跟你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哈尼雅侧过身子,抱住莫瑞尔的手臂,轻轻蹭了蹭。 这小朋友埋着头,正在偷笑呢。 莫瑞尔摸摸抵在自己肩上的柔软头发,继续说:“再说长得不一样更有趣吧,我觉得哈尼雅白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眼睛真的相当好看呢……就像……” “就像什么?”哈尼雅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嗯……”莫瑞尔坏笑了一声,他的声音轻轻的,“就像一只——小狗狗!” 果然,呆了一下的哈尼雅爆发了,像一只八爪鱼一样用双腿双手缠住他的哥哥,一口就咬在哥哥的头上…… 这、哈尼雅这只小狗还要咬人呢! 这天晚上,哈尼雅依旧睡得相当好,雷打不动。但是莫瑞尔却有些失眠,并不是心理压力,而是他觉得皮肤有些痒,有些不舒服。实际上这种状况早就有了,但是一直都不严重。 一直都生活艰苦的莫瑞尔把这种感觉当成虱子在作怪,这挺正常的。 还记得以前在村子的时候,有个老头经常从外套抓出一只虱子,自言自语说:你看看这只动物多优秀!它拱成拱形的长背、强而有力的瘦弱、高贵的头。这简直就是优秀的纯种赛虱的模样!什么是赛虱?那些老人可是经常打赌哪只虱子跑得快呢。 但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心里蔓延,早晨天还没有亮,他就爬起来去照镜子,他专门去看腹部,腋下,并没有什么肿块啊。 可是,就在他松了一口气,转过身的时候,他的余光瞥到了镜子中……自己的背部! 那种震撼的感觉几乎要把他自己击倒。 他的背上,竟然已经有两块黑色的肿块了……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他全身都开始颤抖,一种恐惧的感觉让他战栗。 就像人在最幸福的时候,突然死神降临,告诉他“你只剩下三天光明”一样。 莫瑞尔很了解黑死病。 他看到那么多人就是这样突然长了一点肿块,几天后就一命呜呼。……也许,几天后,自己真的会死! 死亡……死亡…… 不行,还没有找到彼勒…… 莫瑞尔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哥哥,你怎么了?” 哈尼雅揉揉眼睛,撑起身子看站在镜子面前的哥哥。 莫瑞尔连忙将衣服放下去,笑道:“哥哥刚去上厕所呢,你继续睡,还早。” “嗯。” 哈尼雅放心地躺下去,一分钟不到呼吸再次均匀了。 可是莫瑞尔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睡觉了,他现在甚至不敢去碰弟弟。 他真恨自己怎么能糊涂到这种地步,黑死病是会传染的,要是……要是弟弟因为自己也染上了,那怎么办??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但是昨天他给弟弟全身都擦拭过了,弟弟身上并没有异常。 莫瑞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把这段时间挣的钱拿出来,好好数了数,一共有221个铜币。 他不敢浪费更多的时间,就跑到外面的药铺里去了。 7点过一点的样子,哈尼雅醒了。 莫瑞尔依旧像往常一样忙这忙那,哈尼雅看了哥哥半天,道:“哥哥,你为什么戴了手套?” “啊,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了。” 哈尼雅呆坐在床上。 莫瑞尔抬头。 他看向哥哥,伸出双手。 嗯,他是在等莫瑞尔给他穿衣服呢。 莫瑞尔却没有过去,用一副严肃的样子说:“哈尼雅,你长大了,应该自己穿衣服了吧?” “哈尼雅才7岁!”哈尼雅义愤填膺的说。 “7岁也长大了哦。哥哥可是3岁就自己穿衣服了!” 哈尼雅嘟起嘴,但是还是开始动手了,他穿得很认真,虽然老是穿反,扣子也老是扣错……看得莫瑞尔好几次都想去帮他。 这天,莫瑞尔宣布了几件对哈尼雅非常不利的事。 以后,哈尼雅要自己洗脸擦身子,自己穿衣服,自己睡觉,吃饭的时候也只能吃自己的面包不可以吃哥哥的,不可以喝哥哥喝过的水,穿哥哥穿过的衣服,哥哥使用过的毛巾…… 哈尼雅听到前面还好,只是瘪瘪嘴,但是听完了以后,一下子就哭了! 莫瑞尔非常想去抱他,但是却没有过去。 “为什么……哈尼雅不想长大,长大了哥哥就不碰我了吗?!” 莫瑞尔的心一紧,不是这样的…… 要是以前,莫瑞尔早就过去道歉了。弟弟一哭,他常常就失去了所有原则。 但是这次不一样! 莫瑞尔转过身去收拾东西,对弟弟的哭充耳不闻。 冰冷的风吹得窗户咔咔作响,外面喧哗的气氛依旧不变。 哈尼雅哭了很久……他不知道,背对着自己的哥哥也哭了,虽然没有发出声音。 此时此刻,莫瑞尔心里回旋的,全是早晨在药铺的场景。 医生还镇定,好几个看到的妇女当场吓得走了。也难怪,黑死病一向对于他们来说是非常恐怖的东西了……似乎距离近了也会传染一样。 医生说了可以尝试着治疗,方法非常复杂。会放血、使用草药,以及将绿宝石粉磨碎,每天服用等等。但是当他一说费用以后,莫瑞尔只好离开了。 他说,要20皮斯托尔。 这样的费用,就算刷1年鞋子也不可能赚到! 在莫瑞尔走的时候,医生叹了口气,他说,你这个只能看自己的造化,身体不好的两三天丧命,身体好的可能可以拖几个星期吧。另外,哪一天你的尿液里面要是包含着血液的话,那就彻底没救了。 那天,在广场等花的时候,莫瑞尔突然觉得腹部又痒又痛,再然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他竟然一下子就昏厥了。 他梦见在纯黑的漩涡里,他在不停地挣扎着。 他的全身好痛。就像有很多虫子在里面蠕动一样。 “滴答……滴答……” 他听到空灵的滴水声。 然后,在他完完全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竟然感觉到一阵温暖。 啊,那是属于人类的拥抱,对,是拥抱。 一股熟悉的花香传入鼻尖。 “莫瑞尔,别怕……别怕……” 没有其他的动作了,那个人只是不断地重复着那两个字。 可是那两个字却像拥有魔法一样,一点一点地将虫从自己的身体中驱赶出来…… 莫瑞尔紧紧地抓住那个人! 不要走!彼勒……不要走!!! 他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想抓住对方对根本使不上力气。 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莫瑞尔醒来以后,自己依旧在广场上,弟弟在旁边焦急地摇晃着自己。 装满花的车已经来了,大家都已经去领花了。 “哥哥你怎么突然就睡着了……”哈尼雅的声音带着哭腔,“我还以为……” 莫瑞尔强忍住不适,一下子站起来,压抑住自己想要倒下去的感觉,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很困,走吧哈尼雅,卖花去!” chapter 5. 莫瑞尔不敢跟弟弟一起睡,弟弟睡着后,他就坐在地上,靠着墙壁睡。 半夜的时候,似乎症状更加严重了! 他全身冒汗,一会儿就像是被关进了冰窖,一会儿踩进了火海。热的时候,他直接用冰凉的水往身上倒,冷的时候他全身哆嗦着用毛巾将自己包裹着,嘴唇干涩青紫。他时不时难以忍受地抓自己的皮肤,那些痒的肿块已经渐渐转化为了非常疼痛的肿瘤,黑色的带着恶臭的血液从里面一点一点地冒出来…… 有时候他真的忍不住立马用匕首将自己刺死……这样,至少也比一点一点地被折磨着死好得多! 但是稍微缓解一点的时候,他看着床上仍然熟睡的弟弟。心里为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惭愧。 不行!他绝对不可以倒下,至少现在绝对不行…… 要是他死了,他弟弟怎么办? 哈尼雅只有7岁,他要怎么生存?难道送进孤儿院?他知道那里的孩子有多惨!他不要弟弟那样…… 他撑起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他要抓紧时间……他越来越觉得现在对于他来说,就连睡觉的时间都是奢侈! 于是,午夜时分,一个十二岁的男孩走进了广场,将满是苍蝇屎的墙壁上的那些广告扯下来! 第二天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他将所有有关寄宿学校的资料整理出来,并在书店一开,他就走了进去,哆哆嗦嗦地翻着英法辞典,仔仔细细地研究那些广告。 直到10点钟,他才回到旅馆。 一开门,弟弟就从里面跑出来! “哥哥你去哪里了??” “去看书呢……哈尼雅,我放在桌上的面包怎么还没吃?你不饿吗?” “想和哥哥一起吃……哥哥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莫瑞尔叹了一口气,他已经累到不行了。 他觉得脑袋都要炸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那些广告放在桌上,趴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过来,声音有些嘶哑:“外面太冷了……哥哥没事。” 突然,感觉到脖子上暖暖的…… 莫瑞尔反射性地躲开! 抬头,却看见哈尼雅的眼睛恐惧地睁得大大的:“哥哥的脖子怎么有黑黑的东西……” 莫瑞尔随手将自己的围巾紧紧地围在自己的脖子上,边呵斥着弟弟快去洗手,边皱着眉不耐烦地说:“只是不小心弄脏了而已。以后你绝对不准碰我!” 洗完手的哈尼雅并没有出声,他远远地坐在床角。低着头背对着哥哥。 两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莫瑞尔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的广告。 那些纸好亮……太亮了……那些字简直就像是爬虫一样! 莫瑞尔使劲揉了揉太阳穴,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变得开心起来,微笑着说:“哈尼雅……听说这个城市里面的寄宿学校相当好,每天都可以喝面包牛奶和奶酪,每一个小朋友都有自己的床,有很多老师会教你法文拉丁文和神学,有来自各个地方的孩子……就像你这么大的……多好啊,哈尼雅,哥哥想把你送进去……你说好不好?” 哈尼雅依旧没有出声,只是小小的肩膀时不时微微颤抖。 莫瑞尔没有看到,大滴大滴的液体早就濡湿了哈尼雅的灰色的小圆领。 他继续说:“今天我看了几所不错的,一所是位于西南边的蓝旗艺术寄宿学校,在那里可以教你小提琴;离这里稍微远点的米兰寄宿学校,偏重于神学,最近的是佩鲁斯特学校,虽然贵了点,但是……” 哈尼雅的声音轻轻的,但足以打断哥哥的话了。 “你生病了吗?” 莫瑞尔茫然地看着他,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哈尼雅转过头,莫瑞尔才看到弟弟早就哭得乱七八糟了。 哈尼雅用袖子擦着眼泪,蔚蓝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和倔强,他努力抑制着啜泣声,声音却依旧断断续续的:“哥哥你生病了对吧!所有你不要哈尼雅了?哈尼雅不是笨蛋……哈尼雅才不想去寄宿学校,哥哥本来就没有钱……” 他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莫瑞尔懵了,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根本没有想到弟弟竟然都明白!哈尼雅冲过来,一把就抱住了莫瑞尔的腰,无论莫瑞尔怎么挣扎他都不放开! “哥哥你不要离开我……呜呜呜呜……哈尼雅不可以没有哥哥!!哈尼雅不要去寄宿学校……哥哥你用钱治病吧!” 莫瑞尔使劲吧哈尼雅推开:“哈尼雅哥哥是为你好,哥哥的病是会传染的……你碰哥哥的话也许也会……” “哈尼雅不怕死!” 对于莫瑞尔和哈尼雅来说,那段时间是他们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了。 可是,即使是最可怕的时候,也有一种美丽的东西在心中闪烁着。 这种兄弟的羁绊,相依为命的感动,抚慰着他们年幼却伤痕累累的心。 但是莫瑞尔的决心已定。 他不像弟弟那么天真。他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他不可以拉弟弟一起死。 他暗中决定了一所学校。 佩鲁斯特学校。不是最好的学校,但是弟弟进去最放心。这所学校就位于佩鲁广场旁边的丝兰公园附近,很近,环境优美,名声和生源不错,弟弟可以在里面学习法语和艺术。 学费很贵,一年10皮斯托尔。莫瑞尔当然没有那么多钱,但是他自有办法。 他去了当铺,将自己这段时间藏得好好的项链小心翼翼地拿给那个鹰钩鼻老爷爷。老爷爷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用放大镜来回地观察着。 他老道地拿出一个小小的照灯,打在菱形的橄榄色石头上。 橄榄色的石头竟然逐渐变成红色,而且越来越红,鲜红色的,恍若血液一般的光芒恍若一朵红莲,在几乎透明的石头里一点点蔓延,绽放。 老爷爷忙把他的助手召过来,耳语了一番。 顺手就将石头交给了助手。 然后笑眯眯地跟莫瑞尔说:“小弟弟,你这是红石,质量还好。我这人一向正直,绝不可能欺骗你一个小孩子。你这个,嗯……值50皮斯托尔。怎么样,你打算卖吗?” 莫瑞尔心里激动了,50皮斯托尔,可以让弟弟在那所学校学习5年了! 5年…… 那样的话他之后就有自己这么大了,应该也毕业了吧…… 那个时候他已经学会了生存之法,就不会吃亏了吧。 “要卖!”莫瑞尔的声音坚定。 老板非常爽快地给了他一袋金币,莫瑞尔小心翼翼地将金币怀揣在怀里。走出了店门。 单纯的莫瑞尔不知道,在他走出店门以后,那黑店里的人兴奋到什么样子?! 他们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有看过如此名贵纯正的宝石! 这哪里是普通的红石?! 这分明是世界上为数极少的冰山血莲宝石,每一颗,都是由天地精华、人类聚集的鲜血,在极致的寒冰中经历各种巧合才可以形成的,因为非常稀有,一点点都极其昂贵,能做成坠子的血莲,那绝对价值连城,根本就无法用皮斯托尔来衡量。现在都没有几个国王有这样的宝贝。 而他们,竟然刚刚从一个小孩子那里只用了50皮斯托尔就得到了它!简直就像是做梦! 可怜的莫瑞尔却一点都不知道。 即使今天早晨,他的尿液里面就已经有血块了,但是他的精神却相当好。他很快就把弟弟带出了旅馆,非常开心地对弟弟说刚刚自己去看了病,医生开了药,已经好多了。 弟弟听了开心极了。 简直就像一只小猴子,围着莫瑞尔转着圈。 莫瑞尔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撑下去,他第一次带着弟弟去餐厅吃。让弟弟随便点菜。两个人吃了鸡翅、水果沙拉、奶油面包、烤土司、约克夏布丁…… 实际上莫瑞尔吃得很少,因为他一吃就想吐,满嘴都是血液的腥臭味。 他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微笑着看着弟弟吃。 脑袋里一阵有一阵尖锐的刺痛,浑身上下的肿瘤很痛很痛……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 “哥哥,你怎么不吃?”哈尼雅满嘴是油地说。 “哥哥吃饱了。” “这么快就吃饱啦?哥哥胃口真小!” “哈尼雅多吃点,长身体呢。多吃点……以后长得高高的。” 哈尼雅的眼睛亮亮的,“哈尼雅可以长得跟哥哥一样高吗?” 莫瑞尔想了想,“比哥哥高……高很多……” “真的?” 哈尼雅高兴得在座位上蹦起来。 “嗯。”莫瑞尔伸出戴着卫生手套的手,拿起旁边的纸帮弟弟擦了擦嘴角。 无意中,他瞄到自己的手腕,身体微微地一震。 因为黑色的,一缕一缕的鲜血竟然伴随着他的手臂,在他的手腕上凝结了。简直就像是黑色的蛇纹,那是死亡的脚印。 他僵硬地收回手,脸上的笑容不变,弟弟也没有注意到。 他拉了拉围巾,他知道那些恐怖的东西迟早会爬上他的脸。 弟弟还在开心的笑,卷卷的发乱翘,他的眼睛的颜色淡淡的,非常美丽:“等哈尼雅比哥哥高了,哥哥爬山爬不动了,哈尼雅就可以背哥哥上山;在哥哥在椅子上睡着的时候,哈尼雅可以把哥哥抱上床睡觉……哈尼雅可以像哥哥现在做的这样,给哥哥做饭,给哥哥补衣服,给哥哥擦身子,当哥哥的大抱枕!哈尼雅还可以出去赚钱,赚很多很多钱,买很多很多面包和奶酪,绝对不会让哥哥饿肚子……” 莫瑞尔安静地听着,鼻子一阵酸涩。 身体的痛全然忘却,心里却轻轻地刺痛起来。 哈尼雅稚嫩的声音就像在宣誓一样:“哈尼雅会代替哥哥刷鞋子卖花,哥哥只需要在家里等哈尼雅回来就好了!哥哥不要苦不要累,哥哥由哈尼雅养着就行了!” “傻瓜,说什么大话呢。” 莫瑞尔的声音轻轻的,就像涌动着浮尘的淡淡阳光。 哈尼雅却完全无视了哥哥的话,他沉浸在美丽的未来幻想之中,笑容甜甜的。 整个他就像他名字的含义,神之美一样,深深地烙印在莫瑞尔的心里。 此刻,广场上飞鸟的奇异影子掠过餐馆掩着窗户的淡蓝色窗帘,淡淡的玫瑰花香从窗户的缝隙里飘来。 莫瑞尔安静地看着弟弟。 阳光刚好照在他的脸上,他翡翠一样的眼近乎透明。那里面全是哈尼雅看不懂的东西。 在哈尼雅埋头与食物战斗的时候,莫瑞尔微微侧头,两缕热泪夺眶而出! 哈尼雅,哥哥也想要去你说的未来! 可是对不起……哥哥已经看不到了呀。 chapter 6. 这是两个小孩最逍遥的一天,莫瑞尔看着哈尼雅喂鸽子,他给哈尼雅买了一个可爱的气球,还用了50个铜币给哈尼雅买了一支深蓝色的,有墨绿色花纹的金属蘸水笔。 莫瑞尔带着哈尼雅来到了佩鲁斯特学校。 他告诉弟弟自己也要入学,但是因为年龄相差很大,所以不能进相同的地方。 弟弟当然还是执拗地摇头了。 莫瑞尔蹲下来,用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弟弟的脸:“哈尼雅,你不是说长大后要养我吗?你还遵守这个承诺吗?” “嗯!” “没有知识的话,怎么赚钱呢?哈尼雅,刷一双鞋才一个铜币,但是如果你去学习了,将来有工作的话,一个月就有几百,甚至几千个铜币呢。所以,只有进入学校学习,才会有出息,这样才有能力赚钱,才可以养哥哥。你懂吗?” 哈尼雅想了想,然后努力地点点头。 “乖,这才是哥哥的乖弟弟。” 莫瑞尔轻叹道。 然后拉着弟弟步入了佩里斯特学校。 此时,他的步伐已经相当不稳了。 那天夜里,莫瑞尔的呼吸有些不均匀,他倚在弟弟的铁床边,看着老师为哈尼雅铺床。整个宿舍里大概有10个孩子,孩子们都睁大着眼睛好奇地观察着这个新来的孩子。 哈尼雅有些害怕,他在跟莫瑞尔说着什么,但是莫瑞尔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他嘱咐老师一定要好好照顾哈尼雅,悄悄的塞给哈尼雅一大袋铜币,他当然没有告诉弟弟,那是剩下的所有了。 “不要乱花钱哦,但是真正需要的时候也不要亏待自己。……哈尼雅,你已经是大孩子了,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学习,和同学好好相处……” “嗯……” 哈尼雅低着头,手指紧紧地抓住哥哥的衣角。 “哈尼雅,哥哥该走了。” 哈尼雅抬头,眼睛红红的,他紧紧地咬住牙齿,终究还是放开了哥哥的衣角。 莫瑞尔已经顾不住了,他开始往学校外面走。 他知道哈尼雅一直看着他,所以他一直努力地让自己的步伐显得更加自然一样……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哈尼雅洪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莫瑞尔回头,说了声“很快……”,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哈尼雅在原地站了很久,这时候,天空开始下雨。 很冷很冷的雨,就像是眼泪。 女老师来了,拉了半天他才不情愿地跟着老师回去了。 他不知道,他的哥哥走出学校,刚走进旁边的小巷子,全身都开始抽搐…… 莫瑞尔顺着粗糙的墙壁,慢慢地滑在地上。 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小巷子里的老鼠在仓皇逃窜。 无数法国人拿着黑色的雨伞,像无头苍蝇般在街上快速行走奔跑。苍茫之中,竟没有人注意到那肮脏的小巷子里,那奄奄一息的小生命。 他的围巾掉在了地上,那可怕的黑色肿块和冒着黑血的肿瘤已经蔓延到他的左脸上。这没什么,现在他全身都流满了肮脏的黑血。那些黑血等不及了,在他时不时的干呕中,从他的嘴角冒出来。 他只是一只不起眼的小飞蛾,只是不小心掉进了巨大的黑色蜘蛛网而已。死神狰狞地向他爬过来,迅速地用丝线将他裹住,他逃不掉了。 可是他一点都不怕。 他大口大口地出着气,眼神空洞地望着黑色的天空。 他似乎看到了什么。 他仰着头,笑了,就像做了一个美梦一样。 轻轻的,那笑容是一片柔软的天鹅羽毛。 他的嘴巴微微动了动,那是在叫一个熟悉了,美妙的名字。 一个遥远的,就像梦一样无法触及的人。 彼勒。 然后,他轻轻地阖上了眼睛。 ****** 混乱的灰色人群里,走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根本不该出现在这样肮脏环境的人。 他就像是高贵的黑天鹅,踩着做工精美的白色安利托利亚羊皮靴,一步一步地朝莫瑞尔走来。 没有任何停顿,他流畅地脱下两肩都是缎子夹里的晚间用斗篷,轻轻地披在莫瑞尔的身上,然后直接将孩子横抱起来,一点也不在乎孩子致命的疾病,和他全身令人作呕的泥泞和肮脏。 他的步履如风,很快,就将莫瑞尔抱上了马车。 烈马一声嘶鸣,马车迅速消失在了黑色的夜里。 ****** 滴答滴答…… 深夜,4岁的莫瑞尔蹲在池塘边上发呆。 圆圆的月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摇曳着,莫瑞尔总是试图去抓它,但是每次都失败,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少爷,回家睡觉了哦。” 侍女将莫瑞尔抱起来,往大宅子走去。 月光滑过微微发亮的树叶,白色的雏菊在草地上微微地抖动。 莫瑞尔仰头看着那轮圆月,他喃喃地说:“好漂亮……” “嗯?” “好漂亮的姐姐!” 侍女左看看,又看看,哪里有什么姐姐,于是笑道:“别胡说,周围都没有人。” “在屋顶上。” 侍女抬头,黑色的哥特式建筑,除了尖尖的灯塔,微微发亮的百叶窗,没有一点人影。 “没有啊!” “她走了!姐姐的金发好长……就像是从月亮里面走出来的仙女一样。” 侍女的全身却一下子僵硬了! “是彼勒!”她的声音压低。 “彼勒?” “就是魔鬼的意思。他不是姐姐,是哥哥呢!”女仆喃喃道,“我没有见过他,但是丽丝姐姐见过,他曾被华洛斯少爷带出地堡。他真的太美了,就是因为美丽得超乎寻常,所以才恐怖吧,尤其是他的眼睛,真的是纯紫色的,听说那是恶魔的颜色,几乎没有人敢跟他对视,一旦对视他说什么都会答应……” 莫瑞尔似懂非懂地听着,碧绿的眼里充满了好奇。 女仆平时都没有人跟她聊天,也不管对方只是一个小朋友,她想的是小朋友也听不懂,于是更加肆无忌惮地说:“但是后来,恐怖的事终于发生了。华洛斯少爷和雅珊小姐结婚的那天,彼勒就像疯了一样,竟然在两个人交换戒指的时候跑上去想要将少爷拉走!少爷甩不开他,就打了他。在他的手放开的时候,旁边的玻璃杯、灯泡还有所有的东西都碎了!当场玻璃碎片就伤了很多人。而且我们亲眼看到有紫色的东西从他眼睛里流出来!后来大家更加认定他就是恶魔了,本来有要绞死他,但是被洛华斯少爷制止了。彼勒后来就又被关进了地堡,再也没有出来……” 莫瑞尔并不懂这个故事。 但是他依然能感受到那种冰凉的悲哀。 彼勒好可怜。他这样觉得,热热的眼泪濡湿了软软的枕头。 梦里,他再次看到了那个屋顶上,那个极美的人。 他金色的长发飘舞在漆黑的夜空里,白玉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在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听说他的眼睛是紫色的…… 就像爸爸养的紫罗兰一样的样色吗? 彼勒。 那是这一名字第一次诞生在莫瑞尔脑海中的记忆。 再然后呢? “你不怕我吗?” 清冽的声音,冰冷的触感。 …… 莫瑞尔一下子从床上惊醒! 脑袋里非常沉重,刚刚撑起来的身体又像铅一样重重地倒了下去。 他睁着眼睛,下意识地举起自己的手,观察自己的手腕,还有黑黑的痕迹,将柔软的被子和自己飘着淡淡香味的白色睡衣提起来,在月光的照耀下看自己的身子……那些黑色的肿瘤竟然都已经消散了,只留下了轻微的疤痕。 莫瑞尔简直不敢相信! 是在做梦吗?还是他已经在天堂了? 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转头一看,发现一个小巧的鹦鹉小钟肚皮上的秒针正在勤劳地转着圈,嗯,是早晨7点没有错…… 他才开始观察自己周围的环境。 柔软的玉白色蚕丝棉被,拥有玫瑰图案的淡紫色的纱罩从上空像瀑布一样洒下来。床头柜上除了那个可爱的鹦鹉钟表,还有一盏到喇叭花状的台灯,莫瑞尔摸索了一下,按了开关,灯芯竟然自动点燃,原来是一盏新式的煤油灯,五颜六色的光泽照亮了这个房间,非常梦幻。 他从纱罩中钻出来,踩在带有长长流苏的波斯小地毯上,一张小茶几上放着一本用黄纸装帧的书,封面有些磨损,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看不懂的文字;茶几旁的小青瓷花瓶里满是淡粉色的郁金香…… 就在莫瑞尔观察这一切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快节奏的脚步声传来。 “哎?你醒了啊!” 一个围着围裙的盘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欢喜地叫起来。 她走路有些摇晃,胖胖的像只企鹅。但是很明显,莫瑞尔感受到了亲切感。 “怎么自己就爬起来了?好不容易醒了要是再感冒了就不好了!” 女仆将盛着药汤的小瓷盘放在茶几上,竟然一把就将莫瑞尔抱在床上,用被子将他裹好,语速相当快:“你都躺了近两个月了小不点,我们都以为你撑不下去呢!你知道吗,刚来这里的时候,你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呢!……呵呵,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梅菲斯特伯爵那样焦急的表情,他一直都是特别云淡风轻的人,想必你对他来说很重要吧!他请了很多医生,别人都说你没有救了,但是他还是不相信……说实话,你活下来简直是奇迹,明明都停止了两个小时的心跳了,也不知道伯爵是怎么救你的,总之你竟然活了下来!而且还醒了,我一定马上给伯爵发电报,他会高兴的……” 由于她的语速真的太快了,而且又用的是法语。 莫瑞尔硬是只听懂了一点点。 关键部分他还是捕捉到了。 “这里是梅菲斯特伯爵的住所?”他小心翼翼地问,当然用的是英文。 女仆愣了一下:“你不会法文啊,不早说!”然后他马上换成了英文,有点三脚猫但是交流更方便了,“当然是伯爵的住所,不然你觉得是谁的住所?” 她将药拿过来,“啊”了一声,示意莫瑞尔张嘴,莫瑞尔听话地张嘴,将非常苦的药喝了。 莫瑞尔一点也不在乎嘴巴里的苦,女仆却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来。剥开,塞进莫瑞尔的嘴巴里。 “谢谢……” 女仆笑了笑,转身收拾东西。 糖果是草莓味道的,甜甜的香香的,那是他从来都没有品尝过的味道。 莫瑞尔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想哭。 “梅菲斯特伯爵为什么救我呢?” 女仆愣了一下,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我还猜想你是不是他的私生子……或者是他朋友的孩子?呵呵……”说完她吐了一下舌头,朝莫瑞尔眨眨眼。 莫瑞尔抱着自己的双腿。 他回想起之前,自己在船上遇到的那个梅菲斯特伯爵。 那么冷漠、厌恶的眼神…… 他根本连碰都不想碰自己一下。 这样……他怎么会救自己呢? 他不是说自己认错人了吗? 难道他就是彼勒?只是当时他的确没有认出自己……但是后来他想起了,然后他救了自己? 似乎只有这个原因说得通了…… 那么,莫瑞尔是找到他的彼勒了? 他终于找到彼勒了!! 彼勒救了自己,说明他不讨厌自己……他还是记得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笑了。 “现在,我可以去见伯爵吗?……我想见他!” chapter 7. “现在你可见不到他呢,小不点!”女仆拉开带着蓝色闪光里子的橄榄色缎子窗帘,清晨的白光瞬间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他有自己的府邸,常常太忙了都不会回来的。就算回来也要晚上。他不仅要打理他的糖果公司,还要去视察他的赞助的学校,最近似乎皇族那边拜托他一些事……唉,实际上我们平时都很少见他……” 莫瑞尔很失落地低下了头。 “没关系总会见到的。”女仆笑了笑,“乖乖躺着哦,早晨想吃什么?” 莫瑞尔真的相当受宠若惊。 他还是第一次得到这种待遇,以前都是有什么吃什么的。 他支支吾吾地问:“我可以自己挑吗?” 女仆愣了一下:“小不点!你可真不像一个小孩子!想吃什么就说嘛,别顾忌,你可是老爷重要的客人,我们怎么敢亏待你呢!” “那,面包和牛奶!” “就要这个?” “嗯!”莫瑞尔连点头。 结果不一会儿,女仆将早餐送来的时候,里面是各种各样的,除了牛奶和可颂面包以外,还有三明治,吐司,水果塔和热巧克力。 莫瑞尔睁大了眼,他不记得自己刚刚要求了这么多! 女仆一边在旁边看着他大口大口地吃,一边唠唠叨叨的:“唉,我还是第一次听主子要求早餐只吃面包和牛奶就开心成那样的,我家那小姑娘要是听到说早餐只吃面包和牛奶还要瘪嘴……多可怜的小不点啊!你看看你都瘦成那样了……以后老娘来伺候你,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吃完以后,莫瑞尔乖乖地说:“谢谢您。” “道什么谢啊!” “请问要怎么称呼您?” “你就叫我,卡琳好了。” “嗯,卡琳阿姨。” 哎哟,你说这孩子的嘴巴多甜呢! 卡琳在心中发誓要好好照顾这个瘦瘦的小不点。 临走的时候,她叮嘱道:“要出去的话记得披上外套,虽然已经是4月份了,天气依然挺冷的。有什么事记得拉铃哦!” 在屋子里实在呆着无聊,莫瑞尔穿上外套,踩着拖鞋,钻出了自己的房间。 这座宅子真的好大,他发现自己是在第二层,一共有四层。 这里的颜色并不华丽,或者说是非常低调的,但是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每一件家具和装饰品都价值不菲。淡淡的檀香环绕在空气里,到处都展现着屋子主人不凡的品位。古老的锦缎,绿色的青铜,漆器工艺品,繁花雕刻,精美油画,柔软地毯 ……就连那暗色的墙壁,仔细看都蔓延着古老精美的图腾,透露着神秘气息。 但是莫瑞尔却并没有陌生的感觉,反而,他总觉得他对这里熟悉得就像曾经在这里居住了很久一样。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绝对是那些画卷。 以风景画居多,但是又不是纯粹的风景,因为并不是特别写实,但是那颜色的瑰丽和繁复却相当吸引人。有描绘日出时,海天相接的情景,有暴风雨中的黑色帆船,还有五光十色的花海……莫瑞尔踮起脚尖,竟有一种曾经有人给自己讲解过这些画的感觉。甚至有种……自己亲看目睹画作是如何完成的荒谬之感! 他慢慢地下楼,看到大厅角落的黑色三角钢琴,没有一点吃惊。 一种缓缓的,美丽的旋律从他的脑海里溢出来…… 自然的,就像本来就属于他的一样! 他将琴盖打开,手指下意识地按在一个白键上,然后一个黑键……一个白键……一个简单的旋律,就是刚刚出现在脑中的旋律竟然真正呈现了!可是……莫瑞尔他从来就没有学过钢琴啊! 莫瑞尔很喜欢在这个大宅子里面转来转去,就像探秘,探索关于彼勒的一切,关于自己内心的奇妙记忆。 他就这样晃了一天,一点都不累。 晚上,他走出了宅子。 在美妙的大自然里晃悠。他才知道,这个大宅子处在山坡的边沿,在这里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背后茂密广阔的森林! 莫瑞尔一不小心发现树干上正躺着一只懒洋洋的黑猫,蜷着身子睡大觉呢!在英国很少见到猫,因为有人说瘟疫就是猫狗传播的,所以这些小动物的命运都相当悲惨。所以对于莫瑞尔来说,这简直就是个神奇的动物! 他站起来,好奇地跑到树下,开始学猫叫。 “喵~~~” 说实话,他学得很不像。 小猫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重新蜷缩得好好的,继续睡。 “喵呜!”换了一种叫法。 小猫睁开金色的大眼睛,瞅了瞅他,将脑袋转向另一边,继续睡。 “喵!” “喵呜——” “喵喵呜——” 啊! 小猫终于起身了! 只见它睁大眼睛看着莫瑞尔,弓着背,双耳后压,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尾巴微卷…… 糟糕! 小猫好像生气了! 还没有采取逃跑的行动,小猫就“喵”了一声,朝莫瑞尔扑来! 没有想到是一只重量级的肥猫,竟然就像个炸弹直接把12岁的莫瑞尔扑倒在地上,那尖尖的爪子一下子就划在了莫瑞尔的脸蛋上! “好痛!” 莫瑞尔忙捂住自己的伤口。 小猫跳到一边,舔着自己的爪子,看都不看莫瑞尔一眼,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 “你的起床气好重!”莫瑞尔抱怨道,还好脸上的伤口只是破皮而已。 小猫依然不理他,起身,昂着头,翘着小屁股和尾巴,竟然就这样踩着华丽的小碎步走掉了! 莫瑞尔真是郁闷啊。 原来猫,就是这么傲娇的动物吗? 虽然小猫让他郁闷,但是这里的风景真的没的说了。 他行走在草丛中,看着沉甸甸,星儿一般的紫丁香花簇在空气中摆动着,忍不住躺在草丛中,眯眼看夕阳红艳艳的余辉,倾听耳边那只演奏着曲子的小蚱蜢,还有时不时落在花朵上的蜻蜓。 晃了一天了,突然感觉到有些累。 就这样,他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他睡得很熟,都没有听到马的嘶鸣。 一个男子走下马车,一只消失了很久的黑猫迅速从草丛中钻出来,屁颠屁颠地跑到主人的脚边,非常谄媚地用耳背去摩擦主人的皮靴,尾巴翘得高高的…… 仆人瞅了一眼躺在草丛中的孩子,跟他们的老爷报告着。男子毫不犹豫地朝孩子走过来,步履比平时要快个半拍。 他轻轻地蹲了下来,歪着头,看着草丛中睡熟的小孩。 他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从围巾里滑落。 小孩子睡得很安稳,微微蜷着。一只小手枕在耳后,长长的睫毛翘翘的,嘴角带着点点微笑。几片紫丁香的花瓣落在他的衣服上,金色的发梢上。 男子忍不住伸手,轻轻地将小孩子头发上的花瓣拿下来。 他取下自己的黑色手套,玉白的,极美的手指轻轻地往孩子的脸颊靠近,那里很明显是被猫抓了的痕迹。 他微微皱眉,看向一边的小猫。 小猫“喵”着扭动身子装无辜,看到主人的表情不对,竟然一下子就跑掉了。男子无奈地叹口气,从荷包里拿出一瓶药剂,挤了一点在手上,然后轻轻地涂抹在小孩子的伤口上。 他深灰的眼里,在那一刹那闪过一抹纯粹的紫,竟比那些紫丁香的紫还要美…… 小孩“嗯”了一声,动了动,伸出一只手揉了揉脸。很明显,他被弄痒了。 他很自然地张开眼睛,近乎透明的绿眼睛在那一刹那是迷茫的。但是接下来,他一把就抓住了正欲起身的人的手腕! “彼勒哥哥!” 他大声喊道。 伯爵看着他,那美丽的眼睛里,刚才的温柔完全消失,竟然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我不是彼勒。” 他淡淡地说,然后站起来。 “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就是彼勒,虽然你的头发颜色变了,但是其他都没有变!而且如果你不是他,你为什么要救我?” 伯爵笑了,没有一丝温度。 他伸手,轻轻地捏着莫瑞尔的下巴,脸朝他靠近:“如果我是彼勒,那又如何?你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吗?” 那双深灰的眼睛非常冰冷,锐利,就像瞬间用利牙贯穿猎物的冷血动物的眼。 莫瑞尔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脑袋里一片空白,刹那间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伯爵站起来,淡淡地说:“记住,彼勒早死了。” 莫瑞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伯爵早走了。 莫瑞尔不懂。 他真的不懂。 但是他知道的,就是伯爵很冷淡。 吃饭的时候,除了必须告诉莫瑞尔的事,他惜字如金,根本不会跟莫瑞尔交流。莫瑞尔跟他说话的时候,也几乎是自己在自说自话,他只会“嗯”“是”等等简单地回答,甚至都没有多看莫瑞尔一眼。 一吃完饭,伯爵就走进了他自己的房间,没有再出来。 接下来,每天伯爵很早就走了,只回家吃晚饭。 两个人只有晚饭的时间可以见面,但是却说不上几句话,这让莫瑞尔很伤心。 这个大宅子真的好大,但是仆人很少。只有两个,一个是卡琳阿姨,一个是德雷叔叔,德雷叔叔负责照看马匹,他有自己的小木屋,几乎都不进大宅子。卡琳阿姨说伯爵喜欢安静,他不喜欢有别人打搅他,而且他都不怎么在这个宅子里生活,大多数仆人都在糖果工厂和城市中心的宅子里上班。 卡琳阿姨和德雷叔叔也是有家的人,他们早晨来工作,晚上7点左右就可以回家了。那就意味着7点以后到第二天,都只有莫瑞尔一个人在这个巨大的古堡一样的房子里。 莫瑞尔真的很乖,他会帮卡琳阿姨煮饭,打扫房间。 即使在几天以后,卡琳阿姨家的小女孩莉莉突然生病了,她不能来照顾莫瑞尔的时候,莫瑞尔笑着连忙点头,笑道:“没关系,我都12岁了,会照顾自己的!莉莉的病要紧!” 卡琳把需要的食材都放在桌上,然后就赶回去了。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一个人了…… 不对,还有一只黑猫陪着他。 莫瑞尔下定决心要好好做饭! 他踩在小凳子上,用龟速一点一点地切肉和菜,切胡萝卜还好,大块大块的比较好处理,但是在切圆形的东西的时候,比如青椒,莫瑞尔一不小心,就把左手的食指切到了,嫣红的鲜血瞬间就冒了出来。 这个对于莫瑞尔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了。他不慌不忙地用冷水冲洗伤口,实在不行放进嘴里,婆婆以前告诉过他,人的唾液有修复的作用。还好伤口不深,一会儿就不怎么流了,莫瑞尔又继续忙活起来。 他全屏看卡琳阿姨煮饭的记忆来做的,第一次做的时候很失败,为了打鸡蛋就浪费了好几个,油还老是溅在自己身上,烫死了!做的肉汤呢,端了一小盘放在黑猫面前,小黑猫嗅了嗅,舔了舔,然后翘起屁股就跑掉了……有、有这么难吃吗? 不过他做事真的相当认真,为了做饭,他足足从早晨实验到了傍晚,接下来他熟练了,他知道放了油以后,要小心不要将手上的水滴进去,知道肉和菜的先后顺序和什么时候是起锅的最好时间,知道什么时候烤炉里的面包熟了而不是糊了,知道咖啡要用多少咖啡豆磨要加多少糖多少牛奶…… 最好的证明是,在他做鸡翅的时候,小黑猫又窜了进来。 一块鸡翅一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小黑猫一下子就咬在鸡翅上,一溜烟就跑到角落里,狂啃起来…… 总之,那天,他做了一桌的菜。 他把自己造成的残骸收拾干净,点上了蜡烛,兴高采烈地坐在沙发上,他兴奋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起来。 然后他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哎?好大的油味!他连忙去照镜子!哇,都变成了一个小黑人了! 想起那么干净的伯爵,他一定会讨厌脏兮兮的人吧!他连忙抓紧时间去擦了擦身子,换上干净的新衣服,再坐回来。 他看了看时间,刚好6点。一切准备完毕! 他真的太兴奋了,小黑猫也很兴奋,不断地来索要食物。 它对莫瑞尔的态度也好了很多,不再用他的小利爪威胁莫瑞尔,而时不时在跳在莫瑞尔身边,蹭来蹭去,时不时甜甜地“喵喵”叫几声。 但是此猫非常忘恩负义,当它吃饱喝足了,就又傲娇了,睡它的大觉,对莫瑞尔的叫唤充耳不闻。 兴奋感渐渐消失了,桌上的菜也一点一点冷却了。 莫瑞尔看了看时间,7点了。 怎么彼勒哥哥还不回来? 他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因为长时间没有活动而感觉很冷。他忍不住抱紧自己的膝盖,将头放在膝盖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桌上的菜完全冷了。 莫瑞尔已经换了很多姿势,壁炉里的火早就灭了,但是他懒得去加。 他默默地倒在沙发上,金色的发凌乱,缩成一团。 就连傲娇的猫也有点过意不去了,它跳上沙发,窝在莫瑞尔的胸前。 莫瑞尔轻轻地怀抱着小猫,笑道:“只有你陪着我。” 小猫用鼻子蹭了蹭莫瑞尔的脸。 就这样,莫瑞尔轻轻地抚摸着小猫的脑袋,渐渐地沉入梦乡。 当钟声敲响了12下的时候,房门嘎兹地一声打开。 伯爵关上门,随手将外套和帽子挂好,换上鞋,打开煤油灯,一下子就看见了缩成一团躺在沙发上的莫瑞尔和那只黑猫,还有那一桌的菜,美丽的眼睛睁大,全身明显地僵硬了。 chapter 8. 伯爵的脚步很轻,他慢慢地走到沙发边上。 谨慎的小黑猫发现了主人,“喵~”了一声,伯爵连忙将带着黑色手套的食指放在薄薄的唇边,示意小猫噤声。小猫刚刚还翘翘的尾巴失落地垂了下来,但依然轻快地跳在主人的肩膀上,撒娇地蹭蹭。 伯爵半跪在沙发边上,安静地注视着熟睡的莫瑞尔。 莫瑞尔似乎做了不好的梦,他的眉毛微微皱着,淡色的睫毛时不时在颤抖。金色的发好久没有剪,已经有些长了,微微挡住了半边眼睛。 伯爵伸手,轻轻地帮他将头发拂到耳后,露出莫瑞尔光洁稚嫩的脸蛋。 莫瑞尔的脖子空空荡荡的,伯爵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包里拿出了一条项链。那竟然是莫瑞尔当初在鹰钩鼻老头那里卖的吊坠!碧绿的石头在黑暗里闪着幽幽的光芒。 伯爵小心翼翼地将项链重新戴在莫瑞尔的脖子上,轻声说:“给你的宝贝你竟然说卖就卖了,而且还是以那样的价钱……真是个小傻瓜。” 虽说是责备对方的话,可是语气却充满了宠溺。 平时,那冰冷的视线早已当然无存,黑暗里,深深的紫色就像一层薄雾,在他的眼中升腾着。 说真的,彼勒真的不懂。 他已经在想法设法地对莫瑞尔冷淡,让他讨厌自己了。 从来不亲自去找他,只是派人去送钱和安排莫瑞尔的住所;当时在船上,明明看到他都哭成那样了,但还是否认自己认识他;明明看他和另一个小朋友生活那么艰苦,还是忍住不出来把他们直接接回家。就连收拾那群眼红他们钱的土匪,都费尽心思不被他们发现,不让那些恶棍发出多余的声音……明明知道他一个12岁的小孩在家里一定会害怕,但还是装作不知道;明明知道他想和自己说话,但是故意不跟他说话,还故意说讨厌的话。 但是自己都这么过分了,莫瑞尔为什么还要等自己吃饭呢? 这简直就像几年前一样,自己明明该恨他的。 明明他不该出现自己黑暗的生命里的。 但是小小的莫瑞尔什么也不怕,竟然那么自然地拉起了自己的手。 伯爵有些哭笑不得。 莫瑞尔真的永远都这么可爱。 但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他不可以跟莫瑞尔产生更多的牵绊,因为曾经的彼勒真的已经死了。现在的自己已经深深地陷入了黑色游戏,只会带给他悲伤。 此时,伯爵的眼又冷了下来。 他轻轻地将莫瑞尔抱起来,走上楼,放在床上。 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外套,毛衣和长裤脱下来,给他盖上被子,放下床罩。 最后,看着莫瑞尔光洁的额头,他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将自己的嘴唇印在莫瑞尔的额头上,轻声说:“谢谢你的晚餐。” 这天晚上,莫瑞尔做了一个美梦。 或者说,那根本就是一个回忆。 5岁的莫瑞尔一个人趴在桌子上,手中玩着爸爸给自己带回来的小骑士人偶。房间里的暮色渐浓。暗影踏着银色的脚步,从花园里无声无息地潜入房内,房间里的东西都渐渐地褪去了光泽。 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跑到大门口,或者问管家叔叔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管家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爸爸工作很忙很忙,妈妈也不知道哪里去了。爸爸明明在电报上答应今天要回来吃晚饭的。想到这里,莫瑞尔的鼻子酸酸的,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 饿着肚子等到钟声敲响了去整整10次,莫瑞尔放弃了。 等管家收拾好东西去睡觉以后,莫瑞尔悄悄地拿起一个烛台,从床下面找出准备好的一袋东西,披着外套小心翼翼地打开地下室的小门,然后溜了进去。 黑漆漆的地下室非常阴冷,常年潮湿的地下长满了青苔,时不时会溜出一只老鼠,吓得莫瑞尔好几次惊叫了出来。 按照记忆的路线,莫瑞尔下了5层楼梯,向左拐,右拐……终于,他将偷来的钥匙从兜里拿出来,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明亮的火光晃得莫瑞尔睁不开眼。 “彼勒哥哥,罂粟花我带来了!” 说着,莫瑞尔将烛台放好,然后将袋子打开,鲜红的罂粟从中露了出来,馥郁的味道扑鼻。 彼勒抬头看了看,用手轻轻将挡住视线的金色长发拢到自己的耳后,微微笑了一下,轻声说:“谢谢。”然后继续手中的动作。 莫瑞尔却不像之前一样,光是因为彼勒的一个笑容就傻呆呆地笑很久。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微微皱着眉,眼里有些小小的落寞。 地上满是各种各样的,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有的里面空空的,有的里面已经装满了拥有美丽色泽的粉末。而旁边,在旧报纸上,有一堆堆奇形怪状的石子,有各种各样芬芳的植物,有印度番红花、芦荟、薄荷、胭脂花…… 彼勒一身纤长的黑衣,坐在小凳上。 火光在他苍白的皮肤上跳舞,他长长的金色睫毛在他的两颊上映出蝴蝶一般的影子。几缕汗水沾湿了他的额发,但是他丝毫不在乎。 很快,半个小时就安静地过去了。 此时,彼勒右手拿着小锤,在不断地磨着青色瓷碗里的淡红色的小石子。时不时扔一点莫瑞尔拿来的罂粟花。 莫瑞尔终于说了他来这里的第二句话:“在做红色吗?” “嗯。” “这是什么石头啊?” “朱砂。”彼勒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是温柔的,“深红的话,还要加二分之一煅过的赭石,一般用在画中的暗影处,较亮的地方呢可用汞齐(amalgam,中文齐读音为ji)和丹铅……” “汞齐?” 彼勒将一小瓶装有银色液体的罐子递给莫瑞尔:“就是这个。” “别打开闻哦,汞齐的毒性很大。” “但是好漂亮哦!” 莫瑞尔感叹道!一直哭丧的脸绽放了他今天的第一个灿烂的笑容。 轻轻晃动的时候,银色的水在罐子里微微晃动,软软的,就像凝固的月光! 彼勒笑了笑,继续说:“当然,最亮的地方只能用丹铅,最后得加上一层上好的铅白。” 莫瑞尔依次找到他所说的东西,认真地观察着。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这样,过了两个小时,彼勒慢慢将红色、绿色、蓝色都做了出来。不仅仅是简单的纯色,他做的色彩拥有层层渐变,非常美丽。 “彼勒哥哥你太强了……你怎么知道这样做颜料的?谁教你的吗?” “自己胡乱弄的,不足为提。” 满不在乎地说完,他看向莫瑞尔。 “你还没有告诉我,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莫瑞尔一下子抬头,才发现彼勒的脸离自己好近。花朵一般的火光在他紫晶一般的眼里绽放,小小的莫瑞尔在那一刻似乎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抓了抓头发:“就是爸爸妈妈没有回家……没什么啦……” 彼勒没有说话。他站起身,朝一个箱子走去,在一堆锡管和干燥的画笔中,将需要的画刷拿出来,捡起自己的画板,再走回来坐下。接着他他开始弄颜料,加水,混合。 小小的莫瑞尔不知道彼勒哥哥要做什么,问他,彼勒却没有回答。 莫瑞尔常常看彼勒哥哥画画,所以他知道他画画的速度极快,似乎根本就不需要思考一样。 但是这次不一样。 彼勒画画的动作比平时慢,甚至是青涩笨拙的。 过了好一会儿,莫瑞尔才看出那一团东西是什么,他一下子笑了! “是小熊!好可爱的小熊!”莫瑞尔的笑声就像银铃一样,他开始得手舞足蹈! 彼勒没有回头看他,但是紧抿的嘴唇微微有些上扬。 他从来都没有画过小朋友喜欢的东西,但是今天,他在努力地画,他在画圣诞老人,画圣诞礼物,画漂亮的梅花鹿…… 画着笑容灿烂的莫瑞尔,他翡翠绿的眼,他左脸小小的酒窝,他尖尖的小下巴,他乱翘的金色发丝…… “这是莫瑞尔吗?彼勒哥哥你画得好像!” 那天,莫瑞尔在地下室里玩到很晚才上去。 他还跟彼勒约定了,以后要带他上去玩。 因为还没有做金色,他想要带彼勒去草原里采金莲花呢! ****** 做了一夜的美梦,莫瑞尔美滋滋地醒来。 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昨天明明在沙发上的啊! 而且,脖子上的东西! 昨天难道卡琳阿姨回来了? 但是脖子上的东西怎么解释? 是天使飞来给自己戴上的吗? 不不…… 是自己梦游了? 啊啊更不可能了! 莫瑞尔抱着自己的脑袋,不断否认着脑海里的那个唯一的答案! 是彼勒吧! 是他吧! 是他把自己抱上来的?是他把项链还给自己的? 但是,在莫瑞尔弄好饭,与彼勒一起吃饭的时候,莫瑞尔觉得相信是天使给自己的还要可信一点。 因为彼勒还是那张可怕的脸,跟他交流的时候依然只会单字回应。 莫瑞尔本来以为彼勒会表扬自己做的饭,至少要朝自己微笑一下吧! 他的确与平时稍微有些不同,他在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他说:“以后不用你煮饭,今天卡琳就回来了,还是她煮吧。” 莫瑞尔消化这句话消化了很久。 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自己煮饭难吃?果然还是不行吗? 还是要卡琳阿姨才可以? 这样,莫瑞尔这一天又伤心了。 chapter 9. 莫瑞尔趴在床头,右手拿着拥有金属笔尖的蘸水笔,小心翼翼地在纸上写着字母,旁边摆放了一本他从书架上拿下来的英文字典,时不时皱眉仰头想着有的单词的拼法,想到了就展颜一笑,想不起了赶紧翻翻翻,然后欢畅地写起来。 “亲爱的哈尼雅, 对不起一直没有来看你,你过得还好吗?跟同学处得好不好?有没有交到很好的朋友? 哥哥告诉你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哥哥的病完全好了!第二个是……哥哥找到彼勒了!还记得我们在船上遇到的那个梅菲斯特伯决(错别字)吗?他的确就是彼勒!我们终于找到他了!哥哥现在在这里过得很好,以后可以的话一定要把你带来看看,这里有一只非常可爱的小黑猫,虽然非常骄傲但是依然很可爱,这里有很多漂亮的植物,紫罗兰郁金香,还有很多很多的油画……真想让你马上见到! 哈尼雅我知道你不会写字,你念给老师听让后让老师写,然后给我回信好吗?哥哥很想你,快快回信哦! 爱你的, 莫瑞尔” 终于写完了! 莫瑞尔将信寄了出去,想起在学校里的弟弟听着老师朗诵着自己的信,开心笑着的脸,心里一直美滋滋的。 但实际上,莫瑞尔在这里过得远远没有他在信上说得那么好。 他每天都好寂寞的,卡琳阿姨的女儿病还没有好,她虽然要来煮饭,但是很快就会回去。除了一只小猫咪陪自己玩,莫瑞尔就将自己埋藏在书海中,很吃力很吃力地看着那些法文书籍,当然,运气好的话找到有很多图片的书,莫瑞尔就可以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些图像,消磨很多时间。 彼勒很少在家,如果在家的话,彼勒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乎不会出来。 莫瑞尔很好奇他在里面做什么,但是又不好意思敲门。 那天,彼勒在卧室里。 莫瑞尔就像一只小老鼠一样,悄悄地站在门口。 将自己的耳朵贴在檀木门上……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在睡觉吗? 不对…… 他听到了“沙沙”的声音。 莫瑞尔真的好好奇! 他的心脏在怦怦跳动……伸出手指,轻轻地推门…… 啊!门竟然被推开了一条缝! 但是已经足够了! 从敞开的百叶窗里射进来的斜阳中,灰尘在飞舞,一片金黄。 而彼勒就站在金黄的中央,似乎他本身就在发光! 他只松松地批了一件纯黑色的天鹅绒睡袍,露出来的脖颈和下身的小腿和双脚显得异常苍白。他站在杂乱的土耳其地毯上。他的面前是一个支撑起的画架,他那白皙的、冰凉、花一般的左手拿着画刷,在画布上沙沙地涂抹着,他本身的动作就像音乐一样流动。 他的动作有时候会很温柔,慢条斯理地用深色勾勒着边,或者用亮色小心翼翼地提亮某个地方……而有时候,他的动作却是疯狂的,他快速地将颜料挤在调色盘中,不需要任何理智,只需要用本能判断,他将各种对比强烈的颜色混合在一起,组成了新的绚丽的色彩,然后直接挥洒在画中…… 他时不时后退几步,打量着,然后上前修改,颜料罐子到处都是,甚至有几个还倒了出来,弄在了他本纤尘不染的睡衣上,但是他丝毫不在乎。 