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飞点点头，加快步子。

刚到急症室门口，却意外见到了司徒清，眼神扫过去，看到旁边的女生是姜怀柔时，顿时心下了然。司徒清也看到了林逸飞，站起来，道：“逸飞，姜懂事有没有性命之忧？”

林逸飞没有停步的推开急症室的门，“你们在外面等一会。”

司徒清颔首，目送林逸飞消失于门后，停留了片刻，回头看着默然不语的姜怀柔。想了想，出去买了两杯热可口回来。

司徒清将其中一杯递过去，“不用太担心。”

姜怀柔低头接过，轻声道谢，两只手握住杯子，没有喝，右脚的脚后跟无意识的踢着后边的墙壁。

两人之间保持着安静的气氛，司徒清今天找姜润元谈案子的事情，老爷子突然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当时，姜家就只有姜怀柔一个人，于是，他就跟着来到了医院。

“我爸爸他一直都很健康，”姜怀柔有些哽咽的嗓音开口道：“他每天都会保持晨跑的好习惯，也会定期检查，原本，医生说那个瘤是良性的，我们也联系好了国外最好的外科手术大夫，但是爸爸一定要等案子完了才肯离开，谁知道……”

或许平常的姜怀柔太外向，充满自信和光彩，司徒清很难与此刻低头啜泣的女孩联系起来。

姜怀柔用手背擦掉眼泪，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说道：“我相信他一定会挨过来的，一定会的。”

司徒清从口袋里拿出餐巾纸给她，“逸飞会尽力的。”

换做平时，姜怀柔一定会抓住这样的语句好好的调侃一番，只是现在她满心里都是父亲，所以只是微微点头，“嗯，谢谢。”

接着，两个人一站一坐，安静的等待着。

033.术后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惊醒了姜怀柔和司徒清，抬头看去，领先的是两个打扮贵气的妇人，脸色都不大好。后面跟着一个男人，穿了一身铁灰色西装，头发整齐的往后梳，整个人都显得中规中矩。

“妈妈，姑姑，姑父，”姜怀柔上前搀住母亲。

“小柔，你爸爸怎么样了？”姜母着急的问道。

“是啊，小柔，我和你妈妈正在弄头发，手机也没听见，要不是你姑父到美容中心来，我们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发病了，”姜怀柔的姑姑明显是性子比较急的，一开口说了一大段的话。

姜怀柔指向急症室的门：“医生还没出来。”

“唉，”姑姑叹了一口气，“大嫂，先坐一会，大哥会没事的，别太担心了。”

姜母来回踱步，脸色惶急，“怎么会这样，早上出门的时候明明好着，怎么突然就……”

“妈妈，”姜怀柔无声的拍抚母亲的后背，“爸爸不会有事的。”

“这位是？”这时，姑姑注意到了司徒清的存在。

“你好，我是姜先生的律师，”司徒向她点头示意。

“姑姑，今天多亏了司徒，要不是他在，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姜怀柔插口道。

“哦，那真是多谢司徒律师了，”姑姑伸出手，嘴角含着进退得宜的客套微笑。

“不客气，”司徒清稍稍回握，便放开。

忽的，急症室的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的护士走出来，姜怀柔和姜母当先冲了过去，

“我爸爸怎么样？”

“润元没事吧，医生？”

护士稍稍推开围着她的四个人，拿出一份协议，说道：“需要马上进行手术，谁是病人家属，过来签手术同意书。”

“手术的风险多大？”姜母迟疑道。

姜怀柔握住母亲的手，努力镇定的问道：“成功率是多少？”

“我们会尽力的，”护士说着最官方也最真实的话。

但是，这样的话，有多少胜算，也可猜测到了。姜母无力的倒在身后小姑的怀里，单手捂住眼睛。

“好，我们签，”姜怀柔看了看母亲，接过笔，手指微微颤抖，眼前白底黑字的纸张就像一份判决书，这一笔下去，许是生，许是永别。

写过无数次的名字，这个时候就像初学者一般，一笔一划的写着，三个字飘逸飞扬，但又不难看出，那条横线有些倾斜。

等待之所以焦急，是既充满希望，又带着遗憾的风险，最坏，只能带着最坏的打算，以免最后知道真相接受不了。

姜怀柔安静的靠在母亲的怀中，像受伤的小动物，安静又脆弱。姜怀柔的姑父坐了一会儿，便有电话打来，姑姑不满的瞪了一眼，那位中规中矩的男人抱歉的看了看姜怀柔和姜母，轻声道：“公司的电话，我出去接。”

“接什么接，不就是一个挂牌的经理么，还真以为公司没你就不行了？”耐心受考验的姑姑大声的呵斥了一句。

姑父拿着手机，难堪的站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姜怀柔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姜母出声道：“去吧，工作也很重要。”

