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白色裂缝

萧来到走廊上，四处寻找着蓝罗的身影。突然发现郁父亲的书房门敞开着，一股不安的思绪用上心头。萧走到门口，只见蓝罗定定地站在那里，“枪墓”已被解开封印，握在他的手中。

“蓝罗……出什么事了？”萧走过去看他，只见蓝罗呆呆地看着窗外，两眼空洞。窗户门被打开，窗帘随着凛冽的风使劲地撕扯着自己的身体。

萧随着蓝罗的视线望去，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是，地面上，郁的父亲正躺在那，昏迷不醒。

“父亲！”刚进来的郁突然喊道，“李伯！叫家庭医生！蓝罗，怎么回事？你一直呆在外面的，不是吗？出什么事了？”

蓝罗依旧不语。

“蓝罗，你怎么了？蓝罗！”萧有些担心，握住他的肩，轻轻地摇晃着。

蓝罗这时才回过神，看着郁的父亲被抬走去抢救，看着郁一脸担忧的跑了出去，又抬头对上萧担心的眼睛，缓缓开口：“我没事，我听到屋里有大的声响，就进来了，然后就看到二席日泪躺在那。”

“那为什么不赶紧叫我们？”萧皱起眉，觉得有些不对劲，窗外……蓝罗究竟看到了什么？

“因为……”蓝罗垂下眼睑，抿唇不语。

“你一定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不愿意说吗？不相信我？”萧一脸痛苦。

蓝罗偏过头，不去看他。

萧有些气恼，后退几步，跑了出去。

蓝罗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说：“对不起。”然后，他跳下窗，朝住宅后面的森林跑去。

萧来到郁的身旁，“日泪大人……”

“父亲没事，只是受惊晕了过去。”郁松了口气，“我们到外面说。”

两人出了房间，在走廊上站着，有些尴尬。

“蓝罗呢？”郁显得有些气恼。

萧没说什么。

“他去哪了？”郁觉得有些奇怪，甚至愤怒，“家医说，父亲他昏迷好久了，蓝罗发现我父亲后，为什么不赶紧呼救？想杀了我父亲吗？我进去书房的时候，你们都站在那，都没有去搀扶我父亲，为什么？见死不救吗？萧！他去哪里了？我要当面问他！”

“对不起，我进去后，只注意到蓝罗他很奇怪地站在那，一时没发现你父亲。等发现时，你已经进来了，对不起。”

“你除了他，还会注意到谁！”郁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

萧偏过头，不想再说什么，现在他的脑子也一片混乱：郁说的没错，蓝罗是没有及时呼救，可他一定有什么原因，可是为什么连自己都不肯说？蓝罗，你怎么了……

这时，家医出来说：“小郁，老爷醒了，要见你。”

郁擦了擦眼睛，进了屋。萧站在那，犹豫着该怎么办，是留这儿继续保护二席日泪，还是去找蓝罗？

房间里，已上年纪的二席日泪，拉着女儿的手，颤抖地说着：“孩子，我本来以为那事会永远隐瞒下去，可是纸包不住火，一切都是父亲的错，现在终于遭到报应了。你把这个，拿给洛银羽沉，对他说：‘他们手下留情了’。我一直在补偿那次的罪过，可是依旧挽回不了什么。当年种种罪恶并没有立案，现在自首也没用。我会把皇室学院理事长的职位交付于他人，家里的房产，家产全部捐献。我和你母亲将隐居于乡下，不再过问世事。你是骑士，终身衣食华贵，所以父亲我就不留给你什么了。另外，不用派骑士来保护我了，回去吧，孩子。”

郁接过父亲递过来的卷轴，一脸茫然地摇着头：“父亲，我听不明白。什么罪恶，什么报应，究竟怎么回事？”

“你迟早会明白的，去吧，孩子。”

郁看着父亲，沧桑刻满了脸，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什么，但她能察觉到背后隐藏的巨大的秘密。她起身，走出了屋。

萧还等在外面。

“我父亲让我把这个交给洛银，还有他说不需要骑士的保护。”郁握紧了手中的卷轴，“我们回去吧。”

“那个，郁……”

郁打断他：“我知道，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你去找他吧。”郁转身离开。

“谢谢你。”萧迅速跑回书房，尽管他知道蓝罗不会在那里，可是他是从那里离开并丢下蓝罗的，他必须回去找找有没有蓝罗离开时留下的线索。

日泪家族别墅后面的森林中，蓝罗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

就在刚刚，萧追着郁离开的时候，蓝罗听到书房中有比较大的动静，于是就闯进了书房，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幕：京暮幽，没错，幽，手中拿着已解开封印的“艺”，即一条银鞭，鞭子缠绕在二席日泪的脖子上，他已经昏迷倒地。幽看着蓝罗，平静而毫无感情。

“幽，你在做什么？”蓝罗无法置信。

“正准备杀了他，如你所见。”幽面无表情地收起“艺”。

“你只是把他弄晕了而已。你究竟之谁？”蓝罗平静下来，提高了警觉性。

“如果我和你说我是第七女皇之一，你会信吗？”