莫瑞尔从来都没有看过如此专注于一件事的彼勒…… 不对…… 他见过,他见过!! 这种强烈的感觉充斥在他的心里。 他就这样看着彼勒作画,看了很久。 看着他用活泼快速的小笔触将那美丽的浅蓝,湖蓝,藏蓝,群青,紫丁香紫,墨绿在纸张上铺散开来,莫瑞尔似乎亲眼看到了一种光与色颤动的情景。 看着他最拿出大的笔刷,将罂粟红厚厚地点缀在其上…… “池塘里的红莲。” 莫瑞尔一愣!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自己怎么说出来了! 彼勒猛地转过头来,与小小的莫瑞尔视线相对! 完了…… 莫瑞尔心里咔噔一声。 他连忙抓着头发笑道:“对不起……我……” “你怎么看出来的?” 彼勒的声音还是那般清冷,但是眼中紫罗兰般的色泽无法掩饰他内心的情绪。 “哎?”莫瑞尔呆了一下,“很明显是水啦……然后红色,当然就是花了……彼勒哥哥你慢慢画,我不打扰你了!” 莫瑞尔说着,然后一下子就溜走了。 彼勒却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他的画,很少有人可以看懂。 他喜欢画水。 水本来是无色透明的,是他周围的光和色,通过它自身的反射,使它变得瞬息万变、光怪陆离和充满魅力。彼勒的画中没有一根肯定的线,他只是执着地用小笔触作为一种造型和表现方式,完全是通过不同调子的颜色块来构成形体。 他对光色的关注程度已经开始超过物体的形状,物体在画布上的具体形态也渐渐消失在光色中。 他这种画法与当代的画家完全背离,别人都觉得他的画是“粗糙的艺术”,而且很少有人能够轻易地辨别出他在画的对象。 但是莫瑞尔,才12岁的莫瑞尔,竟然轻而易举地将他画的东西说出来了! 这是第一次…… 要换做别人,会觉得他在画黑夜中的火,或者是地狱里的魔鬼吧。 ****** 这天夜里风很大很大,特别恐怖。 莫瑞尔抱着小猫,站在窗前。 海风将窗户吹得嘎兹嘎兹作响,外面的乌鸦和蝙蝠盘旋着,挂着天空中的月亮就像是一个黄黄的头骨,那些黑色的树枝就像是蜘蛛的长腿,随时都可能会爬进来! 突然一根闪电从划破天空,一下子撞击在了地上,全世界为之一亮! 莫瑞尔和小猫一齐被吓得炸毛了! 他连忙跑下楼,抱着自己的双腿,像只蜗牛一样缩在沙发上,看着壁炉里的火希望温暖可以让自己不那么害怕。挂钟里分针滴答滴答地行走着,窗外的影子在房间里起伏,这情景总是会让莫瑞尔想起以前牧师讲的鬼魂,在深夜里出现吞噬人的灵魂! 接着,闪电划过黑色天幕。 一声声恐怖的雷声响了起来! 糟糕…… 莫瑞尔最怕的就是打雷。 以前在英格兰的时候,一打雷莫瑞尔就钻进奶奶的怀里,奶奶总是会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背脊,跟他讲各种各样欢乐的故事,然后自己就不会再害怕。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个大宅子太大了!但是除了莫瑞尔,就只有楼上根本不理自己的彼勒在……莫瑞尔突然好想哭! 虽然这里吃得好,穿得好,但是没有朋友,没有人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 莫瑞尔真的宁可、宁可和弟弟在大街上擦鞋子,在广场上卖花,宁可每天数着那些又油又脏的铜币,因为一小片新鲜的面包和一丁点奶酪而开心半天,因为好不容易住一次旅馆不用睡大街而雀跃很久! 在其他的时候一个人可以…… 但是在打雷的时候,他不想一个人! 因为他好怕! 想着想着,一声就像炸弹爆炸的雷声响彻了云霄! 莫瑞尔再也无法思考了! …… “咚咚咚——” 檀木门被轻轻地叩响。 然后,门被推开。 一个哭得乱七八糟的少年抱着一个大大的枕头,踩着大大的毛绒拖鞋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彼勒。 “我……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 “就、就一晚上!” 彼勒的心里一阵疼痛! 他握紧了双拳,控制住自己想要一把拥抱住他的想法,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到彼勒同意了,莫瑞尔小心翼翼地走到床的另一边,拉开蚕丝棉被,胆怯地爬上床。又因为一阵闪电,他吓得直接钻进被子里,背着彼勒缩成小小的一团。 彼勒将窗户关好,将窗帘拉好,关上了煤油灯,再回到了床上。 莫瑞尔正背对着自己,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他们都知道,如此闪亮的闪电以后,一定是更加恐怖的响雷。 莫瑞尔咬紧牙关。 就在此时,一双微微冰凉的手伸了过来,将自己向后拽了过去。 接着,那双带着淡淡花香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莫瑞尔睁大了双眼! 他的后脑勺可以感受到对方温热的鼻息,自己的后背,正靠在彼勒的身上……好近、好近! 莫瑞尔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停止了颤抖。 那声响雷与他心脏的怦怦跳动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他只知道长大所有的毛孔,所有的感官,来感受一个人。 除了他以外,都不重要了。 后来,雷声小了。 闪电也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倾盆大雨。 彼勒收回了他的手。 莫瑞尔心里闪现出浓浓的失落感。 他突然产生一种疯狂的想法,要是那可怕的雷声永远也不停止该多好?那样的话,对自己一向冷漠的彼勒哥哥就会一直捂着自己的耳朵,与自己以近乎拥抱的距离在一起了! 彼勒背对着莫瑞尔入睡。 莫瑞尔根本无法入睡。 他很少失眠。 但这次失眠,也许他一辈子也不会忘却吧。 彼勒平稳的呼吸对于他来说就像是音乐,永不厌倦的音乐。 无数次。 无数次……他想要偷偷地观察彼勒的脸。 无数次……他想要伸出双手,从后面悄悄地抱住彼勒的身躯。 但是,那只是想想而已。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他会如此地渴望一个人? 那是一种陌生的情愫,在他的心中无可救药地燃烧着。 那个无眠的夜晚,是焦躁的,也是美丽的。 chapter 10.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彼勒撑起身子。 转头,安静地看旁边的莫瑞尔。 都快天明了,莫瑞尔才终于入睡了。 他知道莫瑞尔一直睡不着,即使他一直很小心翼翼地翻身,生怕吵醒了自己。 这么怕打雷么? 还是有什么心事? 他轻轻起身,将被盖给莫瑞尔盖好,自己批了一件深紫色长外套,踩着拖鞋走出了房间。 就像往常一样,他会看看书架上的书籍有什么变动。 他翻开右下角由墨绿色纸装帧的书籍,轻轻翻看,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泛黄的书籍里面,有莫瑞尔用笔轻轻勾画的痕迹,还有他小心翼翼折了书角的印子,可见他看得非常认真。 莫瑞尔喜欢关于美术的东西。 他在看文艺复兴时期的美术作品,看拉斐尔的圣母像,达芬奇写的绘画技巧,还看上一个世纪出生的透纳水汽弥漫的风景画…… 接着,他走进了莫瑞尔的寝室。 莫瑞尔的房间一向是非常干净整洁的,但是今天小茶几上,却满是凌乱的纸屑碎片…… 他深灰色的眼睛缓缓地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英文: 1864年4月15日 我给彼勒哥哥准备了晚饭,但是他没有回来。 1864年4月18日 彼勒哥哥还是不理我。没有人陪我。 1864年4月20日, 今天小黑在我身边躺着睡着了,他肥肥的肚皮真的超软的!而且要是用手轻轻揉的话,它会“喵喵”地扭来扭去,然后继续入睡。 今晚彼勒哥哥没有回来。 1864年4月22日 紫罗兰开得好美。彼勒哥哥今晚一直在作画,他还是不理我。 1864年4月24日 卡琳阿姨女儿的病好了,正替她开心! 昨晚梦见彼勒哥哥了,依旧是美梦。 但是我开始怀疑是不是一直都是我在幻想而已。 因为彼勒哥哥…… 他实际上不喜欢我。 1864年4月25日 今天跟彼勒哥哥说话了,但是他还是很冷漠。 他真的不喜欢我吗……为什么? 我不可以老是在这里打扰他。 1864年4月26日 我的项链竟然回来了!我本以为是彼勒哥哥给我戴上的……但是今天他的脸色比以前还要可怕,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也许,是爸爸妈妈化作的天使给我的吧。奶奶曾经说,天使总是在我们身边守护着我们。 1864年4月27日 大片大片的紫罗兰谢了。我真的好想好想见哈尼雅! ****** 彼勒看着那些碎片,眉头紧蹙。 他一下子坐在床上,思绪有一些混乱。 轻轻用冰冷的手撑着自己的额头,眼下的黑色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疲倦。 “天使吗?”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他处在阴影中的眼,在那一刹那闪现了一抹落寞的神色。 但那抹淡淡的光芒很快就堙没在浓浓的灰黑的瞳色中。 然后他站起来,从自己的书柜中,拿出一个崭新的,由黄纸装帧的,拥有褐色古典花纹的日记本,放在莫瑞尔的小茶几上。转身离开。 莫瑞尔早晨醒来的时候,旁边的位置早已空空荡荡的了。 昨夜的回忆还清晰地停留在他的脑海中。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彼勒哥哥……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是不要自己听到那可怕的雷声吗? 他……他不是根本就不想跟自己说话……他不是讨厌自己吗? 但是昨晚,他根本就没有感受到任何讨厌,或者是冷漠的信息,即使彼勒哥哥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甚至觉得,那样沉默却做出那种动作的他,真是温柔到了极致! 莫瑞尔的脸有些微微泛红,两只小狼一样的绿眼睛露在玉白色的蚕丝被盖外面,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虎视眈眈地盯着旁边的枕头,接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挪到彼勒睡的左边…… 人体的温暖早已消失殆尽,可是专属于他的清香还残留在枕头和被子上。 莫瑞尔将枕头紧紧地抱在怀里! 闭上双眼,用自己灵巧的鼻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 简直就像他正紧紧地抱着彼勒哥哥…… 就像自己深深地将头埋进他清香的脖颈,他纯黑色的发间…… “咚咚咚——” 敲门的声音让莫瑞尔如梦初醒! 他连忙像做贼一样将战利品藏在身后。 “哎?都起来了,小不点!”卡琳阿姨伸了个脑袋进来。 莫瑞尔点点头:“卡琳阿姨早上好!” 卡琳眉开眼笑了,不一会儿就把洗漱水端过来了,边给莫瑞尔穿衣服,边笑着道:“哟你小子不错哦,竟然可以跟那般洁癖的梅菲斯特伯爵一起睡觉!” “嗯?彼勒哥哥他不洁癖啊!”莫瑞尔说着眼睛扫了一下伯爵满是画具一片狼藉的房间,意思说你看,这么乱哪里来的洁癖? “你怎么老叫他魔鬼?他听了不生气吗?”卡琳捏了一下莫瑞尔滑滑的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说的洁癖是对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似乎觉得人类很脏,他到外面去绝对要戴一双手套,从来都不赤手触碰别人,跟别人握手是肯定要戴手套的……跟别人接吻根本不可能,听说做那事的时候也从来都不脱下来……” 莫瑞尔打断了她的话,睁着宝石绿的眼天真地问:“那事,是什么事?” 卡琳忙捂住自己的嘴,心里想,瞧我这大嘴巴,怎么这么少儿不宜的话我也说得出口! 她连忙胡说:“就是摸对别人脸的时候。” 莫瑞尔连忙点点头。 心里面却想,耳朵算是脸吗? 卡琳边给莫瑞尔洗脸,边说:“所以呢,我们从来都没有看到有谁可以与他一起睡……你是第一个哦!” 莫瑞尔呆了一会儿。 然后笑了。 笑容慢慢放大……那翡翠一般的眼发出耀眼的光芒! 卡琳还真是第一次看这孩子开心成这个样子。 “跟他一起睡觉有这么开心吗?” “那是当然……这简直是我的梦想……我的梦我的梦我的梦我的梦啦啦啦啦……” 卡琳的嘴角抖了抖。 她知道伯爵很有魅力不错,但是以此为目标的原来不止是那些姑娘小姐们,原来还有小孩……好吧,原谅已经想歪了的她。 这天,莫瑞尔虽然心情好,但是在拿着笔临摹书上的画的时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给弟弟寄过去的信已经过了三天了,但是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接下来又等了两天,依旧没有消息。 怎么回事? 自己的地址写错了?邮寄员寄丢了?亦或是弟弟并没有给自己回信?但是按他对哈尼雅的了解,就算他不会写字也一定会拜托他身边的人帮助他的! 就在那天,莫瑞尔再次跑到邮局去,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信早已被退回来了! 那里的人告诉他,佩鲁斯特学校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哈尼雅的孩子。莫瑞尔瞬间就懵了。他明明用了50个金币交了5年的学费,哈尼雅不可能改名,他根本就没有理由不在学校啊!难道他被其他人接走了?或者是学校里的坏人把他卖掉了?! 最近从卡琳阿姨那里听到的学校贩卖儿童的可怕新闻瞬间涌进他的脑袋里!要是哈尼雅出了什么事……他真的什么都不敢想! 他简直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也不顾现在已经是下午5点整了,直接在邮局问到学校的线路,然后就朝学校赶过去。 他先用平时买菜剩下的钱币坐上了一辆装稻草的车到了城镇中心,问好了地点再自己跑。地面满是泥泞,不多时,莫瑞尔华丽的裤脚和皮鞋就被泥泞弄脏得看不出本来的样子, 白色的衣衫也被树杈划破了,金色的头发被汗水黏在了头上……总之,不堪入目。 直到晚上8点,他才找到了学校。 他走遍了学生宿舍,打断了上课时间找老师,都没有任何消息,接着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校长办公室,接连撞到好几个人。 校长是一个肥胖的,拥有一个大酒糟鼻的,戴着假卷发的男人。 他边看着报纸,看都不看被几个人拦住的少年。 “哈尼雅在哪里?”莫瑞尔劈头盖脸地问道。 “哈尼雅?” “我弟弟!不久我才送他入学,我给他交了5年的学费……可是前几天我给他寄信没有收到回复,邮局的人说这个学校根本就没有哈尼雅这个孩子!” 校长的助理扶了扶眼镜,漫不经心地翻着学生的花名册。 过了一会儿点点头:“嗯……是有过这个学生,只不过才来一个星期就被接走了。” 莫瑞尔瞳孔因为恐惧猛然扩大:“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 校长放下报纸,懒洋洋地看着莫瑞尔,大笑道:“小朋友,好大的口气!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你?” 助理揉揉太阳穴,笑道:“放心,带走他的可是个超级有钱人啦……” 莫瑞尔简直觉得不可理喻! 他压抑住自己的愤怒,一字一句地说:“是有钱人又如何?我是他的哥哥,他唯一的亲人,难道我没有知道的权利?!除了我以外,还有别人有资格将他带走吗?你们明明收了钱就有义务好好照顾他……可是你们竟然随便就把他交给别人,要是那个人是坏蛋,将我弟弟卖掉怎么办,我弟弟要是受伤要是……你们担当得起吗?!” 助理尖利的声音阴阳怪气地说:“你的弟弟要怎么关我们什么事啊?你不就是担心你那50个皮斯托尔吗?……唉,我们就亏点本还你如何,告诉你,就算你把你弟弟卖了,也没那么多钱。现在的小孩遍地都是,不值价哦!” 说着就摆摆头,旁边的人将一袋金币递给莫瑞尔。 莫瑞尔面无表情,但是他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生气,这么愤怒过。 他伸手,接住了那些钱,轻轻地掂了掂,够分量。 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手臂一挥,就将那些沉重肮脏的金币砸在助理的脸上!好几个金币还砸到了校长的头上、身上。 “如果哈尼雅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们。” 莫瑞尔淡淡地说道。 他走出去的时候,竟然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敢拦他。 唯有被砸的校长和助理在哇哇大叫大骂,鼻血横飞。 那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看过那样恐怖冰冷的眼神!金色的,凌乱的碎发下面,那充满了恨意的墨绿色瞳孔,简直犹如草原里受了重伤却不愿意屈服的狼一般……它匍匐着,但是随时都可能不顾一切地扑向目标,与其同归于尽! 这样的眼神,跟他的年龄简直格格不入! 可是走出学校的时候,夏日令人烦躁的风带着恶臭刮在莫瑞尔的身上,莫瑞尔心里的愤怒才慢慢转化为自责。 自己怎么可以这么粗心大意? 自己天天过着美妙的日子,弟弟被带走了却一点都不知情?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在法庭告发这所学校?谁愿意相信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才12岁的小孩,而不相信那些富贵的绅士们? 在哪里找他? 他被带去了哪里? 自己怎么这么冲动……实际上刚才或许问那些人,他们应该知道…… 可是自己要怎么赎回弟弟? 如果弟弟出什么事,自己要怎么报复那些人? 自己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 他的脑袋里一团乱麻…… 他只是一个12岁的孩子啊!他根本就不够理智,不够聪慧,不够成熟…… 他疯狂地奔跑在法兰西肮脏的小巷里,耗子叽叽叫着,从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的乞丐们身边钻过去…… 他大步大步地跑着…… 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直到一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上面,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毫无声息地,眼泪哗啦哗啦地流了出来。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学会了哭的时候不发出声音了。 他却不知道,另外一边,彼勒正发疯了一般地寻找他。 他甚至动用了自己的兵力,几乎搜遍了半个城市。 在半夜2点的时候,终于找到了这个这个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孩子。 跟着士兵,彼勒跳下黑马。 听到马的嘶鸣,莫瑞尔无意识地朝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涣散的瞳孔才慢慢地聚集了起来。 彼勒的黑发和鲜红色的披风如同鬼魅一样随风起舞,他的脸部紧绷着,薄唇紧抿,表情比平时还要冷酷几百倍。 他踩着黑色的皮靴,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莫瑞尔张嘴,想要叫“彼勒哥哥”,模糊的声音却瞬间堙没在自己沙哑的喉咙中。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很怕! 因为他知道彼勒生气了……他细长的灰黑色眼里全是冰霜……他很生气很生气! 彼勒停在了,睥睨地看着莫瑞尔。 “为什么在这里?”冰冷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微微震动。 “我……” 还没有等莫瑞尔说完,彼勒就一把就抓住了莫瑞尔的衣领,像提一只猫一样毫不留情地将他提起来,另一只手随即就朝他的右脸挥过去! 莫瑞尔下意识地朝左边偏头,咬紧牙关闭紧双眼,等待着那火辣辣的疼痛感。 可是预计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因为,彼勒竟然半跪了下来,将莫瑞尔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chapter 11. 也许是因为彼勒的拥抱太紧了。 莫瑞尔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忘记了该怎样呼吸。 他的双手无力地垂在两边。 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 彼勒没有再说任何话。 但是他的行动却代表了千万种语言。 小小的莫瑞尔完全不懂。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了莫瑞尔。 用他那深紫色的眼深深地凝视着莫瑞尔,淡淡地问:“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你半夜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是为了什么?” 莫瑞尔将弟弟的事告诉了彼勒。 “还能走吗?”彼勒问。 莫瑞尔走了几步,但是因为在那里保持一个动作坐了太久,脚早麻了,走几步就往旁边歪过去。 彼勒弯腰,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指穿过莫瑞尔的膝盖下和腰部,然后一下子就将他横抱了起来。 “彼、彼勒哥哥你做什么……” 彼勒却像没有听见一样,边向马走去边对那一大群士兵骑士们说:“没你们的事了,回去吧。” “是的,殿下!” 一群人整齐地回答,接着很快就消失在小巷中。 彼勒将莫瑞尔抱在马上,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包裹住莫瑞尔的身体。 自己翻身上去。 莫瑞尔早就呆了,他感觉脸一直在发烫。 “不想掉下去的话就抓紧我。” 彼勒的声音融入了夏夜的风里。 莫瑞尔的心脏似乎都要蹦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抓住彼勒的衣角,却在黑马嘶叫着向前奔跑的时候,因为差点掉下马的危险而猛地,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抱住彼勒的后背! 彼勒微微翘起嘴角,衣袂飞舞。 黑马很快就飞奔出小巷,奔跑在早已入睡的街道里,穿过茂密的树林后,陷入洒满月光的田野中…… 彼勒的黑发不断舞动着,莫瑞尔近乎贪婪地感受着披风的温暖,彼勒的触感,呼吸着专属于彼勒的香味。 过了好些时候,稍微冷静下来的莫瑞尔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回家的路! “彼勒哥哥我们是要去哪里啊?” 莫瑞尔大声地问道。 但是彼勒并没有回答他。 终于,他们在一大片被围起来的哥特式的建筑面前停了下来。 莫瑞尔看了半天,才看到建筑的上面写了几个字:“米洛皇家艺术学院。” 彼勒下了马,里面马上就有人来迎接了。莫瑞尔呆呆地看着喷泉中央那浸在月光里的女神维纳斯的雕像,心里还是疑惑着为什么彼勒要带他到这里来。 彼勒跟他们交谈了几句话,几个人就拿着烛台,带着两个人往学校里面走。 这个学院真的好大。 坐上学院专门的马车行驶了半天,在莫瑞尔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所在的时候才下车。他们走进一栋稍微小型一些的建筑。 按照彼勒的吩咐,几个女人先将莫瑞尔身上的脏衣服换下来,用毛巾擦拭他的身体。在这期间,彼勒一直抱着手臂在门外等着。 原来是带我在这里来换衣服擦身子?干嘛跑这么远,在家里不行吗? 莫瑞尔依旧非常疑惑。 弄好以后,通过旋转楼梯来到三楼,负责人打开了一个房间。 “进去吧。”彼勒示意说。 莫瑞尔心里咯噔一声。 为什么? 难道他以后不想自己跟他住了? 他要把自己交给这个学校吗?? 莫瑞尔心里一片混乱,他突然拉住彼勒的衣角:“不要走……” “我不走。”彼勒无奈道,轻轻用下巴示意左边的位置:“你看看那躺着的是谁?” 莫瑞尔忙接着烛光向里面的左边看过去。 深蓝色的棉被下面,露出了一小截白金色的卷发。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快速地朝那边走过去。 棉被下的孩子早钻进了棉被里…… 哈尼雅睡觉的时候总是像鸵鸟一样,总喜欢藏起来…… 他伸出手,轻轻地将棉被拉开。 柔顺的发丝,水蜜桃一般的小脸一下子就暴露了出来! 哈尼雅不满地“唔”了一声,然后将棉被扯下去,将自己紧紧地包裹住,继续呼呼大睡。 莫瑞尔坐在床边。 轻轻地抚摸着哈尼雅的脸颊。 “哈尼雅。” 他轻轻地呼唤着了好几声。 哈尼雅动了动,终于睁开朦胧的眼睛。 看了莫瑞尔半天,才张开嘴:“哥哥……” 莫瑞尔笑了,淡色的嘴唇缓缓绽放。 “哈尼雅……哥哥终于找到你了!” 哈尼雅这次才反应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莫瑞尔很久,才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莫瑞尔揪了一下他的小脸:“我的小少爷,你可没做梦呢。” 没想到哈尼雅竟然嘴巴一瘪,就紧紧地把莫瑞尔拉下去抱住! 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 “坏哥哥混蛋哥哥你竟然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我还以为你把哈尼雅忘记了呢!……呜呜……哈尼雅好想你……” “哥哥也是……” 门口的彼勒轻轻地将门阖上,抱着肩膀背靠着墙壁。 也许温暖的烛光裹在他身上的缘故,他脸部的线条变得柔和起来。 那种笑容,美丽如窗外跳跃在树梢尖上的月光。 搞半天,结果是彼勒将哈尼雅接到了他负责的学校。 莫瑞尔现在回想起自己的行为,还真是笨啊!明明只要是问彼勒一声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他竟然还花了那么多个小时跑到学校跟人家纠缠那么久还……他真的觉得太丢脸了! 只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啊! 彼勒当时又不在家,他也不知道要怎样联系他,再说……彼勒平时都不理自己……一般情况下都会觉得,问他也没有用啊! 不过,这些比起找到弟弟都不算什么。 好久没有见到弟弟的哈尼雅直接钻进弟弟的床上,和弟弟聊了起来。 这所学校确实比之前那所要好得多,记得那所学校一个房间要睡10个孩子所有,睡的床也基本上都是铁丝床,而这里就完全不同了。这里一个房间才两个人,床也相当柔软,舒适。 “跟你一个寝室的孩子怎么不在?” 莫瑞尔看了半天,奇怪地问道。 “他经常要回家,很少在这里睡觉的。”哈尼雅笑道。 “他叫什么名字?” “瑞安·伊桑。” “你跟他处得怎么样?” “哼!” 莫瑞尔笑了,用手揪了一下哈尼雅嘟起来的小嘴:“怎么,不喜欢他?” 哈尼雅恶狠狠地说:“他说我是爱哭鬼!还说我是鼻涕虫……他也不过是个整天就想着欺负人,每次睡觉都会掉下床,穿袜子老是穿反的笨蛋!!” “这样啊……” “他可讨厌了!”哈尼雅气得手舞足蹈起来,“上回他竟然抓了只蛤蟆放进我的课桌里……他还在我画的画上面乱画猫胡子!!” “原来是个捣蛋鬼哦?没想到竟然有哪个捣蛋鬼可以让我们哈尼雅这么生气,我还真期待看到他呢!” “他没什么好看的,头发跟鸡毛似的……对了,他上回竟然还想染我的头发!!呜呜,哥哥我真的不想和他一起寝室……” 莫瑞尔轻轻抚摸着哈尼雅柔软的头发:“新遇到的同学总是各种各样的,有的最开始就是相处得不好,但是哈尼雅……你先忍忍,也许呆久了就会发现对方还是有些优点的。” “他才没有优点呢!”哈尼雅执拗地说。 “好啦好啦……” 实际上是这样的。 哈尼雅刚进这个学校的时候,相当不受欢迎。 他本来就只有7岁,这里的孩子最小的都要比他大个1岁多的样子。再加上从小就营养不良,他长得特别矮小,周围的孩子都嘲笑他,说他是矮冬瓜。 他这么小,当然之前也没有上过学,从小都被哥哥照顾着,他并没有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呆过。他根本不知道要怎样跟陌生人交流,不知道要怎样融入这个陌生的集体。他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坚硬的蜗牛壳,把自己保护起来,他几乎都不跟别人说话。 上美术课的时候,大家都合作着想故事画画,就只有他一个人没有伴,拿着彩笔自己编着长大后与哥哥一起生活的故事;上户外课的时候,小孩子都是一群一群地玩游戏的,哈尼雅总是一个人蹲在大大的树下,玩着各种各样的小石子,嗅着自己喜欢的花的香味,将自己喜欢的“宝贝”埋在泥土里面;每天傍晚的时候,他一定会跑到学校大门那里报道,呆呆地站在铁门边上看着外面,即使小脸被冻得通红也毫不在意。因为他一直相信着哥哥会来看他。 但是哥哥没有来。 一直没有来。 难道哥哥的病没有治好? 可是之前来接自己的伯爵告诉自己哥哥在他那里住着,病也好多了啊。 难道哥哥忘了自己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太小,就像周围的人那样觉得自己又小又弱小,没有力量……难道他觉得自己是累赘所以不想要自己了吗?? 那天,他没有去上课。 坐在学校花园里的秋千上,手中紧紧地握着哥哥给自己买的金属蘸水笔。 学校教学楼里的喧闹声,就像远处一架风琴奏出的低音,被哈尼雅过滤了。 浅色的樱花开得非常繁茂,大片大片花瓣在空中舞动着。 而花圃中的郁金香红艳艳的,恍若一团团火焰一般。 哈尼雅却根本无心看这美丽的春景。 他轻轻地荡着秋千,也许是因为风有些冷,不一会儿他的鼻尖就微微发红了,接着,一滴滴液体从他湛蓝的眼里滚落。 而他不知道,不远处也有一群逃课的小孩。 7岁的孩子王伊桑和他的伙伴们正在玩打水仗呢。 他远远地就看到花海里的哈尼雅。 “嘿!” 哈尼雅被洪亮的声音吓到了,他抬起头。 映入朦胧眼帘的,是一个拥有酒红色短发的男孩。 哈尼雅直接无视了他,继续呜呜地哭起来。 男孩愣了一下,然后转身跑开了,但是马上他又跑了回来,将手中超大的蜗牛像献宝一样拿给哈尼雅,哈尼雅嫌恶地躲开,继续啜泣;男孩又跑了,过了一会儿,带回来了一朵如果火焰一样的郁金香,递给哈尼雅:“喂,不要哭了!” 哈尼雅定睛看着郁金香。 想起了以前与哥哥一起卖花的场景,明明停止下来的哭泣一下子变成嚎啕大哭了…… “喂喂爱哭鬼!!你是鼻涕虫变的吗?”男孩开始嚷起来。 哈尼雅依然不理他。 “好恶心,你鼻涕都流下来了……啥……不要用袖口擦啊!!” 红发小孩忙扔给哈尼雅一张手绢,哈尼雅拿着。 “发什么呆,快擦鼻涕啊!” 说实话,红发男孩长得相当好看。 是除了哥哥和自己以外第三好看的小孩子了! 他的头发是酒红色的,青蓝色的右眼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他在学校相当惹人注目。 本来哈尼雅以为自己认识了一个善良的朋友。 但是事实证明,不是这样的。 他一个人自由的空间被那个红发男孩打乱了。 首先,他嘲笑自己。 他一看到自己,马上就用那大嗓门叫:“哎?你不就那天那个爱哭鬼吗?” “你才是爱哭鬼!!”哈尼雅不满地说。 “那就是鼻涕虫咯~” 他嘲笑自己画的画。哈尼雅画人,他偏偏说是猴子;哈尼雅画猴子呢,他又说是狗熊;哈尼雅画男孩,他说是女孩……更可恶的,哈尼雅画面包,他竟然说是大便! 再来,他老是像阴魂一样,在哪里都可以见到他。 比如上美术课的时候,不知道他从哪里冒了出来,老是跟自己抢画笔……户外课的时候,他硬要自己跟他一起玩自己根本就不会的游戏,用树棍充当宝剑玩击剑游戏等等,明明知道自己怕鬼还老是装鬼吓人!他就是喜欢自己出丑,更讨厌的是,他似乎知道自己讨厌黏黏的动物了,就老是抓那些东西来吓唬自己……果然,癞蛤蟆,毛毛虫等等,很快就成为哈尼雅课桌和工具箱里面的常客了。 最让人无语的是,前段时间正式安排寝室的时候,那可恶的“火鸡”竟然和自己安排在一个寝室……被欺负得很惨的哈尼雅简直欲哭无泪啊! 还好“火鸡”经常被接回家,他的床位经常都是空的。 这对于哈尼雅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只是,无论是天天嘲笑哈尼雅是“爱哭鬼”的伊桑,还是视伊桑为天敌的哈尼雅都不会想到,10年以后,他们之间将会产生怎样的羁绊。 chapter 12. 莫瑞尔和彼勒离开哈尼雅寝室的时候,还只是黎明的时候。 实际上两个小朋友都想再多一起呆一会儿,但是哈尼雅等会儿还要上课。 学校上层知道为他们投资的梅菲斯特伯爵竟然大驾光临,连忙要请他吃饭。 伯爵本来想直接带莫瑞尔走的,但是听到小家伙肚子正在咕嘟咕嘟地响,于是便走进了餐厅。 餐桌上,学校领导一直再给伯爵敬酒,但很不幸都被他礼貌地回绝了。他们不停地夸奖着伯爵的丰功伟绩,并顺带说着学院的活动等等。 而伯爵却一直心不在焉的样子。 他微微倾斜着身子,一手撑着白皙的脸颊,一手拿着白瓷杯,慢条斯理地喝着没有加牛奶的黑咖啡。他并没有看那些不断在他旁边叽叽喳喳的领导们,他的眼光只是落在某个狼吞虎咽的孩子身上。 莫瑞尔真的好饿。他边啃着可颂面包和三明治,边在心里计划着一定要偷偷地把奶酪块和热巧克力带回去给弟弟吃。 可是,就在他不经意抬眼的瞬间,他快速的动作戛然而止。 彼勒白皙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纯黑的发丝,他正撑着头,半寐着细长的眼凝视着莫瑞尔。时不时微微仰头,轻抿白瓷杯里的黑咖啡,白皙的下颌线条极其优美,宛若天鹅。 在看到莫瑞尔投向自己的视线的时候,他的唇线微微舒缓了,嘴角稍稍上翘。 莫瑞尔却一下子就埋下了头! 他在对我笑吧? 他是在对我笑吧?! 莫瑞尔的耳廓红透了。 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脸突然发烫……因为吃饱了吧…… 莫瑞尔成功地把各种各样的吃的留在哈尼雅的寝室里,接着与彼勒一起坐上了来迎接他们的马车。 弟弟的事情解决了,莫瑞尔的心情简直相当好。 他轻轻地拂开呢绒帘子,看着外面的风景。 黎明的阳光洒在黑色的田野上,成群的绵羊和小羊羔就像一朵朵白色的玫瑰点缀其上,到处都是长刺的小灌木丛。朦胧发亮的蔚蓝色天空上,还残留着少许星星,地坪线上有一排灰色的云,以及那朦胧的山峦。 “漂亮吗?”彼勒清冷的声音响起来。 莫瑞尔将头缩进来,连忙点头。 两个人沉默了好些时候,莫瑞尔捏紧拳头鼓起勇气看着彼勒,说:“谢谢你,彼勒哥哥!” 彼勒微微挑眉。 “谢谢你帮我弟弟进这所学校,把我卖掉的项链拿回来重新给我……谢谢你在我打雷的夜里捂住我的耳朵,谢谢你治好了我的病还一直让我住在你的家里……” 莫瑞尔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大大的绿宝石一样的眼睛直视着彼勒。 彼勒微微地愣了一下,接着有些似笑非笑地说:“你不讨厌我?” 莫瑞尔呆了一下,才问:“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干嘛要讨厌你?” 他顿了顿,又说:“可是,我之前一直觉得彼勒哥哥你讨厌我。因为彼勒哥哥都不跟我说话……” 说到这个的时候,莫瑞尔明显地瘪了一下嘴。但是马上,他就笑了。 他的声音柔柔的,就像刚采的棉花球:“不过现在我知道你不讨厌我……真是太好了!” 阳光从帘子的缝隙钻进来,洒在他的脸上。 他的瞳孔近乎透明,对于彼勒来说,整个他都在发光。 有种声音在彼勒的心中呐喊着。 不对! 这种发展是错误的…… 必须说些什么…… 快说你讨厌他…… 但是在看到那个笑容的时候,那些理智通通化成了碎片。 就让这个孩子呆在你身边吧。 也许他就是那个愿意给魔鬼救赎的天使,也说不定呢? 当这个声音响彻彼勒心底的时候,他也笑了。 “嗯……我不讨厌你。” 从此以后,彼勒对莫瑞尔的态度要好得多了。 他偶尔会给莫瑞尔带礼物,比如新衣服,新书,新的画刷颜料画板等等;他又多请了几个女仆照顾莫瑞尔,虽然莫瑞尔本人是强烈反对的;他要是太忙,回家晚的话他会给莫瑞尔电报,让他不要在家里等。 他允许莫瑞尔在他的身边看他画画。 有时候,他会亲自给莫瑞尔讲讲画画的常识,比如如何调色,如何对待画盘,如何保存画笔,如何使一幅油画永久地保存下来,如何造成渲染的效果。现在,莫瑞尔爱上了打雷的夜晚,因为在那种时候,他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抱着大枕头出现在彼勒哥哥的房间门口,在得到对方的许可的时候,就可以一下子窜进对方的大床上了! 甚至有时候,彼勒还会带着莫瑞尔到郊外写生。 淡蓝的天空下,深蓝色的远山连绵起伏,棉花糖一样一片片葱葱郁郁的树林中,矗立着教堂小小的,灰色的尖塔。 他们就坐在山坡上的一大片树荫下,周围一望无际的绿草上生长着随风如波浪般荡漾的波斯菊。有的如雪花般是纯白的,有的是粉红的,有的浅紫,还有的深红。 云雀在优雅地歌唱,阳光的光点在他们身上跳舞。 彼勒可以一个小时都不说一句话,安安静静地画他的风景。 莫瑞尔也拿着在一旁拿着碳素笔学着彼勒哥哥的样子勾勒着……虽然真的太抽象了,比彼勒画的还要抽象100倍。 彼勒虽然很忙,但是他偶尔也会带莫瑞尔一起享受这样安静的午后。 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而已,对于莫瑞尔却是再幸福不过的。 他可以观察各种各样的花,各种各样的昆虫,他可以学画画,可以在饿了以后啃面包和奶酪,有时候还会得到彼勒哥哥给的巧克力,他可以在画累了以后在草丛中睡上一觉…… 最重要的是,他是呆在彼勒哥哥身边的。 单是这一个原因,就可以让他开心很久很久。 莫瑞尔珍惜这样的时光。 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虽然他一直不愿意承认。 那就是,他知道这样的幸福是短暂的。 虽然彼勒对莫瑞尔的态度真的好了太多,甚至很多时候让莫瑞尔有种在做梦的感觉,但是无论怎么样,莫瑞尔依然会觉得自己老是住在人家家里,真的很不好意思……彼勒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他可以在这里呆多久,从来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他要帮助自己…… 所以莫瑞尔真的有些忐忑不安。 他非常听话,相当懂事,经常帮卡琳打扫房间的卫生,在彼勒非常认真的时候绝对不敢去打搅他,遇到什么小委屈,也都自己吞着掖着,从不会表现出来。 比如被外面的人说闲话,什么自己是伯爵捡回来的小乞丐,说不定哪天没兴趣了就会扔掉,又在别人那里听说伯爵的兴趣一般维持不了不就,说他曾经很爱一匹白马,对它好了一个月,后来看到更好看的一匹就忘记了它……或者哪天彼勒哥哥真的太累了,不太跟自己说话,也不太理自己的时候,甚至对自己声音冷淡的时候,莫瑞尔总是习惯性地把委屈往心里咽。 他真的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 比如卡琳的女儿,想要吃什么一定会说,大人要是不给她,她还会任性地哭。 但是莫瑞尔不一样,他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从来都不会告诉别人,包括彼勒。因为他觉得别人对这个不感兴趣,自己只要是能够活下来吃什么穿什么都不重要……所以即使是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别人给他的时候他也会开开心心地把它吃下去,他真正想要的东西,但是又知道自己不配得到的,他会极力抑制自己,然后摇头说不要。 因为他知道这个华丽的古堡不是他的家。 这里没有一样东西是属于他的。 他的确就像那些外人说的那样,只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是伯爵捡回来的小野猫…… 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后来他时不时还会做噩梦。 最开始,梦里是五彩缤纷的。 自己和彼勒哥哥走在美丽的草原中,鸟语花香。 然后,黑色的墨水从脚到头浸染了整个画面。 而自己就掉进了黑色的漩涡中,满脸恐惧。 不断往下陷,直到肮脏的黑色泥浆淹没了自己的脖颈,弄脏了自己的衣服和脸……自己挣扎着,难以呼吸。 自己疯狂地对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彼勒伸出手,不断地喊着“救我!救我彼勒哥哥!!” 而他,无动于衷。 那双眼,是冰冷的灰黑色。就像凝结了千年了冰霜。 泥浆一缕一缕地蔓延在自己的脸颊上…… 自己却停止了挣扎,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气,呆呆地看着彼勒…… 彼勒冰冷的脸却突然笑了,笑得极美。 他的声音却让莫瑞尔痛彻心扉。 他说:“我为什么要救你?” 莫瑞尔从梦中惊醒。 全身都是冷汗。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彼勒哥哥明明就对自己很好…… 可是…… “我为什么要救你。” 是啊!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好? 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不是应该直接问彼勒哥哥……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但是理智告诉莫瑞尔不可以这么做! 彼勒哥哥告诉自己他不讨厌自己了……他现在已经对自己够好了……自己还在想要什么,是想要一句话让自己安下心来吗?莫瑞尔简直为自己的贪婪感到惊愕! 他现在该做的,就是当一只乖乖的小猫咪。 在彼勒哥哥对自己还好的时候,就乖乖地享受幸福。 在彼勒哥哥不喜欢自己了,厌倦自己的时候……就乖乖地离开他……反正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存啊!自己都快满13岁了,现在多吃点……快快长高长大,就可以去工地干活,挣更多的铜币,不仅可以养活自己,还可以给弟弟存学费。 对啊……皇家美术学院。 莫瑞尔都忘记了那里的学费应该是天价吧? 他要怎么还给彼勒哥哥? 实际上彼勒也发现莫瑞尔这段时间有些不对劲。吃饭的时候,他并不像刚开始的时候,一直埋头吃东西,有时候会默默发呆;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眼下的黑眼圈有点浓;晚上他似乎睡不好,每次过去看他的时候,他总是眉头紧皱的,额头上有些汗水,将金色的发丝都黏上了。 是夏天太热所以心不在焉? 或者是他身体不舒服? 白天的时候他问过莫瑞尔,甚至还请他的私人医生帮莫瑞尔看过,但是莫瑞尔的健康明显没有问题,而且他这段时间还长高了2厘米呢。 他想起了莫瑞尔记日记的习惯。 实际上彼勒很讨厌做这种看别人私人东西的事,但是对象是莫瑞尔……于是他还是在在莫瑞尔睡着以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从他的枕头下面将日记本拿出来。之前的碎片都被莫瑞尔好好地黏在了上面,彼勒直接翻到了最后。 虽然写得不多,但是莫瑞尔小小的心思完全呈现在上面。 彼勒简直没有想到莫瑞尔竟然会这么想!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的确自己的态度很有问题吧…… 之前故意装得那么冷淡,后来一下子被感动了就对他的态度转变那么大。这个孩子从小就受过很多苦,他会觉得幸福都是有代价的,都是有期限的,这也是很正常的啊! 彼勒轻轻地把日记本阖上,悄悄地再次放入他的枕头下面。 他想起了莫瑞尔小时候也是,明明他根本就不希望妈妈爸爸离开,最讨厌的就是他们老是不回家,但是每次他们对他说“你要自己在家里面乖乖的哦”的时候,他总是会笑着点头。实际上他根本就想拖着父母让他们留下来吧! 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莫瑞尔的脸颊,抚平他微微皱起的眉头。 莫瑞尔的睡眠很浅,彼勒的触碰让他醒了过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身边的人。 彼勒哥哥的眼里,那动人的紫在黑暗里光影变幻着,极其温柔。 接着,他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叹息,还有一句他永远都铭记的话。 那个人轻叹道:“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知道的啊。莫瑞尔,你可以再任性一点的。” 彼勒走后,莫瑞尔的心脏依旧怦怦跳个不停。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说过。 即使是奶奶,也只是告诉自己一定要懂事听话,在外面要顺着别人,不要闹别扭不要任性。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你可以再任性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莫瑞尔竟然一下子就哭了。 暖暖的眼泪流进了软软的枕头中。 那个夜晚,他一个噩梦也没有做。一觉睡到天明。 ——第一卷·1864-1865流亡与救赎·完—— 第二卷:1865-1869契约与情动 chapter 13. 就在第二天晚上时候,彼勒递给莫瑞尔一张写满法文的纸张。莫瑞尔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个名堂来,只明白个别词“契约”“年限”以及梅菲斯特伯爵等等。 “这是什么?”莫瑞尔疑惑地问。 “这是契约。莫瑞尔,你愿意让我当你的养父吗?” 彼勒用手指相交的双手撑着下巴,在桌子的对面用严肃的眼神看着莫瑞尔。 “养父……”他似乎还没有消化这个名词。 “就是我成为你的法定父亲。这样你就是我的儿子了,我会尽我的全力照故你,教育你,抚养你长大。” 莫瑞尔的眼慢慢明亮起来,他激动得连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那……那莫瑞尔就可以和彼勒哥哥在一起了……一直一直?” “对。” “彼勒哥哥……永远……永远都不会嫌弃我?” “父亲怎么会嫌弃儿子?” “我愿意!” 莫瑞尔大声说。 他的声音之大,竟然把在椅子上沉睡的小黑猫吓得直接滚在了地上,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好。”彼勒站起来,递给莫瑞尔一支笔,指了指最下面的那根黑线,“写上你的名字。就算契约成立了。” 莫瑞尔不假思索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绝对是这段时间以来莫瑞尔最快乐的一天。 彼勒哥哥成为自己的爸爸了! 那张薄薄的羊皮纸,就成为了他幸福最大的保证。 既然是爸爸了,他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彼勒哥哥会给他早安吻和晚安吻,会给他讲故事,会像一般父亲一样对自己更加温柔,甚至吃饭的时候还会给自己夹菜…… 对了,不能叫他彼勒哥哥了。 要叫他“爸爸”。 好奇怪! 莫瑞尔真的这么觉得…… 因为彼勒的样貌太过美丽,简直就只有二十多岁嘛……二十多岁?不对吧……自己才4岁多的时候,他就似乎只比现在青涩一些而已…… 有一天莫瑞尔趴在草丛中看了彼勒半天,才问:“爸爸……(真的好奇怪!)你多大了啊?” 彼勒斜眼瞅了瞅他,轻轻将手指放在嘴唇中央,微微笑道:“秘密。” “……” 话说关于这个称呼问题。莫瑞尔最开始简直改不过来。 还是天天彼勒哥哥彼勒哥哥地叫。 于是,每天在晚安吻的时候,彼勒倚在一边问:“你该对我说什么?” 莫瑞尔又不好意思了。 实际上彼勒教过他的。 他低着头,声音就像是蚊子嗡嗡叫:“爸爸,我要一个晚安吻……” “少了三个字。” 莫瑞尔的脸红了。 他觉得怎么彼勒就像一个比他还小的小朋友一样呢…… 为了那个福利,他只好重新说:“亲爱的爸爸,我要一个晚安吻……” “我听不到哦。” “亲爱的爸爸,我要一个晚安吻!” 彼勒玩开心了…… “我还是听不到。” 莫瑞尔脸都黑了,翡翠一样的眼在黑暗里像小狼一样闪烁着威胁的光:“爸爸,你到底亲不亲啊?!” 彼勒扬起一边漂亮的眉毛,轻叹道:“对,想要就要清楚地告诉我。” 话音刚落,他就朝莫瑞尔俯下身去。 他的右手撑在床边,黑色的发丝如瀑布般泻下,痒痒地滑落在莫瑞尔的身上。 莫瑞尔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彼勒轻轻拂开他的额发,柔软如花瓣的唇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只是如蝴蝶般的轻碰,却只是这一个吻,却似乎充满了魔法,可以让莫瑞尔一个晚上都徜徉在美丽的梦幻世界里,让他一夜好梦。 于是,在彼勒的频繁的教导下,莫瑞尔终于习惯叫他爸爸了。 而这个称职的爸爸,当然要教育他的礼仪。除了站姿坐姿吃饭礼仪外,当然有一个最为基础的,就是个人卫生问题。 但是话说其间有一家事情,莫瑞尔真的相当相当难为情! 关于洗澡。 莫瑞尔讨厌洗澡,他简直就像一只小猫一样,一听到洗澡就会炸毛。他从小周围的人都告诉他,洗澡会传播瘟疫,一般人一年才洗一次澡,即使是那里的有钱人家也只是在生病和结婚的时候才会洗……澡盆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没有用,都会用来盛放杂物。实际上这种理论实际上在法国也是非常流行的,因为大家都不太洗澡身上的异味又重,于是法国的香水就发展的相当好啦。但是彼勒身为一个法国伯爵观念却完全不同,他耻笑那些认为黑死病就是洗澡传染的说法,他告诉莫瑞尔,公共浴室才可能传播,私人浴室是相当干净的,不会有问题。但是莫瑞尔哪能接受啊!他从小到大只会用毛巾擦身体,让他这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洗澡?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之前卡琳阿姨就是根本拿他没办法呀。每次一说到洗澡,莫瑞尔懂事又温和的性格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就像变成了一只小跳蚤,卡琳拿着毛巾追着他到处跑!后来卡琳只好妥协了,让他自己好好的擦身子就好。 可是当这个消息被彼勒知道了以后,他美丽的眉毛皱了起来。 他只需要在某个夜晚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有洗澡的孩子才可以睡我的床。” 可怜的莫瑞尔就只好妥协了。 当时已经很晚了,彼勒就让莫瑞尔在他的浴室洗。 莫瑞尔还是第一次进他的浴室,不同于一般洗澡用的黄铜浴盆,他的浴室分外华丽。推开毛玻璃,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里面白雾滚滚。精美的丝绒帷帐里面,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木质浴缸,活水源源不断,女仆早已在里面洒满了芬芳的玫瑰花瓣。 女仆拿着浴巾站在那里对莫瑞尔小朋友微笑。 莫瑞尔低着头,绕着女仆走到浴室的角落……女仆走过来,拉上了毛玻璃门。 本来还安静了好一会儿,但是果然……不到一分钟,浴室里就变得鸡飞狗跳!莫瑞尔哇哇挣扎的声音让外面看书的彼勒都受不了了,他直接站起来,推开毛玻璃。 在听到玻璃门打开的动静的时候,莫瑞尔本来紧紧抓住裤裤的手一不小心就松了……画面定格在那一瞬间。 那时候,可怜的莫瑞尔正趴在柔软的毛毯上,而女仆则刚成功地将他的裤裤扒了下来,他白嫩嫩的小屁屁和腿瞬间露了出来了…… 莫瑞尔颤巍巍地转过头,就看到倚在门前,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彼勒。 那张小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他本能地伸出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小屁屁…… 本来还只是翘起嘴角的彼勒竟然一下子“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女仆也转过头困惑地问:“殿下……是要停下来吗?” 彼勒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伸手示意道:“你继续。” 得到肯定的女仆继续扒莫瑞尔的衣服…… 天啊……莫瑞尔这是小虾米全身都红了…… 因为他还没有被别人扒光过呢! 恼羞成怒的他干脆啥都不管,直接蹦进了水池子里……水花四溅!他就像一只小乌龟一样,靠着池壁躲着,手指捂住自己的关键部位,嘴里还不断嚷:“不要看我不要看我……呜呜……不要看我嘛!