姑父如释重负的出了口气，快步走出去接电话。

司徒清坐在离急诊室门口最远的地方，能隐约听到姜怀柔的姑父压着嗓子讲电话，虽然他对别人的夫妻关系没兴趣，也可以猜测到，男方必然是受制于女方的，这个婚姻就显示了金钱标示了地位。

回过头，面色虽憔悴，但缓过来的姜母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也不能老这样，在外头，还是要给自己男人一些面子。”

“唉，嫂子，你不知道，就他那样的，我现在都不稀罕和他说话，”姑姑眼里的嫌弃一览无余，姜怀柔不明白，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结婚。但是，她现在没有这个心情问，她看着急症室白色的大门，随时都会被打开的样子。

“算了，”姜母长舒一口气，“你自己知道分寸就行，别到时候后悔。”

“后悔？”姑姑拉长嗓子，“老娘倒了八辈子霉跟着这个窝囊废。”

姜母没有心力，也不想和她的小姑子在外人面前继续这种家庭问题，闭口不言，只静静守候着。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被盯的快戳出个洞的大门总算是打开了，林逸飞先出来，姜怀柔揽着姜母一个箭步冲上去，“林医生，我爸爸他没事吧？”

眼巴巴的直盯着，就怕看见对方摇摇头，说一句：“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幸好，林逸飞解下口罩，口气平板的说道：“手术很成功，稍后送入监护病房。”

“谢天谢地，”姜母一口气总算是接上了，双手合十对着天拜，“列祖列宗保佑。”

“那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之类的，”姜怀柔还是不放心，接着问道。

“要观察一段时间，”林逸飞将口罩拿在手中，脱掉手术帽，“他现在还不会醒，三天之内，若是没有并发症，就度过危险期了。”

虽然心里还提着一颗心，但总算是有了好消息，姜怀柔双眼微微的湿润，回过神时，才发现掌心有点痛，刚才紧张的指甲都扣进去了。

这时，护士推着姜润元出来，几人围着他，一起跟着护士送他去监护病房。

众人离去，原地就剩下对望的林逸飞和司徒清，林逸飞勾起嘴角一笑：“不过去么？”

司徒清上前几步，看到林逸飞疲倦的神态，没有回答，而是说道：“一起吃饭？”

林逸飞抬头看走廊上挂的电子钟表，“这么晚了。”

“是，”司徒清看了看林逸飞，“你要不要先去换衣服。”

“餐厅在楼下，你先去吧，”林逸飞比了个手势，然后走向更衣室。

司徒清点头，拿起公文包走向楼梯，直到踏上台阶了，猛然想起，他似乎越来越接近林逸飞的习惯。不禁扶额长叹，最近这是怎么了。

034.美色

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因为不是饭点，零零落落的，人不是很多，不过医生这种职业就像警察一样没有时间概念，所以食堂一直都会提供各种餐点。

小月哼着小曲进来时，一打眼看到窗边的司徒清，天边最后一丝晚霞洒了他半个肩膀，侧脸在淡金色的光线下，照出一圈隐约的迷离，柔软了平时冷硬的线条，显得有些不经意的温柔，这样一个人物，不管在任何地方，都注定是众人目光追逐的对象。小月在心中打了个口哨，美男子啊，可惜不是医院的人。

不过，这位帅哥貌似吃的有点多吧，一个人能吃掉这么多食物么，还是在等谁。小月的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美女的形象，长发披肩，笑容甜美温婉，身材纤细高挑，穿着一件得体的长裙，飘逸而柔和，完完全全就是个从画中走出来的典雅淑女。

就在小月胡思乱想时，司徒清感觉到一股视线，转眼看去，那冰冷的目光穿透空气直刺向小月，小月尴尬的咧开嘴，头扭向旁边，走到窗口叫餐，暗暗拍了拍心口，看来又是一个只可远观的美人。至于另外一个，自然是全医院都有名的冷美人林逸飞了。不过，美人这个称号也就是他们私下开开玩笑，在林逸飞面前是不敢说的。

小月端着托盘转身，没注意旁边有人，差点撞上去，看清来人，柳眉一竖，嗔道：“走路怎么都不带声音的，吓死人了。”

“你想什么这么认真呐，”小玉插着口袋，一脸调侃的笑意，晃悠着过来，“哎哟，该不是思春了吧。”

“去，”小月伸腿踹，小玉跳开，笑道：“亲爱的，淑女形象啊。”

“没个正经的，”小月撇嘴，就近选了个位置坐下，拿筷子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窗口的方向。

小玉单手勾住小月的脖子，“嘿，我就说么，敢情是看帅哥呢，”小玉的手被推开，笑嘻嘻的坐在小月旁边，双手撑着下巴，道：“他是林医生的朋友哦。”