蓝罗沉默了。

外面的脚步声响起，幽转身欲走，“蓝罗，我在后面的树林里等你，我有话和你说。”说完，纵身一跃，从窗户跳了下去。

“蓝罗，我在这。”幽从一棵古树后面出来。

“你真的是第七女皇？”蓝罗表情冷酷。

“没错，如果在平时这么说，你肯定不会信，所以演了这出戏，让你相信。”

“演戏？！”蓝罗皱起眉。

“二席日泪的确在暗杀名单里，但我们不会杀他，毕竟那是郁的父亲，所以只是给他一点惩罚罢了。但是，让你看见是我动的手，这是安排好的。”幽神情缓和下来，没有刚刚的冷酷。

“什么意思？”

“我是故意趁郁不在的时候，下的手。只是没想到萧也不在。”

“你想让我和萧知道你是第七女皇？”蓝罗有些疑惑。

“没错。”幽一脸肯定。

“为什么？”

“希望你们加入我们。”

“你在开玩笑吗？”蓝罗苦笑。

“我是认真的。”幽脸色严肃。

蓝罗认真地看着她：“第七女皇有哪些人？为什么希望我们加入第七女皇？”

“蓝罗，暂时有很多事还不能说。不过，有点你理解错了，不是让你和萧加入第七女皇，而是加入第七女皇中的‘我们’。”幽看了看远处，又接着说，“他来了，这件事，除了萧，请对其他人保密。也请你们考虑一下，今晚，思的房间，我们等你们。我先走了。”幽瞬间消失不见。

“蓝罗！”萧从远处走来，脸上写满担忧。

“萧，你怎么找到……”蓝罗话还没说完，就被萧一把拥入怀中。

“你是想说怎么找到你的？”

“嗯。”蓝罗也伸手抚上萧的背。

“你的气息，我太熟悉了。今后无论你去到哪，我都可以找到你，你注定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萧放开蓝罗，看进他的眼睛，水灵的蓝色瞳仁，深蓝眼睫毛似蝴蝶的单翼，谁说只有女孩才能拥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对不起，蓝罗。”

蓝罗摇摇头，“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隐瞒什么。我……唔……”蓝罗话还没说完，萧就吻上了他的唇。他没有反抗，若有若无地回应着这个吻。直到两人几乎窒息，才放开了对方。

蓝罗平复了喘息，才缓缓说道：“萧，我有事和你说。”

萧听着蓝罗讲述的关于幽的事，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会这样？”萧满脸都是难以接受的痛苦，“也就是说，思也是第七女皇？”

“我们今晚要不要去？”蓝罗尽量显得淡定。

“去，必须问清楚是怎么回事。”萧果断地作出决定，说完又把蓝罗拉进怀中，抚弄着怀中人的头发。

如呓语般，萧轻笑着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加入他们了，你会和我一起吗？”

“嗯。”蓝罗嘴角勾起笑，十分幸福的。

城堡中。弦言，思，落依很早就回来了。回来后，思照常缠着弦言，两人在一边吵闹着，只是落依，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同样一言不发的还有回来不久的郁。洛银和千邀在处理着郁带回来的卷轴，脸色越来越凝重。朵朵在一旁吃零食，幽是出去买食材，刚刚回来。接着，蓝罗和萧回来了。

见人已到齐，洛银便吩咐着准备开会。

大家围着会议桌坐下。洛银扫视着每个人，觉得今天出去完成任务的人，有些回来后都不太正常。

“嗯……不管你们今天遇到了什么事，有关案件的就汇报一下，没关的，自己待会儿去处理。”洛银表情严肃，“好了，从你开始说吧，郁。”

“我父亲遭受了攻击，给了我那个卷轴，对我说了一下的话……”郁把父亲的话复述了一遍，“没什么了。”说完，抬眼看了一眼萧，又垂下了眼睑。

“那萧，你呢？”洛银循着郁的眼神问去。

“就郁说的那些。”萧简单地说。

“蓝罗？”洛银视线转向他。

“和萧一样。”蓝罗更简洁了当。

思看着萧和蓝罗，又看向幽，只见幽轻微地向他点了一下头。

洛银有点无奈，只能转向弦言这边。

“我们没找到二殿下。”弦言一句话概括，没了下文。

“嗯，没错。”思附和道。

“那……”洛银话还没说完，只听落依淡淡地来了一句：“我也没找到。”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一直盯着自己紧握的左手。

思看着落依，眉头微皱了一下，但又换成了平时的顽劣。

“好吧，那幽和千邀呢？”洛银继续问。

只见两人干脆话都不说了，只是摇了摇头。

洛银嘴角抽搐，“朵朵？”

“小幂在楼上，安然无恙。”朵朵吧唧吧唧地嚼着薯片。

洛银一手扶额，“我没见到夜风歌律……”

“那个卷轴，怎么回事？”郁关心地问道。

洛银和千邀对视了一下，面色突然变得凝重。

“接下来，是关键。郁，请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父亲曾说的那些罪恶，都在上面，你们先看看。”洛银将卷轴传下去，大家轮流翻看着。