你笑什么可恶!!” 彼勒知道莫瑞尔是不好意思,他微微朝门偏头,示意女仆离开。 接着他蹲在水池边上,挠有兴致地看着一下子又躲开一英尺的莫瑞尔,笑道:“你生病的时候我每隔两天就会给你洗澡。早看光了,你害羞什么?” 莫瑞尔:“你……” 彼勒一副耐心的样子:“我怎么了?我现在可是你爸爸,爸爸不能看儿子的裸~体吗?” “爸爸你真的……看光啦?” “嗯。”彼勒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莫瑞尔的眼睛转啊转,转啊转。 憋了半天没憋出句话,然后……一下子就躲进了水里……冒出几个小泡泡。 他记得以前奶奶说,男生不能看女生的裸体。 咦?那男生可以看男生的裸体哦…… 他自己就经常把哈尼雅全身都擦个遍啊……这简直相当正常嘛! 因为哈尼雅是自己的弟弟嘛! 那彼勒现在都是自己的爸爸了……而且同是男的……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害羞呢? 就是嘛,自己真是疯了…… 明明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莫瑞尔,在脑海里闪现彼勒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后……成功地把自己的金发抓得一团糟。 哎呀他就是不想让爸爸看嘛!! 因为就是不好意思呀…… 你问他为什么,他当然也不知道咯! ****** 8月的早餐桌上,彼勒边喝着牛奶边问莫瑞尔:“你想专门学绘画吗?” 莫瑞尔连忙点点头。 他喜欢绘画。他喜欢用香花制作而成的色彩,喜欢大自然绚烂的颜色,喜欢用那些颜料混合在一起创造的新的奇迹……不,他喜欢绘画更重要的原因是,爸爸喜欢绘画,他喜欢爸爸专注的表情。 每一次,他都是那么渴望自己有一双手,可以将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永久地保存下来……比如,爸爸的美。 “那么,就去米洛皇家艺术学院,如何?”彼勒淡淡地问。 “那我可以与哈尼雅一起上课咯?”莫瑞尔一下子高兴地站了起来! “不能。” “为什么??”莫瑞尔睁大了碧绿的眼。 “他才7岁,上的是初级美术班。你都快满13岁了吧,应该上中级美术班了。”彼勒抬眼,看到可怜兮兮的莫瑞尔,继续说,“不过,你们同在一个学校,虽然距离会比较远,但你还是可以常常找他。” “真的?!” “嗯。” 莫瑞尔开心得狂啃了几下面包。 但是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但是我一点美术基础都没有……我能跟上吗?” “放心,你能行的。”彼勒的声音是含笑的,轻柔的。 莫瑞尔竟一下子觉得自己一定行! “那,学校离家挺远的……” 莫瑞尔还没有说完,彼勒就说:“我可以安排你住校,每周回来一次,如何?” “每周——”莫瑞尔的声音拖得很长,明显的不情愿。 彼勒边嚼着面包,边含糊地问:“要不,一个月回来一次?或者一年?” 莫瑞尔哭丧着脸,郁闷道:“还是一周吧……可是爸爸,你不是说要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彼勒笑道:“吓唬你的。平时要是你想回来给我一个电报就好了,我会派人来接你的。而且那所学校毕竟我也在管理,平时我也会常去。” 莫瑞尔一下子就安心地笑了。 chapter 14. 入学早晨,莫瑞尔与彼勒坐在马车上。 莫瑞尔心中有些激动,正不停研究着学校的地图。 米洛皇家艺术学院,位于离家20公里的特里雷斯郡郊外。 西南部是毗邻海湾的城镇,北部是种着大片大片花卉的雅尔兰草原,东北部耸立着高高,连绵起伏的山峰,茂密的黑森林在其上蔓延到很遥远的地方。 “里面除了学习绘画,还要学习什么呢?” “要是你喜欢,也可以学习雕塑和建筑,另外还有剑术、骑马、礼仪等等。” 莫瑞尔的眼睛亮亮的,继续问:“那有什么专业课程呢?” “除了基本的理论课、素描、静物写生、油画、水彩等等以外,当然还有透视学、比例与解剖……” 彼勒还没有说完,莫瑞尔就不解地问:“解剖?” “对,就是把尸体剖开,看人体结构啊。” “可是……我又不是学医的,为什么要……”莫瑞尔明显已经汗毛直树了! 彼勒耐心地解释:“画家一般都要从画裸像起步,但是有的人画的人体浑身平板无力,有的肌肉过于结实,倒不如说是像一捆萝卜。人体的每一个微妙的动作,都牵动着许多筋、骨、肌肉和腱,只有了解它们,通晓它们的作用,在人体做一个动作的时候,只需要把关键的部分画得粗壮些,至于其余的肌肉就不必画得条条毕现了。这样,你就能画出活灵活现的裸像。” 莫瑞尔吞了一口口水,问道:“爸爸,那就是说我要画谁,我就要先把他解剖了?” 彼勒笑道:“像你这么说,谁还敢当模特?” 原来不用啊,太好了。 莫瑞尔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是当然,他刚刚吓了一跳的原因是,他就是想画爸爸嘛……难道要他解剖……哇,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做这种恐怖的事!! 莫瑞尔妄想着恐怖的尸体,在颠颠簸簸的马车中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莫瑞尔是被爸爸叫醒的。他们的马车停在碧蓝湖泊的边上。 那天来艺术学院是半夜本来就看不清,加上弟弟的事非常焦急,莫瑞尔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这所学院。现在才发现这所学院简直大得惊人。与其说是一个学院,还不如说是三分之一个小镇。 背靠着大片远山森林的建筑群是典型15世纪哥特式风格。蓝顶白墙的建筑采用尖券、尖拱和飞扶壁,整体笔直向上,塔尖直指苍穹。整体就给人一种升华的感觉,似乎让人通向天国。 莫瑞尔站在人群中,眯眼抬头,用手指挡住阳光,一脸惊叹:“这哪里是学校,根本就是皇家城堡嘛……” “这所学院可远比你现在看到的美。” 彼勒淡淡地说,然后走在莫瑞尔前面,两个人经过以维纳斯为中心的喷泉,走进校园。莫瑞尔简直眼花缭乱了,他看见常春藤攀爬在一棵棵大树上,鸟儿欢快地鸣叫着,大片大片的白色和红色的茶花层层叠叠,高高的钟塔…… 当然,很多人都注意到刚进校园的那个高挑的身影。 “啊……那不是梅菲斯特伯爵吗?” “我听说他要来所以才参加了迎新……没有想到是真的!太幸运了!” “他要来演讲吗?” 一群人明显兴奋了起来。 伯爵依旧低调,他头戴黑色礼帽,长发及背,身穿偏军装风格的藏青色双排扣长风衣,一掌宽的皮带束缚其上,收腰的效果将他身体的线条显得更加完美。 但他吸引人的并不是他的穿着,而是他优雅的气质。他背挺得笔直,步伐优雅,苍白的脸依旧冷峻美丽,整个他简直就是一个黑色旋涡,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他人的视线聚集在他的身上,即使他已经够低调了。 然而,他却停止了步伐。 转过身来,才看到莫瑞尔果然没有跟过来。他正将自己的脑袋埋在一朵雪白色的茶花中,喜滋滋地嗅着花的芬芳,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金色的头发似乎毛茸茸的。彼勒本来还想责备他,却看到他这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微笑着走了过去。 “这么喜欢茶花?” “嗯!”莫瑞尔点点头。 “那好,回去我在院子里种一些,这样你每次回家都可以看到。” “爸爸你真好!”莫瑞尔笑得非常甜蜜。 彼勒真是拿他没办法,牵起他的手继续往报告厅走。 周围的人傻眼了。 “这是那个从来都不会笑的冰山伯爵吗?” “那是他的孩子吗?不会吧,都那么大了?!我绝望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么都只有二十多岁吧,应该是他弟弟才对……” “他刚刚的笑好温柔……是幻觉吗?好羡慕啊!” 彼勒刚给莫瑞尔报完名就被告知有急事,不得已要马上赶到府邸中去。本来彼勒怎么也要留下来,因为他知道这所学院太大,很容易迷路。但是莫瑞尔坚持自己已经够大了绝对没问题,并且那些热情的不断举着各色旗帜的迎新队伍已经围绕在他们周围了。 为首的那个男生高莫瑞尔一个脑袋,却长了一张娃娃脸,一头中分的深金色及肩长发,湖蓝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左边有个小酒窝,长相特别阳光可爱。 彼勒把莫瑞尔交给他的时候,他连忙拍胸脯说没问题。 他很热情走到莫瑞尔面前,俯下身来用两颊轻轻地贴了贴莫瑞尔的脸,自我介绍道:“我是红蔷薇学院三年级学生,目前担任宿舍舍长,戴纳。请多指教。” 莫瑞尔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着说:“我叫莫瑞尔……请多指教。” “现在你要去宿舍是吧?今天就由我带你去,顺便给你介绍我们的学院。” 莫瑞尔连忙点头:“谢谢你,学长!” 周围的人一听,全都满意地点头。 尤其是后面的好几个女生开始窃窃私语。 “哎呀这个小弟弟好可爱啊!不仅长得这个漂亮,还这么懂礼貌……” “就是啊,我要带他去宿舍!” 戴纳“嘿嘿”一声背对着莫瑞尔站在他面前,笑道:“别跟我争哦~不然……” 一群人黑线了。因为他们深知,他们的宿舍长就是一个典型的天使面孔,恶魔心的人…… 戴纳很热情地帮莫瑞尔拿行李,带着他坐上了校园里专用的长形敞篷马车。一排坐两个人,一共能坐八个人。 接着在路途中,他当起了称职的导游。 他不断给莫瑞尔介绍着教学楼、食堂、操场等等,在过了桥校园变得更加静谧,又经过了10分钟的样子,莫瑞尔向外看去,简直惊呆了。因为他看见了生长在水中的繁华建筑,阳光将建筑的颜色投影在天蓝的湖水中,波光粼粼犹如梦境,戴纳说那只是一个普通的教学楼;他看见埋藏在紫色花海里的小木屋,只留下一扇橘色的小木门,戴纳说那是室内花园,里面种着异国植物,供学生们写生用;他看见古老的小教堂,五彩窗户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戴纳看着莫瑞尔这么惊讶的样子,笑道:“这所学校在很多年前是皇室哦,但是后来因为战乱损害严重,直到这个世纪凡·华洛斯伯爵带领大家对其进行完整的修复和重建,才成为这个样子。之后,又得到了梅菲斯特伯爵的资助,学校将很多陈旧的东西翻新,加大了绿化面积,换了很多老师,接着我们学院就焕然一新了,就在短短的10年里,我们的声望已经远远超过了巴黎皇家美术学院哦。” 爸爸? 莫瑞尔简直不敢相信。 这么庞大的修复工程,得需要多少钱啊? 莫瑞尔又想起了曾经在商船上爸爸轻轻松松就甩出3000皮斯托尔的天价,那态度就像在用几个铜币买面包的样子……爸爸他到底多有钱? “伯爵是你爸爸还是哥哥啊?”戴纳好奇地问。 “爸爸哦。”莫瑞尔想都没有想就回答了。 戴纳喃喃道“要是我回去告诉那群女生,她们肯定要哭死了。” “为什么?”莫瑞尔天真地问。 “你爸爸的魅力真的是无穷的……他偶尔会来学校,只要大家知道他要来,就会把大门都围堵了,他演讲,下面竟然会有人尖叫,最可怕的是去年有个女生在摔倒的时候被他扶起来,结果当场晕厥了……多少女生相当他的新娘呀,可惜他连儿子都有了,她们当然就要哭咯。” “……”莫瑞尔呆了…… “不过说真的,伯爵大人他竟然都没有带你来过吗?” “来过,上回来看弟弟呢。” “弟弟,初级学院的吧?” “嗯,他才7岁呢。” “呵呵,现在你们在同一个学校了,平时都可以去找他。要记得坐背后是白蔷薇图案的马车去就是了,不过有些远哦。” 莫瑞尔一想到哈尼雅,笑得格外开心。 “我就是打算这边一弄好,就去找他呢……” 莫瑞尔的皮肤相当细腻白皙,小小的脸拥有漂亮的脸形,稍长的柔软头发和睫毛都是金色的,眉毛的颜色也是浅咖啡色的,那平时像绿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此刻笑得弯弯的,整个人看上去简直像个小天使。 戴纳默默感叹,唉,这个学校又多了个小妖孽啊。 再等几年,将会骗走多少少女少男的心哪。 ****** 终于到达宿舍楼了。 很多新生已经在这里搬行李了,人特别多。 戴纳人气似乎不错,好些人看到他都要对他微微点头致敬,说声:“宿舍长好”“学长好”等等。 打开4楼07号房门,他边给莫瑞尔交代宿舍的注意事项,比如什么时候必须睡觉什么时候起床,在哪里洗澡等等,边帮莫瑞尔把行李拿出来,帮他铺床弄枕套等等。旁边的室友很明显已经来了,因为床上都堆满了,地上到处都是画架、颜料等等,东西非常凌乱……就连戴纳都皱眉,道:谁这么没收拾,可怜的小莫瑞尔,以后可有的你受的。 弄完以后到中午了,戴纳又带莫瑞尔从楼下将校服领了上来。 莫瑞尔简直激动死了。 莫瑞尔好奇地东瞅瞅,西瞅瞅:“学长,红蔷薇代表中级学院,白蔷薇的话是初级学院,高级的话……是黑色蔷薇吧?” 戴纳惊奇地张大了嘴:“伯爵或者其他人先告诉过你吗?” 莫瑞尔摸摸头:“没有啦,学长你不就是红蔷薇学院的吗,你还告诉我去找弟弟的话要去马车背后是白蔷薇的,那初级学院当然就是白蔷薇啦……另外我看到一个大哥哥肩章上是黑蔷薇,所以猜想应该是高级学院的学生……” “……你观察得真仔细,完全正确呢!我当初就算知道有几种蔷薇之分,但是学了半年才发现原来大家肩章上的图案不同呢……” 莫瑞尔笑了笑,但是他觉得,这不是很明显吗…… 戴纳继续道:“可以区分等级的不只是蔷薇哦,还有衬衫,这里面就有你的衬衫,蓝色花纹的是初级分院的,暗金色的是我们,纯白的带有人鱼徽章的是高级学院,当然还有最高级别的,就是紫色花纹,以及皇冠与剑的徽章。当然,那个在整个学院几乎就没有人能够得到,因为要是你得到了,你差不多就拥有与宫廷首席画师一样的能力和声望了。” 莫瑞尔点点头,和戴纳一起往楼上走去,无比期待穿上那些拉风的制服。 打开包装,莫瑞尔仔细地观察着制服。 一件白色高领长外套,前襟为双翻领单排扣设计,无论是领口,向上翻折的袖口都被金属双绞线滚边,造就出暗金色的古典花纹。外套后摆斜斜开缝,黑色的肩章明显绣着鲜红色的蔷薇图案。衣服做工非常精美。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几乎一模一样的短外套,两条黑色长裤,一件宽袖百褶领口白衬衫,一件深蓝色背心,一双咖啡色筒靴,一双黑色皮鞋。 简直太过华丽了…… 这、这是艺术学院的制服吗? 这根本就是上层社会的礼服吧? 这就是公立学校和私立学校的区别吧。 戴纳走以后,莫瑞尔对着镜子好好地试起了衣服。 先脱光,穿上衬衫,扣扣子,穿上背心,外套,裤子,系上皮带…… 但是,试完以后他丧气了。 为什么爸爸穿上这种正式的衣服就可以华丽到极限,而自己穿上这样的衣服有多怪就有多怪……果然是因为自己太矮太小没肌肉没身材的原因吧! 唉,要是自己再大点,再高点就好了! 他现在真的很郁闷为什么自己只有143厘米?所以即使穿上这样华丽的衣服,也是一个小不点,一点都不帅气啊! 就在他又一件一件脱下衣服的时候,门嘭地一声被踢开了! 莫瑞尔转过头,就看见走进门的,正在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高挑男生。 男生一身简单的蓝色衬衫白长裤,一头黑色碎发微微挡住了男生细长的黑色眸子,但在他看到莫瑞尔的一刹那,狂妄不羁的脸上闪现了一丝笑意。 “哟,小弟弟长得好白嫩,就像……小馒头耶——” 尾音还明显地拖长了。 这、这是调戏的语气吧? 莫瑞尔内心燃烧了起来。他本来刚刚才因为自己太小而自卑,现在别人就点起了他的怒火。 但教养良好的他微微地笑着,以非常纯洁的眼神看着对方,道:“大哥哥你长得好漆黑,就像老煤炭耶——另外,请不要随便踢别人的宿舍门,更不要乱闯宿舍。请回去吧。” 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滚蛋了。 男生却走进来,轻轻阖上门,笑道:“小弟弟,你怎么可以对自己的新舍友如此不友好呢?” 说完,走向已经换好衣服的莫瑞尔面前,俯下身来用两颊贴了贴莫瑞尔的脸颊,道:“布兰特,请多指教。” 莫瑞尔脸部都僵硬了,但还是点点头:“莫瑞尔。” 布兰特的脸却根本没有离开,竟然还随意地抬起莫瑞尔的下巴。 莫瑞尔下意识地向挣脱后退!只可惜布兰特力气大,莫瑞尔根本就逃不开。 布兰特观察了半天,才说:“小弟弟,你有10岁吗?” chapter 15. 都中午1点了,莫瑞尔所有的东西才收好。 多余的行李早已放进了床下面的箱子里,所有的衣服都被他折得整整齐齐地放进衣柜里,刚刚领的新书也被他一本一本地写上了名字,放在书柜上,画具什么的,都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非常有条理。他去洗手间洗了一个手,乐滋滋地坐在深蓝色格子棉被上,非常快乐地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他的室友,布兰特。 此人现在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而他的东西依旧凌乱地散了一地。 你说刚刚他不是在收拾吗? 是的,他就把床铺好,枕套换好,把自己行李箱里面的东西都翻了出来……然后就不管了…… 而且他的睡姿……真的相当不雅。 因为毕竟才入秋,睡这么厚的被子还是有些热的。刚刚他就是觉得热一翻身,被子就滑下床了一半。而且……他还要打呼噜,虽然不大,但是那闷闷的哼声真的让莫瑞尔笑得全身打颤。 这个布兰特还真有趣。 首先他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不羁冷漠的,而且因为他长得高,所以莫瑞尔会觉得他应该比较成熟。按照莫瑞尔近13年的经验,这种男生一般都是比较严谨内向的。但是布兰特开口就调戏人,东西也极其凌乱不堪。而且才见陌生人第一面,就可以在半个小时都不到就在人家面前呼呼大睡!他也太没有警戒心了吧? 正在莫瑞尔托着下巴看着布兰特的背部思考的时候,布兰特突然翻过身,撑起身子,呆呆地看着莫瑞尔,那嘴角……还有一滴憨口水。 “小弟弟,收拾完了?” 莫瑞尔的嘴角挑了挑,道:“我不是小弟弟,我叫莫瑞尔。” “嗯,小馒头……哦不小莫瑞尔,收拾完了?” 莫瑞尔不打算继续跟他咬文嚼字,点点头。 布兰特一下子就撑起了身子:“那我们去吃饭吧!” 布兰特说完,就揉揉脸,跳下床,穿上外套:“你要是再不收完,我都要饿死了!” 莫瑞尔心想,我收完和你饿死有什么关系吗? 但是还没等他想玩,布兰特就打开了门,从门外露出个脑袋,浓浓的黑眉翘了起来:“小莫瑞尔,你还等什么等啊?难道不敢跟大爷我一起去吃饭,怕本大爷把你吃了不成?” 当然,他这一说,莫瑞尔马上就窜了出去。 实际上莫瑞尔跟布兰特去食堂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 首先,布兰特知道食堂在哪里,再来,今天新生来了,食堂的人特别多,莫瑞尔在这里真的显得太娇小了,让他一个人在黑压压的人群中打饭真的是一件困难的事…… 于是,莫瑞尔跟着布兰特享福了,几下子就将弄到了食物。两个人在圆桌旁坐了下来,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个茶色短发,戴金丝眼镜长相清秀的男生。 “嗨!”男生直接就坐在了布兰特的身边,“还记得我吗?” 布兰特看了看他,思考了半天,然后嘿嘿地笑了,接着猛地拍了对方几下,道:“不记得。” 就连对面的莫瑞尔都抑郁了。 “我就是今天早晨帮你搬行李了那个啊……”男生不放弃地说道。 “啊……原来是你啊,你看我这脑袋,最近睡多了忘性大……今早谢谢你啦……” “没事,应该的,这是你室友吗?” “嗯。” “你好,我叫艾维斯。”艾维斯站起来,欲过去对莫瑞尔行使贴面礼。莫瑞尔赶紧摇头,并说:“我叫莫瑞尔。不用行礼了……” 是的,莫瑞尔来这个学校前就跟两个人贴脸颊了。以前他只跟奶奶、哈尼雅还有爸爸贴过脸颊呢……小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教过他礼仪,大家似乎也都不注意,对于他们来说,礼仪都是贵族们才会使用的东西,跟他们无关。所以现在他觉得超别扭的!干嘛一定要与陌生人的脸贴得那么近啊! 他突然想起了卡琳阿姨曾经说过的话,他说爸爸超级洁癖,连跟陌生人握手都要戴手套……但是基本见面礼仪应该是贴面才对吧,那么爸爸跟人家打招呼的时候,难道要在脸上贴一层膜? 莫瑞尔想到这里就笑了起来。 而对面的两个家伙还以为他在为见到新朋友而开心。 “唉?这么可爱!” “是啊,你觉得像不像小馒头啊?” “啊哈……你这样说人家不太好吧,但是真还挺像的……” 两个自来熟的家伙开始热火朝天地说起来了,莫瑞尔完全将他们无视了。 现在对他来说,食物就是一切。 他的面前有一盘沙拉,一盘海鱼,还有浓汤和甜点。 要是在一年前,有人告诉莫瑞尔,将来有一天你可以吃到这样的食物,莫瑞尔绝对不会相信,因为那个时候,他连水果沙拉都没有听说过,在他的字典里贵族们吃的是蔬菜沙拉,他甚至都不知道海鱼还可以吃……就拿小蛋糕来说吧,在爸爸那里才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吃到蛋糕!(小时候的不算,这孩子忘掉啦) 莫瑞尔拿着勺子,极其认真地吃着沙拉。 切成花状的西柚上面,盛放着鲜拌的虾仁沙拉,四周拜访着墨绿的芦荟、鲜红的小番茄、金黄的柠檬与淡绿生菜。不愧是艺术学院,连一道菜的颜色都搭配得这么好看。 接着,他又开始用刀叉解决海鱼。 现在他真的应该感谢爸爸每天都在教他的餐桌礼仪,他深知吃饭的顺序,拿杯子的手势,餐巾的正确使用方法,他绝对不会用刀切生菜,他会用餐叉把它切成小块。在吃水果的时候,他会用刀把水果皮去掉,然后用餐叉吃……他用刀和叉的姿势非常流畅,背部总是挺得笔直,明明看起来慢条斯理的,但是吃饭的动作绝对够快。 他不知道,自己显露出的优雅已经吸引了周围某些人的目光…… 当他把一切都解决得干干净净的时候,而对面的布兰特和艾维斯还在吃海鱼……布兰特看他吃得这么快,扔给他一个长面包:“吃得这么少?怪不得长不高呢,再多吃点!”说完继续跟艾维斯两人神吹。 天知道这顿饭莫瑞尔就是个隐藏的大胃,这顿饭他比那两个比他高大的男生吃的都多吧?! 实际上布兰特这个人虽然喜欢调戏人,话多,不爱收拾,但是他人还是挺好的,他这个人也充满了神秘感。 就像他五官透露出来的一样,他不是纯种的法国人,他的母亲是法国人,父亲来自东方。所以虽然他的轮廓比法国人平和,发色和眸色都是黑色的。而且据说他还会说几句中文,竟然还用莫瑞尔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说了几首诗……他说,那是他小时候在中国的时候,母亲教他的。 总之,布兰特比莫瑞尔想的要好处很多。 下午,莫瑞尔睡完午觉,就穿着宽袖百褶领口白衬衫,天蓝色背心,黑色长裤和皮鞋坐上了背后有白蔷薇的马车,去找哈尼雅了。 毕竟来过,他找得很顺利。 哈尼雅见到穿着学校制服的哥哥,一脸难以置信:“哥哥……你也来这个学校上学啦?” “嗯!” 哈尼雅开心到不行,胡乱地拉着哥哥转了好几圈,白金色的卷发就像花儿一样绽放了:“那以后哈尼雅就可以一直和哥哥在一起了?” “哥哥在红蔷薇分校,哈尼雅在白蔷薇分校,平时不可以一起上课哦……但是也没关系,哥哥可以常来找你。” 哈尼雅瘪嘴:“不干!哈尼雅也要去红蔷薇分校!” “咦?” “哈尼雅画画很出色的哦!先生说我要是可以达到要求,就可以跳级呢!” “真的吗?” 实际上莫瑞尔不太相信。 因为他还是在爸爸那里问了一些初级班级要学习些什么的。爸爸告诉他,初级班级的小孩年龄都太小了,所以以培养兴趣为主。明明是艺术学校,但是语言却成为了初级班级的主课,他们会学习法语和拉丁语,接下来就是艺术鉴赏,他们会接触各种各样的绘画作品,久而久之,选择适合自己的风格;他们会学习简单的配色训练,以及简单的素描等等,知晓简单的绘画理论。但是总的来说,教师对这些小朋友的绘画能力并不太要求。 哈尼雅当然知道莫瑞尔在想啥了,他嘟起嘴:“哈尼雅会画画哦!哈尼雅会画小羊羔、小木屋、云朵、太阳公公……还有蝴蝶蜻蜓,对了还有先生和同学,嘿嘿,还有哥哥哟!” 莫瑞尔笑了:“我可要看看。” 哈尼雅连忙蹬蹬地跑到书柜,蹲下去扯出来一个大箱子,将一大堆画抱出来放在小木桌上。莫瑞尔来起来看。 除了几张是黑白线稿,其他都是彩色的。虽然画得并不好,要不有的歪了有的斜了,有的非常奇怪,比如花为什么会长在云朵上,小羊羔怎么吐出来了一个太阳,先生的鼻子怎么有他的脸那么大,而自己的背后怎么长出来了一队小翅膀?不过莫瑞尔已经很吃惊了。因为虽然哈尼雅夸张了画法,并没有遵循自然的逻辑,但是莫瑞尔可以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他画的是什么。这对于一个刚学习画画的小朋友来说以及很不错了! 那天夜里,莫瑞尔没有回宿舍。他就呆在哈尼雅的寝室里。 首先当然因为哈尼雅不要他走咯。哈尼雅这小屁孩只要抱住莫瑞尔的腰,像小狗狗一样蹭蹭,一声“哥哥不要走嘛”的撒娇,莫瑞尔就心软了。接着呢,莫瑞尔得知哈尼雅同寝室的那孩子,被哈尼雅称为“火鸡”的同学今晚不会回寝室,想着哈尼雅这么小就要一个人睡觉,有些心疼。 于是,莫瑞尔完完全全把戴纳学长的劝告‘晚上第一次点到,一定要在哦’的忠告忘掉了……不过对于他来说是值得的,因为和弟弟一起的时光很快乐嘛。 就像小时候一样,莫瑞尔在睡觉之前把哈尼雅弄乱了的房间好好地收拾一下,接着把哈尼雅赶到洗手间去,接一盆热水,把活蹦乱跳如猴子一样的弟弟扒光,接着用毛巾一点一点地擦哈尼雅的身子。 房间里热气袅袅,莫瑞尔已经开始时不时打哈欠了,哈尼雅却一点都不困。银铃般的笑声此起彼伏。 莫瑞尔点头认真的听着,突然问:“哈尼雅,你洗过澡吗?” “嗯?洗澡?哥哥不是说不可以洗澡吗?” “啊……当时说不可以洗澡是因为很多人生病,怕传染嘛。这个学院不同,大家都经历了体检,身体都很健康。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了,澡堂就在旁边啊……哈尼雅,你去洗过吗?” 哈尼雅摇摇头。 莫瑞尔看了看时间,都已经10点了,澡堂也已经关门了吧。 “下次哥哥带你去洗澡。” 哈尼雅却害怕地摇摇头:“不要!” 莫瑞尔笑着边给他擦背边说:“哈尼雅知道小鸭子吧?小鸭子可以在水里面游啊游,鱼呢,也可以游来游去,哈尼雅羡慕它们吗?” “羡慕!” “所以啊,澡堂实际上就是一个大大的池塘,只不过水是热的而已,哈尼雅可以像小鸭子小鱼一样,尽情地在水里游泳哦!” “真的?” “当然了,而且哥哥可以带给你各种各样香喷喷精油,如果你喜欢的话,还可以给你专门接一桶水,水里放上花瓣和香草,这样,洗完澡以后的哈尼雅全身都会香喷喷的哦!” 哈尼雅完完全全被哥哥引诱了。他连连点头:“哈尼雅要去!” 就是因为莫瑞尔的引诱,后来每次哈尼雅一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哥哥,带哈尼雅去洗澡嘛! 那个夜晚,两个小朋友似乎又回到了小时候。 但是似乎角色变动了一些。 小时候啊,莫瑞尔总是会跟哈尼雅讲各种各样的故事传说,会轻轻地给他唱赞美诗中的歌谣,然后学着奶奶轻轻安抚着他的背脊,直到他睡着。 而现在呢,换成哈尼雅讲故事。 哈尼雅说他喜欢听教堂里唱诗班的音乐,喜欢教堂里的彩色玻璃窗和壁画,喜欢每天清晨都会飞到自己窗前的白鸟,喜欢花朵在风中舞动的波涛。 他还会讲老师教给他的知识……他的同学……他讨厌的“火鸡”室友,还有很多很多…… 窗外的月光烂漫,枫叶正在一点一点地被幸福染红。 是谁先睡着的,他们都忘了。 那天夜晚,是哈尼雅睡得最舒服的一天。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的梦口水把莫瑞尔胸前的一小块都弄湿了。 chapter 16. 莫瑞尔早晨6点半就起床了。因为他需要赶到红蔷薇分院。 说实话,真的挺远。一个小时以后他才跑到宿舍,匆匆换是上最正式的制服,并与布兰特一起去吃了一个早餐,还好赶上了队伍,参加8点半的开学仪式。 果然,头天没有点名的报应来了。 “谁是莫瑞尔?”冷冽的声音从队伍前方传来。 莫瑞尔连忙举手。 前面的人自动让出一条小道。 莫瑞尔一下子就看见队伍前方的高挑的男生,一头斜分的深棕色卷发,蜜色皮肤,他正拿著名单,微眯着眼看着人群中的莫瑞尔,然后勾勾手指。 莫瑞尔乖乖地朝他走过去。 “昨晚去哪里了?” “去看弟弟了……” “看弟弟?看弟弟就可以不回寝室了吗?” 莫瑞尔低下了头。 旁边的戴纳嬉皮笑脸地在旁边说:“人家才来这个学校嘛……还不知道规矩,主席大人,你可不要把人家吓到了……” 男生的声音才稍微缓和了一些:“好了,这回就不追究了。” 莫瑞尔和戴纳都松了一口气。 在去礼堂的过程中,戴纳走在莫瑞尔身边。 “我昨天不是告诉你第一次点到一定要来吗?” “……但是好久没有看到弟弟,舍不得……” 戴纳嘿嘿笑了笑:“刚刚佐佐把你吓到了吗?” “佐佐?” “啊……我们的学生会主席大人佐伦啊,二年级学生,张嘴干嘛?他就只比你大一个年级呀,年龄嘛,跟我一样,15岁了。”戴纳突然想到了什么,在莫瑞尔耳边悄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看佐佐平时的样子简直可怕,但是他对有个人简直是言听计从哦。” 莫瑞尔马上就被勾起兴趣了:“谁?” “道林·安格尔。”戴纳的声音很轻很轻。 “那是谁?” “他跟你是一届的呢,现在他已经在礼堂了,因为一会儿他要代表新生作演讲嘛。实际上他也不算新生了,因为他之前就在白蔷薇就读的,不过他可是公认的小校草哦,唉……真是悲催啊。我们学校为数本来就少的女生们要不瞎了眼爱上了有孩子的父亲,要不就喜欢那个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家伙!” 莫瑞尔眨眨眼。 戴纳才发现自己跑题了,忙清清嗓子,继续说:“我是要提醒你。在我们学院有几个人你一定不要惹,一个是佐佐,一个是安格尔。我是怕你受委屈才说的哦!” 莫瑞尔连忙点头。 但是一到礼堂,莫瑞尔压根就把刚刚的闲聊忘掉了。本来昨晚睡得晚,现在莫瑞尔相当缺少睡眠。 他知道今天的开学仪式主要先是校长演讲,学生会主席演讲,新生演讲等等……莫瑞尔觉得,这样无聊的时光不用来睡觉还真是对不起自己了。 此时对他来说,一连片一连片的鼓掌声以及讲台上语速微慢、抑扬顿挫的声音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是催眠曲,不久他就开始小鸡啄米…… 布兰特最开始还非常纠结,不知道要不要摇醒他。 当学生会主席讲完,甚至很受欢迎的安格尔上台代表学生演讲的时候,莫瑞尔就已经进入了深层睡眠状态。神奇的是,他不像一般的孩子,睡觉的时候总是左晃晃,右晃晃,嘴角还挂着憨口水,他不一样。因为他睡觉的时候竟然可以端端正正地坐着,只是脸时不时微微向下点而已……布兰特看他这样会伪装,台上的人应该也看不出来吧,于是就没有把他摇醒。 莫瑞尔睡得很香。 渐渐的,意识模糊,什么演讲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接着,细微的旋律似乎被风吹来,顺着纱帘的拂起的方向流进莫瑞尔的耳朵里。那旋律是朦胧,缓慢,微微低沉的。就像是温柔的耳语。 莫瑞尔站起身来,穿过无数学生,轻轻地跳在窗台上,然后跳出了窗外。奇怪的是似乎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咦……阳光竟然都能穿透自己的身体。不过莫瑞尔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他朝着音乐的方向,欢乐地奔跑在白石子小路上。 他竟然可以跑得这么快,简直就像风一样。 鸟儿与他同行,他穿过一大片花园,白色和金黄色的蝴蝶被吓了一跳,与粉色的花瓣一起被他奔跑的风卷到了空中。 很快他就穿过了葡萄园小池塘和黄杨林,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小教堂。 悄悄的,他就像一个小贼一样推开大门。 美妙的旋律就像光芒一般从漆黑的教堂中泻出来。 莫瑞尔的心怦怦直跳!他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小狼一样的翡翠眸子压在门缝上,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在弹奏管风琴的人。 那人一身漆黑的长袍,背对着莫瑞尔。他的手指和手腕却异常苍白,甚至比管风琴的琴键还要白。 此时,他的琴声呢喃如轻拍细沙的海水,朦胧如午夜轻舞浮尘的月光。他就像在低低地讲述着一个童话故事,安静的,朴素却美好的……但是很快,旋律变得壮丽起来,恍若安静的湖水被风刮得汹涌无比,又似乎是永无止尽的黑暗找不到一个迸发的位置,正疯狂地挣扎咆哮着! 明明是纤长的手指啊,简直难以想象却拥有这样的力量,简直就是龙卷风,席卷在三层琴键上,每一个八度,每一个和旋变奏叠音都如此震撼! 莫瑞尔完完全全停止了其他的思考,没入了他的音乐世界。 不知不觉之中,莫瑞尔就已经站在第一排椅子旁。 疯狂的旋律却戛然而止。黑衣人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看都不看莫瑞尔一眼,就转身离开。莫瑞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家早走了。 莫瑞尔这才反应过来,大步跑过去,使劲将门推开! “爸爸!” 他叫了出来! 准确地来说,他没有叫出来,而是被一只手蒙住了嘴巴。 他睁开眼睛……啊,原来自己是还在大教室啊!太好了,这只手拯救了自己……要是叫出来的话会被嘲笑的吧。 但是再然后,莫瑞尔呆掉了。 因为他注意到周围浓浓的吸气声,注意到蒙住自己嘴巴的手指是戴了天鹅绒手套的,注意到……这不是布兰特的手,因为布兰特同学正和旁边的一堆人一样——明明很想看但是又忍耐着假装专注地听台上的讲话……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正是被抱着的,而笼罩着他的方向和温暖,是如此的熟悉! 莫瑞尔不知道,10分钟以前伯爵就来了。接着他一直抱着自己,让自己靠在他的怀里入睡…… 蒙住自己嘴巴的手终于放开了。 伯爵微微低头,在莫瑞尔的耳边轻轻问道:“宝贝,睡得可好?” 莫瑞尔的耳朵一下子就红透了。 “爸爸……这里……这里是……” 他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出来…… 他想说,这里是教室,现在正在进行开学仪式呢!他想说他都13岁了,竟然还让爸爸抱着……哎呀彼勒哥哥不仅仅是爸爸,是什么呢……他也想不出来啊!就是很不好意思嘛! 他现在真的已经成为小红虾子了,因为他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时不时转头,惊讶地盯着自己看! 脸红了半天的莫瑞尔才终于清醒了,问道:“爸爸你怎么来了?” 伯爵说:“来演讲,顺便看看你。” “哦。”莫瑞尔点点头。 主席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呼出了伯爵的名字,请他上台了。 这个时候,本来死气沉沉的开学仪式却瞬间变得生动起来。学生们简直就像是沸腾了,尤其是那些女生们,尖叫的声音似乎都要把屋顶都掀起来了…… 伯爵声音大了一些:“一会儿仪式结束后我来找你。” 接着他站了起来,轻轻地把莫瑞尔放在椅子上,明明要走了,他却突然俯下身轻轻地对莫瑞尔说:“刚才我说反了。” 接着就优雅地走上主席台。 莫瑞尔一脸茫然。 平时莫瑞尔挺机灵的,现在却思考了老半天。 他的小心肝怦怦直跳。 是啊,他记得当时戴纳学长还说,梅菲斯特伯爵很忙,很少来学校的,来演讲更是少之又少的事。 他刚刚说……他说反了…… 那就是说,他是来看自己的,顺便来演讲!! 哇…… 爸爸……你可不可以不要让我这么幸福?? 果然,伯爵不像其他人,演讲的时候总是说:我要说的只有三点,然后每一大点里面有无数小点,说半天都说不完。他只说了一句话,那就是:欢迎大家来到米洛皇家艺术学院,希望你们学有所成。 可是就此一句,与这句话后面的一个淡淡的微笑,许多人就已经不行了。 布兰特用手肘顶顶莫瑞尔的肩膀:“简直深藏不露耶……没想到你竟然是伯爵的儿子。” “……”莫瑞尔想说‘只是养子’啦,但是他沉浸在幸福中不想辩解。 “他真宠你,要是我爸看到我在开学典礼上睡大觉,我肯定要被他用鸡毛掸子打了!” “啊……这么惨。” 布兰特定睛看了莫瑞尔半天,突然说:“小莫瑞尔,你有恋父情节吗?” “什么?”莫瑞尔完全没有听懂。 布兰特捏了捏他红红的脸,怕教坏小孩子于是忙说“没什么”然后转过头去。 开学仪式以后,彼勒来到了莫瑞尔的寝室。 了解了他的课表,书本,还有各方面的情况。 莫瑞尔突然问:“爸爸,你刚刚演讲之前在做什么?” 彼勒似笑非笑:“抱着你睡觉咯。” 莫瑞尔脸红:“之前!” “之前?” “在教堂吗?” 彼勒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管风琴的声音。” “……” “然后我就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跑了很远,接着来到一个小教堂,遇到了你。” 彼勒笑了:“哦……那应该不是梦吧。是你小时候的回忆呢。” 莫瑞尔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呢。实际上梦里面的情景很明显不是现在的季节,因为有蝴蝶等等,应该是春季夏季的样子。 彼勒却突然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我记得当时我没有露脸吧?” 莫瑞尔却眨眨眼:“我当然能认得你咯。就算你戴上面具或者把全身都包裹起来真是变成一只蜗牛我也能认得哦。” “为什么是蜗牛?” “……” 啊啊……因为吃早餐的时候莫瑞尔一直在和喜欢吃蜗牛的布兰特争论蜗牛的营养价值。 不过,莫瑞尔到底是怎么辨认出对方是彼勒的?的确,人家明明不仅身穿长袍脸戴面罩的。 那是因为头发。 莫瑞尔分明看到他弹琴的时候,那不小心从帽子里掉出的金色耳发,在穿越彩色玻璃窗的阳光里,闪现出宝石一般的色泽。 如果你说,头发并不足以证明。 那么,莫瑞尔会说,他的彼勒具有独有的气场。 而这种气场,他可以瞬间就辨认出来。 无论是现在,而是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甚至永远。 chapter 17. 开学了。 莫瑞尔第一次上透视、比例、明暗法、色彩、临摹、动植物等等课程。 说实话,最最无聊的就是透视。 老师拿着各种大小的正方体讲述着缩形透视,在黑板上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线条,并标上‘a,b,c,d……’,满嘴都是专业名词……虽然无聊,莫瑞尔依旧安静地听着,而旁边的布兰特早就不行了,他皱着眉听着,然后悲惨地叹了一声‘我不行了’,接着一下子就倒在了书桌上。下课做作业的时候,布兰特开始纠结书上的题:“在二十臂之远,像你一样大的画像将失去四分之二大小,在四十臂远失去四分之三,那么,在六十臂将失去多少?“” “妈呀……这是数学还是美术啊!”布兰特完全疯掉了,他抓着自己的黑发,“我要是把自己的画拿出去展览,管它大还是小的……¥%#!&*(&……” 莫瑞尔本来根本没有做题,看布兰特抓狂的样子忍不住靠过去扫了一遍题,接着淡淡地说:“六分之五。” “啥?” “是六分之五哦。” “为什么?” “书上不是有写规律吗,按照规律推断就好了。” 布兰特实际上并不相信莫瑞尔,但是第二天老师讲题的时候,为了这道题竟然将黑板画满了一大半,才将结论推算了出来,答案真的是“六分之五”! 布兰特不可置信地问:“小馒头,你的数学很好吗?” 莫瑞尔不想再纠正他的错误叫法了,道:“我没学过数学,不过昨晚我翻了翻书随便了解了一下。” 布兰特无语了:“你这样随便了解?为什么我看10遍了还是看不懂?” 莫瑞尔抬眼,翡翠一样的眸子闪现出狡黠的光:“那是因为你笨。” “……” 莫瑞尔展现出来的学习能力真的相当出众。 比如,他的记忆力简直太好了,虽说也没有达到过目不忘,但是那些艰涩的定律什么的,他只需要看上两三遍,就能把它背下来。 布兰特属于那种最讨厌背书的类型,他跟其他孩子一样为了比例的那些定律而焦头烂额……每次上课,就能听见一群人在嗡嗡背诵“四指为一掌,四掌为一足,六掌为一腕尺,四腕尺合一步,二十四掌合全身”“人伸展两臂的宽度等于他的高度”“从发迹到颌下是人身高的十分之一,从胸部顶端到天灵盖为身高的六分之一……”…… 而这个时候,莫瑞尔却在角落里涂涂画画。 他背书的诀窍在于,他不是在单纯的背诵,他在理解。他永远不会一字不漏地背诵,而是化成自己的语言,总结在自己的经验里。 这样,他的效率总是相当快,多余的时间他就会用来画各种小东西。比如画树枝上的小鸟,画连片的树林,画同学,画老师,临摹作品等等…… 当然,除了这些非常无聊的理论课外,还有很有趣的课程了。 比如,动植物就是很有趣的课。 动植物课还是归属于素描这一大课里,任课的老师叫泰纳,比较年轻,很受欢迎,一头金红色长发被他用墨绿带扎在脑后,斜刘海依然时不时挡住半边眼。他黑色的方框架眼镜下的眼细长细长的,总是带着笑。脖颈万年挂着一个十字架。听同学说他之前是做牧师工作的,后来被挖到这所学校的。 每次要上泰纳先生的课的时候,似乎所有的人都复活了一样。 大家排着队来到室内花园,就是那个被紫色花朵淹没的木屋。大家都很喜欢呆在里面。明明是秋季了,但是他们却能在里面看到四季的植物,甚至异国的花草。 泰纳先生教授的方式很不一样,他不会让大家背诵那些条条款款,而是直接让大家实践,每一个人在室内花园中选择自己喜欢的植被,接下来安静地画就好了。 他并不会斥责大家“画得不好”“画得太抽象”“不现实”等等,他永远都是以鼓励为主,就算是指责也很委婉,总是让人宽心。 他会让选择同种植物的同学们一起讨论,他总是强调“学生在作画时合群比单独强”,希望当大家互相取长补短,相互学习;他常常说“画家若专以他人的画为准绳,就只能画出平凡的作品。要是他愿意与自然学习,就可以获得优异的成绩。” 而他的这些话,深深地在莫瑞尔心中烙下了印子。 在他对画笔越来越熟练以后,他的业余时间大多时候都用来写生,画各种各样他觉得美丽的东西……而夜晚的时候,当他有些想爸爸的时候,他会在煤油灯下突然将正在画的玫瑰放在一边,开始一笔一笔地画人像。 每一次,当觉得没对的时候,他就会揉揉自己的眼,仰头,回想一会儿。然后马上又拿起笔继续画……但是每一次,最后他都会烦躁地将画好的纸张扔进箱子里或者直接捏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 就连正躺在床上哼歌的布兰特都被吓了一跳! 因为小莫瑞尔平时的性格非常温和……他极少还有这样的时候。 而莫瑞尔为什么烦躁呢? 完全是因为他画植物画动物学习比例透视光影色彩等等全是为了一个目的,有一天可以完美地记录爸爸的美。是的,他太急躁了。 莫瑞尔的确是一块学习的料子,一个月以后,他竟然就成为了年级第一名。 瞬间,许多人都对他改观。因为很多人都知道他是梅菲斯特伯爵的儿子,也知道他入学根本就没有进行入学考试,他是直接被带进来的。这样的孩子,绝对是个优生惯养的,娇气的,没有什么能力的孩子吧!大多数人心里都会这样想。但是莫瑞尔的成绩说明了一切。 就连布兰特都常说:“小馒头啊……我发现有好几个女生在偷偷看你呢!”“小馒头啊,你书桌里面那么多巧克力,你吃不完就给我了吧?” 不过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 莫瑞尔一不小心就引起了道林·安格尔的注意。 你说他是谁? 他就是戴纳口中最不能惹的人之一了——侯爵大人的小儿子,红蔷薇学院的绝对校草,学生会主席佐佐的主人,开学仪式代表新生讲话的人……实际上,是某个超级任性自恋的白痴。 以上,出自布兰特之口。 莫瑞尔呢?他属于那种对自己喜欢的人非常在意,比如面对爸爸或者弟弟,他就会变得非常敏感……但是对其他人,他常常会选择性无视…… 在他的印象里,安格尔嘛,就是那个跟自己一样是小个子,一头淡金色及肩卷发,眼睛很大却从不看人老看天花板,下巴老往上翘的家伙的家伙吗?莫瑞尔老是怀疑他是不是正在抽筋呢…… 大家都说他长得好看?唔,还行吧。(不要怪他,谁叫伯爵美人都在他身边了,神马校草的当然就被比下去咯。) 话说第一次测验公布的时候,莫瑞尔被一群人围着看到最上面的他自己的名字,周围的人发出各种惊叹的声音。而那些声音一下子就戛然而止了。因为安格尔一群人正向这边席卷而来。 莫瑞尔周围的人马上都打着哈哈跑掉了……就莫瑞尔没有反应过来。 果然,当安格尔看到名单上自己只是名列第二位的名字,一下子就皱紧了眉头,龇牙咧嘴的问:“莫瑞尔是谁?” 莫瑞尔正想回答,旁边的胖子亨利就用他的香肠手指对准莫瑞尔:“大哥,就是是他!” 莫瑞尔觉得这么高大的胖家伙竟然对着只有自己肩膀高的小个子安格尔叫‘大哥’,不禁笑了出来。 结果这一笑,安格尔脸都绿了。 “笑什么笑?你以为考第一名很了不起吗?!” “你肯定是作弊了吧?”胖子道。 莫瑞尔眨眨眼,脸上的笑还没有恢复过来:“这么简单的题,为什么需要作弊?” 他如此天真纯洁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呆滞了几秒钟。 躲着观战的家伙们都哀叹了一口气:小莫瑞尔,我们为你节哀。 而莫瑞尔就在大家都呆滞的几秒钟的时间里,在安格尔一群人爆发的前几秒,刚好看到路过的某位老师,屁颠屁颠地跑去问问题去了。 安格尔一群人被甩在那里吹凉风。那脸早就气成了紫红色…… 于是,莫瑞尔成为了安格尔的对手。 莫瑞尔去图书馆自习,安格尔也去。莫瑞尔看2本书,安格尔就一定要看3本书……安格尔每天都在牢记老师表扬自己的次数和莫瑞尔被表扬的次数,让自己的手下研究莫瑞尔的回头率和他自己的回头率,等等…… 每次安格尔赢了,他就回去把莫瑞尔拦住,好好炫耀一番。 而莫瑞尔每次都随便点点头,说着“恭喜你”,有时候这句话都不会说,就走掉了……哪怕安格尔愤怒地拉住他:“我可是侯爵家的少爷,你竟敢这样不懂礼貌?!”莫瑞尔于是回头,弯弯眼微微笑道:“大少爷,恭喜您在输了那么多次后终于赢了一次。” 渐渐的,各种各样的恶作剧发生在莫瑞尔的身上。 就连布兰特都为他打抱不平,好几次莫瑞尔‘遇害’,他都要准备冲过去把安格尔那白痴和他手下的那些混球打一顿,但是都被莫瑞尔制止了。 记得有一次莫瑞尔因踩在香蕉皮上摔了个大跟斗,膝盖都擦破皮了,但是他自己一点都不急不气,竟然还拍拍布兰特的肩膀,道:“放心,我也不是吃素的。” 是的,莫瑞尔是那种性格特别温和的孩子。但是一旦被惹急了,惹到他的人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比如,当他的书被拿走的时候……他只是腼腆地对旁边的女生说:“莉莉,我能和你一起看书吗?”莉莉马上就红着脸把书放在两人中间。而第二天背诵课前10分钟的时候,安格尔正打算临时背书,却突然发现他的课本里需要背诵的那页凭空消失; 比如,安格尔一伙人看准他在厕所里,将一盆水放在厕所门上。布兰特早告诉莫瑞尔了,莫瑞尔就一直呆在厕所,直到“嗷”地一声,老师竟然被机关设计了,全身淋湿……结果,安格尔等被拎小鸡一样带到办公室进行了一下午的检讨; 比如,在他的椅子上涂满胶水。莫瑞尔把自己的凳子与安格尔的交换了; 比如,在莫瑞尔的食物里放一只蟑螂……第二天,安格尔的食物里,出现了十只蟑螂……当他找到莫瑞尔的时候,莫瑞尔只是微微一笑:“既然安格尔少爷觉得蟑螂很营养,上回还专门送给了我一只,我怎能不涌泉相报呢?” 安格尔真的要被气炸了。 说实话他真的被莫瑞尔整得很惨,上回在莫瑞尔课桌里安了一个小型“炸弹”,结果自己被炸了,脸上都是灰美妙的发型变成了一只蘑菇;他只不过在莫瑞尔的汤里多放了一大勺盐而已,没想到他竟然将自己的水换成了浓度极高的辣椒水! 每次安格尔被整的时候,他起得指着莫瑞尔的脸,大骂特骂。 而这边莫瑞尔呢,却眨眨眼倾听着,笑得非常纯洁非常开心…… 一旁的布兰特嘴角抽了抽:“小馒头……我怎么都没有看出来你这么腹黑?” 莫瑞尔转过头来,疑惑地问:“什么是腹黑?” “……” 其实莫瑞尔真的挺感谢安格尔的。 因为那个好战自恋但是又非常白痴的家伙,他觉得校园生活又多了一丝乐趣。每周回家的时候,他常常会跟爸爸说起那个家伙。 话说回来,实际上提出“报复”这个方案的就是他这个美丽的伯爵爸爸。 当初莫瑞尔画的画被扔进了小池塘里的时候,他回家跟爸爸哭诉,爸爸挑起眉,淡淡地说:“他把你的画扔进池塘,你去将他扔进池塘不就好了?” 莫瑞尔当然没有那么狠。 他只是第二天到学校澡堂,趁安格尔正洗得痛快的时候,默默地把他的所有衣服带走都扔进池塘而已…… 学院的生活是愉快多姿的。 很快,两年就过去了。 莫瑞尔15岁了,他的身高也一下子窜了起来,有165厘米了,之前的小矮个儿竟然跟布兰特也只差半个脑袋。他明明就是隐形的大胃,现在吃饭吃得更多了,他每天要吃5顿,除了早中晚还有下午和宵夜……他非常喜欢运动,早晨起得早,会跟布兰特一起到校园里晨跑,经常练剑、骑马,总之,他的身体也不像之前一样只是一个小白馒头了。他虽然还是瘦,下巴尖尖的,但是很明显,肉长硬了,现在的他穿校服跟以前的气质都微微有了些变化,以前是可爱,而现在,而现在,是青涩的俊美。 而哈尼雅小朋友也10岁了。 不过他明显非常不满意,他常常瘪着嘴说:“哥哥又长高了,但是哈尼雅怎么就不长高?” 莫瑞尔摸摸他的头。 “哥哥不是说哈尼雅可以长得比哥哥还高吗?” “那是当然了!哈尼雅你还小,要到哥哥这个年纪才会快速长高啊!” “有什么捷径吗?” 哈尼雅的眼神非常严肃,于是莫瑞尔也严肃地想了想。 “在澡堂里游泳是个方法。” “真的?” “嗯。这样很锻炼四肢。” “但是哈尼雅每次洗澡都会游泳啊……为什么……” “因为哈尼雅只游了一圈,但是要是游上三圈,应该就没问题了。” “啊……这样啊。” 哈尼雅宝石蓝一样的眼对着哥哥绽放出崇拜的光芒,然后,他马山就拉着莫瑞尔去换衣服,拿着盆子就向澡堂去了。 于是,某只小鸭子从澡堂的左边游到右边……再从右边哗啦呼啦地游到左边……那小小的双脚踩起的水花把在那里享受平静的一群人都弄抑郁了。 “哥哥你跟哈尼雅一起游泳吧!” 莫瑞尔慵懒地倚在水池边上,打了一个哈欠,才说:“那哥哥长得更快更高了怎么办?” “是哈……哥哥你千万不要游了!” chapter 18. 两年了,几乎所有人的绘画水平都进步了很多。 泰勒成为了莫瑞尔的专职老师,当然,他除了带莫瑞尔,还有布兰特、艾维斯、安格尔、佐伦、戴蒙。 你说佐伦明明比他们大一届啊,怎么会跟着同一个老师?人家可是虽然是学生会主席,但是也是出了名的安格尔的忠犬啊,安格尔去哪里他去哪里。 至于戴蒙,他是戴纳的双胞胎弟弟呢。他们俩的面容的确是一模一样,只是戴蒙要稍微高那么一点。不过大家辨认他们俩几乎不需要任何技巧,因为戴纳永远都是阳光灿烂的,是个天天呵呵笑着好好先生,但戴蒙呢?喜欢安静,性格内向,独来独往,整天都是那张苦瓜脸。 而安格尔呢,在这两年也长高了。现在几乎跟莫瑞尔的身高不相上下。 他现在因为抽条的原因长得越发俊俏起来,淡金色斜分卷发及肩,以前大大的蓝眼现在越来越细长,眼角上挑,满溢着傲慢。他不知何时在右耳戴上了三个深蓝耳环,常常领口大敞,白皙的皮肤展露无遗,总之此人越发妖媚起来。不过他的本质没变,还是那个目中无人下巴随时向上翘的白痴,处处与莫瑞尔为敌。很多人就是想不通啊,这样的人为什么佐伦会始终如一地对他简直就像对国王一样好呢?佐伦明明是学生会会长,常常忙得焦头烂额,但是一到中午,佐伦竟然就马上叫人买好午饭,自己跑去送到安格尔面前;安格尔上完剑术课,浑身是汗,直接就将外套扔在身后,佐伦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把他的外套捡起来;安格尔不想做作业了,直接将作业放在佐伦的书桌上,第二天他绝对会是最高分…… 还好是他们敬爱的泰勒老师带,要是其他老师说不定根本就带不下来呢。 因为安格尔似乎随时都跟莫瑞尔过不去。 不过泰勒老师只需要在他们剑拔弩张的时候轻轻拍下手掌,他们就会乖乖地停下来,继续作画。 这两年,泰勒老师从天堂把他们教到地狱,然后又回归天堂。 为何这样说呢? 他们首先画各种动物,对于他们来说是天堂;画石膏雕像,嗯,有些无趣了;然后,泰勒定期带他们去一座白房子里,画人体……额,只不过是死了的人体,这就是彼勒曾经提到的,画骨骼肌腱什么的……他们亲眼看到医生用手术刀将死尸的胳膊剖开,亲眼看到皮肤下的一层脂肪,还有各种各样的血管,血肉模糊的筋腱下是白森森的骨头……有的人比如艾维斯一看就吐了,安格尔平时那么嚣张的样子,结果一看到血浆就倒在佐伦的怀里……而后来,在逐渐闻惯了尸臭以后,几个人的画册里已经有很多骨骼筋腱的写生了,渐渐的,大家对人体的了解要比之前多上许多了。 终于在莫瑞尔15岁半的时候,他们才被带到画室真正开始人体写生。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死尸了…… 这回是活生生的人耶……不过当然是……裸体咯…… 死人和活人不一样,死人无论身材有多好看一看过去依然会觉得恐怖,但是活人就不同了,白里透红的肌肤,灵活自然的动作,自然会吸引人很多。再加上,之前接触的死人都同是男性,而且要不年老要不肥胖,身材还真不怎么样,而现在写生找来的模特不仅性别为女,还是一个绝对的大美人。 那位美女现在更衣室里面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只简单的披了一件浴袍,接下来泰勒老师跟她说好要摆的姿势,她大方解开浴衣,爬上铺好锦缎和花卉的床上,接着……脱下浴衣…… 是真的…… 那简直是相当大的一个视觉震撼啊! 莫瑞尔真的从来没有见过真的……女人的裸体,心里的感觉挺复杂的,没有特别兴奋,但也没有特别恶心……就是很新奇……为什么女人这种生物与男人这种生物的身体相差那么多? 正拿着颜料的安格尔在看到的瞬间,一失手,将红色的颜料“噗”地一声挤到了画面上!那颜料还真强了,竟然穿越空间,将安格尔的脸都染红了!(安格尔竟然如此纯情?) 艾维斯呢?躲在了画板后面,只露出一小截茶色的头发。 佐伦呢,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拳头捏得紧紧的。他不是在看美女,而是在看脸红了的安格尔。一脸为难的样子…… 布兰特呢?一副感激苍天感激神的样子:“啊……终于见到活的美人了!” 最强大的绝对是沉默的戴蒙同学。他眉头都步骤一下,早已经便无表情地拿着画笔工作了。