十九年前，岚纯凡尔和绝洛伦两大帝国开战，岚纯凡尔战败，战败后不久，其帝都格冷音便遭到了屠城。日泪德，即郁的父亲，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他与他的朋友，潜进了正在遭受屠城的格冷音，参与了杀戮，并掠夺走大量的财富。后来，日泪德通过那笔财富贿赂高官，坐上了二席的位置，并得到了皇室学院理事长的职位。那个卷轴，就是记录着他所犯罪行的详细情况。

郁双手颤抖，一直在自我欺骗地摇着头。落依握住她的手，安慰着她。

这时，幂从楼上下来，见大家正在开会，抱歉地想回房，突然看到桌上的卷轴，惊讶地问道：“你们找到那些未被下放的资料了？”

“未被下放？资料？你是说这个卷轴？”洛银大吃一惊，“幂，你能说详细点吗？”

幂走过来，萧立马起身让哥哥坐下，自己站一旁。

幂拿起卷轴看了看，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但这个卷轴就是炽帝从司法部提走的所有资料档案之一，同时也是你们所说的未下放的档案之一。”

“哥哥，档案都制作成这样吗？”萧看着那个类似于古卷的卷轴，精致的做工，完全无法想象是用来记录罪行。

“不是，只有十九年前那桩大案中罪犯的所作所为才会记录到这种卷轴上。”

“十九年前的大案？你是指‘格冷音屠城’？”洛银皱起眉，他觉得有些东西就要浮出水面，可是那会是一个痛苦的结局。

幂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下去：“那次屠城，在整个国家被列为禁语。十九年前，我们大家都还很小，根本不了解情况，更何况绝洛伦是战胜国，所以我们无法体会到岚纯凡尔的悲痛。接下来的一切，我是从我父亲口中听说的。当时，参与屠城的人数众多，多数为军人，还有少部分是一些为了财富的平民。而那些军人，和一夜之间暴富的平民有很多成为了后来的贵族，通过金钱贿赂。与此同时，绝洛伦许多有良知的平民百姓和一部分尊崇道德的贵族决定为格冷音的百姓平反，他们认为战败不代表可以被任意蹂躏，绝洛伦做得太过分。由于平反活动声势浩大，炽帝不想再扩大声势，于是派出大量人力调查当时屠城的参与者，并将其中大部分人实行了制裁，书写了罪恶录，也就是类似于这样的卷轴，保管在司法部。等平反活动渐渐平息下来，那些被监禁的人才陆陆续续被放出来。当时参与平反活动的人中，就有夜风歌律，即当今的首席伯爵，蓝罗的父亲；还有我和萧的父亲，白黎津成；落依的父亲，希冥尔语。”

“我父亲，是参与屠城的……”郁苦笑，眼泪不止地流下来。千邀突然走过来握住郁的手，柔声劝说：“郁，上一代的罪恶不该由这一代来背负，我的父亲，荻寻华空，也是屠城者。”

“千邀……”洛银担心地喊出声。

“千邀姐，你怎么知道？”郁担忧地问道。

“儿时，有几年，父亲失踪了，母亲整天以泪洗面。后来父亲回来时，偶然听到他们的谈话，说是屠城，惩罚什么的……现在我知道，父亲是被制裁了。他罪有应得。”千邀咬着下唇，忍住噙在眼角的泪水。洛银走过去抱住她，安慰着。郁趴在桌上放声哭了出来，落依抚着她的背，也轻声地安慰着。其他人沉默地等在一边。

“好像我说的太多了，抱歉。”幂看着这个场面，有种罪恶感。

“哥，这和你没关系，你说的那些都是重要的线索。”萧停了一下，又说，“还有，晓哥哥还是没有找到，对不起。”

“对不起，幂，我们尽力了。”弦言也在一旁道歉。

“没关系，我相信他不会有事的。”幂宠溺地揉了揉弟弟的头，又回以弦言一笑，尽管笑的有些勉强，看来心中是担心的要死。然后他看向蓝罗，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萧，你可别哪天把蓝罗给弄丢了。”这话一出口，蓝罗脸立刻红了。千邀和洛银都不约而同地笑了，思直接大笑起来，弦言迅速用手去捂他的嘴，“你小声点！”朵朵继续吃零食，莫不关己，幽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落依不太明所以然，只是郁的哭声更大了……大家收起笑，有点同情地看向郁。

郁突然觉得四周安静了，有些奇怪，于是抬头看了看，只见大家都看着她。她深吸一口气，边用袖子擦眼睛，边说：“今天真不知是怎么了，什么倒霉事都来了，刚刚哭了一场，好多了。”然后一脸认真的表情看向千邀：“上一代的事就让上一代去解决，去承受，我们无能为力，我们依旧要坚强地走下去。”千邀笑着点点头。郁又看向蓝罗：“蓝罗，萧他是真的爱你，我喜欢他，可是他和我说他只爱你，只在乎你。尽管很羡慕你，可是还是要对你说，请好好珍惜他。我从来都不反对同性恋，所以祝福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