怪不得要论素描功底的话,他绝对是最强的。 实际上莫瑞尔最擅长的绝对不是人体写生。 他擅长风景油画。 而他能画出最美好作品的时候,常常不是在学校完成的,而是在周末。伯爵就算忙,也会给莫瑞尔腾出周末的时间。 因为在周末他是最放松的,也是最开心的。 伯爵会带他到大的城镇去开阔眼界,有时候因为莫瑞尔的要求,他也会顺便带着哈尼雅,带他们去看画展,去博物馆,累了以后就坐在咖啡馆。 而往往就是在那些小小的咖啡馆里,聚集着各色的艺术家。彼勒给两个小朋友点两杯苏打或者果汁,自己一杯苦艾酒,听着艺术家们在烟雾缭绕间高谈阔论,随时都能听到“写实主义”“幻想论”“色彩派”等等。 长久以后,莫瑞尔和哈尼雅的鉴赏能力都有了显着提高。 又是一个秋季的周末,彼勒带着莫瑞尔去广阔无垠的葡萄园。 彼勒牵着黑马,慢慢地走在后面,衣袂纷飞。 而莫瑞尔则张开双臂,欢快地奔跑在前方。 葡萄园满溢着果香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看着那攀爬的藤蔓上果实累累,深紫色的葡萄饱满欲裂…… “想吃的话就摘吧?”彼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嗯?爸爸不是说过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吗?” “你不是说喜欢葡萄园吗?反正也不贵,前些天我将这个葡萄园买下了,以后你想摘多少就摘多少。” 买下了? 这么宽广的葡萄园? 这么多园丁……这么多,这么多钱…… 算了,自己该习惯了不是吗? 13岁的时候跟他说自己喜欢茶花,结果小镇里的花店所有的茶花都不翼而飞,有一个星期莫瑞尔一回家,整个院子里全部都是美丽的茶花;因为莫瑞尔一句“街上的流浪狗”好可怜,彼勒就专门建立了“流浪狗收养所”,就城镇里的流浪狗猫都养起来…… 爸爸就是个对金钱没有概念的有钱人。 所以既然都买了,干嘛不好好享受? 于是莫瑞尔拿起一个篮子就开始狂摘起葡萄来。 他边摘,彼勒边看书。 莫瑞尔到处奔跑,而一身白衣的彼勒则安静地陷入了书中的世界。 阳光在藤蔓上流泻,在光滑的叶片上跳舞,也透过叶片的缝隙,映在彼勒象牙一般白皙的皮肤上,他纯黑色的发丝随着风儿微微晃动,当挡住他眼睛的时候,他会伸手,轻轻地将发丝拨到耳后。 “爸爸,我摘了满满的三篮子葡萄哦!” 莫瑞尔激动地朝彼勒跑来。 彼勒抬头,光与影在他的身上变换。 他笑了。 并非是用他的嘴唇。 而是用他的双眼。 那一刹那闪过的紫没有逃过莫瑞尔的眼睛。跟爸爸呆了这么长时间,他知道爸爸在开心动情的时候,灰黑色的眼就会变成紫色。 爸爸现在是开心的。 而在一大片葡萄园里看书的白衣男子,这个形象几乎永远的留在了莫瑞尔的心中。因为一回去,他就熬夜拿着笔把那幅画画了出来。 虽然没有技巧可言,虽然画面相当粗糙……虽然,以他现在的水平还远远不能画出彼勒的美……但是,凭借着这些粗糙的色彩,他的记忆永远都不会陈旧。 ****** 在学校呆久了大家都会变成老油条的。 渐渐的,莫瑞尔除了上课以外,偶尔也会跟着布兰特、戴纳等等出去玩。 戴纳是高调型,他只会白天出去。 而布兰特呢?他根本就是个夜猫子,不遵守学校的纪律,经常夜晚一点完名,就换上便装,翻出学校的高墙,到外面去了。 莫瑞尔很喜欢跟着这两个家伙出去,布兰特似乎知道小镇里所有好玩的地方。他总是能在各种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找到有趣的东西。 也许是有一半东方血统的缘故,布兰特相当喜欢东方的古董。他喜欢收集瓷器,陶罐,锦缎丝绸,弓箭等等东西。他曾经带着莫瑞尔到小镇中的小巷子里找到了一家名叫‘东方之门’的小店,里面有各色青铜宝石,青花瓷器,还有来日本的浮世绘,中国的水墨画……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见瓷器上艳丽的色彩,精致的图案,那是莫瑞尔从来没有看过的,充满东方情调的艺术。 布兰特将一个一个宝贝抱在怀里,不断地往店主的桌上堆。店主简直笑得眼睛都不在了。而莫瑞尔脑海里就是无数无数的金币哗啦哗啦地流进了店主的口袋里……布兰特也是个有钱人啊! 校园外面有校园里面永远都学不到的东西。 对于单纯如白纸的莫瑞尔,尤其是在某一方面绝对可以受益匪浅。 有一次,布兰特让莫瑞尔在街边稍微等一下,自己去买几瓶水。结果莫瑞尔就被一群人缠上了,准确地来说,是一群穿的极其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 一个女人朝莫瑞尔靠过来,玫瑰红色的紧身衣下,雪白的胸脯娇艳欲滴。 “小帅哥,要不要一起玩玩啊?” 莫瑞尔摇摇头:“我马上回去学校了。” “学校?米洛皇家艺术学院的吧?” “对。” 另一个女人笑起来:“呵呵……贵族艺术学院的呢,看来小哥是个不仅多金性欲又强的人呢。” “是啊是啊,我上回遇到的几个艺术家都如狼似虎的,呵呵!”旁边的女人捂嘴笑道。 莫瑞尔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虽然不怎么懂这个词……但是他也知道这个大概是啥含义的…… “姐姐喜欢你,就给你便宜一些吧。” 莫瑞尔赶紧摇头:“不了不了……我没钱的……我要走了……” “小哥正直旺盛青春呢……怎么能不要,再怎么一个吻也要吧,我的很便宜哦……” 莫瑞尔还没有反应过来,两片充满甜香的嘴唇就凑了过来,莫瑞尔即时偏头,女人的嘴唇只好屈就吻到了他的嘴角边上。 旁边的女人也朝莫瑞尔扑过来…… 莫瑞尔真的想推开他们走人啊,但是他记得爸爸教过她,作为一个绅士,一定要对女士温柔! “喂,放开我兄弟!” 伴随着一声大吼,几个黏在莫瑞尔身上的女人被布兰特扔开。 布兰特皱着眉用手指敲了敲莫瑞尔的脑袋:“小馒头你平时的腹黑聪明到哪里去了?竟然被几只野猫就压制了?瞧你满脸口红印的傻样!” 他说着,狠狠地用袖口擦莫瑞尔的脸。 接着站起来提着几大袋东西,拉着莫瑞尔就要走,旁边的女人却马上就围了上去。 就是刚刚强吻莫瑞尔的女人站在最前面,之前妩媚的样子全然不在,摊开手:“喂,还没给钱呢。” “没钱。” 这句话是真的。 莫瑞尔一向不带钱,布兰特的钱已经都用来买各种各样的玩具古董画集了。 女人瞅了瞅布兰特手中的袋子:“你们人可以走,这些东西留下来。” “没门。”布兰特拽拽地说。 但是他的话音一落,女人们全部都升级成为了怨灵。 那些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几个壮男从后面走过来……当这些妓女遇到不给钱的主,他们就会来负责揍人吧…… 看着他们像一群食肉的野兽一样步步逼近的样子,就连莫瑞尔都想说:“你就先把东西给他们吧,下次买也成……” 布兰特却挑眉:“我又没说我不给……只不过不是用钱,也不是用物品。” 话音刚落,他就上前一步,勾起女人的下巴,准确地吻了上去! 莫瑞尔直接石化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劲爆的画面。 布兰特极其熟练地伸出舌头,在女人的嘴巴里翻搅着……女人最初还不断推他,但很快就陷入了快感之中……她大张开嘴巴,满脸绯红,呼吸急促,身体逐渐往下坠,一声声柔腻的呻吟从她的嘴里漏出来…… 而布兰特的手指早钻进了人家的衣服里,充满技巧地揉捏着……女人几乎是本能地抱紧他,甚至叫出“还要……好舒服……”这样的话…… 就突然间,布兰特抓住女人的手腕,强迫她放开自己。 没有了布兰特身体的支撑,女人软绵绵的身体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神色朦胧,眼中还充满着欲望没有焦点。 布兰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嘴唇,甩了甩短短的黑色碎发,对着女人笑道:“亲爱的,不用找钱了。” chapter 19. 布兰特说完,接着提起他那一大推东西,就拉起莫瑞尔的手,大摇大摆地出了小巷。没有一个人阻止他们。 终于安全了,布兰特甩给莫瑞尔一大袋东西,抱怨着:“早知道就不买这么多了,真是重死了!” 他却无意间瞅到莫瑞尔的脸早红透成红苹果。 布兰特的下巴都要掉了:“我说……小馒头,你不至于吧?” 莫瑞尔的脑海里全是刚刚劲爆的画面,才反应过来布兰特在跟他说话,随便点点头,看对方表情怪异,又摇摇头。 布兰特的表情严肃了:“小馒头,你不会从来都没有接过吻吧?” 莫瑞尔想了想:“爸爸每天都要吻我,但只是额头或脸蛋……” “那哪算接吻?!” “也是啊。对了我看过,在一次婚礼上那对新婚夫妇也会这样,但是跟你们刚才不一样……” “那当然不一样了!喂喂小馒头,我记得你已经满15岁了吧?” 莫瑞尔疑惑地点头。 “你……长毛了吗?” “啊?哪里长毛了?” 布兰特一下子狂笑起来。 “还能有哪里?当然是你下面啊!我说小馒头你平时不多聪明的吗?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纯洁的小家伙呢!” “你不过就比我大一岁而已啊!”莫瑞尔很不服气。 布兰特却凑过来,故意在他耳畔吹了一口气:“本大爷是只比你大一岁,不过,本大爷已经是男人了,而你……只是一个男孩哦。” “这有什么区别?” 布兰特笑得非常邪恶,他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下面。 “我这里,已经长满毛咯!小馒头,你还是白板吧?” 莫瑞尔终于明白了。 “你、你……你这个变态!!” 就是因为布兰特生动形象的课程,让莫瑞尔开始思考男人与男孩的区别。 他以前总是很晚才去澡堂,那个时候基本上都没有人了。他也总是和弟弟一起去洗澡……所以,他基本上就没有观察过别的男孩子。 于是现在,他开始在人多的时候去洗澡了。 理所当然的,他被完完全全打击到了。 他渐渐注意到很多男生都在变声,喉咙处的喉结慢慢凸显了出来,嘴唇上面的胡子也有深有浅的,甚至有几个男生全身都是肌肉……这还不是重点,别的男生下面……真的有毛毛!有的很浓,而有的只有一层浅浅的绒毛……不像自己的,还是白皙的一片!……就连命根子也大不一样…… 怎么会,自己真的已经15岁了…… 为什么还没有变声?还没有发育? 他为此偷偷摸摸地跑到图书馆去,寻觅了很久才找到相关书籍。 上面说男孩子在14岁左右就会进入青春期……身体就会有变化!声音变低汗毛加深等等,而且会产生对异性浓厚的兴趣…… 不会吧,莫瑞尔从来都没有这种感受。 难道是生病了? 不会吧!! 再后面几天,他一直无精打采的。 就连一直找他挑衅的安格尔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在莫瑞尔身边呱啦呱啦了半天,像一只孔雀一样炫耀了近10分钟,莫瑞尔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安格尔虽然很白痴很讨厌,但是人的本质还是不坏的。 他忍不住组织了很久的语言,问道:“喂,你今天是不是不舒服?” 啊……果然好奇怪。他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莫瑞尔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抬头看向安格尔。 对啊……安格尔体型跟自己差不多,他也没有长胡子…… 于是他张口了,表情异常严肃:“安格尔,你下面长毛了吗?” 此时此刻,除了莫瑞尔和安格尔,还有班上的很多同学。 而他的声音明明不大,但是班上的同学都在观战中,自然都听到了。 于是,所有的人的嘴巴都呈“O”型。就布兰特忍笑忍到不行。 安格尔睁大了眼,接着脸色从正常到白,到红,到青,到绿到紫…… 啊,多么美丽的渐变啊…… “少爷我好不容易关心你一次你竟然问如此下流的话!你这白痴笨蛋不要脸的家伙&……%……¥¥%#%#%%¥#¥#” 莫瑞尔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啥,忙摇手说:“开玩笑的啦……不要生气嘛大少爷……这样,你看我们新的一轮比赛我们不是平局吗?要是你告诉我就算你赢了!” 安格尔竟然一下子就停止了咒骂。 眨眨眼:“真的?” “嗯嗯。” “那你先告诉我。” 莫瑞尔吞了一口口水,对着安格尔伸长脖子的耳朵说了一句话。 安格尔听了,愣了一下,马上敲着桌子狂笑起来。 莫瑞尔的脸有点微红,忙把笑弯了腰的安格尔拉起来,问:“那你呢??” 安格尔凑过去,悄悄地在莫瑞尔耳边说:“那我赢了!” “什么?” “我可是长了一根毛哦!” “……” 说完,安格尔哼着哥儿就像黄鹂鸟一样欢快地与他的手下们飞出了教室。 而莫瑞尔的嘴角一抽一抽的。 啊……他终于得到安慰了! 一根毛跟没长,有啥区别呢?嘿嘿。 ****** 布兰特知道莫瑞尔有多苦恼。 作为莫瑞尔的室友,他怎么不可以袖手旁观? 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从自己的床头下找出了珍藏多年的书籍(这孩子早熟啊),一本一本地交给莫瑞尔。 “这在我们国家叫《春宫图》,可别小看它,它是可以避邪的。” “辟邪?” “嗯,在我的国家很多人相信这些画有驱鬼的作用。要是把它们贴在门上,鬼都不敢进门哦。” 莫瑞尔翻开。 这段时间他已经受过够多刺激了,现在他淡定了很多,只是脸微微泛红罢了:“但是,应该没有人会把这些图贴在门上吧?” “这倒是,我额娘都是将这些宝贝放在衣柜下面的,我好不容易才偷出来几本,哈哈……” “你给我看这些干嘛?” “这些可是精品中的精品,一共收录了三十种经典技法。蚕缠绵、龙婉转、鱼比目、翡翠交、鸳鸯合……每一种技法都各有各的长处和短处,当然这只是模式而已,现场发挥需要随机应变……” 布兰特呱啦呱啦讲了半天,莫瑞尔已经恢复了镇定。 他用手肘撞了撞莫瑞尔,道:“怎么样,有什么反应吗?” “能有什么反应?就是觉得这里面的人柔韧性真的很强,而且真的都很变态……你看,这旁边是松树,后面是大石块吧,他们在街上就这样?这张也是,这个女人坐在雪橇上,后面的男人边推他边……后面还有一个赤身女人,这也是在大街上吧?你们国家这么开放?” “额,这些是画的,不见得是真的嘛。……喂喂,我记得你只是看到我和那个妓女接吻就脸红到不行,怎么现在反而淡定了?” “因为这些图画得不好。”莫瑞尔边说边皱眉:“他们身材真丑。那里就更丑了,一点美感都没有……” 布兰特抑郁了:“我可没有让你搞艺术鉴赏……小馒头你真的,一点点反应都没有吗?” 莫瑞尔疑惑:“你一直说反应啊反应,到底什么是反应?我觉得我有反应啊!” “有?”布兰特眉开眼笑了,“小馒头,你是不是觉得全身发热,口干舌燥,尤其是下面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莫瑞尔打断他:“我是有点渴,但是我现在好冷。布兰特,你是不是没有关窗户?至于下面,没啥不同啊。” 布兰特一下子摊在床上,绝望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小馒头啊,我很凄惨地告诉你,你可能是性冷淡患者。其实我叔叔也得到这个病……他夫人也跑了家庭破裂了,请了很多很多大夫根本就没有用,吃各种各样的药丸汤水,人越来越胖,但还是治不好。这个病真的很恐怖啊……” 莫瑞尔哆嗦一下:“有这么严重吗?” 布兰特点点头:“有。你马上就要成年了,成年了以后,你下面的需要就变成了正常的,必要的需求了。性欲就像是吃饭睡觉一样,小馒头你说说,要是不让你吃饭睡觉,你会怎么样?” “会死的。” “对!!不能做真的会死人啊!” “不会吧……” “怎么不会……” 关于这个问题,莫瑞尔经历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看了一些基督教的书籍,里面写着性是一种罪恶,是必须抑制的东西。这让他舒心了,但是因为爸爸从来都不信教,导致他也只是对书中的东西一笑而过。 他又看了另外的东西,结论是所谓的性欲就是人的一种本能,为了让人能够传宗接代……大不了,大不了以后就不结婚嘛!不要小孩嘛! 这样不是很好吗? 结婚的话,家里就还会多出来一个人,夹在自己和爸爸中间多烦人啊。 不结婚的话,自己就可以一直和爸爸在一起了啊! 本来就应该这样的嘛! 就在莫瑞尔天真的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变成男人最好,作为一个性冷淡患者生活也会挺幸福的时候,让他变成男人的催化剂一不小心……就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 chapter 20. 莫瑞尔有一匹马,名叫“草莓”(当然是莫瑞尔小朋友取的),是一匹标准的深红色烈马。这是爸爸在他14岁的时候送给他的礼物。 草莓只听爸爸的话,见到爸爸会屈膝,而留给莫瑞尔的只有那摇着马尾的臀部。莫瑞尔可是花了大半年时间,常常跑到马槽去给它洗澡刷毛,喂给它青玉米胡萝卜,并用糖浆来诱惑它,天天跟它讲故事培养情感等等,才千辛万苦地让它承认了自己这个主人。 草莓跑得相当快,骑着它上山如履平地。 它对莫瑞尔的要求也百依百顺,相当忠臣…… 可是这天,草莓特别奇怪。 明明莫瑞尔并没有跟安格尔赛马,但是草莓一看到骑着白马的安格尔上场,它就激动地直跺蹄,欢快地跳起来叫了一声,就像一根箭一样载着莫瑞尔朝人家飚过去…… 草莓一向是听话,沉稳的家伙,但是现在莫瑞尔根本就没办法控制它! 尘土飞扬,激情四射。 安格尔的马跑得飞快,草莓跑得更快! 安格尔看着后面急追过来的阵势,转过头来笑道:“怎么?突然想跟我比马了?” “不是我,草莓!!是它想追上你!” ****** 没几秒,悲剧就出现了。 草莓终于追上了前面那匹美丽的白马,狂啸了一声,然后,跳起来抬起两条长腿扒在了白马的身上…… 白马不断挣扎,而草莓简直化作了野兽(它本来就是野兽吧)。 “战斗”之中,莫瑞尔和安格尔双双摔在了地上。 就在两个人疼得都要掉眼泪的时候,回头看到正享受着云雨之欢的两马。 安格尔气得指着自己的白马吼道:“我平时给你吃的什么?对你多好?你竟然把我摔在地上自己还干……额……真是……唔……” 布兰特已经赶过来了,忙将莫瑞尔扶起来。 这完全没良心的家伙简直都要笑岔气了:“小馒头……你的马也太极品了吧?光天化日之下给你上演激情戏哦!” “闭嘴。” “哟哟还害羞呢,小馒头我说你的草莓早就对那匹漂亮的白马姑娘感兴趣了,整天都在暗放秋波了,你没有注意到吗?” “我不知道草莓是公的,会突然这样……要是我知道绝对不会……” “这是发情期,你可不要怪它!不过你那草莓也真强,你看它下身——好壮观哦!” “你果然是变态。” 就在这边叽叽喳喳的时候,安格尔的脸已经越来越红了。 果然这种画面对于未成年小朋友来说还是太过了一点,他明明还在怒骂的,但是现在话也快说不清楚了……这种场面真是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蒙住了他的眼睛。 紧接着,背部被揽起来,当蒙住他眼睛的手转移到膝盖之下的时候,安格尔就被流畅地抱起来。 “少爷,此地不宜多留,我带您回去吧。” “……好。” 接着,他就被佐伦抱进了马车。 在马车中。 很明显安格尔坐立不安,眉头老是紧皱着。 佐伦的眼神非常焦急:“少爷您受伤了吗?” “废话!” ……可是刚刚骂那两匹马的时候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 “您哪里不舒服?” “我屁股痛都要痛死了!” “啊……这样啊……那我帮您揉揉?” 安格尔挑眉:“佐伦,你不想活了?” 佐伦收回自己的视线,吞了一口口水转向一边。 而他深色的眼底却流露出淡淡的失望。 明明小时候,少爷的屁屁受伤了都是他负责揉的嘛! 而莫瑞尔这边呢,他被布兰特扶着,有些艰难地走着。 布兰特不只一次提议:“小馒头,你看人家安格尔多大方,被佐伦抱着就走了。我也可以把你抱回寝室啊!” 莫瑞尔斜着瞅了他一眼:“还是算了。” 他觉得自己伤得并不严重,也就没有去医务室。那是因为是周五啊,他可是急着回家呢! 果然,专门负责接自己的车夫已经等在校园门口了。 很快就到了家。 在见到爸爸的那一刹那,莫瑞尔啥都忘了。屁颠屁颠地把这个星期的画拿给他看,得到他表扬的时候笑眯眯的,被他批评的时候还是笑眯眯的…… 吃晚饭的时候,莫瑞尔依旧口如悬河。 他现在不像小时候比较内向不说话,毕竟现在跟爸爸在一起这么久了,有什么事都想告诉他。什么宿舍里发现了老鼠,什么校园里的花开了,那本书很好看,学校里会举行什么活动等等…… 而彼勒呢,只是在偶尔的时候,会抬头说上一两句,偶尔露出一个微笑。 他依旧是沉默的。 晕黄的烛光朦胧的了他的脸。 他苍白细长的手指优雅地拿着酒杯,半寐着眼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嫣红的红酒在稍稍倾斜的酒杯里微微荡漾。 莫瑞尔注意到他抬头喝酒是,那上下起伏的喉结。 突然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彼勒的眼变得锐利起来,他突然张口:“脱了。” “啊?” 彼勒歪头,柔顺的发丝挡住了他一半的眼睛:“我叫你脱了。” “为、为什么?” 莫瑞尔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而此时,彼勒已经站起来,并款款地从长形餐桌的那一头走到了这一头,接着伸手,就开始解莫瑞尔的领结! 莫瑞尔完全呆了。 对于爸爸,他是根本不可能反抗的。 他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凳子檐,因为过于紧而有些微微发白,而彼勒已经解开了他的前两颗纽扣,开始解第三颗了! 彼勒的手指是微微冰凉的,莫瑞尔的皮肤是温热的……而被这冰凉的手指触碰的时候,他浑身都开始热起来! 爸爸是要给他洗澡吗? 但是从去年开始他就允许自己独自洗澡了啊! 那这是在干什么?? 此时此刻,布兰特每天在他耳边熏陶的性知识猛地窜进了他的脑海! 他给自己看的那些《春宫图》,那些人在那啥之前都要脱衣服的……不可能啊……彼勒是自己的爸爸……爸爸和儿子……自己又不是女人,爸爸也不是女人…… 而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暴露在了冷空气之中! 哇哇哇哇哇!! 莫瑞尔本能地抱住自己,缩成一团! 彼勒却完全无视了他的动作,微凉的手指触碰到莫瑞尔的手肘,然后马上又把莫瑞尔的裤腿往上拉!莫瑞尔现在很想保护自己的命根子啊因为……他怕那里有布兰特说的那种变化!! “怎么受的伤?” 呃…… 哦哦……原来是伤啊。 还好莫瑞尔应变能力不错,忙抓着头发笑道:“骑马的时候摔下来了……” 而他跟彼勒对视的时候,却明显地看到了对方眼中浓浓的担忧和急躁。 “受伤了自己都不处理?你看看你膝盖上的干血都与裤子黏在一起了!这样扯下来会很疼的!如果我没有发现的话,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处理?以后留疤了怎么办?你都15岁了吧,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莫瑞尔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爸爸这么着急。 啊是啊,两年前,自己快死的时候也是被他救回来的。那时候卡琳阿姨还告诉自己,伯爵一直是云淡风轻的人,但是因为自己的事,他都快急死了…… 莫瑞尔突然很开心…… 自己在爸爸心中,会不会是特别的呢? 是不是只有自己才能让爸爸急躁不堪呢? 是不是自己对于爸爸来说,是生命中重要的人呢? 就在莫瑞尔思考的时候,侍女已经将黄铜盆、毛巾、消毒水、药膏以及各种工具拿过来了,彼勒用毛巾轻轻地帮莫瑞尔擦拭手肘处的伤口,对待膝盖上的,他对莫瑞尔说:“忍着,会有点疼。” “没关系!” 彼勒先用热毛巾打湿膝盖部分的裤子,接着用手轻轻揉,轻轻揉,他是为了让干了的血液重新稀释,这样将布料揭下来就不会太疼。 整个过程确实挺疼,但是莫瑞尔觉得值得了! 他在整个过程并没有注意自己的伤口。 而注意到某些他不该注意的地方…… 因为药水放在桌上的,彼勒的双手时不时要穿过莫瑞尔的耳畔,在他的后边拿药水等工具。这样的姿势,就像要拥抱他一样! 而每一次他朝莫瑞尔靠近,莫瑞尔就能嗅到专属于他的芳香。 他睁大了眼,可以清晰地看到爸爸白皙细腻的下颌,他的脖颈…… 他注意到爸爸的领带已经被扯开,衬衫的领前两个纽扣已经解开了,领口微微张开……只要他努力看,他时不时可以看到领口下面那一大片皮肤…… 如象牙般白皙,没有一点点瑕疵。 爸爸的手指沾着冰凉的药膏在莫瑞尔的伤口处涂抹,有些疼又有些痒。 莫瑞尔不仅口干舌燥,连吞口水都不敢了。 他现在就像着魔了一样想起了布兰特在女人身上乱摸的手…… 他的手正死死地抓着凳子,但是现在……他好想伸出手,抓住在自己身上不断点火的手……想要去触碰那一片美丽的皮肤…… “疼吗?” 彼勒突然问。 莫瑞尔压根没听,但是当他撞到爸爸的眼神的时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视线是不是太赤裸裸了? 彼勒笑道:“在想什么呢?” “没没……啥都没想……”莫瑞尔赶紧摇头! “那就是不疼了?” “爸爸亲自帮我消毒疗伤,我怎么可能会疼嘛!” 彼勒的笑意更浓的,嘴唇的弧线绽放得很美:“小鬼头越长大越油嘴滑舌了呢,说说,跟谁学的?” “没跟谁学,本来就是这样嘛!” 就在那天晚上,莫瑞尔躺在床上等着爸爸的晚安吻。 但是似乎有什么不同了。 他从来不会因为一个晚安吻心跳这么迅速,他从来都没有如此渴望,却如此畏惧的感觉。他虽然一直都喜欢、期待着这个吻,但是现在的感觉不同…… 为什么不同呢? 当爸爸俯下身来,将嘴唇印在莫瑞尔的额头上的时候,莫瑞尔细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不够。 这样根本不够! 他想要的不只是印在额头上的一个小小的吻……他想要更多更多…… 他甚至想要搂住爸爸,自己主动吻过去…… 他想要吻的……是爸爸的嘴唇。 爸爸拿着烛台,走出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而莫瑞尔却惊呆了。因为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 他竟然……非常想像布兰特亲吻那个女人一样的,亲吻自己的爸爸!! chapter 21. 莫瑞尔躺在黑暗中,睁大着眼睛。 飞鸟的奇异影子,不时掠过掩着大窗的橄榄色缎子窗帘。窗外风与树叶的合奏是模糊的,恍若远处一架风琴的低音。 莫瑞尔无数次闭上双眼,但是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折磨到凌晨1点,他才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卡琳阿姨带着一个侍女早早地就来了。 卡琳阿姨拉开窗帘,将莫瑞尔唤醒,呱啦了一阵后就回去准备早餐。而侍女则用将黄铜盆放在茶几上,正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搓毛巾,旁边是一排药膏。看来是昨晚伯爵叮嘱今天早晨要给他上药。 莫瑞尔撑起身子,非常不情愿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可是突然,他慵懒的表情僵硬了。手指悄悄地在被子里探了一下……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自己上药就好,你先回去吧!”他对侍女说。 侍女当然注意到莫瑞尔奇怪的表情,耳廓都红透了,连忙退下去。 门关上的时候,莫瑞尔赶紧拉开被子…… 简直……太惨烈了吧! 裤子已经滑到了膝盖,而腿上和床单上有一小片微凉粘稠的液体! 自己都15岁了耶……怎么还会尿床?!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一定会笑死吧! 莫瑞尔赶紧爬起来,用脏床单裹着睡裤内裤,藏在床底下,自己连忙溜去洗澡!啊啊……简直太丢脸了……这床单要怎么办啊?什么时候洗? 洗完澡换好衣服,莫瑞尔就像做贼一样将床单放进书包里,悄悄潜到女仆们洗衣服的房间,趁着大家都不在他连忙打开水龙头搓搓搓搓……没多久就满头大汗了,不是因为他累,是因为他怕谁突然闯进来! “喵——” 莫瑞尔成功炸毛了! 他转过身子,连忙用身子挡住后面的床单。 一看,原来只有小黑猫啊!缓了一口气,走过去把门关了,对小黑:“乖,别叫哦,要是听话一会儿给你喝牛奶!” 小黑被收买了,乖乖地跳到一旁的小凳子上,看莫瑞尔不断消灭证据,并将床单混合着其他东西,后又扯了一张新床单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还好没有被发现!! 吃完早餐,莫瑞尔乖乖地来到书房。 就像以前的周六一样,他会先进行一个小时的早读,读的内容是拉丁语或者法语的名着。然后他会看爸爸指定的书籍,内容非常丰富,有经济管理、法兰西法律、文化历史、风俗传说等等。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当初彼勒根本就只希望他学习绘画,不希望他牵涉更多。 这是莫瑞尔自己坚持的,他想要爸爸教他更多,教他钢琴、小提琴、礼仪等等。因为他不想让爸爸白白收养他,他想要成为一个对爸爸有用的人!至少等自己长大了,可以帮爸爸处理那些繁琐的文件,可以让他早点休息,不用那么操心政务。 这天依旧是这样,莫瑞尔坐在这一头看书。而彼勒坐在那一头批文件。 而今天莫瑞尔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他抬头。 爸爸就在不远。 爸爸一身白色的羊毛睡袍,斜斜地坐在靠近窗户的,有百合花的桌边。印花窗帘随风舞动,他黑色的发丝也微微晃动,半侧面的轮廓被光与影精雕细琢。 莫瑞尔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只是默默地,甚至贪婪地注视着他。 在这凝神屏息的时候,莫瑞尔会觉得明明近在咫尺的他太过美丽,太过遥远,他的轮廓已经被阳光稀释,他似乎转瞬之间就会消失……他会突然冒出想要占有这样的美,想要紧紧地拥抱他的冲动! 怦怦—— 自一次强烈的胸闷,心脏在胸腔剧烈地鼓动起来! 昨夜的梦瞬间涌进脑海。 风铃空灵地响起…… 爸爸转过身子,安静地望着自己。 全世界一片黑白,唯有对方为彩色。 他的那双眼,深幽的紫色不断弥漫。 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那张美丽的脸,手指缓缓地滑过他的轮廓……从他精致的额头,到他优美的眉梢,他细腻的脸颊,他高挺的鼻梁…… 接着,停留在他淡色的嘴唇上,不断描摹。 连指尖都在颤抖…… 然后,挪开手指,屏住呼吸,埋头就吻了下去。 没有吻额头,没有吻脸颊。 而是准确地吻在了对方的嘴唇上! 恍若在亲吻一朵甜美的花儿。 那种略微冰凉,却柔软的触感——太清晰太真实了!! …… 彼勒抬头,就看见莫瑞尔正睁大着眼,用双手蒙住了嘴唇! 莫瑞尔根本来不及回避视线,依旧呆呆地看着他。莫瑞尔没有笑,看不见他脸部的表情,而他的眼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复杂眼神——羞涩的、惊慌的……甚至,是羞耻的。 彼勒皱眉:“怎么了?” 莫瑞尔赶紧埋头:“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 后来,莫瑞尔在学校也比以前沉默许多。 莫瑞尔当然,不会再傻到再认为那晚只是尿床而已。那是梦遗。那是自己所期待的,进入青春期的标志啊……可是梦中的对象,却绝对不是自己所期待的。 他曾有意无意问布兰特:“你做梦的时候,有幻想过和谁做那种事?” “啊……你说春梦啊!当然有咯!哎呀小馒头你开窍啦?怎么,你梦见谁啦?说来听听!” “你先回答我!” “你说幻想过谁,我也不清楚啊。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是她的身材真的好到爆呢,你知道我喜欢巨乳大臀部哈!” “……” “那你呢?你是梦见青春少女型的,成熟贵妇人,还是……不会是老太婆吧?啊哈哈……” 莫瑞尔紧紧地抿嘴,不说话。 布兰特捶了他一下:“喂你不够意思哦,本大爷都告诉你了,你还耍赖?” “一定得梦见女人吗?” “啊?”布兰特眨巴眨巴眼睛,“小馒头,难道你梦见男人了?难道是野兽?……哇小馒头看不出来你也太重口了吧,豹子狼犬蟒蛇快说,是——” 还没等他说完,莫瑞尔就打断了他,嘴角抽了抽:“是男人啦!!!” “切——啊啊?!男人啊……” “怎么了……果然很怪吗?” 布兰特摇摇头:“也不怪啦,在我们国家有钱人还有男娈勾栏院什么的,就是你们这边也有觉得男男之间的爱才是最纯洁伟大的柏拉图大人啊……只不过这个目前还不被接受就是了。” 莫瑞尔皱眉,神色复杂,过了一会儿才张口:“可以治好吗?” 布兰特连忙揽住他,笑道:“小馒头我跟你说,这个真的不是病!而且也是可以治好的。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最容易有喜欢同性的念头了,比如像我这狂野性感的一型的就很容易被同性喜欢……额,偏题了,你看我们学校男生比女生多那么多,再加上你的恋父情节比较重,可能会暂时喜欢同性。但是以后再长大点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 “我……哈哈,告诉你,大爷我10岁就喜欢上了一个纯洁美丽的小猫。” “小猫?”莫瑞尔心想,你才喜欢野兽吧…… “哦不,小男孩!” “……”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和他交往了一年,还和他亲亲了呢。但是后来被额娘阻止了,这些话就是她告诉我的。” “那你和他分开了吗?” “嗯,是啊。他被他爹带走了……最开始我也很郁闷啊!但是后来渐渐地缓了过来,后来我又爱上了一个扎着两条细辫子小女孩春雪,当然,后来还有许多许多啦……哈哈,说起我的感情史真的太丰富了,告诉你小馒头,我可是有12个小情人哦,年龄从10岁到18岁的都有哦,这回我来法国除了追求艺术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逃离她们的逼婚呐!……怎么又偏题了。”布兰特嘿嘿笑着,小麦色皮肤下,白牙显得异常光亮,“所以呢,我觉得喜欢男女只是选择问题而已,哪一边都行啊,不过要看场合。要是你喜欢男人的话,可以和他在光天化日之下黏在一起吗,可以邀请他在舞会上跳舞吗?可以告诉所有人他是你夫人吗?不可能吧,所以呢,还是选择异性好。” 听了布兰特一席话,莫瑞尔感觉好受了许多许多。 长久紧锁的眉终于展开了,他忍不住说:“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 看着笑得灿烂的莫瑞尔,布兰特的本性还是发作了:“喂……我虽然选择喜欢女性,但是你这样会让我忍不住下手哦……” “啊?” “你不要笑得那么纯洁天真让本大爷想践踏嘛!” “……闭嘴。” 莫瑞尔总结这么多年对彼勒的感情。 彼勒是自己小时候憧憬的哥哥,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养父,是老师,是高贵的伯爵。自己很崇拜他。他美丽、高贵、强大、优雅……但是他是自己无法触及的人,无论是身份上,年龄上,伦理上,还是精神上。 他不可能属于自己。 莫瑞尔突然笑起来。 还真是得寸进尺啊……羽毛还没有长硬,别人稍微对自己好一点,自己就嚣张得要爬到别人头顶上去了吗? 莫瑞尔只是太欣赏,太崇拜他了吧…… 这个,只是青春给自己的一个玩笑,只是一个错误的暗示而已啊! 第二个星期,当莫瑞尔再回家以后,他要比之前沉稳许多。 即使他知道,对于他来说,一切早已改变。 但是他相信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马上一切都可以回归正途。 他需要的,就是维持原本的样子,在餐桌上口若悬河,在一不小心看爸爸看入迷的时候用各种借口掩盖,在有些伤心的时候用笑容掩盖…… 即使他在清晨醒来,发现床单又脏了,他也没有再惊慌失措,只是默默地换了床单;当爸爸给自己晚安吻的时候,他也没有再满脸通红,因为他的心已经沉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梦终究也只能是个梦。 这周周五,莫瑞尔站在窗前,感受着清凉的风,观赏着美丽的星空。 丝丝金发浮动,薄薄的宽袖衬衫鼓动着。 他看得很专注,都没有注意到悄悄走近的彼勒。 直到感觉到一件厚厚的外衣披在自己的身上。 “穿这么少还打开着窗户……你啊,这么想感冒吗?” 莫瑞尔乖乖地穿上外套,刚刚还有些落寞的眼里满溢着温暖:“谢谢爸爸。” 彼勒也看了一会儿夜空,然后说:“你都这么大了,周日晚我打算带你去巴黎参加一个舞会。” 莫瑞尔一下子就转头看向彼勒:“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也不会……” “你就跟在我身边就好了,不用应付那些商人。” “可是……” “你已经精通餐桌和舞会礼仪了吧?你懂得女士不同扇子动作的含义了,知道如何赞美女人了吧?” “可是我不会跳舞啊!我们学校没有教过……现在请家庭教师也太晚了吧?” 彼勒微笑:“我可以教你啊。” “……” “一般舞会上最常见的就是卡德利尔舞、戈蒂雍舞和加洛普舞,前两种有指定的舞步组合,四对男女之间需要默契,以后我再教你;加洛普舞是双人舞,舞步简单,保证你马上就能学会,如何?” “可是我们……我们都是男的,怎么跳?” “你跳男步,我跳女步,可好?” “可是我头顶才刚好到你鼻尖……” “那你跳女步?” “我还是跳男步吧……” 莫瑞尔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话相当于已经默认要爸爸教他跳舞了。 彼勒朝莫瑞尔转过来,优雅地俯下身子,黑色的发丝如瀑布般滑落,他戴着雪白手套的手心已经放在莫瑞尔面前,声音异常温柔,细长的眼中含笑:“宝贝,能陪我跳一支舞吗?” 莫瑞尔眼里闪现了一抹惊绿,但马上又恢复了常态。 他的右手缓缓地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彼勒的手心上。 “好啊……” 莫瑞尔的声音轻轻的,胆怯的。 而彼勒翘起嘴角,他的唇线因为笑容美丽到难以形容的地步。 当莫瑞尔因为他的这个笑容,感觉到一阵眩晕。 chapter 22. 客厅里,窗户大大敞开。淡紫色的柔纱印花窗帘舞动着,百里香的浓浓的香气随着月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 路易十四时代风格的时钟里,秒针滴答滴答地响着。 犹如莫瑞尔怦怦直跳的心脏。 莫瑞尔埋着头,左手已经被彼勒的右手握住了,而他的右手却紧紧地抓住衣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彼勒伸手,覆盖在他的右手手背上,笑道:“你面对爸爸都会紧张吗?” “不是的……” “那这只手怎么能藏起来?” 说完,他捉住莫瑞尔的手,将手贴在自己的腰上:“要放在这里才行。” 莫瑞尔在触碰到彼勒温热的腰部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都有些发抖!他的所有神经都注意到右手手心的部分,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却在他走神的刹那,下巴猛地被彼勒捏着,抬起来! 莫瑞尔一下子就对上了彼勒微微含笑的眼:“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这么害羞吗?” “不是……我没有害羞!”莫瑞尔有些恼羞成怒。 “那就不要埋头,要看着我呀。现在我可不是你的爸爸,而是你跳舞的女伴。女士可不喜欢与他跳舞的绅士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哦。” 于是莫瑞尔不敢埋头了,以不怕死的决心与彼勒对视。 彼勒继续耐心地解释:“这个舞步很简单,所有舞者围成圈,向旁滑行一步,并拢,再向后滑行一步,并拢,接着向前,十分单纯的舞步,随着四分之二拍的音乐环绕舞场,不需要脑筋,只需要体力而已。” 莫瑞尔点点头。 “所以,来,左脚向旁一步,别太大。” 莫瑞尔照做。 两个人都向旁迈开,接着按照彼勒的指示,收回。 彼勒慢慢指示着,接着,他嘴上的节奏稍微快了起来,莫瑞尔的脚一下子就踩在了彼勒的黑色皮鞋上。 “对不起!” “没关系,初学者都会这样。” …… 但是过了半小时,当彼勒亮闪闪的皮鞋被踩得灰沉沉的时候,耐心好得如彼勒也叹了一口气:“宝贝,看来你还真没有跳舞的天赋啊。” “……爸爸一会儿我会帮你擦鞋的……” ****** 周日清晨。 莫瑞尔站在波斯地毯上,几个侍女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已经穿上一身量身定制的白色衬衫,高领,百褶领口。深蓝色短裤下是白色长袜。 卡琳笑着拍拍莫瑞尔的屁屁:“小不点长高了好多呢!” 莫瑞尔笑道:“嘿嘿。” 大家又给他穿上黑色背心,披上深蓝色长外套。长外套制作精致,银色肩带,喇叭袖口,只需要将腰间的两条细金属链系上,收腰效果一下子就出来了,大大的下摆呈波浪效果朝两边展开,很是优雅。 此时,彼勒刚好从换衣间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莫瑞尔,点头道:“还不错。” 莫瑞尔转过头来,看到爸爸只简简单单地穿着系着黑领带的白衬衫,银灰色背心和黑色长裤,正在穿黑色燕尾服。 莫瑞尔皱眉:“爸爸,为什么我们穿得不一样?” “不喜欢?” “我也想穿燕尾服……” 卡琳笑了:“燕尾服是大人才可以穿的哦,小不点就应该穿属于男孩的衣服!到时候你去舞会了就会知道,孩子们还是穿得花花绿绿一点好看。是吧殿下?” “对。”彼勒看了看怀表:“好了我们该走了。” 出门的时候,莫瑞尔披上黑色披肩,像爸爸一样戴上黑色礼帽。才终于踩着有一点跟的皮鞋走上了马车。 这次舞会由法国三大家族之一的柯灵侯爵家族举办。 大家族举办的舞会对于贵族来说,是为了讨论生意、扩展人脉以及联姻,对于那些末等贵族或富有却没有贵族地位的未婚少女来说,舞会是让他们进入巴黎上层社交圈,并让她们将来拥有贵族生活的唯一途径。 而对于伯爵来说,带着莫瑞尔来这里,是一个让自己的继承人被认可的机会,同时也是一个可以很好的锻炼莫瑞尔的一个机会。 莫瑞尔虽然去过舞会,就是在来法国的商船上。 但是那个宴会比起巴黎的这个舞会来说,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因为,这里是王族的圈子。 这里没有最奢侈,只有更奢侈。 女人们坦胸露肩,穿着大大的蓬蓬裙,用蕾丝花边、彩绸皱褶、缎带蝴蝶结、缎带和羽毛鲜花装饰着自己,用扇子捂着嘴巧笑着。而莫瑞尔看到她们华丽的舞裙,说实在的,觉得那些女人真的好惨。伯爵曾经告诉过他,女人的礼服内总要套上一件又一件衬裙,多穿一件就蓬松一些,地位越高,衬裙就越多,最多可达三十件。再加上礼服的装饰非常繁琐花俏,里里外外加起来重达十五公斤左右……再加上,她们还要穿似乎把内脏都挤出来的紧身褡,头顶比自己头还重的饰品……真的很恐怖! 再看看那些带着五颜六色星级勋章和嘉德勋章的男人们,有的男人戴着银色或金色的假发一眼就看得出来,还有好几个男人脸白得非常不正常。莫瑞尔又想起了自己在书上看到,说大家都觉得脸越白越美,所以就算是男子都会用各种脂粉涂抹,甚至某位国王为了让自己的脸更苍白,竟然用水蛭吸自己的血…… 莫瑞尔越想,皮肤都起鸡皮疙瘩了。 这个时候,舞会上的人都发现了伯爵的到来。尤其是那些女人们,胆大的已经迎了上来,胆小地脸红着窃窃私语。 柯兰侯爵亲自来迎接:“啊……这不是梅菲斯特老弟吗,大老远的来这里辛苦了吧?” 伯爵恭敬地回答:“不辛苦。” “哟,这个孩子是……” “是我儿子。” 果然,当他这一话出现,全场似乎都要爆炸了。 年轻女人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尖叫起来:“怎么办……他都有儿子了……我没机会了!”妈妈们安慰着自己的女儿们:“没关系……你看他的妻子不在,说不定……”而那些男人们呢,松了一口气。这不吗,少了这个重量级的一个情敌呢! 在周围的一阵嘘寒问暖以后,莫瑞尔终于从那伙人群中钻了出来。 “呀,这不是我的手下败将吗?” 莫瑞尔一看,原来穿着华丽的安格尔大少爷正坐在椅子上喝酒呢,佐伦看了莫瑞尔一眼,然后就理所当然地无视了他,恭敬地给安格尔空了的酒杯倒满酒水。 莫瑞尔笑道:“亲爱的大少爷,音乐早响起了,您怎么会在这里喝闷酒呢?是被那些美丽的少女嫌弃了吗?” “怎么可能,想要跟我跳舞的女孩多得排队呢?!” “是吗?”莫瑞尔笑道。 “那是当然!” “好好……” 今天莫瑞尔一反常态没有跟他争论,安格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莫瑞尔其实知道安格尔为什么不去跳舞,不是因为他不会跳舞,更不是因为他不受欢迎,而是因为他身为侯爵之子,想要跟他跳舞的人多了去了,而那些人几乎都冲着他的地位而来的。安格尔还小,他处世不够圆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为了利益呆在自己身边的世俗之人,所以,与其与那些只喜欢自己的钱与地位的人跳舞,还不如自己呆在角落里玩。 “你们经常参加这种舞会吗?” “当然。”那简直是家常便饭。 “那这些人,你们了解吗?” 安格尔乐了:“当然了解了,你看那只肥猪,他相貌如此,却有十几个情妇;那个,鹰钩鼻子中年女人,她是子爵的母亲,正想方设法地把她两个女儿推销出去呢;那个绿色大泡泡裙的女人,是最近当红的女明星,正被柯灵侯爵包养着;再看……” “每个人都有绯闻啊?” “并非每一个。比如你家老爸,我就没听说过他有什么绯闻。” 莫瑞尔突然问:“爸爸他……有情人吗?” “你不知道?”安格尔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惊愕。 莫瑞尔点点头。 安格尔想了想:“应该没有吧,要是他有情人,这个应该是爆炸新闻了吧,我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很快,他们转变了话题。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欢快地讨论起来。他们以前总是在争吵,还很少这样,不过这样的感觉也不错。 当然有很多人上前跟安格尔敬酒,不一会儿,安格尔就醉醺醺的了。 长久没有说话的佐伦对莫瑞尔说:“他醉了,我带他回去了。” “好好!” 莫瑞尔连连点头。 佐伦就扶着安格尔朝外面走去,一群家丁一下子就围绕在他们身边。 现在只剩莫瑞尔一个了。 他也不觉得无聊,拿了一杯果汁,吃了几块蛋糕,接着就坐在角落里的凳子上。专注地将水晶独脚盆上的柑橘摆放成高高的金字塔形状,自己乐得开心。 莫瑞尔不知道,今天的他实际上是相当耀眼的。 刚才面对其他人的询问,他的语速适当,一直抬头挺胸,那种举手投足的优雅虽然还很青涩,但是已经逐渐形成了。虽然他还小,也没有他爸爸那种极致的俊美,但是他的五官精致干净,他比他的爸爸要爱笑得多,笑容清澈真诚,他的魅力根本无法掩盖。 有好多女孩子都注意到了他,果然,几分钟都不到,就有一个华贵的少女朝莫瑞尔走过来。少女一身粉红色泡泡长裙,漂亮的玫瑰色帽子上微微飘动着白色鸵鸟羽毛,丝绸一样光亮的深褐色鬈发将她小巧清纯的脸显得更加可爱。 “请问……你有舞伴吗?” 莫瑞尔抬头,就看到了白色扇子下,那双茶色的眼睛。 他微笑道:“没有。” 少女的手紧紧地捏着裙子,莫瑞尔当然明白。 他笑了,站起来,脱下披肩,将礼帽放在一边。 然后,就像彼勒那天做的那样,伸手,手心向上:“小姐,能陪我跳一支舞吗?” 女孩子的脸一下子就红透了。将手放在莫瑞尔的手心,点点头。 于是,莫瑞尔就搂着女孩子,伴随着音乐跳起来。 很奇怪的,他跳得非常好。 女孩子情不自禁地让他控制着所有的节奏,漂亮的裙摆绽放着。 就连在人群中的彼勒看到他的身影的时候,眼中都闪现出了一丝惊愕。 因为明明今天早上最后训练的时候,莫瑞尔还是老跟不上节奏,还总是踩自己的脚。 但是莫瑞尔自己心里清楚。 他之所以跟彼勒跳不好,那是因为他太在乎他了。太在乎对方,就会让自己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而跟女孩子跳,莫瑞尔因为根本没有那种感觉,心情安静愉悦了下来,于是才可以好好发挥。 当几首曲子完了以后,莫瑞尔告别女孩子,回到了彼勒身边。 此时,柯灵侯爵对伯爵说:“好久都没有听到你的钢琴了,真是怀念呢。” “对啊,当时他弹奏肖邦的曲目的时候,我还真以为肖邦再生了呢!”侯爵夫人拍拍莫瑞尔的肩膀,“亲爱的,爸爸教你弹琴了吗?” “教了,但是我不怎么会弹。” “那还是会弹一些咯?” 后面的一群人都兴奋了:“让他去谈一首曲子吧!”“对对!”“我想听呢!” 莫瑞尔的头都大了。 因为他虽然学了,但也只学了半年啊! 现在……他只会弹一些简单的,超简单的旋律! 他求助地看向正坐着喝白兰地的彼勒。 彼勒却向钢琴的方向抬抬下巴,道:“宝贝,去试试吧。” “……我……” “我会来帮你。” “哎呀伯爵爸爸和儿子一起弹琴吗??”“就去吧去吧,好期待哦!”“伯爵的儿子,应该可以弹得很好吧!” 但是莫瑞尔的头都大了,今天根本就没有想到竟然还会有人会让他这个菜鸟当这么多人弹琴!自己的脸可以随便丢,但是爸爸的脸……他还真的不敢丢啊!! 彼勒也站起来,轻轻牵起莫瑞尔的手朝钢琴走过去。 坐在琴凳上,轻轻拉了拉凳子。 全场的音乐早就暂停了,大叫的喧哗声也消失了,一片安静。 莫瑞尔竟然比刚才还要紧张,手心冒汗,呼吸急促。 彼勒就站在他的身后,俯下身来,声音低低的:“别怕,你就想象我们正在家里弹琴,想弹什么,就弹什么……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俩。” 莫瑞尔点点头,脑海中却一下子闪现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紧张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突然转过头来问爸爸:“要是我弹得还好,可以……给我礼物吗?” 彼勒轻笑:“当然可以。” chapter 23. 莫瑞尔深吸一口气。 为了这个礼物,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行。 他想了想,想起了前段时间彼勒给自己写的谱子,莫瑞尔曾看他用右手弹过,只需要弹很简单的音符就可以了。 莫瑞尔的右手来到高音区,当手指触碰琴键的时候,单调的高音漏出来。 得到爸爸的鼓励,莫瑞尔的右手缓缓弹起来。 一个个单音缓慢的,磕磕绊绊地奏响四个小节以后,又弹响了稍微不同的四个小节变奏,然后恢复原本的旋律,接着是第二重变奏…… 周围明明安静的环境开始混乱了。 “原来根本就不怎么会弹嘛……” “好失望哦” “你小声点!” …… 但是莫瑞尔与彼勒都忽略了那些声音。 莫瑞尔重新弹了一遍,这次要熟悉多了。 然后,再一次深呼吸后,莫瑞尔再次重新弹奏起来。 周围的喧闹开始变小…… 因为很明显,音乐给人的感觉变了。 如果说第一次他是在找音高,而第二次,他在找节奏,而第三次,音调非常准确,旋律之中充满了更多的东西,那就是,感情……神秘复杂,却又似乎单纯明显。 第一段主旋律只用到了右手,而它已经奠定了整首曲子安静忧伤的氛围。 而就在莫瑞尔进入第一个变奏的时候,他背后的彼勒却早俯下身来,左手穿过莫瑞尔的耳畔,白皙的手指滑到了低音区上……犹如灵活的白色蝴蝶。 莫瑞尔的每一个音,都承接着彼勒美丽的滑奏。 空灵缓慢的高音和低沉朦胧的低音神奇地结合在一起,完全不同的旋律从音箱飘出来……而在第一个变奏的时候,美妙的和旋奏响,安静的旋律变得生动起来。 就不说其他人了,就连莫瑞尔都想不到爸爸可以一下子就把那主旋律渲染得如此华美。 “还想听更好听的吗?”彼勒在莫瑞尔耳边问道。 “想!” 彼勒的手指离开琴键的时候,整首乐章刚好回归主旋律。 莫瑞尔学得很快,左手也像彼勒刚才那样弹奏起来。 而当旋律进入在高潮部分的时候,美妙的小提琴声从旁边传来! 原来彼勒在几秒钟的时间里拿起了一个小提琴,专注地演奏起来。 小提琴的音符与钢琴踩得截然不同,无论是音高还是节奏,却产生极其和谐优美的效果…… 当这首曲子结束以后,过了好几秒全场才响起轰鸣的掌声。 那天夜晚,彼勒问莫瑞尔:“说吧,你想要什么礼物?” 莫瑞尔却有些脸红。 “算了……”莫瑞尔笑道,用手抓抓头发。 “想要什么就说出来啊,爸爸喜欢任性一点的宝贝。” “……” “想要玩具吗? “爸爸你已经送给我很多玩具了。” 是的,莫瑞尔的房间里有装着一个小丑脑袋的盒子,里面注水和荧光粉的水晶天鹅,一个每天两个小剧场的挂钟,就像一个空中小城堡一样的风铃……当然还有各种玩具手枪、弓、剑……他虽然已经送给弟弟很多了,但是房间里的玩具已经多得可以让他去开一个小玩具店了。 “那,糖果呢?” “也已经吃过很多了……” 是啊,作为一个糖果公司的老板,彼勒给莫瑞尔带过各种各样的糖果,水果味的,奶香的,甜的,酸的,苦的,咸的甚至辣的…… “那你想要什么?” 莫瑞尔依然欲言又止。 “说吧,今天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哦。” “真的?” 莫瑞尔的眼亮亮的。 “嗯。” “我想要一个吻!” “啊?” “不是吻在额头上的吻,而是吻在这里的。” 莫瑞尔说着指指自己的嘴唇,尽量让自己说得更自然平静一点。 彼勒的眼里滑过明显的惊愕,然后他似笑非笑地说:“那里可不行哦,接吻是要与喜欢的人才可以的。” “我喜欢爸爸啊!难道爸爸不喜欢我?” “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莫瑞尔反正脸都丢光了,也不怕这一下子,他红着脸大声嚷道:“可是爸爸刚才明明就答应了啊!只是用嘴唇碰一下而已,这没什么吧,我就是很好奇会是什么感觉……爸爸知道海底的鱼吧,它们为了抢夺食物也会‘接吻’,企鹅妈妈为了喂食还把食物吐出来喂给儿女呢……” 彼勒皱眉。 莫瑞尔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例子太恶心了,还在呱啦呱啦地例证。 彼勒却转瞬笑了,笑容无奈而宠溺。 然后,他单手撑着在枕头边上,俯下身,就在莫瑞尔的嘴唇上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整个过程是那样快,那样不真实,就像蜻蜓点水一样。 “宝贝,晚安。” 他低魅的声线伴随着烛光消失在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黑暗里的莫瑞尔才颤颤地伸出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真的…… 真的吻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即使爸爸并没有多余的意思……但还是好开心好开心!! 莫瑞尔像一条泥鳅一样在床上打滚…… 最开始简直是狂喜啊,他一直傻笑了十多分钟…… 然后,他抑郁了。 他竟然因为爸爸的一个轻轻的吻,身体似乎都被煮熟了,那某个地方,一直欢快地昂扬着,即使莫瑞尔跑去洗冷水澡,即使他自己抚慰,但是还是没办法打败它。 谁叫他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只是一个吻而已,他已经把春宫图里面的角色变成了自己和爸爸。 各种经典的姿势都默默地使用了一遍…… 也许莫瑞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从现在开始,他已经开始蜕变了。 从一个小小的,天真可爱的小宝贝蜕变成一个……色情狂?猥琐大叔? 当然是开玩笑了…… 因为17岁的莫瑞尔,已经蜕变成为一个真正的白马王子了。 绝对没有想到吧,以前总是一个小不点的他,现在身高180厘米,与布兰特一般高,比安格尔高3厘米,比戴纳高8厘米。现在比他高的就只有佐伦同学了,那孩子的身高真恐怖,190厘米。 莫瑞尔与安格尔依然对战着。 但是这跟以前不同了,以前两个人之间含有敌意,而现在他们俩可是正面竞争,因为“对战”的关系,两个人都变得非常优秀,关系也越来越好了。再加上两个人的外表还真比红蔷薇学院其他学生都要出众,于是,他们俩都被女生们封为“王子”。 对于那些女生来说,他们俩站一起绝对是美丽的风景。 比如,他们一起静物写生的时候。好多女生都悄悄地挤在门口看。 安格尔和莫瑞尔坐在中间的位置上,莫瑞尔比安格尔擅长颜色,而安格尔勾勒的线条比莫瑞尔准确。 莫瑞尔没橡皮了,他会直接拿安格尔放在地板上的用。 安格尔觉得自己用色有些奇怪的时候,会瞅瞅莫瑞尔画的,再对比自己的。 一般画一个多小时,安格尔依然会执拗地问泰勒老师,谁画得更好,一般两个人还是平局。然后呢,他们就会站在窗边,享受春风,享受一个相互讨论的过程。 安格尔会告诉莫瑞尔画的透视出现了偏差,而莫瑞尔也会告诉安格尔,他静物阴影部分出现了问题。 安格尔皱眉:“我就用的深褐色啊,能有什么问题?” “我认为画面中的每一个静物都与周围的静物相互影响。这浅棕色的罐子后面是深红色的挂布,旁边摆放着紫色葡萄、橙色橘子和金黄色柠檬,那么阴影部分应该有红色和紫色调子,而亮处稍微有些黄色的调子,这样看起来会鲜活一些。” 安格尔自己看莫瑞尔画的,似乎是要比自己的更加生动。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 莫瑞尔的眼睛亮亮的,伸手,轻轻捉起安格尔的一缕淡黄色的卷发:“比如现在,你看,桃花盛开了,你的头发就会稍稍带有一点粉色的调子。” 安格尔往后退了一步,仔细地观察莫瑞尔,连带着窗外那一簇一簇的桃花。 沉思了片刻,他才瘪嘴道:“切……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早就知道了!” “是吗?” 明明这两只在严肃地讨论学术问题,但门外的小丫头们却激动得要倒地了。 “哇哇……刚才莫瑞尔王子是在调戏安格尔王子吗?” “他肯定在说‘亲爱的,今天的你真美’吧!” “我觉得他在诱惑我们家安格尔王子呢!我看他嘴型像在说‘亲爱的,你这几天对人家好冷淡……” 就在这个时候,高大的阴影将几个人淹没了,然后,一双大手伸出来,将几个小丫头像提小猫一样提到门外去,接着门“嘭”地一声就被关上了。 隔了好几秒以后,女生们在开始小声议论: “刚刚那个是佐佐大人吧……” “他的表情好恐怖哦!他生气了吧!” “他生我们的气吗?啊啊我怕这学期拿不到学生会聘书啊!!” 某个人沉默良久的女生精辟地说:“你拿得到聘书的,他没有生我们的气,他只是在嫉妒而已。” 是的,佐伦这可怜的狗狗主人被抢走了嘛! 实际上,佐伦同学真的是备受煎熬啊。 他觉得最难以忍受的,还不仅仅两个人肆意讨论绘画的时候,而是……当两个“王子”大汗淋漓地对峙的时候。 虽然这种时候会让无数女生脸红心跳、尖叫发狂,会激起一类女生争论“相爱相杀”的两个王子的攻受问题……虽然他自己也依旧面无表情,似乎对发生的一切都冷眼旁观,不过实际上他的整颗心都在燃烧啊!他真的太怕他的大少爷输了,要是输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哪怕他家大少爷不输,他也真想冲过去给肆意触碰他大少爷身体那么多下的混蛋无数拳,然后把他亲爱的少爷打包抱回家啊…… 当然,这里是佐伦他自己太敏感了,并不是用肢体触碰,只是用剑而已。 此时,室内操场简直被围得水泄不通,大家就是为了看他们两个王子的剑术比拼。这是学生自己组织的,两个王子都比拼了两个回合的,目前为平局,以这一回合分胜负。 你说为什么大家这么热衷与这次比赛…… 原因,是因为比赛的惩罚比较合乎大家的口味。 输了的人,要当一天人体模特。当然,就是要在大家面前脱光光啦! 这也是佐伦为什么这么害怕安格尔输的原因。 chapter 24. 此刻,女生们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女生A:莫瑞尔王子肯定是攻啊!他有身高优势啦! 女生B:有身高优势有怎么样,他那么温柔,根本压制不了安格尔王子啦! 女生C:是呀是呀,安格尔王子虽然自恋了点,但是骄傲强势,他最适合当攻的说! 女生A:这样,等输了的一方脱光了,一看就看得出谁是攻谁是受了!我赌玉米! 女生B握拳:我赌香蕉莫瑞尔王子一定是攻! 女生C两眼放光:那我就拿出杀手锏了,我赌黄瓜!! 就在这个时候,全场暴动。 原来,已经身穿银色铠甲,黑色护腕,红色披风,拿着银色头盔面罩的王子正款款地走向竞技中央。 比起安格尔,莫瑞尔要低调得多。 他就像平时一样娴雅,走路无声,只是像布兰特那个方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就戴上了带有面罩的头盔,走到自己该站的位置;而安格尔正站在那里,佐伦恭敬地给他戴上头盔,帮他把利剑擦拭干净。他走了几步,果然还是觉得披风阻碍自己的行动,于是一伸手,就把披风扯掉,嫣红的披风落在了地上。不出人意料,佐伦眉头都不皱一下就上前就披风捡起来,优雅地挂在自己手臂上。 在裁判员的一声令下,两个人竖着剑敬了一下礼,比赛就开始了。 安格尔的剑法咄咄逼人。 他同时使用剑尖、剑根、正锋、背锋和剑首投入战斗,对莫瑞尔步步紧逼,次次都攻击莫瑞尔的关键部位。他让莫瑞尔不能像对付一般人一样悠闲自如。 而莫瑞尔的剑术也是相当不错的。他并不着急攻击。 他次次准确地用剑根接招,用正锋架开对方的剑,在最合适的地方闪躲开来,他游刃有余的样子让安格尔非常气愤。 “你是老鼠变的吗?为什么只会躲闪?!”安格尔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莫瑞尔的声音低低的,竟带了一丝笑意:“大少爷在大家面前被扒光,在下还是有点舍不得……” “混蛋!” 果然,莫瑞尔又一不小心就激怒了安格尔。 他现在狂化了,次次用狠招。一副要把莫瑞尔砍成碎片的样子。 事实证明安格尔果然很强,几个不小心莫瑞尔的手臂就被划了好几个小口子!眼看着这样下去,安格尔一定会赢的! 中场休息的时候,莫瑞尔大口大口地喝水,用毛巾擦着汗湿的头发。布兰特在一旁郁闷地问莫瑞尔:“我看你根本就在让那白痴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莫瑞尔笑道:“要是我赢了,学生会长会宰了我的。” “那你愿意当裸体模特咯?” “不过就是脱一下衣服而已,美院的人天天看裸体,都看腻了吧,况且我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布兰特沉默了。 他真想说,就是因为是你,所以对于大家来说非常非常有看头啊!!! 就在这个时候,喧闹的体育场竟然静默了。 因为,有一个绝对不适合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那个人静止穿过人群,径直向休息的莫瑞尔走过来。 莫瑞尔扭头,就看到匆匆而来的伯爵。 他诧异地睁大眼:“爸爸,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比赛呢。怎么样,不会让我失望吧?” 莫瑞尔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连连点头:“怎么会,我永远都不会让爸爸失望的!” 伯爵点点头,然后跟随着一群狂热的粉丝们走向观众席。 莫瑞尔不知道,伯爵实际上只是来学校办点事而已,但是他一不小心听到莫瑞尔竟然在与安格尔比剑,这本没什么,但是在听到惩罚规则的时候,他竟然一下子就抓住那几个女生,忙问比赛地点。 他堂堂伯爵的儿子,怎么可以做人体模特这种丢脸的事?! 但是,原因真的只有这么一点点吗? 当然,爸爸都来了,莫瑞尔怎么可能还那么懒散? 一开场,他就对安格尔说:“不好意思了大少爷,我爸来了,我可不能输给你了。” 安格尔挑眉:“你以为我会输给你吗?” 是啊,现在安格尔完好无损,莫瑞尔的手臂已经微微受伤,他的比分也比安格尔低。 莫瑞尔却微笑了,他歪头,伸手,在大家的惊呼中,竟然将已经戴好的银色头盔摘下来,随手扔到一边。他用左手将剑垂直地撑在地上,抬起右手,用牙齿咬着黑色手套的边缘,就这样摘下手套,露出白皙的手指。 好多人都站了起来,场面一片喧哗,他们都觉得,莫瑞尔在干什么?他疯了吗?没有头盔面罩以及牛皮手套的保护,那是非常危险的!! 而坐在观众席的伯爵只是微微眯眼看着就像变了一个人的莫瑞尔,嘴角微微地挑起来。 他知道这是他的宝贝认真起来的标志。 每次在家里陪他练剑的时候,他一旦认真起来,什么防护装备都会拆下来,他想要集中精力,对于他来说,除了自己和剑本身,其他的东西是障碍。为了赢,他根本就不把规则放在眼里! 此刻,莫瑞尔已流畅地拔起插在地上的剑,双手拿着,剑尖向上,恭敬地朝安格尔鞠了一个躬。 “不好意思,这场我赢定了。” 安格尔笑道:“我会很小心不在你漂亮的脸上画点什么的……” “那就要谢谢你了,大少爷。” 说完,两个人的剑就同时出击了。 两个人的剑速度太快了,快得看不清剑实际所处的地方。 几乎所有人的人都在惊叹,他们这种水平,连教西洋剑的老师也不见得可以打败他们吧……当然,是在这种蔑视规则的情况下。 在安格尔快速的攻击中,莫瑞尔仔细地倾听着对方击剑的虚实。 安格尔不知道,莫瑞尔渐渐地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剑上,在莫瑞尔的脑海里,安格尔犹如秋风扫落叶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渐渐的,竟然找到了击剑的习惯,那就是规律。 接着,形式开始明显逆转。 安格尔大吃一惊,莫瑞尔就像能预知他下一步要攻击哪个地方一样,他的剑总是先达目标位置,封好了自己来剑的路线…… 多次快速攻击造成的后果就是体力不支,安格尔渐渐感到吃力起来,他用双手紧紧拿着剑柄,被莫瑞尔逼得步步后退。而莫瑞尔一直单手,他明明一点都不强壮,他甚至看起来是瘦削的,但是他一只手竟可以次次抵抗自己两只手使出的力量。他不知道莫瑞尔在边抵抗攻击的时候,边在脑中用力矩原理测算着。 如果要说剑术,安格尔与莫瑞尔是平等的。 但是,要说莫瑞尔比安格尔多了什么,那就是智慧。 莫瑞尔竟然把只凭体力的剑术,弄成了研究逻辑推理、数学、心理等等的综合性活动。 当然,莫瑞尔赢了。 他站在原地,剑尖直指安格尔的脖颈,微微笑道:“怎么样?” 他的金发伴随着汗水黏在白皙的额头上,那双翡翠一样的眼炯炯有神。 安格尔还是头一次输得如此心服口服。 莫瑞尔的剑术,简直太强了。 “好……我输了。” 莫瑞尔恢复了平时温柔娴雅的样子,他朝伯爵的方向走过去。 安格尔已经被一群手下围着嘘寒问暖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再次抬头,大声说,“下次,我们再比,到时候我一定会赢!” “好啊,我等着。” 话说安格尔是个守信用的人。 第二天,安格尔走上画台,下面的人,无论男女,皆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看。 安格尔也算潇洒,实际上多半是因为他跟莫瑞尔想得一样,一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但是要是他知道“安格尔王子将会当人体模特”的消息几乎全校都知道,此刻它们的画室外面已经人潮滚滚。你说不是有澡堂吗,大家应该都看过他的裸体了吧?当然,身份高为侯爵之子的安格尔,怎么可能与大家共用一个澡堂?他的寝室是有专门的浴室的。 此刻,要是他知道窗外堆满了人,胆子大的已经爬上了树,正拿着望远镜准备观看他的裸体的时候,不知道他会作何想法。 只见他开始一颗一颗地解自己胸前的纽扣,光洁细腻的皮肤一寸一寸暴露在大家面前,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他根本就比那些女模特的皮肤还好嘛!无数恶狼已经开始受不了了…… 现在连许多看不起霸道骄傲的安格尔都开始动容了,他们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学校里说成校草,还说是拥有中性美,无论男性女性都会迷上他的家伙。 莫瑞尔当然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观看安格尔的脱衣,他都非常良心不安了,忍不住说:“那啥,我说安格尔,你不脱衣服也没关系……” “你看不起我?!” 没想到莫瑞尔又惹恼了安格尔。莫瑞尔只好闭嘴了。 心想,某人的忍耐力怎么可以这么好? 安格尔就像在证明自己才不是扭扭捏捏的男人呢,一下子就把上衣脱了下来,然后,问了问一群呆滞的家伙:“裤子要脱吗?” 而就在此时,某人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来,大步走向画台,伸手就捡起地上金黄色的薄纱,一把就将安格尔包裹起来,接着,根本就不给他反驳的时间,捡起地上的衬衫,拉着他就走! 果然,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安格尔猛地就甩开他了:“你在干什么?!” “带你回去。” “你没看到我正在当模特吗?我答应过的事就不可能反悔,你想让我做失信之人吗??……而且,你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我现在命令你放开我,难道你想要违逆我吗?” 佐伦看着安格尔,皱着眉,深褐色的虹膜有着复杂的身材,他的眼白竟然有些发红。 安格尔原本强大的其实因为对方这个眼神,明显地弱了下来。 佐伦突然间失去了常有的理智,他一把就将安格尔抱紧怀里! “我不管你是输是赢,不管你是否失信,不管你和我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我死也不要让你的身体被别人看到!” 安格尔全身僵硬,他愣了半天,才说:“你疯了……” 还好画室里的伙伴们反应得快。 尤其是布兰特和一直沉默的戴蒙同学,在佐伦站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很聪明地关门关窗……于是后面的这个拥抱,外面的人都没有看到。 这事后来并没有在学校引起太大的风波,当然,大部分功劳都是身为学生会会长佐伦同学的舆论压制。 当然,这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插曲了。 事后,布兰特用一副贼咪咪的眼神瞅向佐伦同学,笑道:“你们两个那啥吧?” 佐伦像看病毒一样瞅了布兰特一样,眼神尴尬地看向别处:“没有。” 布兰特纯洁地点点头:“哦哦……是吗……” 佐伦连忙把布兰特拉到角落,压低声音道:“只是单纯的服务而已!” 布兰特笑得特别贼,两只眼弯弯的:“哟……原来主席大人还提供如此周到的服务啊,怎么样,进行到最后的阶段了吗?” “怎么可能?!布兰特,你到底想干什么?” 佐伦深褐色的眼微微眯着,利用高对方十厘米的身高优势睥睨着对方。 布兰特连忙拍拍对方的肩膀:“佐佐大人你别生气呀,我不想干什么啊,就是好奇嘛……好奇平时看起来无欲无求的你竟然有那么强的占有欲,而且胆子还不小,竟然在你亲爱的主人腰上咬了一个牙印……哈哈哈哈唔唔——” 布兰特正笑得爽,就被一个大大的柠檬塞住了嘴巴…… 正当在布兰特欲哭无泪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变回了一只乖乖大狗,过去谄媚地帮他的主人揉肩去了…… 第三卷:1869-1870迷恋与沉沦 chapter 25. 我们怎么可以忘记莫瑞尔的可爱的弟弟,哈尼雅呢? 哈尼雅已经12岁了哟。 开始抽条了,以前那胖嘟嘟的脸蛋变瘦了,身高有148厘米,现在刚好及哥哥胸膛的位置。 在这方面,他肯定还是相当不满的,但是在莫瑞尔安慰他说:“我13岁的时候身高比你整整矮3厘米”的时候,哈尼雅放心了。这么说来等他长大了也可以比哥哥高了吧。 要是用词语来形容哈尼雅的话,就是纯净、清澈、温润如玉。 如果不穿校服的话,他总是喜欢穿一身雪白色的衣服,而他本身皮肤就白,头发也是白金色的,而他的眼里的蓝,颜色却并没有因为他的年龄增长而变深,依旧是近乎透明的蔚蓝。而且,哈尼雅的声音非常清澈,学校教堂里的修女大妈们简直爱死他了,用各种食物糕点甚至将莫瑞尔叫来,才将哈尼雅收到教堂里面,作为圣歌的主唱。 莫瑞尔看过哈尼雅唱歌。 管风琴的声音低沉,阳光透过五颜六色的玻璃窗,将瑰丽的光芒映在哈尼雅的身上。哈尼雅的歌声音域很广,唱高音的时候他的声音出奇的纯净、柔和,一点都不刺耳。唱低音的时候也绝不会沉闷、单调。他的声音如此唯美,就像一团温暖的气流,将教堂里的玫瑰花瓣蒸腾起来,让每一个听到他歌声的人都感觉到安详和温暖。 莫瑞尔真的忍不住冲上去拥抱住这个小天使,对大家宣布,这可是我的弟弟哦! 哈尼雅是个跳级高手。 当莫瑞尔荣誉地从红蔷薇学院毕业,进入了黑蔷薇学院,也就是高级学院的时候,哈尼雅已经多次跳级,成为了红蔷薇学院二年级学生。那个时候,他不过才10岁,而一般情况下二年级学生的年龄最小也有13岁吧。于是,现在造就了这样的局面,莫瑞尔比哈尼雅大5岁,但是他们只相差两个年级。 当然,提到哈尼雅,就一定要提到某个被哈尼雅尊称为“火鸡”的捣蛋鬼,瑞安·伊桑同学。他可也是跟哈尼雅一起跳级的,所以他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伊桑和哈尼雅绝对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哈尼雅朴素、漂亮、谦和、温润如玉。 而伊桑呢?一头耀眼的酒红色短发,之前右眼下的痣被他去弄了一个红色五角星的刺青,那深青色的眼里总是包含着不屑和狂妄。 哈尼雅喜欢白色、金色;伊桑喜欢红色、黑色、彩色。 哈尼雅喜欢教堂圣母画;伊桑最讨厌严谨的教堂画。 哈尼雅极其追求完美和重视细节,他可以为了一幅画在画室里废寝忘食地呆上一整天;伊桑最讨厌追求完美的龟毛男,他画的画最长也只用一个小时,更多的时候半小时就把它搞定。 哈尼雅从来不迟到、不旷课;伊桑天天迟到、旷课。 伊桑最开始很受不了哈尼雅。 龟毛等等的都是小问题,他受不了的是哈尼雅对其他人都是如此的好啊,尤其是他的那位哥哥,他简直像只小绵羊一样,对其百依百顺的!而对自己呢?呜呜,他完全暴露出他别扭的个性,从来都不跟自己亲热(有误),常常看自己都是以一种嫌恶的眼神,起床气相当重,曾经有一次,自己就提前了10分钟去叫他,结果被他一脚踢飞了…… 哈尼雅也真的很受不了伊桑。 伊桑在同龄人中长得算是高大的,但是他竟然一天“哈尼哈尼”地叫自己,尤其是早晨,本来就睡得不爽他还老是喜欢凑过来给个熊抱,这个白痴! 而且,他明明是个男的,但尤其喜欢小熊小兔子等等的毛绒玩具,每天,他还要抱一个玩具睡觉……还要黏黏地说“兔宝宝真乖,要是哈尼你也像你这么乖让我抱就更好了”,说完,还要不断瞅自己的反应……真是无语。 这还不算什么,他从来都不洗他的毛绒玩具,沾有灰尘的书本、杂志、脏了的绘画工具、无数人摸过的钱、臭袜子和毛绒玩具们放在一起,全都堆在他的床上地毯上,晚上他要睡觉的时候,直接在凌乱的东西往旁边推,留出自己能够睡觉的空位,然后就爬上去呼呼大睡……哈尼雅最开始还不想说什么,但是,在某天他爆发了。那天,他刚睡醒,神经不是很清晰,起床以后,一不小心踩到了什么差点把他绊倒……然后他低头一看,竟然是某人的内裤啊啊啊!! 从那时候开始,哈尼雅监督伊桑洗衣服,警告对方要是实在不想洗不想收拾就找个仆人来或者是把脏衣服带回家好好洗,不然就别想进寝室! 这后来伊桑才收敛了一些。 但是再接下来呢,伊桑竟然把水泼洒在了床上!他的床单毛绒玩具都湿了。 那天晚上,伊桑可怜兮兮地站在床边上,用一种弃狗的眼神看着哈尼雅。 哈尼雅直接无视了他,安静地看书。 “哈尼~我的床都湿透了!你难道如此狠心,还要我睡那张冰冷的床吗?” 哈尼雅挑眉,点点头。 “哈尼~~你就让我睡你的床嘛!就一天晚上……” “你今天回家睡啊!” “你看……都这么晚了,而且雨下得这么大……呜呜,我们感情这么好,朋友患难你竟然如此冷漠,我好伤心呜呜……哈尼,你就让我睡嘛睡嘛!!” 哈尼雅实在是被他缠得不行了,皱着眉头道:“闭嘴!” 伊桑非常可怜地不说话了。 哈尼雅才非常不愿意地往床里边挪了挪,继续看他的书。 伊桑一下子高兴到不行! 这不是很明显吗? 哈尼雅空出他睡觉的位置,说明他愿意让他跟自己一起睡觉了!! 伊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那天特别高兴。竟然比爬上“丝丝”(校花)的床还要开心。 不过另一方面,哈尼雅就凄惨了。 半夜的时候,他感觉到伊桑在往自己这边靠近。 他非常别扭地往旁边挪动……伊桑再靠近……他再挪动…… 伊桑翻身,手一下子往自己这个方向打过来! 还好哈尼雅一向警觉性强,一下子缩到了床边,才避免了这一击!但是……呀!伊桑这混蛋又朝他挤过来了!!哈尼雅一闪…… “嘭——” 哈尼雅人生中第一次掉下床的经历总算有了。 他真的好想把这个白痴揪醒,然后把他提到又湿又冷的床上去睡啊!唉,但是当他愤怒地伸出手的时候,却在月光下,看到伊桑正在憨笑,睡得特别幸福的脸的时候,他又心软了……算了,算他走运。 于是哈尼雅走到床的另一边,躺了下去。 早晨的时候,伊桑感觉自己睡了这么多年来最美好的一觉了。 尤其是在他醒来的时候,自己的额头竟敢刚好贴在哈尼的额头上! 哈尼还没有醒来,他白金色的发如同绸缎,轮廓精美,犹如源于画中。他在做梦吧,银色的睫毛时不时微微颤动着,他的确,圣洁得像个天使。 伊桑根本就不想挪动自己的脑勺,他安静地感受着对方温润的,有规律的呼吸。终于忍不住,还是伸手,轻轻抚摸对方的头发,接着,开始玩对方洁白的耳垂……轻轻一弹,耳垂微微一弹,逐渐发红,再一捏……哈尼皱着眉头“嗯”了一声! 伊桑的心跳,一下子就开始狂跳起来! 他继续揉捏,揉捏…… 然后,一只手一下子就捏住了他的手腕! 伊桑一愣,就正对哈尼雅阴森恐怖的眼:“你在做什么?” 完了。 是的,伊桑不用回答了。 他只有祈祷哈尼雅这一脚不会太重…… 下一秒,他已经被起床气极重的哈尼雅小朋友踢下了床,痛得嗷嗷地叫了半天…… ****** 哈尼雅虽然对伊桑这样,他实际上也是很佩服伊桑的。 比如,伊桑给人的感觉就是天天只知道玩,经常逃课,从来不用心绘画。 但是哈尼雅知道,他对绘画是执着热情的。只是方式跟一般人一同。他永远都无视规则,他非常任性地只上自己觉得有用的课程,只钻研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的画,非常有自己的特色,他在为自己学习,走自己的路。 当大家都会用一下午对一幅画精雕细琢的时候,他却总是用一个小时就把画画完,其他时候要不草草再画一幅,要不就跑出去玩了。当老师批评他画画时画的时间太少画得太潦草的时候,他却说出了一番高深的话: “每一时间,静物在光照下的效果都在变化呀!当光照的强度和角度发生变化的时候,静物的轮廓虽然没变,但是色彩都变化了,难道不应该停止作画了吗?我只是想获得大自然真实的印象,把那些瞬间的影响记录下来而已。” 他的这个言论在老师的眼里就是没有耐心的诡辩。 而哈尼雅,却被他的言论吸引了。 本来他从来都是之钻研自己和大师们的画,对其他同学的画不感兴趣的。这也不能怪他高傲,因为其他人的水平与他的相差太多了。但是后来,他有意无意地开始注意伊桑画画了。 伊桑画画的时候,是疯狂的。 他面部的表情没有一丝平时的那种吊儿郎当的表情,而是异常严肃、认真的。 他的颜料管、刷子、画刀等等工具七零八落,杂乱不堪,他捡起一支颜料管,在调色盘中挤出很多,用蘸水的刷子将几种常人根本不可能混合的色彩融合在一起,以近乎癫狂的速度在画面上挥洒着……有时候,当他觉得画刷已经不能够表达他的情感的时候,他竟然直接用刮色刀把颜料直接铺在画布上,产生明亮的光斑! 直线堆砌的短而粗的笔触,强烈、明亮的色块,跃动的线条…… 很快,这幅画就完成了。 哈尼雅没有出声,伊桑又继续画。 一样的静物,但是在半个小时以后,哈尼雅却看到了不同的效果。 一个在淡色的调子里面,明亮欢快;而另一个处在青色的调子里面,微微沉闷忧郁。 看第一眼觉得他是夸张了,但是仔细一回想,竟然觉得他画的静物与脑海中模糊的印象几乎一模一样! 哈尼雅终于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夜幕降临的时候来这里画画。他是为了捕捉那瞬间的光影变幻。他拥有常人没有的洞察力! 从那个时候开始,哈尼雅渐渐对伊桑改观了。 他很欣赏伊桑,欣赏画画的他。 因为在画画的时候,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个疯狂的,细心的,富有感情的,察觉力极强的人。 这样的人,可以得到梅菲斯特伯爵的认可,跟自己一次又一次并肩跳级,哈尼雅感觉非常荣幸。 那伊桑呢? 几年前他还只是觉得哈尼雅是个鼻涕虫、爱哭鬼,觉得他是一个漂亮的玻璃娃娃呢;就算是去年,他也没有现在对哈尼雅那么殷勤吧……他不是一直郁闷哈尼雅龟毛完美主义,外面一套寝室里一套嘛…… 原因之一是因为一件事。 伊桑是个天生的同性恋。 因为他本身家境不错,长得比同龄人高,五官也相当养眼,于是他的男生缘也挺不错的。他在学校表面上有一个女朋友,实际上都是幌子,他一直在偷偷和男生交往。 而某次,他把新交的男朋友拐到了天台上,然后,顺利地亲到人家小嘴的时候,刚好被来天台散心的哈尼雅撞个正着。 哈尼雅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男生亲亲,然后慢条斯理地转过头去,道:“我看风景,你们随意。”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矮一点的男孩早红透了脸,挣脱开某条狼的怀抱,撒腿就跑掉了。 伊桑吊儿郎当地走到哈尼雅旁边,左手玩弄着微长的红发,笑道:“你要是觉得恶心,我们换寝室也可以。” 哈尼雅看都不看他一眼:“为什么要换?” 伊桑笑道:“你不怕我袭击你吗?” “就算是同性恋,也是要对眼才会袭击吧。” 伊桑当时,一下子觉得这个哈尼雅真的太有趣了! 他不像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些人,一听说自己是同性恋就避之不及,因为他们都是些自恋狂,以为自己一见到他们就会扑上去一样…… 而这点,只能说伊桑开始对哈尼雅感兴趣了。 是什么,让伊桑深深地被哈尼雅吸引了呢? 哈尼雅坚强,小小年纪一个人就来到美术学院,只是最开始哭哭啼啼,后来就将自己沉溺在绘画之中,不哭也不闹了; 哈尼雅别扭,他总是骂自己不爱干净,常常跟自己吵嘴,但是在自己遇到困难的时候他绝对不会不帮的,他的拒绝总是虚张声势而已; 哈尼雅执着,无论是对绘画,还是对他的哥哥。为了哥哥,为了将来要养着哥哥的梦想,他付出的努力都比常人要多得多……为了他的哥哥,他常常熬夜,不断跳级,只是为了成为最优秀的人,可以让他的哥哥幸福的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哈尼雅不嫌弃伊桑是同性恋的原因。 因为,哈尼雅本身就恋兄情节严重。 久经情场的伊桑怎么会没有察觉到? 就说亲亲吧。 他只想跟他哥哥亲亲。 其他人,哪怕是美丽至极的伯爵大人,要是让他亲他都觉得……太恶心了吧。 虽然伊桑知道这点后,还常常嘲笑哈尼雅。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再也笑不出来。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想到哈尼雅谈到哥哥闪闪发光的样子,他的鼻子就忍不住酸涩起来。 一想到哈尼雅一副除了哥哥,其他人都看不少上的样子。伊桑就心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这就是,嫉妒吧。 ——第二卷·1865-1869契约与情动·完—— 第三卷:1869-1870迷恋与沉沦 chapter 26. 自从荣誉地升为黑蔷薇学院的学生以后,莫瑞尔比以前还要受欢迎了。 这也难怪,17、18岁的男生女生正处于应该恋爱的时候嘛。 这不,今天莫瑞尔上课的时候,正将书包塞进抽屉,情书和鲜花就从抽屉中洒落下来,布兰特随意地捡起几封,就开始欢快地念起来: “莫瑞尔王子,我好爱好爱你,可以和我交往吗?” “亲爱的莫瑞尔,自从看完你上次的剑术比赛,本小姐就无法救药地喜欢上了你,本小姐并不奢求与你交往,只希望可以和你拥抱一下,当然要是你愿意再加上一个吻就更好了……” 布兰特笑得前俯后仰。莫瑞尔直接无视了他,专心致志地修改自己的草图。 嘲笑了一会儿,布兰特又开始独自感伤起来。 “我说小馒头,为什么你这么受欢迎呢?难道现在的人审美观都出现了偏差了,像我这种阳刚型美男为什么就没有情书光顾呢??” 莫瑞尔微笑,整个人闪闪发光:“谁叫你头脑简单呢?” “……” 其实布兰特不用难过的。 因为一个月以后,也就是在他18岁生日的时候,他收到的鲜花可比莫瑞尔这么多年得到的总和还要多。 当天他和莫瑞尔上完课回到寝室,一打开门,滚滚秋海棠从门口溢出来!那些粉红色的花朵们娇艳欲滴,根本就是才摘下来的,而那窗户正大大打开着,窗户上贴着一张便条,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中国汉字:瑾儿,生日快乐。 布兰特全身都僵硬了一下,然后将便条捏成一团,扔出窗外! 莫瑞尔观察到厚脸皮的布兰特小麦色的脸颊竟然有抹怪异的红,心中的好奇心熊熊燃烧了起来。 “写的是什么?”他抱着手臂问道。 布兰特耸耸肩:“没什么。” 莫瑞尔斜着眼看他,心里面却乐了。 布兰特是那种脸皮厚的根本不会脸红的家伙。无论是画人体模特,吻街边的野猫还是亲眼目睹安格尔脱衣,他都面不改色,总是贼咪咪的,就像一个贱贱的小痞子。 但是这次,他竟然脸红了耶。 到底是谁,只需要几个简单的字和一房子的花就可以让他变成这样?? 这个送花人是男的吧,即使不能认出汉字的含义,莫瑞尔也能看书字里行间的潇洒、力度与气魄。 这个人跟布兰特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因为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秋海棠在中国有特殊的含义,那就是“至深的思念”。 莫非是暗恋布兰特的某位小情人找到发过来逼婚了?所以布兰特的脸才那么臭? ****** 这天,外面漂泊大雨。 闪电就像一把刀,将黑夜划破,一次又一次将白光倾倒进来。 莫瑞尔坐在书桌边上,撑着下颌看外面的雨,一颗颗水珠从刚洗完澡湿润的金色发丝上滴落,落在深蓝色的睡衣上。 终于在日记本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字,莫瑞尔默默地关上了日记本,放在抽屉里。然后,他就坐在那里,发呆。 干干的毛巾突然将他的脑袋蒙住了,接着就开始揉啊揉。 莫瑞尔稍微惊了一下,然后笑了,不转过身来他也知道是谁。 他太熟悉那个人的触感,那个人身上的香味了。 也只有一个人走路无声,总是像鬼魅一样让人无法察觉。 那就是,爸爸。 彼勒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傻瓜,你头发都不擦干就想睡觉?” “不擦头发不可以睡觉吗……” 果然,在听了他这个回答的时候,彼勒皱起了漂亮的眉毛:“你之前洗澡以后,都不擦头发吗?” 莫瑞尔点点头。 “你这样老了以后会得病的!到时候啊,你就会想要是年轻的时候再注意一下,也不至于天天头痛了!”他顿了一下,声音中包含着些恼怒,“我给你请的侍女呢?她们不是应该服侍你洗澡啊,擦头发也应该包括在内了吧,我明天得好好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瑞尔赶紧回头:“别怪她们,是我不让她们服侍我洗澡的!” “为什么?” “她们是女孩子吧?难道这样不会很怪吗?” 彼勒愣了一下,接着他的眼里出现了一丝笑意,他轻叹道:“啊呀,我才意识到,你长大了呢。站起来,让我看看。” 莫瑞尔有些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 彼勒将他转过来,面朝着自己。 彼勒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17岁的莫瑞尔。 湿润的金发凌乱,宝石绿的眸子朦胧,高鼻薄唇,精致的脸上轮廓分明,光和暗在他的脸上对比鲜明。一滴滴水珠顺着他的发尖流下,穿过他颈上橄榄色的吊坠,流入他蜜色的肌肤中。 不得不说,莫瑞尔这几年真的变化很大。 他逐步地从可爱蜕变为青涩,然后,变成真正的俊美了。 彼勒微微眯了眯眼,目视了一下比自己略高的莫瑞尔,笑道:“宝贝,你又长高了。” 莫瑞尔微笑,柔和的月光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温润如玉,掩盖了他不自然的情绪。 开心的彼勒并不会注意这些小细节,他有些好奇地捏了捏莫瑞尔的手臂,笑道:“小时候软绵绵的像棉花糖,现在变硬了!” 莫瑞尔吞了一口口水,刚才的笑容更加僵硬了,有些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没想到彼勒下一秒,就拉开了他深蓝色的浴衣,手指轻轻地在他的胸膛和小腹上轻轻滑了一下,道:“小时候这里还是平平的,现在竟然长肌肉了……太不可思议了,这才几年的功夫啊。” 莫瑞尔几乎是条件发射地躲开了彼勒的手,后退一大步! 他垂着头,深深地皱着眉头,手指紧紧地握拳,精致如雕塑一般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要不是他自己的抑制,他的呼吸早就把他被那触碰带来的紧张和欲望暴露得干干净净了! 他已经跟小时候不同了。不会因为爸爸的一句话,一点点小小的触碰,脸就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他明明很有自制力的……但是……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雷在大地上炸响。 他的理智才被炸了出来! 他的拳头缓缓放松,眸子左右摇摆不定,他才发现自己的动作是那么不自然! 他刚才的反应,是对爸爸很不礼貌的! “……对不起……”他想要解释,但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彼勒摇摇头:“别道歉,是我没有注意到而已。青春期的孩子都是比较叛逆,比较敏感的。” 安静地晚安吻以后,彼勒拿着烛台走出寝室的时候。 外面打雷大雨的,彼勒想起了小时候的莫瑞尔,总是会抱着大枕头自动跑到自己的床上去的缩成一个小蜗牛。是什么时候莫瑞尔不会再找自己一起睡觉了呢?他快满16岁的时候吧。 是的,孩子长大了,总是想对小孩子一样的态度对他,也不利于他成长吧。 他刚刚很明显不想让自己碰他也是正常的叛逆表现。 只是,心中淡淡的那种失落感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晚上,彼勒回到房间。 窗户竟然已经大大打开,阴冷的风吹进来,豆大的雨点濡湿了精美的地毯。 他手中的烛火影影绰绰,他刚刚还充满温情的眼现在没有一丝情感拨动。 他走过去关上窗户,将自己舒服地现在纯皮座椅上,声音慵懒:“出来吧,奇,告诉你多少遍了,我对捉迷藏不感兴趣的。” 果然,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个人一身长披风,黑色帽檐下盖住了他的眼,只能看见他下颌上一丁点红胡子,以及,他腰间长长的配件,他走到彼勒面前半跪下来,声音有些挫败:“殿下,为何每次您总能发现我呢……这样很无聊的说!” 彼勒不想跟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事?” 男人刚刚还一脸不认真的表情一下子就严肃了下来,他的声音低低的:“截止今天清晨,法国已经过两个子爵,十个平民被杀。殿下,狗急了也是会跳墙的,他们又开始重新搜索当年没‘铲除干净’的遗患了,连只工作过几天的侍女也不放过。现在,他们正疯狂地寻找您呢。” “是吗……”彼勒面色平静,“然后?” “我们第一只大老鼠已经晕头转向,完全崩溃了。他于明天要带着儿子来找您,请求您的庇护呢。” 彼勒勾起嘴角,手指插入纯黑色的发间,一脸无奈的样子,纯黑的眼里却闪现着一点一点嗜血的暗红,犹如他杯中摇曳的红酒。 “哼,本来我还想多玩玩的。过程是有趣的,结果,却总是让人无聊……奇,最后的款待就交给你了,记得用他最喜爱的锡兰高地红茶和美味点心招待他们,如果需要的话,再给他们找几个绝色美人,这也算是我对他们最后的恩赐。” “是,殿下。” 谈完了正经事,黑衣人的声音变得痞痞的:“殿下,莫瑞尔少爷都长大了耶!” 彼勒放下酒,眼中的阴霾一扫而光,微笑道:“是啊。” “他长得越来越像华洛斯大人了呢。” 彼勒的瞳孔猛地紧缩,过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回去吧。我累了。” 那天晚上,彼勒有些难以入睡。 莫瑞尔长得越来越像华洛斯了,他不是不知道。 无论是他的气质,还是他的五官…… 是啊,自己在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向着那个几乎完美的人培养吧? 黑暗中,他的眼神复杂。 一直如梦魇一样环绕在他心中的脸被莫瑞尔一唤醒,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他十几年几乎停滞了的心跳,竟然在一瞬间露了节拍,然后狂跳起来。 chapter 27. 终于,半学期度过了,莫瑞尔迎来了他短暂的寒假生活。 他和弟弟、布兰特、戴纳等一起去博物馆看各种展览,去学校背部种植着大量花卉的雅尔兰草原郊游写生,去小镇上去看各种戏剧。 几乎没有人注意台上的戏码。莫瑞尔呢,是因为觉得无聊,哈尼雅呢,啃着莫瑞尔给他买的点心吃得很开心,布兰特呢,拿着一个单望眼镜看着周围的美女呢…… 莫瑞尔有意无意地听到附近的人聊着各种各样的八卦。 “哎哟,你看那佩林小姐,小小年纪就被包养了。虽然对方又老又丑的,但好歹是个伯爵吧,小生活也过得滋滋润润的。” “你可别说她了!包养他的亚特伯爵上个月死了!” “啊……怎么可能?” “唉,你竟然不知道,这个新闻简直传遍了法兰西……因为简直太可笑了。听说他是因为纵欲过度,突然衰竭而死的,他身下的那个女人也当场吓晕了。” “那、那他儿子呢?” “他啊?没有了老子怎么混?虽是贵族家他们家欠了那么多债……不过说起来也惨,你说五年前他们家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当家的不回家,生意也丢着不想做了,无论是管家还是有用的亲戚都在近几年一一去世了,也没人可以帮助他们。那个小子在这么大的压力下多半也活不下去吧……不过我看他长得还行,白白净净的,怎么样,要是你需要的话咱去把他包养了,一起玩玩也不错啊?” “你不怕被你丈夫发现?” “他?他在外面找相好,我在外面找情人,偶尔一起吃吃饭还相互炫耀呢,这没关系的……” 莫瑞尔听着,微微皱眉。 虽然他知道,上流社会的许多人都持着这样的婚姻态度。 但是他还是受不了,完全受不了。 婚姻,不是意味着爱情和忠诚吗? 在旁边看到他这样的布兰特笑了,拍拍他的肩膀:“小馒头还是这么理想主义啊……告诉你,在我的家乡一个男人可以有很多个老婆,最多可以上万哦。” 莫瑞尔睁大了眼:“怎么可能??” “当然可能啊,就说这边的有钱人,情人还不是数不清。婚姻算什么,厌倦妻子的男人在外面找新欢,寂寞的女人在外面找情郎,这就是流行!” 莫瑞尔听着他的诡辩,笑道:“那我还真期待哪天谁可以把你攻陷。然后你再回头想想今天说的话,不知道你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布兰特闪闪白牙:“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那是可能的,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这个寒假,最让莫瑞尔期待的,是彼勒同意跟自己去胡尔井泡温泉。 要知道,洁癖、高贵如伯爵,要去那种“平民才去的,充满细菌的地方”的可能性应该是能有多低就有多低吧? 胡儿井位于黑森林中,整个宽广的温泉笼罩在白色的雾气之中,远处的雪山,近处的湖水,升腾的白色雾气,犹如人间仙境。 这里从地下汩汩冒出的温泉奔流不息,出水温度80摄氏度以上,经过两个水池的降温处理后,水温达到40摄氏度进入温泉池。在第一道降温池前强烈的硫磺味道很远就能闻到,彼勒说这样的温泉含有大量的有益物质,对多种慢性疾病都有治疗作用。 不过相对的,这里的住宿并不好。甚至是相当朴素的。 而且这里的老板娘非常有特色,她并不会因为买主是有钱人就给他分配好的房间,而是对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来得早就有好的房间,来得晚呢,那就自己搭帐篷吧。但是想想,这种大雪纷飞的冬季,晚上那种冷根本就是难以忍受的,在帐篷中睡上一晚,会冻死的吧? 莫瑞尔和爸爸早晨出发,中午就到了。 经过乔装打扮的两个人已经将那种华丽的气氛降到最低,老板娘的眼睛在大眼镜上扫视了一下两个人,然后说:“只有一间房了。” 这里的生意也太火爆了吧? 莫瑞尔:“两个人住得下吗?” “住得下,不过是豪华——” “啊,是带温泉的豪华套房啊!” 激动的莫瑞尔打断了对方。 老板娘还要说什么,却被一声清冷的声音再次打断了…… “就要那间。” 彼勒和莫瑞尔跟着侍女去找房间了。 旁边的侍从拿出一袋金币,放在桌上。 老板娘没有说话。 她后面的好几个女人……突然间,就捂着脸尖叫了起来~ 当然那是非常幸福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此起彼伏的尖叫。 什么叫豪华套房呢。 一个独立的房间外带有一个温泉池。这可是最豪华的待遇了! 这样也好。 莫瑞尔也知道,要是没有得到这样的待遇,彼勒宁可不洗,他绝对会带着莫瑞尔去爬爬山写写生,然后没有情调地就回家了……不过如果没有这样的待遇,莫瑞尔也不太想让彼勒当众泡温泉呀。别人要是看到彼勒的裸体,那自己不是要痛苦得后悔得要死?? 房间还真挺简陋的。一张床,一个方桌,一把椅子,一个衣柜,衣柜里有干净的白色浴衣和几个衣架子……这似乎就是全部的设置了。 等等,一张床?? 莫瑞尔打开厕所门,又走出房门在外面找了一圈,的确没有其它附属的小房子了,不可能再有第二张床……虽然只有一张床,但是这床够大,两个人的话,睡得下的吧…… 刚跟侍从交代完事情,让他先回去的彼勒走进房屋,就听到莫瑞尔的惊叹。 他随意地扫了扫周围,面无表情地说:“这是豪华蜜月套房。” 莫瑞尔的下巴都要掉了:“蜜月……套房?” “就是新婚夫妇住的地方。” 就是新闻夫妇XXOO的地方……莫瑞尔怎么可能不知道?? 怪不得刚才老板娘说不太适合…… 这个不是不太适合,是很不适合很不适合吧??? 看看,这个房间虽然比起古堡里的房间,那肯定是简陋得不行,但是比起一般人民家的房子,还是比较上乘的了。整个房间都被设置为淡粉色调,方桌上摆放着玫瑰,床头的装饰栏杆上摆放着爱心形状的刺绣…… “我们……要在这里住吗?” “为什么不呢,这里的温泉池很漂亮。 的确,那竟然是一个小型的露天温泉,微微泛滥的池水冒着股股热气,刚下完雪异常蓝的天空在温泉中摇曳,旁边种植了一大片红玫瑰,几片花瓣落进池水中,显得格外有情调。 “但是……我找不到可以在地上睡的毛毯和棉被……” 彼勒诧异道:“你跟我睡啊,小时候你不是很喜欢跟爸爸睡吗?怎么,长大了嫌弃爸爸了?” 莫瑞尔连忙说:“怎么可能嫌弃嘛!!” “那就好了啊。我们现在就去泡温泉吗?” “呃……爸爸要不你先去泡,我去买一些日用品?顺便整理一下东西。” “好啊。” 莫瑞尔松了一口气。 说实在的,他根本就不敢跟爸爸一起泡温泉啊!! 彼勒走后,莫瑞尔去买东西晃了半天,回来了以后收啊收,打开抽屉。 然后,非常好奇地把几片包装好了的片状东西拿出来,上面竟然连名字都没有写,他再拿出一瓶液体,上面是连串的法文,他看了一下……然后忙把它放回去,确定了一下自己是一个人在房间里,彼勒看不到……他再拿出来,看了半天,还打开闻了闻,一股草莓的香味……他的耳朵已经红透了。然后,他在下一层抽屉中,发现了几根棒子一样的东西……尺寸有大有小……形状不等…… 莫瑞尔深呼吸,将东西放进去。 上帝啊,这些布兰特是有教过他的,所以他知道这些是用来干嘛的。 今天晚上要让他跟爸爸在这样的环境里睡一晚…… 天啊。 自制力极强如莫瑞尔,也不见得真的什么事都不做吧?? 莫瑞尔纠结了很久到底去不去洗,就听见留了一点缝隙的木门被拉开了…… 披着黑色浴衣,浑身都在冒热气的彼勒踩着拖鞋走进来。他黑色的长发被挽在头上,那陶瓷一般白皙的肌肤让莫瑞尔呼吸一窒! “你怎么不来泡?” “哈哈……我才回来……”莫瑞尔抓抓头发,干笑道。 彼勒找出一套干净的茶具,拿去洗了半天,然后回来倒红茶。 只见他微微弯腰,没有被绾上的耳发一丝一丝地顺着他白皙的脸颊向下滑,他腰间的带子束得很松,浴衣前面微微分开,那白皙的脖颈、胸膛……膝盖和小腿都展露无遗。 莫瑞尔马上转过身子,心想只是这点程度自己就这样了,要是一会儿跟他一起泡……那不是……哇……莫瑞尔现在还真后悔自己竟然提议和爸爸一起泡温泉,这明明就是不切实际的吧?? “都4点了,宝贝,快来吧。一会儿就该吃饭了。” 彼勒拍拍莫瑞尔的背,然后与他擦肩而过。 他身上淡雅的,迷迭香的甜味在莫瑞尔的鼻尖环绕…… 然后,彼勒顾自走到温泉边上,背对着莫瑞尔松腰带。 随意地把腰带扔在旁边的椅子上,接着,两只手轻轻捏着衣襟,往两边分开,放手……黑色的浴衣顺着他象牙般洁白的肌肤滑下来……大片大片的肌肤瞬间暴露,他形状优美的背脊,他的肩、腰部…… 他的身体没有印上任何岁月的痕迹,甚至,似乎是岁月将所有精华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造就了这个美的奇迹。 莫瑞尔明明都17岁了。他明明以为自己都变成熟了…… 但是他觉得他现在又回到了老是害臊的三年前!! 他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手指微微分开的时候,却刚好看见整个下半身沉浸在温泉中的彼勒,他正微微转过头看着自己,似笑非笑道:“怎么了,宝贝?难道你还在害羞吗?” 莫瑞尔没有回答。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听彼勒的话。 他的心脏怦怦响动,似乎在这一刻,他所有的毛孔都在叫嚣着…… 好想好想触碰他的身体! chapter 28. 这个画面简直是,太熟悉了。 对,这是跟天价油画《彼勒与睡莲》一样的场景。 那幅画中,彼勒就是沉浸在睡莲池中,转过头来看身后人的。 现在,只不过是在温泉里,只不过没有盛放的睡莲,彼勒的头发不再是纯金色的,但是却有了袅袅烟雾,有了一大片盛开的白色迷迭香,还有他头顶上,湛蓝的苍穹。 小时候看到这幅画,因为熟悉的面孔而惊诧; 而现在看到这样的情景,除了想要触碰对方的冲动外,还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嫉妒。对华洛斯的嫉妒,因为他,也见到过爸爸的裸体吧? 莫瑞尔深吸一口气。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想法。 他一定要去与彼勒一起泡温泉…… 他不可以因为自己的害怕而错失这个机会。将来的事情都说不定,他知道彼勒也许会有情人,会有妻子,而自己,也会结婚……一切不是自己理想的样子,他与彼勒,永远也只能是父子关系罢了。 所以,现在的快乐,为什么不放心大胆地享受呢? 反正爸爸也不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他也不会厌恶,他甚至会觉得儿子亲近他,是件好事吧? 这样想着,莫瑞尔还是去跟彼勒一起泡了。 最开始还是很痛苦的,他必须离对方远远的,不断说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是后来,习惯了那种压抑的感觉以后,就好多了。 一丝一丝小小的雪花漂亮空中,一接触到热气就消散了。白色的迷迭香在水面上漂浮,花瓣新鲜娇嫩,香气令人陶醉。 彼勒就坐在对面,两手慵懒地放在池沿上,闭着眼睛享受着。 茶壶和茶杯就放在一个托盘上,托盘时而从彼勒那一方漂到莫瑞尔这边,时而又漂回去。 莫瑞尔轻抿红茶,渐渐停止了说话,安静地看着对方。 除了蔓延的热气,似乎一切都静止了。 莫瑞尔感觉就像有幸进入了一幅入浴油画里。 真希望这样的时光,永远都不会逝去。 当然,现实是残酷的。 很快,就6点了,该吃饭了。彼勒从水中站起来,走上去,用毛巾擦拭着身体,然后穿上浴袍。此时,莫瑞尔还在‘闭目养神’,脸颊有些微红。 彼勒拉开木门,走进去。 却马上就踏回来,对莫瑞尔说:“要不要我给你叫个女人来?” 莫瑞尔猛地睁开眼,眨巴眨巴眼睛。 听错了,绝对听错了…… 他清清嗓子:“爸爸……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彼勒微笑道:“还是给你叫个女人来吧。忍着难受。” “啊??” 莫瑞尔忙低头…… 他明明用浴巾把身下围住了的,所以他觉得自己不会被发现。但是他的某个地方,早顶成小帐篷了啊啊! 他一直装平静啊镇定啊,结果没有想到爸爸一直都看在眼里…… 真的……不想活了!! 什么叫尴尬,什么叫丢脸丢尽了,什么叫凄惨,什么叫希望马上挖个洞掏进去把自己活埋了……什么都不足以描述莫瑞尔现在想死的心情。他的脸,也直接变成了番茄色啦!!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莫瑞尔大嚷道:“不要女人……爸爸你不要看我……你笑什么啊……这个很正常的啦,你看这里热气这么重,泡久了筋脉疏通,然后那里就会……我……” 彼勒听着莫瑞尔的解释,笑了:“你第一次洗澡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呢。哈哈,我还说你现在长大了似乎就不一样了,结果无论长多高,还是那个样子呢,真可爱。” “……”真是欲哭无泪。 “别害羞嘛,年轻人都是这样的。那这样,我不给你叫女人了,你快点自己解决吧。等会儿还要吃饭。不过,不要弄脏了温泉水哦!” “好……” ****** 被爸爸看到尴尬的一面,莫瑞尔心中一直有疙瘩。 哪怕是在夜晚睡觉的时候,他一直躺在床沿上,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 “睡过来一点啊,小心掉下床!” 彼勒的声音含笑,他撑起身子,将莫瑞尔拉过来。 “哦……”莫瑞尔只好挪了挪,然后又转过身去。 还好夜晚够暗,彼勒绝对看不到他脸上的微红。 彼勒今天泡温泉泡累了,很快就进入睡眠。 莫瑞尔悄悄翻过身来,仰躺着。睁开眼睛。 黑森里的夜晚很安静。 混着点点雪花的风吹拂着大片大片的雪松,偶尔,能听到几个路人的笑声和吵闹声,但很快就被宁静淹没,偶尔几声狼嚎在空气中荡漾,传到很遥远的地方。 不知何时,雪停了,皎洁的月光洒下来。 月光穿过窗帘之间的间隔,洒在屋子里,整个暗淡的房间微微明亮了以来。身边人的轮廓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他平躺着,脸微微朝外,右手放在脸颊边上,手心向上。 黑发在他白皙的脸庞边上铺散开来,就像绽放的黑色玫瑰。 整个森林在静谧地呼吸。 月亮的呼吸。 星星在呼吸。 彼勒,就在自己身边呼吸。 那样安静,那样不可思议。 莫瑞尔的呼吸,却渐渐紊乱起来。 他转向彼勒侧躺着,近乎痴迷地凝望着他的脸。 他伸出手指,轻轻将彼勒挡住额头的黑发拂到耳后,露出光洁精致的额头。 “爸……”他轻轻唤了一声。 彼勒没有反应,连纤长的睫毛也没有颤动。 他的确睡熟了呢。 莫瑞尔俯下身来,轻轻地,将自己的嘴唇印在他的额头上。 但是果然,这样做是不够的。 他的唇稍稍离去,脸颊向下挪动,然后,轻轻地吻了吻他的鼻尖…… 然后,他的呼吸完全紊乱了。 他紧紧地握紧自己的拳头,死死地闭上眼,希望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欲想。 当然,他失败了。 彼勒不会发现的……他现在睡熟了……只要小心一点,他绝对不会发现的!! 这样想着,他屏住呼吸,左手撑在彼勒的脸颊边上,俯下身去。 莫瑞尔从来都没有这么胆小过……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他的心脏跳得太快,快得他觉得自己都要死掉了。 他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他轻轻地,轻轻地…… 将自己的嘴唇贴在彼勒的嘴唇上…… 微微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 糟糕! 比想象的还要甜美!! 好不容易才吻到,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绝对不会让自己就只是这样碰一下嘴唇而已的…… 他的舌尖轻轻地描摹着彼勒的唇线,努力抑制着奔涌的呼吸。 但是彼勒的味道简直就像毒花,稍微尝到它的香味就会让人失去理智、不计后果! 是的,莫瑞尔丢掉了理智。 顺着本能,他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亲吻彼勒。变换各种各样的角度,唯恐哪个部分没有被自己触碰到…… 然后,舌尖悄悄地钻进彼勒微张的嘴唇里…… 那种温热的触感…… 简直让莫瑞尔发狂! 轻轻顶开他的牙齿,当莫瑞尔的舌尖触碰到彼勒柔软的舌头的时候…… 莫瑞尔如同被电击了一样,一下子惊醒了!! 他猛地撑起身子,手指蒙住嘴唇,呼吸急促着。 身体的变化,以及刚才渴望做的事再次让他尴尬……他悄悄地,走下床,来到厕所,轻轻地将门关上。 他不知道。 在他走后,彼勒睁开了眼。满眼都是惊诧的神色! 他的手指轻轻触碰到自己还湿润的嘴唇…… 刚才,莫瑞尔是在吻自己吗? 明显不是晚安吻吧? 这个夜晚太安静了,安静得他可以清晰地听见厕所里,那压抑的呼吸。 彼勒猛地想起今天泡温泉的时候看到的事。 想到前段时间自己说他长高了触碰他的时候,他一下子躲开的情景…… 想到了他在舞会上弹好了钢琴,想要的礼物竟然是一个吻…… 想起孩子看自己的时候,总是不太自然,脸老是容易红的样子…… 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那双眼逐渐冰冷了以来。 这种不必要的情绪,还是尽早斩草除根的好。 ****** 几天后,来服侍莫瑞尔的侍女中多了一个新人, 夜晚,莫瑞尔刚洗漱,坐在床上看书的时候,那个侍女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莫瑞尔并没有注意她,心想她应该是来收拾洗漱用品的。 于是安静看书。 “少爷……”侍女有些胆怯的声音响起。 莫瑞尔也不抬头:“怎么了?” “少爷,我漂亮吗?” 莫瑞尔抬头。 这个侍女脸长得很漂亮,金发蓝眼的,身材也不错。 她胸前系着大大的蝴蝶结,蓝色的蓬蓬裙下,是白色的百褶裙。 莫瑞尔坦诚地赞美道:“很漂亮。” 但是他心里面却疑惑,这种事干嘛要来问我? 侍女微微低头,脸颊有些微红,她说:“少爷,今晚可以让我侍奉您就寝吗?” 莫瑞尔明显没有弄懂是什么意思,笑道:“不用了,这里没有什么需要人帮忙的事。” 侍女却伸手,当着莫瑞尔的面开始解自己的蝴蝶结! 活结一松开,她轻轻地拉着一边的绳线,一抽,上衣就被她拉开了! “你做什么?”莫瑞尔满眼惊讶。 侍女却只是自顾自地脱衣服。 莫瑞尔看着她把外套脱下来,蓬松的裙摆滑到地上,暴露出黑色的网状丝袜。 解开紧身褡,她鲜红色的蕾丝连体内衣将丰满的胸部和臀部,纤细的腰塑造得很完美,她的身体绝对可以激起每一个男人的性欲。 “少爷……”她的媚眼如丝,声音如蜜。 她柔软的手放在莫瑞尔的肩膀上,膝盖跪上了床,双脚轻轻一抖,高跟鞋就落在了地上。她一点一点朝莫瑞尔挪过来,轻轻地将莫瑞尔推至无法后退的床头上。 莫瑞尔满脸都是隐忍的表情:“走开。” “不嘛……” 她骑在莫瑞尔的腿上,一只手顺着莫瑞尔的背脊抚摸下去,前胸朝他靠近的过程中,另一只手沿着莫瑞尔的腹部朝下……她懂得所有,取悦男人的方法。 只是下一秒,她就被大力地推开,她惊叫一声,差点掉到床下。 待脸上的阴霾渐渐散去以后,莫瑞尔叹了一口气。 捡起地上凌乱的衣物,盖在侍女的身上。 那双冰绿的眸子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是爸派你来的吧?” 他的声音竟然有些凄凉。 侍女紧紧地闭着嘴唇。伯爵大人交代过他不能说的,要是她说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就没了! 莫瑞尔笑了,只是笑容里没有任何开心的信息:“其实不用问你,我也知道是他。呵呵……还真是一个开放的好父亲呢。” 他站起来,披上外套,往门外走去,步履稍稍有些不稳,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来对侍女说:“穿好,马上回去。以后,不要做这种糟蹋自己的事了。” 莫瑞尔往彼勒的房间走去,步伐越来越快。 他心中的怒火盖过了伤感,渐渐燃烧起来! 自己那么喜欢他,他竟然充当“好爸爸”给自己找女人,他以为自己会感谢他吗?! 可是,正要推开了门的时候,莫瑞尔却一下子停住了。 他在做什么? 莫瑞尔现在想要对爸爸说自己不需要女人,想告诉他自己除了他以外,不会喜欢上其他的任何人,也不想和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发生关系吗? 太冲动了! 他了解爸爸。 爸爸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他的儿子。 如果现在这样告诉他,好的话,他会觉得自己心理有缺陷,然后跟自己请心理医生,或者急着把自己带到舞会上结交各种佳丽,让自己娶一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子;惨的话,他会觉得自己很异类,很恶心……他也许就不会再对自己温柔了,他以后也许会避开自己……他甚至,会不要自己了!! 只是一个女人而已。算什么。 爸爸不一定知道自己喜欢他的事吧。 他只是……觉得自己有这方面的需求,他也只是一片好意而已吧…… 不想要他再找女人过来的话,还有其他办法啊。 第二天,早餐的时候。 莫瑞尔临走的时候,对彼勒说:“爸……我都忘了告诉你,我有女朋友了。” “哦?长得可爱吗?” “很可爱呢。……所以,如果我的女朋友发现除了她以外,我还在找别的女人,她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彼勒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后来,莫瑞尔的面前没有再出现任何侍寝的女人。  chapter 29. 莫瑞尔现在才太稚嫩、弱小,挫折能帮他认清自我,变得强大起来……然后才能压到伯爵嘛。 布兰特知道莫瑞尔对伯爵的恋慕。 他早就建议莫瑞尔交个女朋友了,但是莫瑞尔一直都不同意。 因为他觉得,要是不喜欢对方的话,贸然跟对方交往是对其的不尊重。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全心全意地喜欢……他不想改变了。 而现在,他真的,渴望改变。 他开始怀疑,也许自己对爸爸的喜欢,并不是爱情? 会不会只是一时的迷恋? 如果自己有了女朋友,说不定会喜欢上她,然后,就不在傻傻地迷恋爸爸了……这样,不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于是,下一个幸运地跑去跟莫瑞尔告白的女孩子,顺利地成为了莫瑞尔的女朋友,这对大家来说简直就是奇迹。 因为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每天跟莫瑞尔告白的女孩子少也有五个,多有十个,这么多年来,他一次都没有答应过。大家依旧排着队来跟他告白,完全是因为哪怕是被他拒绝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为他总是会淡淡地微笑着,真诚耐心地听对方的告白,婉拒以后,他会答应跟对方握手,愿意跟对方当朋友。 莫瑞尔几乎成为了学校女生的理想情人了。 但是这种情人,就是大家共同分享的,可望不可即的。 但是绝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答应啊!! 莫瑞尔对那个女孩子很好,他几乎尽到了所有男朋友应该尽的责任。 每天清晨,到女孩子的宿舍楼下等她,尽管因此女生宿舍下水泄不通; 上大班课的时候,坐在她身边,当她哪里不会不懂的时候,耐心地教她; 上马术课的时候,教她骑马,甚至让她与自己同骑一匹马…… 当女孩子穿上新裙子,娇羞地问他“怎么样”的时候,他会微笑“很美”; 当女孩子红着脸用小手指触碰他的指尖的时候,他会温柔地牵起她的手; 当女孩子在两个人分开的时候,撒娇着索要一个吻的时候,他会俯下身,温柔地吻在女生的脸颊上。 他喜欢那个女孩子,毫无疑问。 那个女孩子长得清纯漂亮,心地善良,是个应该被保护的公主。 他喜欢看着那个女孩子笑,不后悔自己对她的温柔。 但是,那种喜欢,等同于博爱。 是的,莫瑞尔有一颗博爱之心。 他觉得每一个女孩子都是漂亮脆弱的,都是需要被保护的。所以他可以对每一个女孩子温柔,所以几乎每一个女孩子都爱慕他,觉得他是她们的白马王子。 但实际上,他的这种博爱,实际上,会伤害每一个爱慕他,并成功地成为他女朋友的人。 他是知道的。 当第一次分手的时候他就知道。 分手的那天,她在哭。 她说:“莫瑞尔你真的对我很好……从来没有谁对我这么体贴,对我这么好,我觉得能够成为你的女朋友真的太幸福了……但是,我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因为我会陷下去的……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你了,可是我却突然发现,你根本不爱我……” 从此以后,他对那些要跟她交往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温柔。 可是结局都是一样的。 总是她们自己找上门来要求交往,可是最后,他总是被甩掉的那个。 他知道。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啊。 面对漂亮的女孩子的时候,他找不到那种面对彼勒时,那种心中难以抑制的渴望,那种几乎要焚烧起来的欲望,那种几乎要压垮他的绝望!! 是的,17岁的那年,他折腾着与10多个女孩子交往。 最后,他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根本就没有爱上除了爸爸以外……任何人的能力。 他的病无药可治,他早已沉沦在这无法触及的爱之中难以自拔。 可就在他得出这个结论以后的不久,他见证了一件几乎让他绝望的事。 那个周五,他回家。 就像往常一样,他把这周新画的画拿出来,去拿给彼勒看。 开开心心地走到门口,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 他却因为突然听到里面的声音,脸都白了。 完全不敢相信,他轻轻地推门,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彼勒坐在靠窗的牛皮椅子上。 地上到处都是凌乱的,女人的衣物。 一个女人两只手抱着彼勒的脖颈,头发凌乱,只穿着摇摇欲坠的内衣,面朝着他坐在他的胯间,白净的大腿分开,跨在两边扶手上,臀部正不断地上下撞击着。 她仰着头,满脸通红,此起彼伏地呻吟着:“啊啊……殿下……恩啊……” 而彼勒,衣衫整洁。 他只是安静地闭上眼睛,面无表情,两手垂在身子两边。 只是眉头微微皱着,额头有一些汗珠而已…… 似乎在做这种事情的,根本不是他。 莫瑞尔手中的画,通通掉在了地上。 他赶紧蹲下去将那些画捡起来。 却在站起来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彼勒的眼神。 彼勒直视莫瑞尔,挑起嘴角:“宝贝,出去的时候记得关上门。” 莫瑞尔是用逃的速度走出房间,关上门的。 他的脸绯红,心脏却一阵一阵抽痛。 他飞奔回自己的房间,一下子就倒在床上。 只要一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个画面,自己全身都会变得炽热起来……他连自己都要唾弃自己了,手指快速地握住自己早已澎湃了的地方,疯狂地抚慰起来。 莫瑞尔的想象力果然是丰富的。 他的脑海中,女人消失了。 他自己坐在椅子上,而坐在自己身上的,是彼勒。 哈哈,多么滑稽的性幻想啊。 当然,终于释放以后,他沉默了。 爸爸原来,还是有情人的吗? 这不是很正常吗?爸爸一个成年人,当然有那方面的需求啊,没有情人才有问题吧。 那天晚上,女人留在梅菲斯特大宅子吃饭。 女人的脸小小的,嘴角有一颗痣,一头深金黄色大卷发,一身红裙。整个她看起来活泼美丽。 彼勒向莫瑞尔介绍:“她叫兰·罗琳。” 莫瑞尔轻轻拿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吻,微笑道:“罗琳小姐,很高兴见到您,作为红遍法兰西的芭蕾女星,果然美艳惊人。” 女人一下子就捂着嘴笑起来:“每次跟梅菲斯特在一起,他总是会提到你,我还在想是怎样的孩子呢,没想到都长这个大了,这么英俊而且……嘴巴还这么甜!” “多谢夸奖。” 几个人在饭桌上,其乐融融。 最开始的话题由莫瑞尔主动引入,他们谈起了芭蕾,果然,罗琳一下子就兴奋了,说他们的舞蹈、伴奏、换衣间、比赛……等等。 然后呢,他们又谈起煮饭这件事情,罗琳说:“你们都这么忙,下次我煮给你们吃吧!”莫瑞尔微笑,心里却想:哦?下次还想来? 一顿饭而已,他们就吃了近两个小时。 最后饭菜都冷了。 罗琳离开了。 彼勒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挺好的啊,爸你喜欢她吗?” 莫瑞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些。 “当然喜欢。很少有她这样单纯漂亮的女人。” “以后……还会跟她交往吗?” “会。” 莫瑞尔的心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他突然转过身子,伸手撑着墙壁,就将彼勒控制在自己的两只手臂之中,依旧微笑着,眼中的绿却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本来想说什么,但是他张嘴就变了。 “爸……那个女人的滋味,如何?” 彼勒挑眉,美丽的笑容徐徐绽放:“真是美味极了。” “呵呵,是吗?” 莫瑞尔放开彼勒。 现在的他,连自己都想嘲笑自己了…… 刚才那些话,是在自取其辱吗? 莫瑞尔,你还真喜欢自虐啊。 罗琳开始经常出入梅菲斯特大宅的家门。 罗琳年轻、漂亮,常常都在欢快地哼着小曲,似乎天天都很开心; 罗琳的发型和衣服是多变的,她很会打扮自己,就连她身上的香水味也很好闻; 罗琳很会做饭,比莫瑞尔会做多了。她的菜式各种各样,营养齐全; 罗琳很聪明,在彼勒工作的时候她从来都不去打搅他,她只会贴心地给他送上一小盘水果,给他倒上香茶或红酒; 罗琳对莫瑞尔很好,很快就知道他喜欢吃哪种口味,她还常常夸莫瑞尔“懂事”。 是啊,莫瑞尔简直太懂事了。 从来都不像该叛逆的孩子,总是温润地微笑着。 彼勒和罗琳拿到了去海边水族馆的票,问莫瑞尔要不要一起去,莫瑞尔连忙摆摆手,笑道:“我才不去呢,有我在,你们也不方便吧?”; 彼勒送给罗琳首饰项链,罗琳开始地在莫瑞尔面前转来转去,问“好看吗好看吗”,莫瑞尔总是点点头“真是美极了”; 罗琳来咨询莫瑞尔彼勒喜欢什么口味的饭菜,喜欢什么颜色,讨厌什么的时候,莫瑞尔耐心地一一说明,从不抱怨麻烦…… 有了罗琳,在大型舞会上,伯爵比以前的出席率要高得多,因为他有了一个固定的女伴。在旋律中,他与罗琳绝对是视线的焦点,他们周围的人看到他们俩跳舞不知不觉就会停下来,开始惊讶地欣赏着。 虽然也引起很多女人的嫉妒,但是久而久之,罗琳是伯爵的情人,这种传闻不断官方化,半年以后,对于这个结论几乎没有人会质疑了。 莫瑞尔一直,安静地看着。 看着罗琳与彼勒的关系越来越近,看着他们在宴会上跳舞,看着他们成为佳话,看着彼勒离自己越来越远,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彼勒独处的时间,渐渐被压榨为,零。 这样很好啊。 莫瑞尔的理智这样告诉他。 有了这样一个漂亮的情人在身边,彼勒就不会再孤单了吧。 她可以帮他弄饭,帮他洗衣服,贴心地照顾他,与他分忧……这样的话,彼勒就会得到幸福吧。 这样很好啊。 他安静地微笑。 彼勒需要的是她,不是自己。 她可以给的东西,自己就算给,对方也只会嫌弃。 这样很好啊。 彼勒比以前爱笑多了。 整个大宅子因为罗琳,活跃多了…… 只是他突然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了。 夜晚,他安静地躺在草坪上,看着没有星星的夜空。 小黑猫蹲在他的旁边,喵喵叫,似乎在安慰他。 莫瑞尔的天空,本来就是一片黑暗的。 因为有了明亮的北极星,他才找到了路,找到了避风港,找到了幸福。 彼勒,就是那颗北极星,他是莫瑞尔的光明。 只是,这片光明,就要被夺去了。 莫瑞尔突然笑了,笑得前俯后仰的,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自己有被害妄想症吗? 怎么叫,被夺去了? 自己,可从来都没有拥有过,这片光明吧。 chapter 30. 莫瑞尔渐渐有些改变了。 虽然他依旧像以前一样总是面带着微笑,总是温柔儒雅。但是他的笑容里,少了一下天真烂漫,他的眼里,多了一些成熟和忧伤。 他将他整个人都投入了绘画之中。 他比平时放在画画上的时间还要多。夜晚,布兰特经常都睡了一觉了,莫瑞尔却还在画,他都忍不住劝对方:“小馒头你就不要画了……早些睡吧。”莫瑞尔只是摇摇头,说:“还有一点就画完了……” 有空的时候,他会陪陪哈尼雅,带他去博物馆或者大教堂写生,还常常带他去小镇里面的咖啡馆坐坐,公园里走走。当然,有一个别扭的伊桑小朋友一直夹在自己和哈尼雅中间,一脸大家都欠他钱的样子,让莫瑞尔忍不住好好蹂躏一番他火红的头发。 莫瑞尔也常会自己一个人画画。 他一直都很喜欢画水、云、炊烟等等,所有流动着的东西。比如水,那变幻不定和透明的阴影一直让他惊喜不已。为了更好地观察它,他早已不能满足坐在河岸上描绘水面了,他把自己独有的小画室设置在小船上。 去年的这个时候,常常看到他坐在扁舟上,盘腿坐着,聚精会神地观察的水的波纹。他的画中,水面上碧绿和金黄交错,阳光璀璨不已,水面上的浮萍柔和飘荡,蓝天的倒影清澈,旁边大片的花朵五颜六色,整个画面显得非常活泼。 现在,他还是喜欢水、云和烟雾。只是,即使画阳光下的碧水,画面里也充斥着冷色调。而且,他现在已经厌倦了画安静的水,心中的感情在他胸中涌动着,急需一个出口释放。 他的船,不再停在校内,而是停在了海洋中。 他喜欢看浪潮、狂风甚至大风暴。 有时候布兰特都觉得莫瑞尔就像疯了一样……当大风暴来临,所有的人都往离海岸远的地方跑,他却兴奋地朝大海跑过去,赤脚踩在冰凉的海水中,也不觉得冷,却转过身来对布兰特大叫“快看,太美了!!” 布兰特的手指挡住眼睛,眯着眼看去。 海洋是黄色的,尤其是海岸附近,颜色更黄;水平面那儿有一道亮光,上面是无边无际的深灰色云层,一道道浅紫色的闪电从天空一直连接到海平面上,雨从云层里倾注下来。远方的城镇中的角楼、磨坊、石板屋和哥特式房子都变得朦胧不清,宛若画完了的油画被整个水湿了一样…… 莫瑞尔真的疯了。 最开始他只是看,后来为了把这样的景色画下来,一旦遇到暴风雨他就往海边跑。他坐在自己摇摇欲坠的小帆船上,用最快的速度画这样的景色。 他的画,再也不由天真烂漫的暖色调组成,而是彻彻底底的冷色调。 他的画,不再安静,而充满着力量、速度和运动感。 他的画,轮廓开始渐渐消失,有的只是疯狂的写意和迷蒙的色彩。 他不再是按照老师所教的,看到什么画什么,完全尊重自然……他不仅仅在画自然,他在描绘他自己,微笑的面具下,那忧伤却几乎疯狂的灵魂。 当然,支持他的老师少之又少。 只有泰勒老师同意他的画风选择,而更多的人,都完全不接受他的画。 就连一年一度的画展,莫瑞尔的投稿虽然被选上了一张,但是那张被放在最角落的地方。这让大家都很吃惊,因为莫瑞尔一向都是全年级第一名,而且,他现在的画风跟之前细腻柔和的画风相差得也太大了吧! 莫瑞尔却完全不关心别人的看法。画画占据了他的头脑,让他不会想太多。 这样,就够了。 但是,他每周还是得回家,该面对的不得不面对。 果然,回到家以后,系着围腰的罗琳正和卡琳阿姨等等一群女仆在厨房里忙着。莫瑞尔还是像平时一样,放好书包后,就来到厨房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很快,他的工作就变成削土豆了。 一个小时以后,饭菜准备好了。 伯爵走了下来,坐在长饭桌的主座上。 蜡烛已经被女仆依次点燃,一阵祥和的气息。 当莫瑞尔端着菜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罗琳自然地坐在伯爵对面的座位上,姿势端庄优雅,声音柔美地讲述着煮菜过程中的趣闻。 可是,罗琳那个位置,莫瑞尔已经坐了五年了啊。 他没有说什么,马上就坐在客人应该坐的位置上。 饭桌上。 在伯爵问“牛排里多了什么,很香”的时候,罗琳开心地说她故意在牛排里加上了迷迭香,所以有股清甜带松木的香味,还说萨拉里加了蘑菇草,红酒用冰块冻过,在看到伯爵满意的微笑的时候,她微微的低头,脸都红了; 罗琳又开始介绍,什么菜有利于补充睡眠,什么菜有利于缓解疲劳…… 似乎意识到忽略莫瑞尔多时,罗琳热情地问莫瑞尔在学校的学习情况,莫瑞尔回答了实际情况,罗琳开心地说‘我们莫瑞尔以后一定是个优秀的人!’…… “我们”? 莫瑞尔微笑,偷偷地看了看彼勒的表情。 他正对着罗琳微笑着,那笑容那般美丽,莫瑞尔突然感到难以呼吸。 饭后,罗琳一定要洗碗,伯爵回到书房批文件。 莫瑞尔在自己房间里呆不下去了。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点子,说下周学校有活动,于是今天要回去要跟同学们一起安排…… 想着,他就往爸爸的房间走去。 只是在前一秒,罗琳正端着一盘水果走进去。门并没有关。 莫瑞尔稍微等了一会儿,然后鬼斧神差的,他走过去。 窗户正大大开着,对流风将门也吹开了。 今天的晚霞很美,夕阳将云朵染上了玫瑰红。 整个房间都太耀眼了,光线似乎在晃动,晃动得莫瑞尔的眼睛疼痛。 彼勒坐着,罗琳站着。 罗琳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搂着彼勒的脖颈,俯下身吻彼勒的嘴唇。 刺眼的阳光将他们的轮廓印在莫瑞尔近乎绝望的瞳孔中。 就像一个残酷的烙印。 比起做爱,接吻给莫瑞尔的震撼要大得多。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12岁的时候,卡琳阿姨告诉自己的话。 她说伯爵很洁癖,他做什么事都会戴手套……莫瑞尔观察过,那天,彼勒是戴了手套的,说明他和罗琳之间依然是有障碍的;而现在,他们接吻了。彼勒,是一个洁癖得绝对不会和比人接吻的人。 接吻了的话,说明,他们是相爱的吧。 想到这一点,莫瑞尔笑了,只是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莫瑞尔的确成熟了,长大了。他不会顺着自己的意念,什么也不管地逃走。 他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地关上了门。 晚上,依旧像平时一样。 彼勒拿着黄铜烛台来到莫瑞尔的房间,要给莫瑞尔一个例行公事的晚安吻。 莫瑞尔却摇摇头,说:“爸爸,我已经长大了。我不要晚安吻了。” 彼勒有些诧异,但是也没有拒绝。 轻轻地摸了摸莫瑞尔的金发,安静地走了出去。 他不知道,莫瑞尔不是不想要他的吻。 而是不想要他用吻过那个女人的嘴唇来吻自己。 那会让莫瑞尔觉得更加挫败、绝望。 然后,在整个古堡都安静地陷入了沉睡以后,莫瑞尔出了门,坐上了马车,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学校。 对于他来说,家已经没有待下去的价值了。 曾经以为,是避风港的家,现在,是莫瑞尔的地狱。 ****** “咦,怎么了回学校了,有东西没有拿吗?”布兰特疑惑地问道。 “没,就是觉得学校比家里好玩。” 虽然莫瑞尔说话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布兰特探究的眼神,说话依旧是语气带笑的,但是布兰特刻意清晰地尝到莫瑞尔的痛苦。 莫瑞尔突然抬头,看向布兰特。 那双眼还有些微红,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涸。 他说:“布兰特,今天带我出去玩吧!” “可以啊。”布兰特点点头,“你想去哪里呢?上次的那家书店?古董店?还是……” “去‘暗街’。” 莫瑞尔坚定地说。 布兰特却一下子摇摇头:“你可不能去那里,那里是这个镇最乱的地方,你还记得上回你竟然被几只野猫就制服了的场面吗?告诉你,暗街到处都是变态色情狂暴力狂,这个镇的犯罪者几乎都在那里安家,只要看到你这样的大少爷完完整整地去,回来衣服裤子被抢光了人……多半也被吃干抹尽了……别瞪我!再说了,要是你老爸知道你去,一定会担心得发疯吧!” 莫瑞尔冷笑道:“他才不会担心呢。没有我的话,会更好吧。” “啊,你在想什么啊?你爸那么宠你……你……” “闭嘴。”莫瑞尔的脸冷了下来,“带我去,还是不去。” 布兰特抓抓头发:“实际上我都不太敢去了……” 莫瑞尔皱眉。 “要是我去了,有人会找我麻烦……” 莫瑞尔眯眼:“本来我还在考虑要把那幅浮世绘送给你呢……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那幅画,就是莫瑞尔上次比布兰特手快买到的一幅画,布兰特一直对那幅画虎视眈眈。 “喂!好好……去吧去吧……咱打扮一下偷偷去还不成吗?” 一点完到,布兰特就带着莫瑞尔翻墙,来到校外。 莫瑞尔按照布兰特的指示,换上了最普通最普通的衣服,墨绿色长外套黑色裤子,布兰特还给他戴上了灰色帽子,看他的架势,似乎在莫瑞尔的脸上抹一层灰会更好。 他不断叮嘱: “在那里越显眼的人越麻烦,越土气肮脏的家伙反而越安全。要是看到成群结队的人不要跟他们直视,他们会找你麻烦的。另外,一定要紧紧跟着我,别走丢了,别乱说话!” “好好我知道了……布兰特你怎么变得像个老妈妈一样……” 布兰特的嘴角抽了抽:“要是我把你这个大少爷弄丢了,我一定会你家老爸宰了的……” 还没有说完,马车就停了下来。 两个人跳下去,前方的街道满目黑暗,没什么特点。 布兰特却带着莫瑞尔在蜘蛛网一样的小街上拐来拐去,就看到尽头有一家拥有巨大汽灯的小剧院,光芒四射。一个蓄着油光光鬈发的中年男子边抽着劣质的雪茄烟,手中拿着崭新的节目单,看到两个年轻人就迎上来说:“今天的节目是《泰姆亚德》,一个人1个银币哦!” 布兰特轻轻地掂了掂手中的钱币,甩给他4个。不是应该是2个吗? 男子马上就领着两个人走进去,小剧院正厅后排和顶层楼座都已坐满,但暗彤彤的前排却不见人影。 他们在黑暗中行走着,经过后排,却没有坐下来,而是直接拐弯走出了小剧院。暗绿色的门帘拉开,热闹的‘暗街’才映入眼帘! chapter 31. 原来,小剧院最重要的作用并非给人看戏,而是进入‘暗街’的大门。 似乎小镇上的人都集中到了同一个地方。布满藓苔的墙壁上挂着残缺不全的壁灯,里面火焰滚滚。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香水味、下水道的味道、骚味、腥味等等混合在一起…… 莫瑞尔不禁皱眉。 地上杂草堆里的乞丐为了自己的地盘而相互争吵; 卖肉的地方恶臭滚滚,因为肉已经腐烂甚至生蛆; 浓妆艳抹的女人们在肮脏的下水道旁接客; 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们在集市上穿过,过大的袖子里面全都是他们的战利品; 但是除了这些,还有有趣的地方。 琳琅满目的珠宝店虽然几乎都是假货,但是价格便宜,色泽漂亮; 杂技院外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小丑正挥舞着花朵招揽生意; 有人当众喷火吞剑在油锅里摸饼子,实在让人惊叹不已; 混杂在乌黑世界里,偶尔有一两个卖水果鲜花的小姑娘,满眼的天真烂漫; 围坐一桌打牌的年轻人虽然大脚丫子放在桌上一点都不文明,但是笑得很开心很真诚…… 这里,是下贱的地方。 充满着淫乱、犯罪、肮脏,但是这里,却是展露人性的地方。 这也就是为什么,布兰特说这里不仅仅只有穷人,贵族、商人都喜欢在这里聚集。不仅仅是因为官方法律的疏忽,更重要的是,他们在高贵的法兰西戴腻了绅士的假面具,在优雅的社会不能忍受再压抑自我的本性的时候,这里就是他们的天堂。 并未在外面多逗留,布兰特带着莫瑞尔走进一家热闹的俱乐部。 浓浓的烟雾袅绕,无数男男女女围坐着边嗑坚果花生,边喝酒赌博,人声鼎沸。黑泥地板上满是花生壳和烟屁股。 布兰特带莫瑞尔坐在房间角落里的一个简陋的方桌旁。 几个衣装暴露的小姐身姿妖娆地朝他们走过来,手指放在布兰特的背上:“小布,好久没见到你好想你哟!” 布兰特转过头,吻了一下那个女人的嘴唇:“大爷我也想死你了!还是像以前一样,要五瓶威士忌和……一杯橘子汁吧。” “我也要威士忌。” “你……好吧,那先要八瓶威士忌!” 因为人太多,这里让夏季的夜晚更加炎热。 莫瑞尔忍不住将帽子取下来放在一边,伸手解开领带。 却不知道他这简单的动作,将很多很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待酒拿来以后,布兰特直接拿着瓶子就往嘴里灌。 而莫瑞尔将酒倒进玻璃杯里,姿势优雅地喝着。深深的帽檐下,那墨绿的眼正百无聊奈地从桌子已经枯萎的粉色玫瑰,扫到远方吵红了脸似乎要打架的人群,到坐在屋角上眯着眼吸大烟的老头,再到屋子的尽头,一个坐在桌上裙子上翻翘起一只腿搭在男人身上,正不断呻吟的女人…… 女人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视线,转过头,刚好与莫瑞尔四目相对,朝他抛了一个媚眼。 莫瑞尔尴尬地皱眉,回归了视线。 一个身上满是香水味的女人已经坐在了他的旁边,手中拿着一只长烟斗深深地吸一口,然后凑到莫瑞尔边上吹了一口气,声音柔媚:“这位帅哥怎么称呼啊?” 布兰特马上就接嘴了:“他啊,叫小馒头……哦不,叫莫——。” “莫桑。” 莫瑞尔淡淡地说,有意无意地往旁边挪了一点。他可不会傻到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告诉这些人,要是遇到什么事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啊,莫桑先生啊……先生几岁了呢?” “20。”莫瑞尔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啊……既然是跟着小布来的,就应该知道来这里,是做什么的吧?” 他注意到,自己和布兰特周围,在这几分钟之内已经围满了女人。 她们搔首弄姿地期待着什么。 莫瑞尔没有说话。 女人却直接认为莫瑞尔是默认了,她捂着嘴笑了。 伸手,就像没有骨骼的藤蔓一样攀在莫瑞尔身上,笑道:“今天,你要单独上我,还是让小布上我,还是你们两个人一起?” 旁边的女人一下子就凑上来了:“莫桑大哥怎么瞧得上你这种老女人?!对吧,莫桑哥哥……” “什么啊,明明你们都知道他是我的菜,不准跟我抢!!” 在女人的一片混乱中,布兰特正想吐槽。却看到莫瑞尔微微皱眉。 啊,都忘了今天莫瑞尔处于人生低谷呢。 他本来心情就不好,现在周围还有一群像苍蝇一样嗡嗡叫的女人们……他现在,已经愤怒得想要爆发了吧? 接着,混乱突然结束了,一个女人大声说:“莫桑帅哥,你选一个!” “对,你选一个!这样最公平!” 莫瑞尔笑了。 也许是因为他的发是纯金色的缘故,或者是因为他的皮肤白皙,眸子翠绿的缘故,那一刹那,他整个人都闪闪发光的……那种高贵的气质如此耀眼。 布兰特却知道,莫瑞尔表达生气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面无表情,一种,就是极致耀眼的笑容…… 果然。 他的声音轻佻,冰冷: “抱歉,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见一群人似乎都不理解,他耐心地解释道:“意思是——今晚我只想上男人。” 布兰特直接将嘴里的威士忌喷了出来,洒了满桌。让莫瑞尔嫌恶地往后靠。 一群女人震惊了半天。然后默默散去。之后似乎才反应过来,窃窃私语地抱怨着“原来是同性恋啊……”“好可惜啊”之类的话。 布兰特擦汗:“喂喂小馒头你开玩笑的吧?……你肯定只是想要把她们吓走吧……” 莫瑞尔脸上的笑容早消失了。 转眼间,他竟然已经喝了两瓶酒了,脸上有些微微泛红。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用撑着下颌的拇指摸挲着下唇,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莫瑞尔让布兰特带他去找男人,当然,布兰特怎么会同意?! 他心里知道,莫瑞尔绝对不是天生的同性恋,要是一旦他尝到同性恋交缠快感的时候,一切就难以挽救了……而且,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太不安全了。莫瑞尔虽然适应能力强,但是毕竟长久地生活在温室环境里,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很容易吃亏……一不小心染上致命的疾病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莫瑞尔已经下定决心,他走出俱乐部,一眼就看到了桥上“地狱之炎”的招牌,毫不犹豫地往地下酒吧走去。布兰特根本拦都拦不上。 黑暗中的火焰如鬼魂一样张牙舞爪。 穿着暴露的男人们在舞池里扭动着腰肢,不断狂欢着。 磕了药的黑人摇头晃脑地拍着铜鼓,一个白人娘娘腔用小小的齐特拉琴撕出狂野的音乐,中间的男人一身女人的红色长裙,在舞台中央细声细气地歌唱着。 布兰特看着莫瑞尔走进烟火中,瞬间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失了。 不行,他绝对不能害了自己的朋友! 这样想着,他穿过人群,将莫瑞尔拉到一边的桌子旁坐下,忙说:“你今晚想找男人可以,作为朋友,我怎么能让你随便找一个品种不好的男人呢?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于是,布兰特就开始不断给莫瑞尔介绍起来。不忘给他灌酒。 他认识的人来搭讪,坐在旁边的时候,和他会意了,也加入了灌酒的行列。 然后,发现莫瑞尔的酒量太好,还不得已让他吸了几口带有迷幻作用的烟。 整整花了两个小时,布兰特才把他扛回去。 莫瑞尔的酒品真的非常好。 他不闹也不吐,只是沉默着不说话。 只是,好不容易把他弄回宿舍,放在床上以后,才发现他的眼泪已经把自己的肩膀都弄湿了。 ****** 布兰特却不知道。 莫瑞尔早已记下来去“暗街”的路线。 第二个周末,他再次来到“地狱之炎”地下酒吧。 听着节奏感强烈的音乐,混合着人群一起忘我地舞蹈着。与看得还顺眼的几个男孩一起喝酒抽烟到凌晨,接着与其中的一个男人开了房。 男人黑色短发,皮肤苍白。 虽然美丽不及爸爸的万分之一,但莫瑞尔愿意尝试。 他逼迫着男人自己去洗澡,而自己坐在简陋的床边上,面向着没有开灯的黑暗房间,深深地吸着指间的卷烟,翡翠的眼里是不符合他年龄的复杂深邃。 当男人洗完澡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莫瑞尔坐在烛光晃荡的黑暗里,翘着二郎腿坐在床边,微微仰头,半寐着眼抽着烟,如墨水般不断升腾的烟雾将他轮廓分明的脸模糊起来。 这个人刚出现在酒吧的时候,他的俊美和高雅的外貌就让他与这个黑暗的地域格格不入……而现在,却让人觉得,他原本就应该属于黑暗。 莫瑞尔看到了他,朝他勾勾手指。 男人乖乖地向他走过去,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抖落在地上。 搂着他的脖颈,朝他的薄唇吻过去,莫瑞尔却自然地别过头。情动的男人只好吻在他的脸颊和脖颈上。 过了一会儿,莫瑞尔似乎不耐烦了,将他朝自己身下推下去。 男人笑了,乖乖地含住了对方的东西。 半夜,莫瑞尔穿上衣服,走出暗街。 从此以后,他丧失了一些东西。但是那些都无关紧要。 同时,他获得了一些东西。 他喜欢“暗街”。 在这里,他不用当乖乖儿子。 在这里,他不用天天看爸爸和那个女人亲热。 在这里,他不用装模作样,讨厌的推开就好,喜欢的从不掩饰。 在这里,不用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理智是垃圾。冲动才是最重要的。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莫桑”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暗街的传奇。 听说他比当今的王子还要英俊潇洒; 听说他是一个同性恋; 听说喜欢他的男人女人多得整条街都排不完,但是他看都不看一眼; 听说只要是他看上的人,他只需要一朵红色玫瑰花,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把对方搞定; 听说,他从来都不跟别人接吻,做爱不脱衣,做完也从来不跟对方同睡; 但是即使这样,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祈祷着要和他上床呢? 那是因为听说他的床上功夫惊人,总可以让人昏仙欲死…… 而这样的传奇,此刻正在大窗前,看“暗街”光怪陆离的夜景。 听到背后响声的时候,他转过身来,两只手拉着窗帘,向背后合拢。 “我说过,我不会照顾你的感受,绝对不会花时间抚摸你……这样,你也愿意?” “当然愿意!”男孩子红着脸点头。 莫瑞尔一步一步朝对方走过去。 那双冰绿的脸,映着黑暗和疯狂的焰火。 他嘴角轻轻扬起的轻佻笑容早夺走了羔羊的心。 这种笑,让他们忽略了他眸子里的冰冷。 而莫瑞尔本身的灵魂呢? 一滴一滴血正慢慢地滑下来。 可是它根本感觉不到痛,它只是冷淡地看着自己躯壳的行动。 一言不发。 …… 可是莫瑞尔相信着自己在治疗自己的灵魂。 用感官。 酒精、暴力和性是一种良药。 他们可以麻醉情感,让人买到遗忘。 当然,药总是有后遗症的。 那就是在某个天还没有亮的夜晚醒来,闪过他脑际的是比现实更可怕的幻象。 那就是在经历了各种各样奇怪的快乐以后,醒来后毫无理由的惆怅。 这是堕落了吧。 莫瑞尔这样想,随手将烟头扔在地上,用皮鞋踩灭。 随手叫了一辆马车,朝家赶去。 chapter 32. 半夜,当时钟敲响12点。 彼勒起身,来到莫瑞尔的房间。轻轻打开门,用手中的烛台往往室内微微一晃,果然。莫瑞尔不在。 他走过去,坐在莫瑞尔的窗前。 弓着背,手肘撑着腿,手指插进纯黑色的发中,眼中的神色复杂。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他低低地问。 背后的窗户上坐着一个黑衣人,他笑嘻嘻地说:“青少年总是有一段叛逆的时段嘛……要我带你去找他?” ****** 此时此刻,莫瑞尔两手插在裤袋里,戴着一顶盖住大半张脸的帽子,和一群狐朋狗友晃晃荡荡地来到了地下拳场。 方形的拳场相当简陋,只用四根绑在柱子上的粗麻绳围绕起来而已。拳场上方是悬挂着的铁筐,上面满是明晃晃的蜡烛,蜡油和天花板的积存的雨水一滴一滴流下来,时不时落在选手们的身上。还真是冰火两重天啊。 即使简陋,这里还真够热闹,男人们就像沙丁鱼一样在围绕在拳场周围,举着酒、香烟还有满是油污的钱币高喊助威着。有时候,在赌谁赢这种事里要是运气好,一次性就可以赚很多钱。 看了十多分钟了,场上一直都是一个又高又大的胖子,他的对手换了又换,但是他就像捏小鸡一样把对方打倒,鼻血横飞。 凯利看到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家伙叹息,悄悄地对着胖子比了一个中指,然后对莫瑞尔说:“那肥猪在这里都混了两年了,竟然到现在都没有人将他打败!真是看得让人心慌啊……要是谁能把他打倒,那就直接晋级为地下拳场最强的人了!” “既然他是最强的人,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想寻死?”莫瑞尔问。 “只要打到他,不但可以得到名誉还可以挣到很多很多钱。哈哈,告诉你,那些纸币换成金币的话,连洗脸盆都装不完呢!” 莫瑞尔却完全不感兴趣。抱着手臂继续看着。 “我今天要去试试!” “别吧……凯利,死在这里可不是一件好事。”旁边的小个子道。 “输了的话只会小小的受伤吧,又不会死!放心!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看过我打拳,我可以一个人就可以放倒5个人的那种哦!” 凯利兴致勃勃地说完,就跳进了拳场。宣战了。 一群人一阵叹气。 莫瑞尔饶有兴趣地点上一支烟,站在人群里安静地吸着。 马上,比赛就开始了。 两个人摆好了架势,在场上对峙着。 是凯利先行动的,他突然间朝胖子冲了过去,胖子猛地伸手,可就在那时,他灵敏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脚就朝胖子踢了过去! 胖子全身的肉都晃动了一下,可是……他的脚步连晃都没有晃。他就像一个被搔了屁股的老虎,被成功地挑衅了,红着眼睛就朝凯利冲过去! 小个子直接捂住了眼睛,声音凄惨:“他肯定打不过胖子的!” 果然,凯利撑了两分钟的样子,就被胖子一脚踢在肚子上,倒在拳场边沿的位置,浑身是伤,嘴角冒出鲜血。 他是胖子今天战胜的第9个人了!全场爆发出强烈的欢呼声。 胖子朝凯利走过去,竟然还嫌不够,一脚就踩在了他的手掌上,痛得凯利脸部都扭曲了,“你以为你是哪根葱,一个小白脸竟然还敢来挑衅大爷我??呸!” 一口唾沫就吐在凯利的脸颊上。 一直都事不关己的莫瑞尔却突然用手指将燃到最后的烟头捻灭,扔在地上。在周围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一跃,就跳进了拳场内。 “胖子你还在做什么啊,你的对手在这里哦。” 他淡淡地说。 按照地下拳场的规矩,上场的人必须将上半身的衣服脱掉。 正合他意。 他随手将帽子顶在柱子上,一头耀眼的金发瞬间展露无遗。 果然,周围的喧哗都消失了。 “这不是莫桑吗?” “啊——他就是那小兔崽子啊……我的女人都被他勾跑了!” “哼,毛都没长齐吧,嚣张什么啊!胖子,今天打到他,你就在两个小时之内打倒十个了!” “打倒一个小白脸简单吧?!我今天所有的钱都用来赌胖子赢!!” 莫瑞尔完全无视那些人的话,将外套脱下来,挂在绳子上。 然后,解开纽扣,快速地脱掉衬衫。 果然,一些性向不正常的男人开始轻声感叹,而那些嫉妒他诋毁他的直男们在看到他的身体的时候,更加嫉妒了。 莫瑞尔虽然完全不是肌肉男但是他肌理的线条非常完美,没有一丝赘肉,没有一点伤疤,身体紧致,犹如雕像。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而已,却让人有种这里不是在破烂的地下拳场打拳,而是一个上层社会上演服装表演一般。 莫瑞尔的身材虽好,但是……作用只有吸引女人和同性恋吧?在拳场上可是完全没有用处的。 于是…… 所有的人一致同意胖子赢。唉,又是一场没有利益的比赛。 胖子本来看莫瑞尔就不顺眼,他想早点结束,于是直接朝莫瑞尔扑过来。 莫瑞尔却微微笑了,金色的头发一晃,准确无误地错过了对方的攻击。 胖子用极快的速度朝后方转过去,挥手,莫瑞尔却一下子朝后弯腰,躲过胖子冲击的时候,他优雅地翻了个跟头,轻巧地落在地上。他的手,竟然还悠闲地放在裤包里面! 胖子当然也不是完全的蠢蛋,他用上了全力,速度比刚刚的快了一倍,左右出击,让莫瑞尔不能快速地躲闪。 但是莫瑞尔总能在最关键时刻挡住他的出击,就这样过了三分钟,两个人的脸上和身上都微微受伤。两个人依然对峙着,只是差距还是出来了,莫瑞尔的呼吸还是平稳的,胖子的呼吸,却早已紊乱了。 胖子突然蹲下身去,在角落里捡起了一双手套,戴在手上。他咧嘴笑了,脸部一圈圈哈皮狗一样的肥肉堆起来,让他的笑容看起来很狰狞。 这回,他再朝莫瑞尔扑过来。 一拳朝莫瑞尔冲过来,莫瑞尔下意识用手掌去接这个拳头。 可是,当手掌撞到他的拳头上的时候,一股钻心的刺痛从手掌上传来! 一股股鲜血沿着指尖流下来…… 胖子笑得更狰狞了! 莫瑞尔皱眉,大声道:“你耍诈!” “哪有?” 莫瑞尔举起自己受伤的手,对旁边的人吼道:“看,他的手套上有针!” 是的,胖子手套背面有三根指甲盖长的针,莫瑞尔的所有已经被刺得血肉模糊了! 旁边观看的人却哄笑了! “是你打不过别人吧!” “有针,有针更好啊……比赛就是应该多样化,这样多有趣啊!” “胖子,把他的脸划烂吧,这样那些女人们就不会瞎了眼的为他疯狂了!” …… 莫瑞尔的狐朋狗友们绝望了。 凯利等人大喊着:“莫桑你别打了,快认输吧!” 但是他们的声音还是太小,早已被那些冷血动物的声音淹没。 莫瑞尔笑了,放下手。 是自己太天真了,地下拳场嘛,只有赢和输这一说,有规则可言吗? 既然这样—— 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莫瑞尔抬起不断涌出鲜血的手指,紧紧捏着拳头。 仰头,一丝鲜血流进了他的嘴里。 然后,他朝胖子勾了勾手指。 被汗水濡湿的金色头发下,那双狼一样的绿色眸色充满了轻佻和不屑。 胖子果然被挑衅了,红着眼睛朝莫瑞尔扑过来,莫瑞尔微微眯眼,凑到一个极度合适的地方,狠狠地一吐! 一口鲜血竟然就喷到了胖子的眼睛上!胖子猛地闭上眼睛,一时半会儿他还看不到吧…… 感觉到危险的胖子下意识一个横勾拳朝莫瑞尔袭来,莫瑞尔用手臂挡住; 不给胖子一点反应的时间,一个下勾拳打到胖子的下颌; 清脆的骨折声音传来,胖子反击,莫瑞尔一只手准确地抓住胖子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臂关节部位,狠狠地往下一撇!再狠狠一拉—— 胖子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周围一片吸气声。 胖子当然不会这么快就结束,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 可是,既然没有规则的话,莫瑞尔绕到他的背后,狠狠地朝他的尾椎骨踢了一脚……胖子趴在地上倒地不起。 莫瑞尔赢了。 他也不管周围大家惊讶的眼神。 直接披上外套,戴上帽子,拿起衬衫就跳出拳场。 小个子和凯利一群人倒反应过来了,忙过来帮他将盆里的钱全部都倒出来,放进小麻袋里。 莫瑞尔对金币不感兴趣,他倒是随便拿了柜子里面一瓶白兰地,用牙齿将木塞咬掉,烈酒咕噜咕噜地灌进嘴里,将五脏六腑都燃烧了起来。 直到这群人都离开了地下拳场,大家才反应过来。 喧哗声一下子炸开了。 大家脸色各异。 有的一脸崇拜的表情,刚才那一系列动作如此神速,简直让人难以相信。那个人,是拳击天才吧? 有的人一脸苦恼,心想上帝为何如此不公,那个人样貌生得那么好怎么连拳击也这么不错? 有的人一脸想死的表情,就是因为最后一局这个月的工资都没有了! 还有的人叹息、愤怒…… 当然,别忘了还在地上趴着的胖子,他的下颌、手臂、肋骨骨折……要半年才会好吧。 ****** 莫瑞尔赢得了比赛,开心。 将自己的左手包扎好以后,他与狐朋狗友们在集市里闲逛,然后到酒吧里喝酒……一直晃到凌晨4点,他才打算回去。 可是,就在他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吧的时候,一群牛高马大的人朝莫瑞尔走过来。“哟,这是回去了吗?莫桑先生?” 莫瑞尔明显感觉到对方来者不善,歪头:“怎么?想找人打架?” “是啊……手痒着呢。” “我可没时间陪你们浪费时间。” 说完,莫瑞尔就转身离开。 朝十字路口走去,准备坐马车。 “你以为碰到了我们,还能逃跑吗?哈哈——” 一阵冷风袭向莫瑞尔的耳朵,莫瑞尔轻轻一闪,躲过了一拳。 但是,马上,凌乱的数不清的拳头就朝他席卷而来。 按照莫瑞尔平时的状况,他不一定会输,就算赢不了,他也是可以逃的。 就算是伤了一只手,也无关紧要—— 但是……他渐渐的,感到头晕脑胀! 刚才有吸大烟吗?有吸迷幻药吗?没有啊! 但是,他大概也猜得出来了。 刚才在酒吧里,他去上厕所离开了一会儿。他的酒,被动了手脚! 糟糕! 越来越严重了,他开始看不清…… 那些朝他打过来的拳头开始有了双重叠影……不,多重…… 他渐渐感到头重脚轻,力不从心—— 接着,在他踉跄的时候,敌人一拳一拳朝他的肚子和腹部袭来—— 莫瑞尔闷哼着半跪在地上…… “哈哈……谁叫你不知抬举竟敢砸我们的场?” 莫瑞尔吐了一口血,笑道:“原来是手下败将的保护者啊——” “废话少说!哼,今天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了!” 那人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嚣张地朝莫瑞尔晃了晃。 莫瑞尔淡淡地看了泛着银光的匕首一眼,垂下了头。 金色的乱发完全挡住了莫瑞尔的眼睛。 他自暴自弃地放弃了挣扎,等待着对方的最后一击。 啊……当初布兰特就警告过自己别在这里玩过火了,不然会丧命的。 今天,是要死了吧。 死? 不是很好吗? 早在五年前,自己就该死了。 死亡的话,就不会再沉溺于那种不可能的恋爱里,不用自我折磨了吧。 莫瑞尔这样想着,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 匕首猛地朝他刺过来! “嘭——” 莫瑞尔睁开眼。 莫瑞尔的瞳孔猛地扩大! 拿着匕首的男人动作已经静止,他的额心已经被子弹打穿了,汹涌的鲜血喷了莫瑞尔一身一脸。 几乎所有人下意识转过头,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朝这边走过来。 男人举着枪,长相平凡,姿势却极其优雅……豪不留情。 接着几声枪响以后,几个高大男人接连倒地。 全部都是正中额心,鲜血喷涌,肢体抽搐,脑袋爆裂…… 莫瑞尔的呼吸急促得快要死掉。 男人已经走到他的背后,一只戴有丝质手套的手将他的眼睛轻轻蒙住了。 莫瑞尔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竟然在微微发抖。 即使在暗街呆了两个月了,即使旁观地写下拳场的无数暴行,他也没有看到过如此血腥的屠杀…… 想起蒙住自己眼睛的这个人竟然用那么优雅的姿势,那样残酷地杀死了那么多人,他的内心涌现了难以言喻的惧怕!那是一种求生的本能…… 为什么不把我也一起杀了…… 刚才要死的人,明明是我吧。他这样想着。 明明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而已。但是莫瑞尔觉得,这双手蒙住自己的眼睛的时间,长达一个世纪。 当手离开的时候,莫瑞尔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纤尘不染的手心。 愣了半天,莫瑞尔才将右手放了上去。他被拉了起来。 “小孩子就应该回家好好呆着,到这里凑什么热闹?” chapter 33. 莫瑞尔这才看清男人的样子。 他只比莫瑞尔矮一点,戴着大大的黑色墨镜,皮肤苍白粗糙,嘴角和脸颊上有淡淡的皱纹,下巴上有些胡茬,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谢谢你救我。”莫瑞尔的声音是嘶哑的。 他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倔强的,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在这样一个粘稠的黑夜里,他的身影似乎要被黑夜扼杀掉一样。 男人捏紧了拳头。 头真的好晕……好晕…… 莫瑞尔实际上,已经完全分不清回家的方向,渐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 只听到后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自己的眼睛一黑,膝盖一软就倒了下去。 男人稳稳地接住了他,看着全身是伤的他,墨镜下的黑色眸子闪现出深深的怜惜和自责。 ****** 莫瑞尔醒过来以后,自己正躺在简陋的床上。 清晨的白光从窗外覆盖进来,莫瑞尔有一些睁不开眼睛。 青色的粗布窗帘微微浮动,灰色石灰墙下有褐色的大柜子。莫瑞尔对这里很熟悉,这就是“暗街”普通的宾馆。 他坐起身来,浑身上下的疼痛却让他重新倒回在被窝里。 痛感把昨天那些死亡的情景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触目惊心。 他拉开被子,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白色绷带好好地包扎好了,只是还是稍微有些浸血。 “你醒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 男人拿着盆子从外面走进来,坐在床边上。 “感觉如何?” “还好……” 莫瑞尔说完,安静地,有些疑惑地看着对方。 男人却没有看他,在水中用粗糙发红的双手搓着毛巾,然后将毛巾拿起来,挤干,开始擦拭莫瑞尔的身体。 “为什么救我?”莫瑞尔问。 “不忍心看到这么漂亮的孩子被杀。”男人翘起嘴角,轻轻地说。 “呵呵……我可不相信有这种动机。不过既然你救了我,难道就不想从我身上捞到点什么吗?怎么样,是想要上床吗?”莫瑞尔挑眉。 男人愣了一下,墨镜挡住了他的眼神,他别过脸,声音干涩:“找一个伤患上床?我可没有这种恶趣味。”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男人才问:“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这种地方呢?家里人不担心吗?” 莫瑞尔摇摇头:“不会。” “为什么这么说?” 莫瑞尔却笑了:“我爸应该都没有发现我晚上失踪了吧……呵呵,因为他晚上啊,正和一个女人快活呢。” 男人皱眉:“可是这和担心你有什么关系?” “有吧……” 莫瑞尔不置可否地回答。 但似乎他的思绪已经随着他的视线飘到远方去了。 他将头枕在自己弯曲的膝盖上,安静地望着窗外。 在阳光里,他的翡翠色眸子显得近乎透明…… 可是,在那里面满载是难以言喻的情感,满满的都是忧伤和落寞。 就像舞蹈在他周围,总是被人们遗忘的金色浮沉一样。 男人看着这样的他,黑色墨镜下的眸子神色复杂。 “那今天,你不回家吗?” 莫瑞尔俏皮地指了指自己的熊猫眼和嘴角旁的青紫,道:“要是我爸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找借口了。……我说,大叔,我真的很感谢你,绷带什么药材什么的需要多少钱,我马上还你。” “不需要还我。” 男人说完,将盆子放在一边。 他似乎感觉到自己在莫瑞尔的旁边让对方不太自然,于是他先开口了:“早餐和药我都放在这里了,楼下就有马车,你要到哪里去都很方便。那我还有事,先走了。” 莫瑞尔点点头,还是忍不住再次道谢:“大叔,谢谢你救我。改天我一定来找你道谢!” “不用。” 男人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来说:“小子,你父亲也许比你想象地还要重视你!” 莫瑞尔歪头笑道,声音有些微微的嘲讽:“重视,当然了,处于对儿子的亲情他当然会重视我……只不过,我要的不是这种感情,你不会懂你不需要懂。” “……” “看我又说了什么有的没的,大叔你不要放在心上。再见!” 莫瑞尔坐在窗前,看着马路上大叔渐行渐远的黑色背影。 仰头,微微眯眼。 大热天戴着墨镜和帽子,穿着长大衣……这个大叔不热吗? 他是想要掩盖什么吗? 粗糙皮肤,平凡面孔,又红又粗的手指,古龙香水味……这样一个大叔,却执着地戴着手套,拥有高雅的气质,温柔的动作,极具涵养的语言。这种强烈的违和感和在内心升腾的奇怪直觉是怎么回事? 就像在一滩烂泥里竟然看到一只高贵的白天鹅一样。 呵呵,如果真像莫瑞尔自己猜测的那样,还真是非常有趣呢。 ****** 那天,莫瑞尔没有回家。 他只是给家里发电报,就像以前一样谎称自己在布兰特的家里做客。 当然,他还拜托了自己的侍女,为他做了一些琐碎的小事。 回到学校以后,布兰特就像在看野生动物一样看他,脸都扭曲了! “你……你是小馒头吧?!怎么会这么惨,你欠钱了,抢别人女友了?” 莫瑞尔的嘴角抽了抽。 “你果然还是去了‘暗街’吧!” 莫瑞尔点点头:“我都在那里混了两个多月了,你才发现?” 布兰特“切”了一声,边观察着莫瑞尔的药,边一脸无奈的样子道:“所以呀,不是叫你不要去吗,那个地方死人是常事的!说吧,你是惹到谁了?” 莫瑞尔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了。 虽然莫瑞尔的口气轻描淡写的,布兰特的眼睛还是要瞪出来了:“你是吃了豹子胆吗?唉,没死真的是万幸啦!不过你以后还是别去那里了!万一还有人要报复你怎么办?” 莫瑞尔突然抬眼,撑着脸颊笑道:“我说布兰特,我记得以前的你可是天天在暗街鬼混的家伙,怎么现在突然洁身自好了?” “不是告诉你要是去那里有人会找我麻烦吗?” 布兰特说这话的时候特别别扭,却让莫瑞尔产生了一种想要捉弄他的冲动。 “怎么,你是在那里欠下了情债吗还是怎么了?” 布兰特躺下去,装睡。 莫瑞尔挑了挑眉,道:“我记得……上个月,送的是什么来着?紫色的三色堇吧,然后呢,是白色和桃红色的法国小菊,在接下来,是一大束蓝色风信子……哈哈,那个人在传达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 “没啥含义啊,不过就是花嘛!”布兰特继续装傻。 莫瑞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他真的不想戳穿对方啊。 “我看,是你的某位情人在密切地监视着你吧?也许他都来到法国了呢……” 布兰特的身子明显地僵了一下。 莫瑞尔的声音变得轻佻起来: “他用满房间的秋海棠表示思念你如潮水;然后呢,他用点点洒在你床上的三色堇祈求你也思念和想着他;接着呢,他发现你竟然在‘暗街’和别人玩,他生气了,用震惊整个画室的法国小菊下达第一道通牒,表示他正在忍耐;而你收敛了一段时间,又带我去,于是他下达了第二道通牒,用一束蓝色风信子让你注意自己的贞操……哈哈,他的性格应该很扭曲很霸道吧,或者,你非常怕惹到他,于是现在,像金丝雀一样乖乖地呆在笼子里了,对吧?” 布兰特无语了。 莫瑞尔捡起桌上一片布兰特没有收拾干净的风信子花瓣,边玩边说:“你也真不够意思吧,我的事你都知道,你的事,送你花的人是谁,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哦。” 布兰特放弃了,道:“实际上……他就是我小时候的初恋情人啊。” “啊?你们不是分开了吗?你不是有十多个情人,从10岁到18岁不等吗?你不是来法国就是为了逃避这些小情人的逼婚吗?” “我们最开始是因为家庭的原因分开了,后来我是有很多女朋友……不过他长大以后又来找我,逼着我和那些情人分手……但是他实在变化太大了我有些接受不来……” “来法国的原因呢?听话的原因呢?” “呃……”布兰特还真不好意思把实情告诉莫瑞尔。 因为实情是这样的。 这只狂野的小豹子被某只禽兽在身体上征服以后,心中还是渴望着自由,根本受不了天天被禁锢在那个人身边。 于是,他开始逃跑……当然,一次又一次地被抓回去,结果惨烈。 后来,禽兽终于良心发现了,道:“你不是喜欢法国,想要去法国发展艺术吗?好啊,我让你去。我给你提供所有的资金支持,让你去法国最好的学校学习,给你4年的时间发展,期间我发誓不会打搅你,只是,4年以后我就会找到你。” 小豹子了解禽兽,的确他的网布得很远,在哪里都能找到他。不过他也开心了……太好了,法国美女的滋味他可是早就垂涎欲滴了!这四年,得多风光啊…… 可是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禽兽一把就抓起他的领口,封住了他的嘴唇。 在急促的呼吸中,他充满磁性地声音在小豹子的耳边回荡,就像是魔咒一样:“你沾花惹草的习惯还是给我收敛一点……别忘了你身上布满的是我的印记,你是我的人!要是我发现你胆敢与勾引别人的话,别怪我接下来会对你做的事……” 接下来会对你做的事……做的事……做的事…… 布兰特寒战了一下…… 谁叫布兰特惹到了这样一只超级鬼畜禽兽啊?为了阻止那只没有人性的疯狂的家伙,他只有适当地玩,被发现了的话就乖乖的啦…… 可是,即使知道去“暗街”玩可能会触及禽兽的底线,他还真是不得不去啊!还不是因为莫瑞尔这个混蛋。他是伤疤好了忘了疼的家伙,两个星期以后他又往“暗街”跑。唉……布兰特也担心这家伙啊,于是,经验丰富的他也跟着去了。 这回的乔装打扮技术比以前都高超了许多,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chapter 34. 如果说之前莫瑞尔来“暗街”是为了发泄,为了逃避。 而这回,莫瑞尔来到暗街的目的只有一个,为了再次见到那位大叔。 他小小的发现和心中强烈的直觉让他自己都感到无可奈何。 实际上说真的,莫瑞尔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报复的准备。 而莫瑞尔这几天在“暗街”一直风平浪静的,没有任何人出来找他和布兰特的麻烦。就连布兰特都觉得怪异了,按道理来说,发生了那种事势力猖獗的地下拳场头子肯定要派人将莫瑞尔抓回去的! 莫瑞尔却并不是太惊讶,不过莫名的,他有些开心。 酒吧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 莫瑞尔就像往常一样,撑着下颌坐在角落里,看着舞池里到处勾搭美女的布兰特,手指轻轻地在桌上敲动,就像在回忆爸爸教的钢琴旋律一样。 时不时有美女朝他靠过来,跟莫瑞尔说话,莫瑞尔也乐于用这些无聊的时间对她们笑笑,跟她们调情。 他时不时看看时间,是的,他在等人。 那位大叔,大概凌晨两点的样子,就会来找他吧。 果然,凌晨2点的时候,一个黑衣人穿过人群,朝他走过来。 “今晚又这么晚还不回家?睡眠不足的话明天不会犯困吗?” “我都习惯熬夜了。”莫瑞尔笑着给大叔倒了一杯酒,“大不了明天睡个午觉咯,我可宁愿用大把大把的夜晚寻欢作乐,也不想这些时间浪费在睡觉上面。” 大叔皱眉看着莫瑞尔大口喝着酒,道:“你还没成年吧?别喝酒。” 莫瑞尔挑眉。 大叔看到莫瑞尔放在桌上的烟,声音带着点点怒气:“抽烟对身体不好,少抽些为好。” “哦?”莫瑞尔挠有兴致地笑道:“大叔,你干嘛管我?” “不想看到小孩子走入歧途,有责任心的大人都会这么做。” “哦?”莫瑞尔不想再跟他扯这个话题,却直视着大叔墨镜下有些模糊的双眼,声音清晰:“大叔……有责任心的大人也都会像你一样派人跟踪我吗?” 大叔愣了一下,马上就不露声色地微笑:“被发现了呢。” “为什么跟踪我?” “那么,你是更希望享受自己在大街上被五马分尸的样子咯?” 莫瑞尔眨眨眼,眼里含笑:“你是说,你是在派人保护我?” 还没等大叔张口,在舞池里混得如鱼得水的布兰特就窜了过来,双手撑在桌上,朝大叔凑近,观察了好一会儿,才说:“原来你就是我哥们儿嘴里的恩人大叔啊?怎么样,你救他是对他有企图吗?这样的话是不可以的哦……因为我哥们儿已经心有所属了!” 本来还张口想要打断布兰特的胡言乱语的莫瑞尔,却闭上了嘴。 就像看戏者一样观察着大叔的反应。 而大叔似乎被布兰特的话引发了兴趣,道:“哦?那么,莫桑心里喜欢的是哪家的姑娘呢?” 布兰特看了莫瑞尔一眼,见对方没有任何阻止他的意思,于是放心大胆地说:“这可是千古禁断之恋哦……他喜欢的是他爸爸,不过,这也难怪,他爸爸可是一位绝世美人哦!” 大叔没有特别的表情,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问道:“那现在,还喜欢吗?” 莫瑞尔挑眉:“谁知道呢?” “亲爱的,来跳舞吧!” “莫桑王子,你又有新情人了吗?好过分!” 女人们的声音从舞池中传来。 大叔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紧:“现在还不打算回家吗?” “是啊。” “今天要跟她们之一过夜吗?” “也许吧,看谁看得过眼。” 大叔突然站起来,声音严肃:“别呆在这里了,我带你去其他地方吧!” “其他地方?” “这附近一带你应该没有我熟悉吧?你知道‘花宴’酒吧吗?去过台球场吗?好好逛过集市吗?还有,在半夜去过海滩吗?” 莫瑞尔翡翠的眼里渐渐亮了起来,他微微摇头。 “那么,要跟我去玩吗?” “为什么不呢?” 大叔却轻轻摸摸下巴的胡茬,笑道:“你就不怕我把你拐走?” 莫瑞尔站起来,拿起外套,无语地说:“要拐你也不用等到今天吧。” 于是,莫瑞尔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他开始期待着周末的来临。 因为一到周末,大叔就会带他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去。 大叔带他去逛“暗街”热闹的集市。 莫瑞尔虽然知道这边有集市,但是他对这里没兴趣,都没来这里逛过。 大叔却对这里相当了解。 在蜘蛛网一样的“暗街”钻来钻去,坐一艘小船划了十分钟左右,就来到了一条灯火通明的小街,这里算是“暗街”与小镇接壤的地方,虽然治安还是不好,不过要繁华安静得多。 莫瑞尔和大叔穿梭在人山人海之中,听着街边各种叫卖。 很快,大叔就带着莫瑞尔走进一个小的街区。 甜甜的香味冒出来,那是街边一把一把甜甜的老鼠棒棒糖,莫瑞尔眼睛都亮了,说实在的,他小时候在英格兰见过这样的棒棒糖,那是过节的时候在街上看到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吃的。听说这种糖果在有钱人家非常流行。 “这个多少钱?” “先生,一个法郎五个。” 好便宜! 莫瑞尔马上就掏钱买了五个棒棒糖,将表面的透明糖纸扯下来,就开始吃老鼠棒棒糖的圆耳朵。那是一种朴实的,甜甜的味道,带着梅子的微微酸味,非常好吃! 注意到旁边一直在看自己的大叔,莫瑞尔决定忍痛割爱递给他一个。 大叔却摇摇头。 莫瑞尔才注意到他正在忍笑。 “没见过别人吃棒棒糖吗?” 大叔笑道:“还真没看到过一个18岁的男孩吃棒棒糖。” 莫瑞尔嘴巴的动作停止了,脸渐渐黑了起来。 大叔平时一直僵硬的脸此刻因为他的笑显得更加怪异了,他笑得可真开心,那肩膀抖得厉害。 莫瑞尔“友善”地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笑出来吧,不然您这么大年龄会憋出病来的。” 要是布兰特的话,绝对喷了。 但是大叔也屁事没有,取下墨镜抹了抹自己的眼角,轻叹道:“就是觉得孩子无论长多大,变化多大,表面上多酷,孩子还是孩子……都很可爱。” “你啥意思?是说我幼稚吗?” “没啥意思……走,带你去寻宝。” 大叔说着一把拉住莫瑞尔的手腕,轻轻捞起金色帘子,走进一家店里。 这是一家专卖宝石的店铺。 店里声音兴隆,人来人往。 大叔的声音低低的:“这家店里大多数都是假货,不过,却又极少数是真品,需要你仔细鉴别,如果你找到了,说不定可以用极低的价钱买到它!” 橱窗里面的宝石还真是琳琅满目。 红似火焰的棕黄色宝石、橘黄色的尖晶石、白色和紫色的水晶,还有几种很特别的,比如身上有白色指纹一样环绕着的暗红色石头,以及一种似乎长有眼睛的橘红色宝石。 莫瑞尔很快就被一个纸盒子里面墨绿色的猫眼石感兴趣了。 那些石子非常便宜,一个法郎十个。个个晶莹剔透。不过这点常识他还是有的,连中间银色的线条都没有,怎么又能成为猫眼呢? 很快,他又被那种有白色纹路的暗红色石头感兴趣了。 他记得布兰特曾经跟他说过这种东西,叫天珠,来自东方高原,每一颗石头都是佛祖不断念经时经过手指磨损和香油浸泡而成,对于东方人来说非常珍贵,可以保平安增加寿命的。布兰特说他小时候有一个,后来弄丢了非常痛心,反正那家伙的生日也快到了,何不顺便给他买一个呢? 这样一个红色石头,250法郎一个。也不贵。 “喜欢天珠?” 莫瑞尔点点头。 大叔让老板娘将那盒天珠拿出来,仔细看了看。 “是真的吗?”莫瑞尔问。 “还没看到真的。” “怎么辨认的?” 大叔随便拿出一颗椭圆形的珠子,道:“你看这白色的纹路太过清晰,简直就像画上去的一样。真正的天珠上,白色纹路与红色背景之间是凌乱的,有轻微淡黄色的痕迹……并且……” 说完,他将天珠放在旁边的蜡烛旁。 “你看,完全不透光。这样的珠子只是一般的玛瑙做的。” 咦,这么有趣? 于是,莫瑞尔边啃着嘴里的老鼠棒棒糖,边与大叔一起将盒子里面所有的天珠都鉴定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一颗货真价实的天珠。虽然整个过程花了近半个小时,但是值得! 一出珠宝店,莫瑞尔就被源源不断的暗香吸引了。 跟随着香味,他们走进了一家香水店。 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摆满了橱窗,尽头还有一个很高的容器,里面全是正在蒸馏的粉色玫瑰花瓣,各种各样的香味融在了一起。 莫瑞尔本来就对香味非常感兴趣。 那是因为有一个浑身总是散发着独特芳香的爸爸的原因吧。 莫瑞尔熟悉那种味道,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寻找那种香味……他知道,即使爸爸在满是迷迭香的浴池中沐浴,哪怕他的房间里熏过玫瑰熏香,哪怕花园里的紫罗兰大片大片地盛开,爸爸身上的香味依然与周围的香气相互区别。 只要离他足够近,比如,在夜晚他给自己晚安吻的时候,比如,与他一同入入眠的时候,再比如……再他起床气候,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头埋进他睡过的枕头上的时候……就可以嗅到那种淡淡的香味。极其迷人,让人忘乎所以。 爸爸是用了香水吗? 是哪种香水? 莫瑞尔开始像鉴定香水的行家一样,学着旁边的买家一样一瓶一瓶地打开香水,滴一滴在纱巾上,轻轻在空气中一挥,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 大叔看着他如此痴迷,笑道:“这么喜欢香水?告诉我吧,想要怎样的香水,我帮你挑。” “我要……那种淡淡的,有微微的甜味,充满神秘感,但有一点点疏离冷漠的感觉的那种香味……” 大叔抹汗:“要求还真多……” 莫瑞尔已经打开一瓶香水。 “绝对不是那瓶。”大叔打断他,“你拿的是甘松香油,闻了会让你作呕的。” 莫瑞尔又拿了另一瓶,大叔又无奈地说:“这个是麝香,会扰乱你的头脑。” “你标签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香水?” “这种程度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吧。” 莫瑞尔无语了。 他怎么觉得所有的香水都是一个样? 大叔到旁边找出一堆香水,递给莫瑞尔。 “试试这个。”他指着一瓶香水说。 莫瑞尔闻了一下,不如刚才的香水浓,那是淡淡的,闻了让人浑身舒畅的香水。莫瑞尔忍不住闭上眼睛,不经意之间,竟然就想起了春天的时候,花园里一簇一簇的紫罗兰,美妙的落日余晖,调皮的小黑猫,还有俯下身来,看着自己微笑的彼勒。 “有点像了!”莫瑞尔兴奋地说。 “这是紫罗兰香油。它可以唤起你对罗曼史的记忆哦。” 莫瑞尔马上又闻了闻旁边的香水。 那是浓浓的甜香。 大叔耐心地解释:“这是乳香,女人总是喜欢这样的味道。” 看着莫瑞尔继续钻研着其他香水,大叔忍不住问:“是要送给谁吗?” 莫瑞尔坦诚地说:“我爸身上总是有种香味,我想知道他用的是哪种香水!如果他真用香水的话,我还真希望他用我送的香水呢!不过……我还没有找到比他身上的香味还香的香水……” 大叔的动作明显停顿了几秒。 墨镜中的眼神复杂。 他的声音轻轻的,与平时略微沙哑的声音微微不同。 “你何必在这边找呢?你可以直接问他的啊。” 莫瑞尔却没有回答他,脸色渐渐从刚才的兴奋变得消沉起来。 自言自语地说:“可是,就算我给他买香水,他也不会擦的吧。现在……他的身上应该也满是那女人的香水味了……我竟然还在嫉妒未来的妈妈,真是搞笑。” 不过虽然莫瑞尔这么说,他还是将紫罗兰和玫瑰香水买了。 两个人走出店,都有些沉默。 已经要到凌晨4点了。 刚才还热闹的街市现在已经变得熙熙嚷嚷起来。 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逛,两个人决定明天晚上再来。 他们坐上了黑夜中的小船。 黑色平底小船在绿色的水道中缓缓滑动,船尾后滑过深蓝色弧线优美如诗句。 当小船穿过青色拱桥的时候,上面沉睡的鸟儿也没有被惊醒。 实际上真的很困。 莫瑞尔这几天晚上都没有怎么睡觉。 不知不觉之中,他竟倚着船头,睡着了。 大叔坐在他的身边,他自然而然地将莫瑞尔的头靠在自己身上。 夜晚是如此地静谧。 水声轻轻。 大叔轻轻取下墨镜,有些劳累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那双眼睛低垂,长长的睫毛下,是灰黑色的眸子。 此刻,一点点紫色在其中环绕。 如此美丽的眼与他僵硬的面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笑了,那是很无奈的笑。 宝贝,你让我如何是好呢? chapter 35. 清晨,窗外的鸟儿清脆地鸣叫着。 窗外闪过两抹黑影,接着,两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人就半跪在伯爵的跟前,垂着头恭敬地说:“殿下,有何吩咐?” 伯爵的两只手交叠,轻轻撑着下颌,黑色的发丝微微浮动。 “优,我的宝贝有什么动静吗?” 被称作优的银色长发男子声音如同一根直线,机械冷静:“少爷在怀疑您的身份。他在您的马车轮上添加了特殊的液体,并让侍女每天早晨检查。当然在下用高价收买了侍女,她不会说什么。” 红色小胡子男人抬起头来,咧嘴笑道:“殿下,您的少爷还真是聪明呢……您的欧德身份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吧。” 伯爵没有说话,翘起嘴角。 “殿下,您为何不直接让他知道您的身份呢?”优问道。 不等伯爵回答,奇就无奈地回答:“亲爱的奇,你也动动你的木头脑瓜好吧……殿下‘父亲’的身份正在给少爷施加鞭子,现在,还不是给少爷糖果的时候呢。” “那什么时候给糖果呢?” “至少……在少爷找到另一个喜欢的人为止吧。你看,少爷18岁的生日马上就来临了,party上应该有很多美女要来吧。这样,少爷很快就能找到咯。” 优沉默了一会儿:“可是,现在少爷天天都往‘暗街’跑,难道不怕他……” 奇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除了我们天天在旁边保护他以外,殿下可是呆在他身边,以‘大叔’的身份将他保护在绿色美好的环境里哦。是吧殿下。” 伯爵轻抿一口牛奶,眼睛扫着手中的报纸,道:“好了,废话少说。今天晚上需要玩一个有趣的游戏,记得准备机箱钱做样子。” 是啊,叛徒是需要好好收拾的。 与此同时,莫瑞尔正在画室里画人体。 今天,谁都知道他心情好。 他从早晨进入画室的那一刻起,脸上淡淡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他画的线条比前段时间柔和了许多,细腻许多,就说人物的颜色,也增加了一些亮色,而不像之前全是冷色调,看着让人慎得慌。 周围的人当然都发现了,于是开始围攻他。 泰纳老师:“今天小莫心情不错的样子耶。遇上了什么好事吗?” 莫瑞尔微笑:“今天天气不错。” 安格尔挑眉:“快说,遇上了什么?!别老是笑得跟变态似的……” “是啊是啊……笑容好怪异的……”艾维斯点头说。 就连沉静良久的戴蒙同学也缓缓地转过脑袋,盯着莫瑞尔看。 莫瑞尔眨眨眼,很欠揍地揉揉自己的脸,疑惑道:“有么?” 一群人无语了:“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捡到钱了?” “甩你的女友回心转意了?” 正在微笑的莫瑞尔被一团阴影罩住了。 一抬头,就看到了佐伦高大的身躯,他低沉的声音鼓动着莫瑞尔的耳膜…… “我家安格尔少爷问你话呢,没听到吗?” 莫瑞尔无语了。 “不过就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你们有必要吗?” 还好在一边打瞌睡的布兰特同学醒来得是时候,将莫瑞尔从一群阴暗眼神中解救了出来。这几天晚上都去了“暗街”,每天晚上都只能睡4个小时的样子,他真的都要困死了!他一边打着哈欠,抹着眼角的泪水,一边问莫瑞尔:“难道晚上跟我一起混‘暗街’的你都是我的幻觉?你怎么一点都不困?” “年轻就是好。”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很欠揍。” “多谢夸奖。” 布兰特无视了他的话,问:“说吧,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开心?我看八成跟你那老爸有关系吧?” 莫瑞尔突然说:“你说,那大叔怎么样?” “那大叔?长得不怎么样,不过应该是有钱人吧,衣服挺考究的,行为也很绅士……不过,觉得他怪怪的,大夏天穿得那么多,而且随时戴着个墨镜就像是特务一样,不过其他还真没什么特点。小馒头,你不要告诉我你和他搞上了吧?!” “你觉得……他和我爸可能是一个人吗?” 布兰特睁大了眼:“你在想什么?!不可能吧!你爸是出了名的洁癖患者,那么肮脏混乱的地方他那种身份怎么可能去啊……你这样说,是有证据吗?” “暂时没有。” “那你是凭什么这么说?” 莫瑞尔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歪头:“第六感。” 布兰特无语了。 莫瑞尔笑了,伸了个懒腰。 今天好好睡个午觉补补眠吧,晚上还要见到大叔呢。 ****** 午夜12点,黑暗的地下赌场里,只有一张桌子周围坐着人。周围5米外有近二十个身穿黑衣的保镖。一副生人莫近的感觉。 墨镜大叔翘着二郎腿坐着,惬意地靠在椅子后背上,时不时饮上一杯醇香的红酒。即使他长相相当平凡,他的气质也让他整个人显得跟其他人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在坐的,还有三个人。 “Call(跟注).”抽大烟的秃头男人说完,推出一堆金法郎。 “Call.”一个脸上涂满粉,指甲鲜红的女人拖长着声音说道,推出金币。 旁边身穿华丽,戴着银白色卷假发的男子没有注意到该他了,依旧口若悬河地说着:“欧德先生,我们在越南建立的纺织工厂生产得非常顺利,工厂利用了最近先进科技和当地人才,制作出良好的产品。我前段时间专门去视察过了,那写些丝绸绝对上乘……” “先生,该您了。”黑衣侍从说道,假发男连桌上倒扣的两张暗牌看都没有看,就跟注了,推出钱以后继续谄媚地对墨镜大叔说,“我们的工厂只用了半年,销量就比当地其他纺织工厂的销量都要惊人!想必用不了多年,我们就可以挣得相当可观的收入!” 墨镜大叔点点头,侍从的明牌以后,道:“raise.(加注)” 假发男刚刚兴致勃勃的语气渐渐变得沉痛起来:“可是……我们的工厂出现了一些小问题,您知道当地的刁民都是不知好歹的家伙,明明都给了他们足够的工资了,可是他们还是觉得不够,就在前几天竟然爆发了暴乱,将工厂围得水泄不通,说着要是不涨工资的话,就要将工厂砸烂!” “所以?——该你了。” “raise……所以希望欧德先生可以稍微再多投资一些……他们只是每个人想要再多50法郎……哈哈当然,我们的工厂已经被损坏了一些了,还需要维修费……” “一共多少?” “20万法郎。” 金蚕夫人尖尖的红色指甲轻轻地在桌上滑动,笑道:“想要这么多钱的话,还不好好打牌。说不定你赢了欧德先生的话,他就会……直接赏给你呢。” “真的?欧德先生?!” 墨镜大叔点点头,道:“伊恩(假发男),我会派人给你十倍价格,也就是200万法郎。如何?” 假发男人吞了一口口水,开始仔细看手中的牌,道:“可是……要是我输了呢?”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礼物。” 假发男装着犹豫着,眼睛却瞥向着站在沙发后方的黑衣男子,那是他早请来偷偷帮他看牌的家伙之一,那人看到自己的眼神,忙点点头。 “好!”假发男马上就答应了。 自己看手中的牌。“6,10,J,Q,K” 牌还算不错。只需要稍微做点手脚…… 只有几张牌,却被他放在手中洗来洗去,他很擅长一不小心就从袖子里面多溜出一张牌,在别人无法发现的情况下又将不需要的牌藏起来。 就这样,他动作了起来。 不过,常人看不到,不见得某些人也看不到。 墨镜男人和侍从看着他就像在耍杂技一样将牌放来放去,像极了一只在大猫面前想方设法逃走的小老鼠,滑稽可笑。没几秒以后,唯一的红心变成了黑色矛,6变成了9,他的牌变成了“9,10,J,Q,K”,全部是黑色矛。这已经是很大的牌了,按照概率来讲比他还大的牌出现的可能性已经是千分之一的机率了。 果然,在他摊牌以后,就连金蚕夫人也惊叫道:“你小子运气不错耶!” 墨镜男人翘起嘴角,欣赏着假发男兴奋得满脸红光的样子,墨镜下纯黑的瞳孔泛出点点兴奋的红光。他最喜欢让手下的老鼠经历从世界的顶端摔倒地狱底层的快感…… 虽然还想再让他开心一会儿,不过时间已经不早了,还是早点结束的好。 这样想着,他摊牌了。 全场死寂了一会儿。墨镜男人轻轻抿了一口酒,面无表情:“不好意思,那200万我不能给你。” 只见桌上有五张全是红心的“10,J,Q,K,A” 全场沸腾! 这根本就是Royal Straight Flash!这是最大的牌了,即使在赌场上出现这种情况也是好几年才有一遇。 “不、不可能!!”假发男惊叫道! “怎么不可能?”墨镜男人挑眉。 “因为……因为……”假发男想说,却说不出来!! 的确是不可能的! 那是因为是他拿到了红心10!他刚刚亲手将那张牌放进了袖子里……所以那张牌怎么可能…… 他连忙摸了摸自己右边的袖子——空空如也。 假发男完完全全愣住了。 然后,愤怒盖过了他的理智,他指着墨镜男人的鼻子骂道:“你作弊!你根本没有拿到红心10……你……” “我怎么样?” “你偷了我的牌!!” “你的?怎么,你拿到了这张红心10吗?那你手中可是已经有5张牌了哦……这没理由是你的。不过,亲爱的伊恩,你的脚下怎么有一张9?难道,你是在作弊吗?” 假发男低头,脸上瞬间都白了。 墨镜男轻轻扫了一眼黑衣侍卫,道:“给我搜。” “是!” 黑衣侍卫从假发男身上搜到了好几张牌…… 假发男不断地找借口,旁边的人都冷汗直冒了。 一个银发黑衣人走进来,俯下身子在墨镜大叔耳边轻语了几句。 莫瑞尔大叔站起来,声音低低的:“不叫意思,我还有事。所以……我也不怪你作弊了,我就只要那份小礼物吧。” 房间里安静得连掉下根针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砍下他的双手,别弄脏了场地哦。” 说完,他就离开了地下赌场。 他的身后,求救声嚎叫声和肉体破裂的声音响起来。简直就像人间地狱。 大家心中冷汗直冒。 长期跟欧德交易的金蚕夫人冷眼看着在地上痛得打滚的假发男。 还真是活该呢,这就是背叛欧德先生的代价。 是的,伊恩所谓的,在越南的工厂已经被他高价卖给当地贵族。工厂早没有了,何来的高产,何来的民愤以及涨工资这一说?这家伙分明私自卖了工厂不说,还想从欧德再得一笔利润,他当欧德是傻瓜吗?! ****** 果然,大叔一走出地下赌场,就看见正在看街边小摊的莫瑞尔。 他朝他走去。 “在看什么呢?” 莫瑞尔看到他,眉飞色舞地拿起一个深绿色的小盒子。 小心翼翼地打开——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唧……” 非常有节奏的叫声响起,只见里子是红色的小盒子里有两只对峙的蛐蛐,正欢快地叫着呢!莫瑞尔马上阖上,叫声停止了,再打开,又开始欢快地叫起来。 “好神奇!”莫瑞尔关上盒子,蛐蛐停止了叫声。打开,又叫了起来。 “喜欢吗?”大叔的声音轻轻的。 “嗯。” 大叔在莫瑞尔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将钱币甩给了卖家。 黑色墨镜下的眼,完全没有刚才在地下赌场那种冷漠的,嗜血的表情。 那里,全是深深的,深深的宠溺。 “大叔,你饿了吗?” “嗯?” “你不是才请我吗,我请你去吃饭吧!” chapter 36. 还没有等大叔回答,莫瑞尔就往前方走去。 “去哪里吃?” “你猜?” 大叔皱眉:“别去乌烟瘴气的酒吧或俱乐部,那里不卫生而且吃得也不好。” “当然不会是那里。不过,当然也不会去你总是请我去的高档酒吧……那里太压抑了好吧。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冷饮小店,还不错哦。”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到了一家小店门口。 几张圆桌摆放在鹅卵石地板上,熙熙嚷嚷的人们坐在那里欣赏着夜晚的月亮和从店门溢出来的音乐。热闹却不喧嚣,比起酒吧人烟稀少但是又不会让人感到落寞。 莫瑞尔和大叔找到座位坐了下来,莫瑞尔熟练地跟服务员说了几种奇怪名字的菜样和饮品,然后就开始摆弄着桌子中央的红色玫瑰。 大叔托着下颌,微微仰头看着小巷上空深蓝色的天空中那皎洁的圆月。 时不时一群黑色的飞鸟滑过天边,惊起片片绿叶。 服务员很快就把冰冻过的红葡萄酒拿了上来,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 大叔轻抿一口,看着莫瑞尔道:“你每天睡得那么少,对白天的学习有影响吗?” 莫瑞尔摇头:“能有什么影响。画画的根本就不需要思考嘛,脑袋晕晕沉沉的话说不定更能抑制胡思乱想,可以更精确地将一些最初的印象更纯粹地记下来呢!” “歪理。”大叔轻叹。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那么,还是不想回家?” “大叔你不是也这么晚都没有回家,你的妻子不骂你吗?” “我没有妻子。” “哦?”莫瑞尔眨眨眼,“女朋友也没有?” “当然。” 莫瑞尔惋惜状:“大叔……同情你啊,其实当一辈子光棍也没有多凄惨的……就是有一点点寂寞而已哈。” 大叔不理他。 莫瑞尔漫不经心地说:“大叔你常常往‘暗街’跑,每次见你也是在凌晨,公事繁重吧?今天感觉你也很累……大叔是做什么的呢?” “商业。”见莫瑞尔抬起视线,大叔继续说,“就是搞些不足为题的小买卖。今天也没什么,就是和一些朋友打牌而已。” 莫瑞尔歪头看了看店里的钟表,已经凌晨12点半了,他道:“不过工作再忙最好还是排到白天好些吧。大叔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再多熬夜会减寿的!” 大叔笑道:“是啊,这段时间熬太多夜了白天老是想睡觉……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呵呵,孩子,你明明知道熬夜不好为什么自己还要天天熬夜?” “不是告诉你了吗,熬夜对我可没有影响。我跟大叔不同,我年轻!” 就在这个时候,服务员将香喷喷的菜端上桌了。 只是很简单精致的菜样而已。 烤鸡翅、鸡腿、烤土豆、意大利面,配有香芋冰激凌、巧克力块。 这顿饭吃得很温馨。 两个人的共同语言还是挺多的。 两个人从宝石谈论到香水,到枪支弹药,到扑克牌,到国家,到绘画……然后,不知怎么的又绕到了莫瑞尔的学习生活,他的爱好,他的朋友、弟弟和老师。 大叔很喜欢听莫瑞尔说他自己的事情。 他总是听得很认真,微笑着,时不时点点头,问莫瑞尔更多的问题,鼓励他再多说一些。 他们谈到了布兰特。 莫瑞尔说起他的时候表情坏坏的:“那家伙这几天都不敢来‘暗街’了呢!” 大叔好奇道:“为什么?” “因为啊,他已经丰收了第三道通牒。前天他收到了99朵黄玫瑰,意义很明显了吧。我猜啊,他的那位很有情调的情人会在这段时间把那家伙收了好好教训一顿的……” “你似乎很开心?” “真的?”莫瑞尔揉揉自己的脸,然后叹了一口气,“没办法,我还真想看到怎样的人可以把布兰特收复……呵呵。” 莫瑞尔轻快的话语对于大叔来说就像是一种减轻疲劳的良药。 那种声音就像是窗边空灵的风铃,又似乎是黑夜里微微闪耀着光芒的星星。 将他他从乌烟瘴气的世界里解救出来,呼吸安逸的,舒适的空气。 他紧绷的神经在莫瑞尔的微笑里慢慢懈怠了。这种久违的感觉真好。 莫瑞尔实际上早吃过一顿,他并不饿。 他的速度很快就降了下来,开始专注地看着对面慢条斯理的大叔。他感受得到大叔已经放下了警戒的心理,于是……机会开始了。 “大叔喜欢吃甜食啊。”莫瑞尔微笑。 大叔点头,舀了一勺冰激凌,满足地吃了一口。 莫瑞尔不经意地舔舔嘴唇,微微眯了眯眼睛:“不喜欢吃青椒吗?也讨厌吃蒜?” “喜欢啊——”大叔说着,将刚刚明明就放在一边的青椒吃掉,表情不变,动作却有些微微僵硬,他轻轻用纸巾擦了擦嘴角,道:“小莫,你怎么不吃?” 莫瑞尔没有回答,他烛光中的眸子里,就像荡漾的碧波一般。 他微微歪头:“大叔,下周一晚上有空吗?” 大叔想了想:“有啊。” “那天晚上我想早点见到你。……就是想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玩,绝对干净便宜好吃,怎么样?” 大叔有些诧异:“你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不会想跟一个大叔一起玩吧,你为什么不叫你的朋友呢?” “我觉得跟大叔一起玩挺好的啊!难道你不愿意?” 当然,大叔答应了。 那天,莫瑞尔回家兴奋得睡不着觉。 第二天,爸爸依然和罗琳卿卿我我,莫瑞尔心情也一点也不受影响。 罗琳欢快的声音传来:“莫瑞尔啊,马上就是你的18岁生日了哦。亲爱的和我打算给你举办一个party,这里是一些邀请函,你想邀请谁就给他们吧。” “好的,谢谢阿姨。” “谢什么啊,对了,听亲爱的说你在学校已经有女朋友了,交往得怎么样了呢?” “一般般。怎么了?” “阿姨想说到时候可会有很多很多有名的美人来参加哦,你也18岁了,也该认真地选选未婚妻了。到场的都是贵族小姐,里面的任何一个都是美好的选择哦……” 莫瑞尔眨眨眼,乖巧地说:“知道了,看到好的我怎么可能错过?” 说完,他看向彼勒,笑道:“爸爸,你也急着想让我挑一个未婚妻吗?” 彼勒点点头:“当然。很多人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都当爸爸了呢,作为父亲我当然想看到你结婚生子。” 罗琳插嘴道:“是啊,我也想带小朋友啊。” “你可以生一个啊。”莫瑞尔漫不经心地说。 “哎呀……真是让人不好意思呢……”罗琳捂住一下子变得红彤彤的脸,低下头来。 彼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莫瑞尔的眼神有些复杂。 是的。 莫瑞尔建议罗琳生孩子,意思是他承认自己和罗琳的关系了? 那么,他是放弃了对自己的感情了? 不过,这孩子一直都善于伪装和压抑。他的话不一定出自真心。 彼勒又想起了昨夜,与莫瑞尔的约定。 下周一他要请自己吃饭…… 可是明天就是莫瑞尔的生日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想到和一个大叔一起?那样不会很无聊吗?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而莫瑞尔呢,现在心里面的大石头已经小了一大半。 他不在乎罗琳天天“亲爱的”“亲爱的”叫爸爸,不在乎他们继续卿卿我我,是因为大叔说,他没有女朋友。 就凭着这几句话,莫瑞尔继续着他的深入调查。 是的,是继续。 自从第一眼在“暗街”遇到大叔以后,心中强烈的直觉迫使着他努力地探索着秘密。这几周,派出去的人有了越来越多的结果,多处奔波以后,他已经看到了真相模糊的轮廓…… 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现在如果按照计划采取行动还是太不理智了。 但是,他真的已经等不及了! 莫瑞尔知道爸爸在让他放弃这个不可能的恋情。 他明明努力过了,努力地寻找可以代替彼勒的人。 找不到的话也没有关系,明明莫瑞尔就已经打算堕落了……反正就算是堕落也跟彼勒没有关系吧。 是彼勒自己找上门来的。 是他给了自己希望。 他用另外一种面貌出现在莫瑞尔面前,他不知道,他丑陋平凡的面容没有挡住莫瑞尔辨认出他的视线,他疏忽的“保护”起了反作用,是他的出现让莫瑞尔已经绝望的心渐渐苏醒了过来。 莫瑞尔已经体会过绝望的感觉了。 所以他不会在害怕孤注一掷。 是的,明明在辨认出大叔就是彼勒以后,对彼勒的背景所有所有调查结果有好有坏,但是随着调查的深入,很多发现都渐渐变成了障碍……莫瑞尔已经在慢慢清晰的真相里隐约看到了一些让他不知所措的东西……但是他真的不想再当胆小鬼了! 爸爸,明明是你教我任性的。 我明明就该不在乎所有后果,做自己想做的事。 为什么一定要压抑自己呢? ****** 莫瑞尔的18岁的生日终于来临了,生日party在海曼公园里的餐厅中举行。 那天,真的来了很多很多的名流小姐,她们都穿得花枝招展,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凑成一堆一堆地相互调笑,还不忘时不时朝莫瑞尔这边看过来,希望莫瑞尔会挑自己跳舞。 莫瑞尔当然聪明地将他的很多朋友都请了过来,很明显,那些朋友可以转移女孩子们的注意力,让莫瑞尔轻松了许多。 戴纳和戴蒙两兄弟拿着托盘在自助餐区快乐地穿梭着,戴纳简直就是个情场高手,轻轻一甩他那暗金色及肩头发,伸出长手极其绅士地帮旁边的金发女郎夹排骨,那明显就是在泡妞吧?戴蒙的嘴角扯了扯,一副嫌弃的样子。 布兰特正与哈尼雅和伊桑小朋友说话,满嘴油地畅谈着什么,时不时瞅瞅人群中的莫瑞尔,一副贱贱的小样子。哈尼雅轻轻微笑着,像极了小天使。而伊桑的表情就不太好了……当然,不到一会儿,他们这桌就围满了美女,布兰特这情场老手逗得美女们捂着嘴呵呵笑着,一个二个脸都有些微红……站在人群中的莫瑞尔默默皱眉,这家伙该不会是在教两个小朋友少儿不宜的事情吧? 当然,最能帮莫瑞尔减轻负担的绝对是安格尔同学。当他以一身暗红色的华丽长袍出现在宴会的时候,他的光彩丝毫不比生日主人逊色。他随意地坐在贵宾软椅上,松了松白色褶花领口。而他旁边的佐伦呢,自然地站起来,接过侍者手中的托盘,优雅地走到自助餐的地方帮安格尔夹菜去了。 就只是佐伦去夹菜的几分钟的时间里,竟然就有两个贵族姑娘跑去找他搭讪。这也没办法,安格尔可是相当出名的侯爵之子。 布兰特出于好意拍了拍佐伦的肩膀,提醒道:“你干嘛亲自夹菜,你看看,你的大少爷都快被人抢走了!” 佐伦却一副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从容地说:“放心,不会的。” 嗯?这么有自信? 果然,几分钟不到,去找安格尔搭讪的贵族姑娘们都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有的竟然连眼睛都红了……这也怪她们,竟然忘了安格尔少爷有多毒舌。他可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呀。 吃完自助餐,起码应对了3个伯爵的女儿,9个子爵的女儿,15个商人的女人以及其他各种不知名的女孩子以及其家人后,莫瑞尔脸上的表情已经够僵硬了。但是现在,才是舞会开始的时候。 他边应付着客人,边思考着该如何逃走。 就在此时,一个侍者朝莫瑞尔走过来,道:“少爷,梅菲斯特伯爵殿下有事找您。” 莫瑞尔二话不说就穿过人群朝彼勒走过去。 此时的伯爵正在跟这次的贵宾——罗曼蒂公爵谈笑呢。公爵的旁边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身雪白色的泡泡长裙,深蓝色的蝴蝶结点缀其上。深褐色的鬈发一直长及臀部,一朵朵雪白色的小茉莉环绕发间,秀丽的脸被淡绿色的扇子挡住了一半,只露出两只闪闪发光的茶色眼睛。她绝对算是今天来到宴会最美丽的女子。 这是什么含义,莫瑞尔再清楚不过。 果然,彼勒道:“这是罗曼蒂公爵叔叔,今天带着他的千金来给你庆祝生日,你应该感到荣幸。快,给他们问好。” 他很懂礼貌地向公爵和公爵小姐问好,公爵拉着莫瑞尔看了半天,满意地点点头:“我就说到底是谁让我家安琪儿这么挂念,原来是这小子啊。小子告诉你,自从我家女儿和你跳过一支舞以后,她就总是提到你,这回一听说你过生日举行了party,她硬要来呢……” “爸!” “哎呀,还害羞呢!刚才在路上还一直莫瑞尔莫瑞尔地说呢,现在……” “爸!!” “好好,我说的话你不好意思,那你自己来说吧。” 少女的脸都变得红彤彤的了,她倒是大方,直接走到莫瑞尔的面前,伸出戴着长手套的右手,莫瑞尔礼貌地接过她的手,亲吻了一下。 “还记得我吗?”她的声音娇嫩如花瓣。 说实话,莫瑞尔一时还真没有想起。只是,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都看着他这边,他怎么可能不给公爵小姐面子?他的头脑在一阵大风暴以后,镇定地微笑道:“当然记得。小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美丽呢。” 公爵却在一边吐槽了:“小子可别敷衍我家女儿,你还记得是哪次宴会,你多大的时候遇到我家安琪儿呢?” 莫瑞尔微笑:“我15岁的时候吧,当时……是在柯灵侯爵举行的宴会,小姐就是第一个过来问我有没有女伴的漂亮少女呢。” 这话一出,果然,安琪儿茶色的眼睛一下子就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莫瑞尔却在心中庆幸自己几乎过目不忘的本领…… 公爵似乎更喜欢莫瑞尔了。 小姐笑眼弯弯:“那今天你有女伴吗?” “有啊,不就是小姐你吗?” 莫瑞尔早习惯了说违心的话,做违心的事。 他微笑着,绅士地鞠躬,邀请安琪儿。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舞台中。 华丽的圆舞曲荡漾着,莫瑞尔和安琪儿很快就适应了对方的步伐,节奏快的时候,安琪儿的白裙绽放得像花朵一样,节奏慢的时候,安琪儿红着脸微微朝莫瑞尔靠过去。 而莫瑞尔,他的视线凝聚在一个地方。 跟公爵谈笑的彼勒,站起来,亲吻罗琳手指的彼勒,以及,走进舞池,与罗琳尽情舞蹈的彼勒。 彼勒怎么可能没有感受到那种胶着的视线? 他总是有意地避开。 但是他分明可以感受到莫瑞尔的视线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种视线让彼勒的心理涌出一种奇怪的罪恶感。 即使离得远,彼勒还是觉得自己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表情。 那是一种与他嘴角的微笑相悖的哀伤。 如同一抹蓝色的火焰,在黑夜中灿烂,却忧郁地燃烧着。 竟然多次让彼勒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差点踩到罗琳的脚。 9点的钟声刚过,莫瑞尔就以身体不适的理由离开了。 彼勒当然知道他要去哪里。 今天他到底有什么打算?为什么在生日的夜晚一定要在那样的地方见一个大叔? 彼勒不知道怎么回事,莫瑞尔一走,他刚刚还可以控制的理智竟然都渐渐消失了,他的脑海里全是刚才笑得异常忧伤的莫瑞尔。 连一个小时他都没有熬过去,也离开了。 ****** 大叔下了马车,大步朝“暗街”的酒吧走去。 吵闹的酒吧中,一身黑衣的莫瑞尔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抽烟。光影和烟雾朦胧的他的轮廓,黑暗的精灵似乎在他的身上沉睡。 “等了很久了吗?”大叔问道,坐在了他的对面。 莫瑞尔的手指夹着烟,歪头,望着大叔,没说话。 大叔正欲说什么。 莫瑞尔却提前一刻站了起来,单手撑着桌子,俯下身,脸一下子离大叔很近很近。他朝大叔轻轻吹了一口烟雾,呼吸有些不太顺畅:“嗯,有一会儿了。” 大叔注意到了莫瑞尔的烦躁,他问:“你今天心情不好?” 莫瑞尔微笑,声线略低:“不,就是太累了……所以,大叔,今天去陪我玩吧,玩到天亮,直到……玩到没力气,站不起来为止。” 说完,他甩掉烟头,用鞋底捻灭。 也不在乎到旁边一群女人红着脸的尖叫声,披上外套,抓住大叔的手腕就往酒吧外走去。 chapter 37. 午夜,海边。 黑色的天空中还能看见模糊的云朵,一小半月亮从云层中露出来,将皎洁的月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充满海洋气息的风扑面而来,衣袂飞舞。 大叔与莫瑞尔一前一后地走在沙滩上。 大叔若有所思。 而莫瑞尔呢,双手放在裤兜里,时不时将沙滩上的贝壳踢进海水中。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海边热闹的街区。 无数家小吃店散发着各种各样的香味,引诱着两个人走进去。 炊烟滚滚,香喷喷的烤肉很快就熟了。 两个人边吃烤肉,边喝酒。 琥珀般剔透,丝绸般柔和的酒液在酒杯中轻晃,当其被喝入口中的时候,却如同一团烈火,要将五脏六腑都燃烧干净一般。 “少喝点。”大叔有些担心。 “我没喝多少呢。” 大叔无语:“都第三瓶了吧。” 是啊,一般人喝这种酒两瓶开始发昏,三瓶就会想要昏厥了。但是莫瑞尔的脸依旧白皙,连一点红晕都没有。 “喝酒助兴啊……大叔,你也多喝点吧。一会儿要要玩的事,也许醉了会更好呢……” 在醉意里,他们逛了一个多小时集市,玩了近一个小时台球,才走进旁边的小俱乐部里。 假面游戏正在进行中。 一个戴着假面的女人被丝巾蒙住了眼睛,正伸出双手摸索着周围,旁边的人小心翼翼地躲开她,忍着笑声。 这个游戏的规则太简单的,实际上就是被蒙住眼睛的人摸到谁,就要亲吻谁。无关年龄,无关性别。所以,常常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女孩必须要亲吻一个年迈男人的嘴唇,或者一个年轻女士必须与她妈妈级别的大妈热吻……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大家都戴了面具,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年龄如何嘛。 “我要参加,你参加吗?”莫瑞尔问。 “不了。我坐着看你们玩。”大叔道。 “好。” 莫瑞尔并不强求对方,很快戴上了银色的半边假面,只露出漂亮的鼻翼,薄唇以及下颌,一身黑色的披风一直拖到地上。他毫不犹豫地就参加了游戏。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他们就见证了三对接吻。其中有一对相当搞笑,竟然那个女孩子一吻过去,就马上躲开,一副要吐了的表情……可怜的孩子遇到口臭的人了吧。 计划之中的事,花球被莫瑞尔接到了手。 他被深蓝色的丝巾蒙住了双眼,还被人故意转了几圈,将他的方向感打乱。 一群人马上像鸟儿一样四散飞去,藏在各种各样的角落里,面具下的眼神色各异地看着中央的莫瑞尔,窃窃私语。 “他是才来的吧?” “看样子很年轻的样子耶,那轮廓多华丽啊……是个帅哥哦。” “怎么样,想被他抓到吗?那你可要弄出点声音让他过来哦!” …… 女孩子窃窃私语的声音从左边传来,酒瓶碰撞的声音在右边,台球滚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还有风铃声,咳嗽声,靴子踩着地板的声音…… 只用了几秒,他就确定了大叔的大体位置。 正坐着无聊的大叔看见朝这个方向走过来的莫瑞尔,心中疑惑。不是在做游戏吗? 很快,莫瑞尔就摸到了一个柱子,他马上就能够判定自己离大叔的位置偏差了一米的样子,他马上稍微转了一下角度,小步子走过去…… 然后,他摸到了桌子,手指的移动中,一不小心将盛满甜酒的杯子打倒了,一下子就听到了凳子向后摩擦的声音,莫瑞尔朝旁边挪了一步,接着,伸手,就抓到了前人的手臂。 大叔皱眉:“怎么了?” 莫瑞尔没有说话。 后面的人马上就欢呼起来了:“Bisou! bisou!(法语:接吻)” 他们就像蜜蜂一样围在了两个人的周围。 莫瑞尔一把就将丝巾扯了下来,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叔。 他朝大叔靠近,一把就将大叔的墨镜摘下来,接着,两只手从他的身侧穿过去,撑在大叔后面的墙上,用自己的手臂将整个大叔包围起来。 “到底怎么了?”大叔有些不适应地眯着眼。 “大叔,我抓到你了……你看,大家都要我吻你呢。” 莫瑞尔轻声说,他面具下那碧绿的眼如同火焰一般,那纯黑色的瞳孔里全是眼前的人,粗糙松弛的皮肤,小小的胡子,平凡到极致的面容……却拥有着莫瑞尔此生最熟悉的眼,也是,最美丽的眼睛。 大叔猛地伸手推开莫瑞尔朝他靠近的身子,面无表情:“我没有参加游戏。” 莫瑞尔笑了,他伸手,轻轻地在大叔粗糙的脸上摸挲:“你参加了啊,你戴的面具比我们戴的都要高级……只要戴上了面具的人都算是参加了游戏哦,爸。” 果然,莫瑞尔最后在大叔耳边轻叹的称呼让大叔整个人都僵硬了。 但是僵硬也只是那一刹那,果然,大叔整个人一下子就冷了下来,他平时沙哑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如同冰泉,充满了令人不法抗拒的震慑力:“既然知道我是你的爸爸,你还在做什——” “够了。” 莫瑞尔的声音轻轻的,可是那种浓烈到绝望的忧伤却让彼勒出口的话凝固了。接着,莫瑞尔突然埋下头,就封住了彼勒微张的嘴唇! 这个令人窒息的吻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就被彼勒猛地推开,彼勒眉头紧蹙,睁大了双眼,接着,愤怒让他伸手朝莫瑞尔的脸打过去,可是挥过去的手掌却被莫瑞尔紧紧地抓住了。 莫瑞尔直视着彼勒,手中的力气大得惊人。 他将彼勒的手翻过来,然后微微俯身,就吻在了彼勒的手背上。 莫瑞尔的吻没有一点下身的味道,近乎虔诚。 他小心翼翼地亲吻,从手背到手指。 即使是隔着手套,隔着一层人造皮肤……彼勒依旧可以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莫瑞尔嘴唇的柔软和温度。他完全搞不懂此刻的莫瑞尔在干什么,也许是周围的欢呼声太过刺耳,也许是莫瑞尔的丝丝金发滑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让彼勒看不到他表情的缘故。 莫瑞尔的唇离开了彼勒的手背。 他的金发依旧凌乱。 可是彼勒清晰地看到他的银色面具下,有两行透明的液体! 即使,莫瑞尔依旧像平时一样微笑着,他的声音也没有一点变化,他只是笑着:“爸……游戏还没有结束呢。不要再用你的手打我了……即使是我也会伤心的。” 彼勒的心猛地一缩,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轻声说:“你醉了,我们回去吧。” “不……”莫瑞尔却继续说了,就像在自言自语:“如果今天就这样结束了,我想这辈子我都会后悔吧……爸,我知道你讨厌这样,但是我还是请求……让我吻你吧……我不想只吻你的手指,或者你的脸,我想要吻你的嘴唇!” 彼勒歪头,握紧了拳头。 莫瑞尔的声音微微发抖:“你都与罗琳小姐吻了那么多次了……我不要太多,只要你们的百分之一个吻而已,即使这样,你也舍不得吗?!” “这根本就不一样吧——” 彼勒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红着眼睛的莫瑞尔用双手捧住脸颊,深深地吻了过去! 这次这个吻不再温柔,而是狂热的。 彼勒睁大了双眼,全身僵硬,两只手还以握拳的样子垂在身侧。 周围的欢呼声简直要把整个俱乐部的天花板都掀翻了,莫瑞尔却彻底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看不到周围的花红酒绿……所有的感官,都仅限于感受眼前人的温度和触感…… 酒精让莫瑞尔没有了太多顾忌。太久太久的抑制让他难以呼吸。 他伸出舌尖,在彼勒的口腔中侵占着…… 恨不得将其所有都据为己有。 酒精让他莫瑞尔太过疯狂。 疯狂得没有注意到彼勒颤抖的身体。 彼勒好多次,好多次想要推开莫瑞尔。实际上,只要他想,在莫瑞尔触碰他的那一刹那,光是他身体的反作用就可以将莫瑞尔震开好几米远。 只是身侧微微战栗的拳头渐渐地放松了…… 莫瑞尔的动作如此疯狂。 可是他微微晃动的金色睫毛却犹如胆怯的蝶翼。 他近在咫尺的脸,他金色的发……他的一切都因为过近的距离而看不清了。 彼勒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忘记了周围的所有喧嚣,所有的灯红酒绿。 他简直有一种回到了20年前的幻觉。 同样,也是在满是黑暗的地方。 也是这样一个拥有纯金色发丝的男子深情地吻着自己。 那样疯狂,却是那般胆怯和生涩。 月光在他的发丝上跳舞,恍若黑夜的精灵一般。 在那一瞬间,彼勒如同死水的生命竟然活了起来。 是啊,那个人,给了他生命。 不知不觉中,彼勒松开的手渐渐抬起来,轻轻地,环住对方的肩膀。 …… 整个吻,维持了8分钟。 旁边的人群简直癫狂了,他们呆滞地看着怀表,一边欢呼,一边吹着口哨。 而当事人,却没有一点开心的样子。 彼勒没有说什么,穿过人群,走出了俱乐部。 而莫瑞尔呢,呼吸还是急促的,他一把将面具摘了下来,取下披风,任它直接落在地上,大步跟了出去。 黑暗中,他墨绿双眼里的感情就快要溢出来了。 无论是门外冰冷的海风,还是那疏离的背影,都无法再撼动其中的决心。 这么多年的暗恋,就让它在今夜结束吧。 chapter 38. 临近清晨的海风,是那般寒冷。 天边的白光就像冰层一样,缓缓融化,暗淡了黑夜璀璨的星辰。 海风越来越大了,海浪拍岸,惊起了礁石上沉睡的海鸟。 就像昨夜来的时候一样,此刻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沙滩上。 只是,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彼勒已经取下了他的人皮面具,以及他高高的礼帽,恍若瀑布一样的黑发滚落了下来。一阵一阵的海风让他的长发肆意飞舞,恍若极美的鬼魅。 走着走着,莫瑞尔却停下了脚步。 彼勒转过头:“怎么了?头晕吗?” 莫瑞尔看着彼勒跟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一点点变化的表情,僵硬地笑道:“爸,我记得刚刚我们接吻了吧?你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只不过是一个游戏而已。” 莫瑞尔却有生气,连表情都没有一点变化。 海风将他的金发吹乱,挡住了他的眼。 将他僵硬的声音也吹得如同法国丝绒一般柔和:“爸,我喜欢你,你知道吧?” 彼勒看着莫瑞尔。 些微晨光照在彼勒的身上,让莫瑞尔有种无法触及的幻觉。 “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莫瑞尔盯着彼勒,眼睛发红。实际上,从昨天到现在,他的眼已经红过好几次了。他问:“为什么?” 彼勒皱眉:“这还用我告诉你吗?我是你父亲,伦理上——” 还没等他说完,莫瑞尔就打断了他,声音带着嘲讽:“只是养父而已……而且你应该知道吧,15岁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把你当成父亲了。” 当彼勒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莫瑞尔却突然歪头笑了:“爸爸,你想说你已经有女人了吧?或者,你想说你不是同性恋?想说我们的年龄差距太大?呵呵……” 莫瑞尔紧皱的眉头又再次松开了,他看向海边尽头,晨光生长的地方,张口,声音就像在讲一个遥远的故事一样:“爸,其实我都知道哦。罗琳并不是你的情人,你们只是合作关系。” 彼勒挑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很清楚。”莫瑞尔淡淡地说,“罗琳的失败,在于她太自以为是了。我曾问她你晚上是不是很忙,她竟然说,你总是早早地就回家了,接着就没再离开过。没办法,我只有派人跟踪她,了解罗琳所有的背景,然后,发现罗琳在认识你以后,舞蹈事业突飞猛进。这是不是也太蹊跷了点啊?” “哦?”彼勒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我也算跟爸呆了这么久了,就知道你是一个禁欲主义者。做爱这种事,还是越隐蔽越好的吧。而你们两个人接吻以及做爱的时候,门竟然都是大大开着的,尤其是做爱的那一次,竟然刚好碰到我放学的时间,这是偶然,还是专门就是做给我看的?……你是在告诉我,我跟你是永远不可能的吧。不过,爸,你干嘛亏待自己呢,要找人做戏,你也应该找男人才对啊。” “你在说什么?”彼勒的表情变得冷峻起来。 莫瑞尔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声音还是轻轻的:“小时候我就在想啊,我到底有什么能耐能让你来救我呢?即使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常常跟你一起玩,但是你也完全没有义务抚养我啊,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呢?为什么你要我学美术呢,为什么要我看那么多书,学习那么多礼仪,为什么如此重视我的身体……就连发型,这么多年你也让我一直保持这个样子。多亏了我的记忆力,还有呢,就是探索的决心。我找啊找,就找到了小时候照顾我的仆人,她可是告诉了我很多很多事呢,接着,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我亲身父亲的画像,我怎么能把那个人的长相忘掉呢?要是他还在世的话,一定会感叹他的儿子怎么会跟他自己长得那么像吧?” 彼勒的声音冰冷了以来:“你想表达什么?” “爸,你爱的是华洛斯吧?”莫瑞尔的笑容轻轻的。 彼勒紧抿着嘴唇,眸子漆黑如夜。 莫瑞尔没有看他:“多么让人感动的恋爱啊,爸,你竟然一直爱了他20年,20年……多漫长啊。你爱他的一切,所以,当然也会毫不吝啬爱他的骨肉。不过,最初的时候,你是恨我的吧?因为一看到我,你就看到了他被别人夺走的事实……所以,你曾经,想要杀掉我吧。呵呵……虽然,我一直非常抵触那段记忆。不过这也无关紧要,反正那个男人一死,你就将对他的怨恨都忘记了,也不再恨我,所以就加倍地对我好。不过,你看到的可不是我哦……我知道。你想要把我培养成一个完美的华洛斯,一个美术天才,一个优雅的贵族,继承你所有的白色事业,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是要弥补你失去他的心情,或者是圆满他的部分遗愿吧。” “……”彼勒的瞳孔放大,很明显,他完全没有想到莫瑞尔竟然知道这么多! 莫瑞尔用手背擦眼睛,笑道:“哈哈,海风把眼泪都吹出来了。” 沉默了些许,他继续说:“有时候,我还真的好嫉妒那个男人,他到底多有能耐能把你迷得这么深?你心甘情愿地养他遗留的累赘,你心甘情愿地用你剩余的一生为他报仇……爸,这样,你觉得值得吗?” “报仇?” “难道不是吗?你来‘暗街’的目的,恐怕没有‘保护华洛斯的儿子’那么简单吧。你到底是在做什么生意的呢,为什么你会戴面具呢,为什么有梅菲斯特、欧德两个化名,还有,为什么家的地址,与我从前的不一样呢,为什么你要花天价买《彼勒与睡莲》那幅画呢……我一直在寻找答案啊。然后,前不久才牺牲的亚特家族似乎毁灭得很蹊跷呢,再笨,也能猜出这种他们是被谁消灭的,当然,你的动机也清清楚楚了吧。” “不错,你一点都没有猜错,我爱他,我就是在为他复仇。”彼勒笑了,声音却是冰冷的,没有一点感情:“那么,作为他的亲身儿子,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莫瑞尔怎么会想要复仇?莫瑞尔在心里冷笑着。 他只是一个自私的人,他知道复仇以后他什么也得不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在他的身边了,他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守护他们,死去的人再也无法回来了。 不过,他不可以这么说。 他笑了,看向彼勒。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清晨绚烂的阳光洒在他金色的发丝上,他整个人都像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爸,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 莫瑞尔歪头,食指放在自己的唇间,微笑:“让我成为华洛斯吧,反正我们的外貌也差不多,以后,我会学习他学习过的东西,做他能做的事。这样,不是很好吗,你不仅重新找回了自己失去的爱人,也许还可以成功复仇,多好啊?” 彼勒愣了一秒都不到,刚刚微微涣散的瞳孔快速紧缩,他冷笑道:“孩子,你知道你跟他的距离到底有多远吗?华洛斯贵为公爵,曾在巴黎拥有可以与皇族媲美的大片城堡。他日理万机,常年征战,却依旧为绘画天才。他为人正直,从来都不来暗街这种地方鬼混……你以为,你可以比得上他吗?” 莫瑞尔没有皱眉,没有生气,只是微笑:“我知道……现在的我根本没办法跟他比,也知道你现在一定觉得,想要占据他在你心中地位的我,就像想要冒充天鹅的野鸭一样,一定很可笑吧?” 莫瑞尔淡淡的说,抓住彼勒肩膀的手掌松开,向前滑过去,轻轻地,将彼勒僵硬的身体拥在怀里。 彼勒并没有拒绝他。毕竟,父子俩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像这样拥抱了。 莫瑞尔几乎贪婪地呼吸着专属于彼勒的香味,继续说:“可是爸,我是认真的,我喜欢你,我太喜欢你了。我缺少的一切我都可以努力补回来,你要求的一切我都会认真去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请你相信我……” 海风呼啸,群鸟翱翔。 沉默了好一会儿,彼勒才问:“这个交易你自己能得到什么?即使你为我做得再多,我喜欢的还是华洛斯,你只是替身而已。这样,你的努力还有意义吗?” “有啊。”莫瑞尔的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撒娇的味道,“就是因为爸你除了华洛斯,不会再爱上别人了。所以,如果我不这么做,倾尽一生我也无法得到你吧。……被当成替身又怎么样?我喜欢你只是我的事,我不需要你的回应,能够在你的身边就已经很幸福了,能够成为你的替身情人,这种幸福我曾经连想都不敢想呢……所以,求你了,答应我吧。” 是海风太大了吧,他最后一句话相当不稳。 彼勒心中五味成杂,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努力着抑制着想要紧紧抱住莫瑞尔的冲动。当他睁眼的时候,眸子中的缭绕紫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的声音如海风般清冷。 “没有实践的大话毫无意义,我只想看结果。我要你在三个月之内,在学校的绘画沙龙中,你的画要挂在首位且销量最佳;半年之内,改掉你的所有陋习,完全成为华洛斯;两年以内,接手我一半的产业,独立打理,取得双倍收益;两年以内,获得更高爵位。如果那样的话……”彼勒笑了,“我就允许你呆在我的身边,成为我的情人。” 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莫瑞尔答应了。 他相当激动,激动得都要哭出来了! 他的音量虽然依旧温柔,声音有些嘶哑:“谢谢爸爸……请你记住,只要是你要求我做的事,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做到,无论是什么都可以!” 他的整句话就像是水中稀释缭绕的颜料,温柔地渲染,但又极具力量。是的,这绝对不仅仅是一句话而已,而是一个誓言。 是的,为了彼勒,他什么都可以做。 为了彼勒,无论是多浪漫的事,还是多残酷的事,他都愿意尝试,他没有底线。 大海的浪潮拍打着礁石,水花四溅,海鸟飞舞。 两个人的衣袂翩跹。 “你还打算抱多久?”彼勒挑眉。 莫瑞尔乖乖地松开对方,直起身子。 却突然又俯下身,微微歪头,在彼勒的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犹如蜻蜓点水。 他微笑:“爸,合作愉快哦。好困……快回家睡觉吧。” ****** 马车上,彼勒默默地望着窗外。而莫瑞尔靠着后座,闭眼补眠。 彼勒看到莫瑞尔抱着手臂睡觉的样子,忍不住拿出羊毛毯,披在莫瑞尔的身上。 莫瑞尔的金发凌乱,微红的双眼下,有淡淡的黑晕。 记得这孩子小时候可是很容易哭鼻子呢。 呵呵,还记得他在商船上被自己拒绝以后,在夜里竟然和他弟弟在外面大哭几个小时!弄得自己好几次想出去将两个孩子抱进屋里。小宝贝鼻涕眼泪哭得横七竖八的样子,实际上还真的相当惹人心疼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哭的时候不再发出声音?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偷偷地哭?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哭泣? 所以,刚刚当彼勒看到他流泪的时候,心竟然感到抽痛。 可是,他绝对不可以心软。 这是为莫瑞尔好。 他知道现在莫瑞尔绘画的状况,他的画并没有得到主流的认可。三个月的画展第一名对他来说已经很难了;让他完全变成另一个人,那就意味着逼着他无论是喜好还是习惯都要改变,逼着他失去自我,而莫瑞尔已经成人,他的一切都成形,让他变成另一个人根本就是折磨,想必他几个月以后就会放弃;再来,接手一半黑白事业,其中的残酷莫瑞尔还根本没有接触过,对于一个看到血腥就全身颤抖的孩子来说,这又是个无法完成的任务;而最后一项,升爵,这个最不可能。因为,一般升上爵位再怎么,都需要十年,除非……采取联姻的方式。 退一步讲,如果莫瑞尔真为了自己而联姻了,那就更好了。因为像他那样拥有责任感的人如果结婚了,就肯定会对妻子负责。将来就不用再为他担心。 是的,彼勒的目的,就是让莫瑞尔尽早放弃。 实际上彼勒也没有选择。 如果他拒绝莫瑞尔的要求,他知道莫瑞尔也许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怪圈。他需要莫瑞尔对自己幻灭……然后,重新寻找应该属于他的幸福; 现在伤害莫瑞尔的话,只是小伤而已,莫瑞尔还可以恢复。 而如果,因为一时冲动而与莫瑞尔在一起的话,那对莫瑞尔造成的伤害就太严重了,那也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伤害…… 他必须狠下心来。 即使,他比任何人都害怕他天天细心保护的宝贝受伤,比任何人都要重视这个孩子。在他看见莫瑞尔的绝望时……他也比任何人都要心痛。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看到莫瑞尔好好的,开开心心地长大。 可是…… 彼勒皱眉,疲倦地用手指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对不起,宝贝。 我是你最不该爱上的人。 因为,我已经没有权利被爱了。 ——第三卷·1869-1870迷恋与沉沦·完—— 第四卷:彼勒的记忆 chapter 39. 周末,莫瑞尔骑马来到郊区的一个简陋的小村庄里,再次见到那个满脸都是皱纹的老太太。长久没有人拜访的老太太看到莫瑞尔忙把他拉进房间,弓着背给莫瑞尔倒茶,莫瑞尔连忙扶着她坐下,自己将两个人的茶倒好,并将带来的水果放在桌上。 莫瑞尔之所以找她,是因为这位婆婆是华洛斯身边的贴身侍女,服侍了他近10年。应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华洛斯与彼勒之间的事情了。 就像前段时间一样,莫瑞尔坐在窗边喝茶,而老太太边透过老花眼镜做针线活,边慢慢地讲着那些被尘封在过去的事情。 此时此刻,伯爵府中,工作累了的彼勒竟就靠着牛皮椅子,睡着了。 果然,明明这么多年都在避开那些回忆。而这几天,那些幸福,亦或是忧伤的画面却像雨水一般落入心田,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似乎要被点燃一样。 明明过了这么多年,那些点点滴滴却依旧清晰恍若昨日刚刚发生。 ****** 彼勒的原意,是不洁、无用的意思。 这个名字,就像是百年来缠绕在赛华特家族的染血荆棘一般,在他出身的那一刻开始,就狠狠地纠缠在他的身上,无法摆脱。 他是伊恩公爵一生唯一的错误。 那就是他竟然一时鬼迷心窍,与自己亲身母亲发生关系,生下了这个怪物。 那位可怜的女人,因为受不了周围的谴责而患上了抑郁症,在彼勒4岁的时候,就割腕自杀了。 当然,野心勃勃的伊恩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小污点就误了他的前程呢?为了逃离父亲的追杀,他去参加征战,也就在这三年内,赛华特家族发生巨大变动。父亲突然死去,老三失踪,小儿子痴呆,而从外面征战回来的老大伊恩带回来了一个异族公主结婚,闪电般地继承了公爵的席位,扩张了大片领土,一切都是那样顺利和蹊跷。 不过,他虽然残酷,但也是个明君。几年以后,赛华特家族在他的带领下走向了极盛。他除了正牌妻子外,拥有众多情妇,众多子女。他早已把那个不洁的孩子忘掉了。 明明彼勒也算是众多少爷之一,但很明显,他就被当成小姐少爷们的仆人,从8岁起,就为他们砖茶送水,吃的东西不如他们养的狗,睡的地方不如他们的马。 不过他并不在意。 就像母亲死去的时候一样。 彼勒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睁大着眼睛躺在母亲的怀里,一夜未眠。 直到彼勒的衣服被母亲的鲜血染了个透,直到母亲的躯壳早已没有任何温度,直到平时一样叫母亲起床的时候,母亲一点反应也没有,直到……看到母亲的仆人惊恐地尖叫着,彼勒似乎才意识到这个事实。那就是母亲永远地睡过去了。 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也离开他了。 他明白代表着什么。 他明白有的人天生就有被爱的权利,而有的人,永远也不能被爱。 彼勒从垃圾堆里捡来了木剑,却被一群孩子扔进了河水中;帮大自己5岁的小姐倒茶,却被骂“脏”,接着滚烫的茶水就泼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衣服被他们乱涂乱画,他金色的头发被他们用剪刀剪掉好大一截…… 9岁之前,他没有还手过。 因为他听妈妈的话。 妈妈曾经叮嘱他天天一定要吃一种药丸,叮嘱他千万不要在发怒,她说那样会害了彼勒。 只是,那段时间彼勒的药丸被那些混小子扔进了河里。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也渐渐长大了,自尊心比以前还要强得多。 在几个仆人的餐桌上吃饭,却被一群人谴责“脏了食物”。本来他并不想理会那些人的,因为那些仆人就是生活太空虚才会无聊到随时欺负弱小者,这么多年已经被他们骂了很多次了,不值得生气。 不过,有时候,多年的怒火积累在一起是会爆发的。那些人越说越过分,竟然开始谩骂他已经死去多年的母亲……他们根本不知道真相,不知道他的母亲根本就不是自愿的,却骂他是妓女,母狗……彼勒虽然还小,但是他也知道那些词到底有多坏。他铭记着母亲的话,开始抑制着自己的呼吸,大步往外走,可后面的那群人不断跟着!调笑声此起彼伏。 彼勒突然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门口,似乎在极力压抑自己:“请你们对死去的人尊重点。” “尊重?那个老妖怪值得我们尊重?!啊哈哈哈……” “啪——” 一连片尖锐的碎裂声,桌上所有的餐盘竟然在刹那间全部凭空碎裂! 年仅9岁的彼勒面无表情,声音清晰可闻:“如果你们想像盘子那样,请继续。” 彼勒这样做的确是太冲动了。 他暴露了不该暴露的东西。 世人总是这样,他们惧怕不了解的东西。 那些异常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要不就是神明,要不就是魔鬼。 当然,彼勒很快就被冠上了“魔鬼”称号,他们当然要想尽办法除掉这个家伙! 一群厌恶彼勒已久的人竟然想到了如此恶毒的方法。 他们派人抓了很多很多蛇,放进了彼勒狭窄的房间。 夜晚,冰凉的黑蛇顺着凌乱的地板朝小床爬去…… 站在门口稍微有点良心的仆人都胆战心惊的。 毕竟,群蛇之中,只是一个才9岁的男孩啊。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不洁之物”,如果不是知道他就是恶魔的话,他还是个非常漂亮的孩子……虽然脾气过于阴冷了点……这样做,是不是太过残忍了点? 只是,他们也都是不敢违抗的。 这件事虽然在执行的都是下等人,支持的却是大夫人。 的确,不早日除掉这个孩子,将来一定会带来毁灭之灾。 不过,第二天清晨,当仆人们身穿防蛇咬的厚牛皮衣服走进房间的时候,却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床上的孩子还在熟睡中,头枕着一条最粗的蛇。他的身边,缠绕着密密麻麻的黑蛇。发觉到了动静,蛇群迅速惊醒地昂起头,吐着鲜红的蛇信子,就像一堵蛇墙一般挡在孩子的面前,阻止着仆人们的靠近。 仆人们惊吓的叫声惊醒了蛇堆里的孩子,他揉揉眼,撑起身子。 然后,下床,朝跌倒在地上的仆人们走过去。 一群蛇温顺地跟随着他。 房间里没有窗户,刚才仆人手中的蜡烛因为掉在地上而熄灭了。房间里一片粘稠的漆黑。可是现在,仆人们却吓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因为黑色之中,两只大大的紫色眼睛正逐渐朝仆人们靠近。 他的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色的,蛇的眼睛! 只是彼勒什么也没做。 他只是蹲下来,歪头笑道:“谢谢你们给我的礼物。” 当然,府中的人不惜动用兵力将所有的蛇都被抓走了。 他们甚至请了巫师来抓捕这个孩子。 伊恩,甚至整个家族的成员都来了。 这几天里,彼勒经历了人生中最痛苦的阶段。 巫师对他做的第一件事,放血。 他的理论是,彼勒身上的血液都是肮脏的恶魔之血,需要放掉。如果放掉以后孩子还能活下来,那他就得到了救赎,只需要将其关进地牢中囚禁一生就行了。 手脚全部都被捆绑,一旦反抗落下来的就是可怕的鞭子。 侍女们提着一桶一桶鲜血走到池塘,一边谈笑,一边将鲜红的血液倒进去。 滚滚鲜红在碧蓝的睡莲池中渲染。 金色的睡莲真是一种残忍的花,鲜血越浓,它盛开得越娇艳。 这个睡莲池就像一幅即兴的水墨画,自然,美妙,惊心动魄。 那个放血的仪式,异常热闹。 年龄小的孩子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因为这件事大家都聚在了一起,多好玩啊。于是他们在花园里跑来跑去,好不快活;事不关己的家庭主妇们闲聊着家常,期待着这个仪式再久点,说不定晚饭就不用自己动手了呢。 人群中,15岁的华洛斯实在好奇那个“恶魔男孩”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顺着睡莲池,朝医疗房间走过去。巫师的怪模怪样的吟唱从房间里传来…… 等了半小时的样子,仪式终于结束了。 侍女们,巫师们离开了,房间里突然变得像死一般寂静。 华洛斯迫不及待拉开纱帘,走进房间。血腥味扑鼻。 惨白床单上,躺着一个毫无生气的男孩。 布满冷汗的脸,竟然比床单还要苍白。 可是,华洛斯的瞳孔却渐渐放大了。 他简直不知道“恶魔”与这样的男孩有什么联系?! 男孩一头凌乱的及肩金发,如蝶翼一般的金色睫毛安静地垂着,那轮廓比他见过的任何小姐,任何公子的都要精致不知多少倍! 这样美丽的男孩,应该是备受宠爱的孩子啊,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他不知道。 美丽对于这个男孩来说,只是一项更多的罪名而已。 …… 不过,当然,彼勒没有死。 他得到了大家的宽恕。 幸运地被永远囚禁在地堡中,对于那些人来说,只要彼勒对他们的生活没有影响就好了。 而彼勒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再也无法忍受低声下气地当耻辱的仆人,无法忍受冷漠到极致的社会……地堡多好啊,不再有人打搅他,还有蟾蜍、小老鼠、蛇陪着他,有书本与他对话,运气好的话,在地堡最高层,他可以看到些微跳跃的月光。多好啊。 再加上,在这里他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虽然不能够外出,但是饮食保证,甚至比他之前吃的还要好些,他每个月甚至可以定期去图书馆看书。他已经很满意了。 他不知道,之所以他待遇会那么好,完全是因为华洛斯的原因。 华洛斯自从那天看到奄奄一息的彼勒以后,回到家怎么也忘不了他。 尤其是在听说男孩竟然奇迹般地复活以后,他竟然开心得睡不着觉。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竟然会对才见过一次面的男孩那么上心! 其实,对他来说,原因非常简单。他想要看到那个男孩的眸子…… 大家都说,那个男孩拥有紫色的眼睛…… 紫色,是怎样的紫色呢? 深紫?浅紫?紫红?是荒原里欧石楠的暗紫,还是如同大片薰衣草一般的艳紫…… 他不仅想要看到他眼睛的颜色,还想要画出那种颜色…… 这样想着,他竟然不顾父亲的禁令,带著名叫洛特的白狼,穿着及地披风走下了地堡。 空灵的水声滴答滴答地滚落下来,滑溜溜的蛇“嘶嘶”地滑过脚边,蜡烛的光芒明明灭灭。就连洛特都时不时炸毛,胆小地跟在华洛斯背后。 还好有嗅觉灵敏的洛特,他顺利地找到了彼勒。 他穿着灰色的,空空荡荡的衣服,坐在地堡里唯一可以透过月光的地方看书。 明明都走到彼勒面前了,华洛斯却突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更忘记了自己要对这个小男孩说些什么…… 直到男孩手中的书“啪”地掉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他,他才意识到自己把彼勒吓到了!彼勒脸色苍白,就像一个受惊的野兽防备地缩在角落里,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冰冷地说:“别过来!” 华洛斯连忙将腰间的匕首扔了过去,道:“看,我把匕首也丢给你了……我没办法伤害你的……而你却可以用它来防御!”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华洛斯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提着东西。 “洛特,给他。”他轻声说。 接着,白狼听话地将两大袋东西衔到彼勒面前。 华洛斯解释道:“我给你送吃的……你才失去了很多血液,需要多补充一些营养……” 男孩依旧面无表情,嘴角却扬起来:“这回是想毒死我吗?” “怎么会?!” 华洛斯皱眉,大步朝彼勒走过去。 彼勒以为华洛斯要攻击自己了,脑海中已经想好了攻击对方和瞬间逃离的步骤。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仅仅是在地堡呆的两个月,就已经有两个仆人企图杀掉他了。 走到临近一米的地方,华洛斯弯腰。 刚刚他丢的匕首恰巧在这个地方! 彼勒心中冷笑一声,突然上前一步,竟然一下子就将华洛斯按倒在地上,当华洛斯反应过来的时候,彼勒就已经坐在他的身上,右手的尖石头刚好抵在他的脖颈大动脉处! 黑暗中,他两眼冰冷的紫色缭绕,他笑道:“就算要刺杀我,也请选个身手好点的吧。” 华洛斯也没空欣赏美景了,此刻他脸都绿了:“喂!你冷静点!!” 他不断晃动自己手上的不明物体,郁闷道:“你这小屁孩也太嚣张了吧……你觉得我可以用香肠刺杀你吗?!” “……” 华洛斯说着,大大地咬了一口香肠,吞下,道:“你看看,我自己都敢吃,你说可能下了毒的吗?” 彼勒挑眉:“我怎么知道剩下的没有下毒?” 华洛斯抚额:“那这样吧。我把剩下的每个食物都咬一口,你自己鉴定到底有没有毒?……我说,你那石头抵得我有点疼,拿开好不?” 彼勒的石头稍稍挪开了一点,他扔低着头认真思考。 “莫非,不是在食品本身上下毒,而是在杯子边缘……或者,对食物下毒的部位不同?” “……” 于是,那天夜里,9岁的彼勒坐在小椅子上,惬意地撑着下颌看着华洛斯一个一个地啃着那些食物。而15岁的华洛斯呢,竟然真的把所有的食物都测试了一遍,最后,摸着鼓鼓的肚子,就在地堡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月光已经变成了晨光。 男孩早已消失无踪。 不过华洛斯的身上,竟然披着一条满是补丁的毛毯。 他忍不住狠狠地嗅了一下,一点异味也没有。 而毛毯上,竟带着淡淡的,奇妙的香味…… 华洛斯感到一阵恍惚。 chapter 40. 华洛斯开始经常出没地堡。 除了带吃的,他还会带书本、画集、画材以及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 为什么要带着些跟绘画相关的东西呢?因为他发现彼勒很有画画的天赋,在他无聊的时候,他会用尖尖的石头在墙上和地上仔细地涂画,那些小鸟、小老鼠、云朵等等的轮廓,竟然是惟妙惟肖的。 那书本呢?那些可绝对是彼勒最喜欢的东西之一。原来,在彼勒还是仆人的时候,他就经常出没在大图书馆里,像只小老鼠一样在那里驻扎,细细地啃着各种各样的书本。是他的妈妈让他喜欢上看书的。 第一次接触书本的时候,是因为妈妈。她坐在自己面前,将一本薄薄的书递给自己。她金色的及膝金发在身边绽放。 彼勒翻开,里面全部都是蝌蚪一样的字符……根本看不懂。 当时妈妈笑了,翻开书本。彼勒可以清晰地嗅到书本淡淡的香味,让他想起山间青翠的树林和清澈的溪涧。 妈妈的声音是温柔的,她说:“孩子,你一定要多读书。你知道吗?在我们一个人的时候,书将是你最好的朋友,她可以与你平等交流,绝对不会欺负你;她将是你亲切的老师,能够教会你很多东西,让你看到很多的,你没办法看到的世界……同时,她也是我们盾牌和利剑,她可以保护你,同样的,教会你如何反击。” 那个时候,彼勒不懂妈妈的话。 但是他一直相信这番话。 他尽自己所能看很多书,其他尊贵的孩子扔在床下的书,他捡起来看,好不容易进入图书馆,他如饥似渴地看书……甚至被关进了地堡,他也求着送饭的仆人带几本书下来。 而华洛斯呢,他瞅准了彼勒对书的喜好,常常跑到图书馆去精心挑选各种书籍来给彼勒献殷勤,很快,彼勒就不像之前那样戒备了,甚至,还会小声地说“谢谢”。每当华洛斯看到彼勒抱着书本,低着头小声嘟哝着“谢谢”的时候,他表面平静,实际上,他简直都快升天了…… 他真的,非常想看到彼勒这只冷漠的小狼变成一只可爱的小狗对自己摇尾巴的样子,就像自家的白狼洛特一样,从小时候高傲的狼王之子变成了自己的小跟班…… 当初,就是因为想要感受这种成就感吧,总之,华洛斯变成了彼勒的老师。 课文内容丰富多彩。 有母语、拉丁文、政治法律、经济哲学、宗教神话、美术绘画…… 如果说,想要接近彼勒,想要让这个冷漠的孩子变得温顺就是华洛斯的目的的话,他达到了。因为,他的课程吸引了这个少言寡语的孩子。 他真的很会讲课,他知道上至千年的王朝,知道远东盛开着大片花瓣飞舞的樱花,以及芳香染衣的牡丹,知道南方炎热国度的女人们会赤脚跳着欢乐的舞蹈…… 他会很多非常实用的技术。 他悄悄地将很多树木带到地堡,然后,接连赶了两个星期的夜工,竟然给彼勒做出了一个舒适的小床,接着又用剩下的给他做了一个小桌子! 小床被软软的棉絮扑上了,并加上了舒适的棉被。 说实话,彼勒从小到大都没有睡过那么舒服的床! 而且……除了母亲,彼勒从来没有遇到过对自己这么好的人。 最开始,他一直觉得华洛斯不会那么单纯地帮助自己,一定是处于什么目的的……只是,一年过去了,两年……三年……甚至,五年过去了…… 当华洛斯从一个青涩少年变成一个成熟男子,当彼勒从一个漂亮男孩成长成一个清冷少年…… 华洛斯真的从来,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什么。更从来都没有加害过彼勒。 说真的,他根本就是把彼勒当成他的弟弟…… 实际上,他曾说过。 那个时候,他边摸着鼻尖,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都是一个爸爸生的,你本来就是我的亲弟弟啊。我虽然也有其他很多兄弟姐妹,但是家族太大,大家上的不同的学校,家庭教师也不同,再加上,长大了就要为各种利益争得头破血流……亲戚之间的距离还是挺远的。我本来就想要一个弟弟,一个需要我的保护,像个小羊羔,乖乖听我的话的可爱弟弟。而你,就是我想要的弟弟呀。” 彼勒很开心自己有这样的一个哥哥。 后来回想起来,如果没有华洛斯陪在身处黑暗的自己身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一辈子被关在黑暗的地狱之中,天天呼吸着让自己几乎窒息的潮湿空气,没有朋友,没有倾诉者……久而久之,自己一定会疯的吧。 可是,他是幸运的。 本以为被关进地堡,是他人生的最后一站。 本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光明了。 本以为自己会一个人默默死去,就像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 是的,他太幸运了。 有华洛斯陪在他身边。 虽然,身为公爵长子的华洛斯很忙,并不是天天夜里都会来这边,也不是每次来都要陪彼勒说话,都要教他课程,也许有时候真的太累了,只是讲一个小故事,或者只说几句话,就倒头大睡。 但是彼勒不在乎。 即使他从来都不说出来…… 他真的很喜欢与华洛斯呆在一起。每一天,他都不断聆听着时钟敲响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当夜晚降临的时候,他就欢快地拿着一本书跑到地堡最高层的窗户边上,看着微弱的月光,期待着熟悉的脚步声和推门声。 就这样心不在焉地看着看着书,期待的人就来了。 粘稠的黑暗被淡淡的光明晕染,而站在光晕之中的高挑男子,正提着油灯微笑地看着自己,手中夹着几本自己从未见过的书。 嘴里轻声说:“今天怎么过的?” “跟以前一样。看书、画画、调配颜料。” 彼勒轻描淡写地说,但是在黑暗中,他的那双眼里,那美妙的紫色已经完完全全的绽放了出来,恍若地狱里生长的紫色水晶。 他喜欢华洛斯教自己画画,喜欢他言简意赅地给自己讲当今的时事政治,喜欢他婆婆妈妈地讲着自己最喜欢的绘画和香水,喜欢他兴高采烈地讲他的新作品。 更喜欢,在自己入睡之前,他安静地坐在床前,用他略带磁性的声线朗诵着如湖水波纹般美丽的诗歌,还有那些动人的篇章。 有时候是英文的,有时候是法文的。 无论是哪种,彼勒都喜欢。 尤其,他喜欢那种带有淡淡爱情的诗句。 他半寐着眼躺在床上,将自己全身裹在被窝里。 身边的华洛斯用手肘撑着脸颊,面向着自己,金发柔软,表情柔和。 蜡烛的黄晕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黑夜里,他墨绿色的瞳孔显得深邃睿智。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翻过书页,淡淡的书香扑鼻。 “This is my delight, thus to wait and watch at the wayside where shadow chases light and the rain comes in the wake of the summer. 在影子追逐光的地方,夏雨来临的季节,在路边等待和观望,是我的快乐。 Messengers, with tidings from unknown skies, greet me and speed along the road. My heart is glad within, and the breath of the passing breeze is sweet. 来自不明天空的使者,向我问候又继续赶路。我的内心欢畅,微风吹过带来清香。 From dawn till dusk I sit here before my door, and I know that of a sudden the happy moment will arrive when I shall see. 从黎明到黄昏,我坐在门前,我知道我一看见你,那幸福时光便突然而至。 In the meanwhile I smile and I sing all alone.In the meanwhile the air is filling with the perfume of love. 这时,我独自微笑着歌唱。这时,空气里溢满了爱的芬芳。” 彼勒安静地听着他朗诵的诗句。 竟然在听到第三段的时候,鼻子微微酸涩起来,眼前的人也渐渐模糊了。 他也是这样的啊。 从黎明到黄昏,每天每天,都在黑暗潮湿的地堡中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因为,每天他最快乐的时光,也就是夜晚这几个小时了。 华洛斯的轻笑声从旁边传来,轻轻地揉着彼勒的金色长发,笑道:“怎么了,小屁孩这么多愁善感啊。” 果然,“切”了一声,彼勒的头马上就钻进了棉被中,只露出几缕绸缎一般的金色长发。 彼勒喜欢这样的,听着华洛斯的声音渐渐入睡的夜晚。 喜欢这样,即使在半夜中因为可怕的噩梦惊醒,在看到身边人的时候,紧张的内心一下子就变得平静起来,不再失眠,不再庸人自扰,而可以沐浴在身边人规律的呼吸里,享受着他才带来的百合花所散发的芳香,很快进入梦乡。 两个人是相互关爱的兄弟,是关系和睦的师生,是心有灵犀的知己。 明明一直就应该这样。 永远就只是这样。 从什么开始,一切渐渐有了一些变化呢? 那是在彼勒15岁的那年的仲夏夜之际。 那个时候,彼勒患上了严重的感冒,高烧不退,全身时而犹如在火中炙烤,时而犹如落入了满是严寒刺骨的冰窖。 那个时候,华洛斯简直吓呆了。 他知道有很多很多早年夭折的孩子症状与彼勒的一模一样! 在彼勒昏迷的时候,他用湿毛巾给他擦身体,将冰块敷在他的额头上,但是一点都不管用,甚至在后来,彼勒醒的时候越来越短,有时候还产生了幻觉,他举起手,开心地说:“洛斯你看,妈妈来接我了呢!” 看到彼勒这样,华洛斯也不顾父亲的禁令了,竟然将自己的专属医生请了过来。 医生在华洛斯的逼迫下开了药,不过他们心里都知道,这孩子已经是晚期了,这种情况下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华洛斯就是坚信着彼勒可以活下来。 就像5年前,他被放血的那一次一样。 就像大群大群的毒蛇涌入他房间的那一次一样…… 彼勒是特别的。 彼勒……怎么可能会死?! 那天晚上,当医生都走掉了以后。 华洛斯一个人坐在床边,握着彼勒时而热得冒汗,时而冰冷刺骨的手指。心中焦急得恨不得自己代替对方承受。 在他起身,准备去重新换一盆水的时候,被自己握住的手指竟然突然反握住自己的手腕,紧紧的! 彼勒努力地睁开他灰黑色的眸子,声音无比嘶哑:“别走,陪着我……我好冷……好冷……” 华洛斯的眸色一暗,几乎是马上就俯下身来将彼勒冰冷的身子揉进怀里! 与彼勒已经相处了近5年了,他了解他,他知道彼勒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孩子,他甚至坚强到永远都不会将自己脆弱告诉别人,无论是多难受多困难的事,他总是一个人沉在心里默默解决。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请求过自己! 已经快21岁的华洛斯竟然一下子就红了眼睛,大声地说:“我在,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我一直都会陪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啊!一定要活下去……你才15岁啊,你还没有到外面去看荒原里盛开的欧石楠,没有去过快乐的游乐园,没有去过大片的玫瑰园……你还没有好好享受过这个世界,你还没有感受过爱情……所以,你绝对不要……” 彼勒嘶哑的轻笑声从他的怀里传出来。 接着,伴随着他突然颤抖的身体,他接连咳嗽了好久才缓了过来,轻声说:“如果,我活下来了,你愿意带我到地堡外面去吗?” “当然了!!只要你活下来,你想到哪里我都带你去!” “好啊……” 彼勒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那天夜里,华洛斯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将对方包裹在自己的怀里。 当他全身炽热的时候,用自己来清凉对方的身体;当对方浑身冰凉的时候,用自己温暖对方…… 他一刻也没有入睡。 直到夜晚的大雨停止,清晨来临,隐隐约约的鸟叫声从上空传来。 最后一根蜡烛也已经燃尽了。 整个地堡陷入黑暗。 早已精疲力竭的华洛斯在黑暗里,缓缓地摸索着对方的轮廓。 只要轻轻触碰,他就可以清晰地在脑海中看到对方纤长的金色睫毛,细腻的脸,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白玫瑰花瓣一般的嘴唇…… 这个孩子,是他的弟弟。 也是他,藏着的,最无价的珍宝。 不知道是因为太疲倦了,还是因为发现彼勒的体温已经趋于均衡而放下了心,忘掉了理智…… 总之,他突然悄悄地撑起身子,准确无误地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地印在了对方干涩的嘴唇上……长久地……长久地…… 那个瞬间,脑中一片空白,唯有一个念头: 只要你好起来……你想去哪里,我都带你去!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给你!! chapter 41. 华洛斯说话算数。 待彼勒稍微好一些的时候,他就用黑色斗篷将对方包裹住,偷偷地带着彼勒来到地堡外面。还是有些虚弱的彼勒坐在棕红色的马上,5年多没有见阳光的他用苍白的手指遮住眼睛,有些难以适应。 这是一个美丽的春季。 白狼洛特在旁边地追逐着前方的翩跹蝴蝶。 恍若透明水银一般的阳光在树叶中汩汩流动着,将树木与花朵深深浅浅的阴影印在两人的身上,犹如水墨画中的色彩渲染。 他们停在五彩缤纷的波斯菊盛放的草丛里,将浅色的餐布铺在柔软的泥土上。华洛斯微笑着,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包里拿出各种各样美味的食物,白狼洛特马上就被吸引了,摇着尾巴在华洛斯身边撒娇,只不过,那些美味的三明治,那些香喷喷的鸡翅被他的主人偏心地给了彼勒,这让它非常不满。于是,他发威了,直接将主人扑倒,一口就咬住鸡腿和汉堡,然后一溜烟就逃走了。 华洛斯整洁的衣衫凌乱,食物的碎片洒在他的身上,扯着嘴角,一脸无语。 而彼勒看着这样的他,肩膀开始细微地抖起来。 “喂喂,你笑啥啊……他还不是吃你的醋了……” 彼勒一听,“噗”地一声,他开始大笑起来。 他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飞舞,他的笑容显得那样纯净、美丽。 本来还想去收拾白狼的华洛斯却突然开始感谢那个调皮捣蛋的家伙了,因为……彼勒很少像这样毫无顾忌地笑,他的笑容总是带着忧郁的影子…… “真美。”华洛斯无意识地这样感叹着。 彼勒却以为他在感叹大自然的美丽。 缓了一会儿,他用手背擦着眼角的泪水,道:“这里确实很美!我本来都已经忘记了天空的颜色,花朵和鲜草的味道……我本来觉得只是在书本上看到就够了……但是我现在觉得大自然还是要亲身体验才会感觉到其中的美,书本是远远不够的……” 华洛斯的心里难以抑制地感到一阵悲伤,他轻轻地说:“我还会带你去看更美丽的景色,带你接触更多的花朵和树木。我们每接触到一种新的美,就把它记录下来……” “怎么记录?” “我们可以写生。”华洛斯墨绿的眼渐渐地明亮了起来,“还有,这个!”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拿出了几个盛有透明液体的小玻璃瓶。 聪明的彼勒歪头笑道:“用香水记录味道吗?” “对。”华洛斯专注地看着瓶子中的晶莹,微笑道,“以后,我会带你去很多地方,去看很多你从未见过的花卉和植物,看从来没有看过的美,从来没有嗅到过的香味,然后,每当我们接触一种新的美,我们都将他记录下来。无论是画,还是香水……我们都将它们藏在地堡中……以后,要是你在地堡中感觉无聊了,就拿出来看看,嗅嗅,然后,你就像真的接触到了真实的大自然一样。” 这不仅仅是一段话而已。 之后,一年,两年……华洛斯的确实现了他的诺言。 他带彼勒去了他的学校,悄悄地从教授的办公室里偷出来一朵来自喀山拉克地区的大马士革玫瑰,让彼勒比较这个与五月红玫瑰,白玫瑰以及黄玫瑰的细微区别。自此,彼勒知道,原来世界上的玫瑰也有12种不同的香味,有的如蜜一般甜,而有的却微酸,有的香味长久且浓烈,而有的淡雅随风而散; 他带彼勒去他在阿尔卑斯山下拥有的大片花卉种植园。经受湿润的地中海滋润的花卉在一年四季中变化多姿。每当圣诞节过了以后,黄绒花就将田园染成一片金黄,接着,大片大片的紫色薰衣草和粉色郁金香淹没了世界……白色的茉莉,红色的枫叶……月下香……接着,就是在冰天雪地的时候,依旧盛放的欧石楠。 夜里,两个人身穿厚厚的大衣,戴着手套走在满是欧石楠的雪地里。 雪花混合着风儿浮动着两个人的金发。 淹没到他腰间的花海如同波浪一般起伏,铃形的如同满天星一般的欧石楠犹如一团团紫色的火焰,一直燃烧到天边,与纯黑的夜相连。 走累了,他们就坐在大树边上。 自然地,他们轻轻地靠着对方。 彼勒看着荡漾的欧石楠,轻轻地问:“你能保存欧石楠的味道吗?” “当然。”华洛斯笑道,“而且,我已经做好了哦。” 说着,他就从一大盒香水中找出一小瓶香水,轻轻把木塞打开,小心地滴了一滴香水在手绢上,在彼勒的面前轻轻一晃。 彼勒潜意识地闭上眼睛,辨别着芳香。 而华洛斯却在看到他微微颤抖的睫毛的时候,感到口干舌燥。 “不只是欧石楠呢。” “是……欧石楠是主要的,但我还加上了其他原料。” 彼勒张开双眼,刚刚都还是灰黑色的眸子里面已经满是不断缭绕的紫色,他的声音如同静谧的花香,“有香鸢尾花油、广藿香……还有晚香玉……香根。对吧。” 他的声音充满了自信。 很明显,华洛斯很惊讶:“这种香味很难有人能准确地辨别出味道,你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闻到了紫罗兰的神秘,还有一些疏离的冷水香味。其实是半猜半蒙的啦。” 华洛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到彼勒充满自信的笑容的时候,竟然感觉脸蛋发烫。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么,你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了!” 华洛斯笑了。 实际上彼勒要是知道他为何要调这款香水,华洛斯一定会不好意思的。 因为,他完全是因为在彼勒的身上闻到了这种味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最好的,最能够诠释他身上芳香的原料。即使现在制作出来的这款只是稍微有些接近目标而已……不过……能够得到香味主人的欣赏,还真是件非常快乐的事! “那,我给你擦点吧。”华洛斯这样说。 “好啊。” 彼勒乖乖地伸出手,将袖口拉上去,露出洁白细腻的手腕。 华洛斯将香水抹了一点在手指上,轻轻地在他的手腕上擦拭。 安静地,温柔的。 “后颈也要擦吗?” “嗯。” 华洛斯朝彼勒靠近,轻轻扶起他金色的长发,露出毫无瑕疵的,如同牛乳一般白皙的下颌,和优雅纤长的脖颈。 明明,都帮彼勒抹过很多次香水了。 可是,难道是因为这个夜晚太美丽,是香味太过甜腻,还是因为彼勒的皮肤太过冰凉,而自己的手指太过炽热了吗? 总之,华洛斯的手指变得笨拙起来…… 无意间,他与彼勒的眼神相撞。 然后,所有的动作都静止了! 因为,那双比天下所有的欧石楠都美丽的眼睛,正凝视着自己。 用着超越他16岁年龄的,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 彼勒突然张口说:“你曾经,吻过我吧?” 华洛斯张口,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莫非,他早就知道?那个时候他实际上已经有知觉了?! 彼勒抬手,然后,就直接覆盖在华洛斯的左胸附近! 他的视线却没有一刻离开过华洛斯的眼睛,他微微歪头,道:“洛斯,你的心脏跳得好快,你……喜欢我吧?” “我……” 华洛斯头一次如此笨拙。 都已经22岁的华洛斯,竟然就像一个青涩男孩一样面红耳赤! 而连给他自我厌恶的时间都不给,他就听到了彼勒微微的轻笑。 接着,彼勒放在他胸前的手,以及,另一只手灵活地绕到了他的脖颈后方,然后,稍微一用力,华洛斯就如同做梦一样碰到了两片如同花瓣一样芳香、柔软的嘴唇! ****** 这一切都发生得如此自然。 对彼勒的爱情越来越深,华洛斯的理智渐渐消失殆尽。 他违背了父亲的禁令,甚至与父亲争吵,只为光明正大地将彼勒带出地堡。 他再也无法忍受彼勒一个人呆在地堡中的那种,忧郁的微笑了。 为了彼勒,他制造出了成千上万种香水; 为了彼勒,他也画出了无数的,彼勒的肖像。 这其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彼勒与睡莲》这一幅。 那个时候,彼勒已经17岁了,已经完全发育成熟。 他的身材是那般高挑,肤色白皙,浑身没有一点违背艺术的赘肉。 他走进睡莲池里,微微转过头,看着背后拿着画具疯狂作画的某人,有些恼怒有些疏离地问:“你不洗了吗?” 那个睡莲池,就是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地方。 那种炽热的亲吻,水花四溅的热情,都化作了淡淡的清香,缭绕在金色的睡莲,和优美的涟漪上。 幸福却像是金色的睡莲一般,从六月开始欢快地盛放着,一片接连一片,美丽得将理智也燃烧殆尽。可是渐渐的,当花色渐渐变暗,然后,逐渐蜷缩枯萎沉入水中以后,有的东西开始改变。 太快了,让人措手不及。 华洛斯开始跟随着父亲对外征战。头一次征战就整整去了六个月。然后,休息了半年不到,就再次出征了,3个月以后才回来。 华洛斯越来越忙,他开始不常回家。而每次回家也总是在半夜,一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常常带着彼勒到外面去玩。 他也不像以前一样,每天给彼勒讲很多故事。 就连花朵,也不是由他亲手带来的,他只是让仆人采撷。 不过那个时候,彼勒并没有想太多。他知道华洛斯贵为大少爷,要接管的政务肯定相当多才对。对方已经那么忙了,怎么可能还有精力想到自己? 然而,每天都不断说服自己不要庸人自扰的彼勒,却在不久就听到了几乎令他崩溃的消息。那就是为什么这段时间皇家来到这边做客,华洛斯忙得不可开交的原因。 华洛斯征战大有成就,被圣上看中了。 尊贵的皇家公主成为了他的未婚妻,而且,而他们预定在这一年末结婚。 原来,是要结婚啊……真好呢,竟然是与皇室公主。 这段时间,不是各个仆人都在讨论那个女人吗?听说,她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了,为了得到她的男人争得头破血流…… 多好啊,要是华洛斯跟她结婚了,不仅深入皇室的特权更上一层楼,而且他可以直接成为公爵的继承人,掌握全权吧。这对于他来说,不是很好吗? 那么自己呢? 彼勒突然有点震惊自己的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自己已经得到了所谓的幸福了吧,所以,现在已经足够了吧?! 彼勒从来都不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小鬼。 可是这一次,他的确变成了一个胆怯的家伙。 他真的,很想很想质问华洛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难道你想最后告诉我,给我一个惊喜吗?!” …… “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一段搞错了的感情吗?!” 彼勒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 自己喜欢华洛斯,是那种想要一直与对方在一起的心情。为什么自己爱他呢,很简单,因为他是自己在黑暗世界里唯一接触的光明……因为,自己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而对于他来说呢? 他身边有无数美丽的、优秀的人。 就算有一天他昏了头喜欢上自己了,但是那只是一时冲动而已。喜欢自己,他什么也得不到。自己是男人,是个没有用的男人,自己什么都不能给他!可是那位公主呢,可以给他一个新的家庭,可以给他无法衡量的权利,还有,无限的光荣和敢于面对大众的爱情。 华洛斯还是像往常一样,半夜才回来。 轻轻地爬上床,拥着彼勒入睡。 彼勒总是假装入睡。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睡着。 最后的几个月了吗? 如果知道结果,那就让自己再任性一段时间,享受最后的幸福吧。 终于,在华洛斯结婚的前一周,华洛斯才艰难地对彼勒说,他要结婚。他解释着,他对彼勒的感情还只是对朋友,对亲人上的……他对他之前做出的事道歉。 而彼勒只是安静地听着他说话,表情还是柔和的。 然后,在华洛斯说完以后,他才点点头,道:“嗯,恭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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