“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看到他们聊天，唉，说来也奇怪，”小玉歪着头，露出思索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林医生这么温和的样子诶。”

“是么，”小月单手撑着侧脸，余光扫到餐厅门口走进来一个白色影子，匆匆的往窗边走。

“抱歉，”林逸飞快步走到司徒清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有点事耽搁了。”

“没关系，”司徒清将一小碗的汤推过去，“我帮你叫了些吃的。”

林逸飞不是很喜欢食堂的饭菜，不过今天这碗汤，嗯，比平时的鲜，眼睛微微弯起，显示出心情的愉悦。

再看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的司徒清，“你不吃？”

“逸飞，”司徒清双手交叉，撑着下巴，“我觉得你们食堂是否考虑改善伙食。”

林逸飞挑眉，笑道：“如果你愿意来应征厨师的话。”

救护车的声音从远而近传来，闪烁的灯光透过窗玻璃，倒射在司徒清的脸上，使得他的脸也明明灭灭的，“开个餐厅么，我想，退休以后，这是不错的选择。”

“所以……”林逸飞放下手中的汤碗，取笑道：“大律师萌生退意了么。”

司徒清端起饮料喝，放下后，才回道：“前天碰到老师，他劝我自己筹备一个律师事务所。”

“自己当老板？”林逸飞点头，“这个想法挺好的。”

“但是，我觉得目前我没有这个精力，管理一个公司和帮人打工不同，特别是初期的时候，前者需要全神贯注，若是出了差错，不仅是自己，还会连累到员工，”司徒清淡淡而谈，“我不希望一时的冲动，而使得自己进入两难的境遇之中。”

“对，”林逸飞嘴角扬起一丝不明笑意，转头看向窗外，“你做事一向有目的性，不会盲目行事。”

司徒清摇头，“你错了。”

“嗯？”林逸飞回头看他，眼睛里显出不解。

“计划只是一种预瞻，但是重点在于实施的过程，我只是希望，我可以尽量少走一些弯路。”

林逸飞讨厌理智的司徒清，这样，会让他心里越发没有信心。如果司徒清再感情用事一点，就一点点，那么，林逸飞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但是，林逸飞又矛盾，要是司徒清不是这样子的司徒清，他林逸飞还喜欢司徒清什么？

饭菜基本没怎么动，汤倒是喝了不少，两个人闲聊了几句，林逸飞的手机响了，接听了几句，抬头道：“有个病人出了点意外，我要去看看。”

司徒清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道：“我和你一起走。”

两人并肩往外走，身形相当，外貌各有风采，特别是平时冰冻的林医生瞬间柔和了一圈，让经过的众人都忍不住侧目相视。

小玉用胳膊肘蹭了蹭小月，“看到了吧。”

小月惊讶道：“真的很神奇那，瞬间从冰山化作春水，啧啧~”

“好了，美色难填肚子，快吃饭吧，”小玉站起来，“我帮护士长买一份饭带回去。”

小月招招手，“拜~”

035.温柔

司徒清去向姜怀柔告辞，姜母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仍然表示了最大的感激之情，司徒清并不在意这些，只是，案子临近，姜父却出了意外，他需要向法庭提出延迟开庭的申请。

司徒清正准备离开，姜怀柔突然开口道：“不好意思，司徒律师，我知道已经很麻烦你了，但能不能顺路送我妈妈回去。”

转眼环顾一圈，司徒清这才发现姜怀柔的姑姑和姑父不在，姜怀柔解释道：“爸爸出了事，公司里有点乱，姑姑他们去处理了。”

司徒清了然的点头，“不用客气。”

“不，小柔，我想守着你爸爸，”姜母坐在椅子上，双眼直视玻璃后面的病床，姜父的周围被仪器覆盖，唯一证明生命跃动的，就是那条不停跳着的线，姜母语气温和的说道：“你回去吧，帮我拿些换洗的衣服来。”

“妈妈，”姜怀柔劝道：“你回去休息一会，爸爸没这么快醒的。”

姜母摇头，“回去也睡不着，我这样看着他，才感到安心点。”

“好吧，”姜怀柔见母亲的执拗，放弃道：“我晚一点就回来。”

“嗯，”姜母拍了拍姜怀柔的手背，又道：“对了，给你爸爸熬一碗鸡汤带来。”

姜怀柔明知道父亲就算醒了，一时半会也吃不了东西，还是应了一声，“好，你要是累了，就去隔壁的休息室睡一会。”

“我知道的，去吧。”

从大堂出来，下午的光热烈的照在脸上，姜怀柔眯了眯眼睛，觉得有些头疼，踩着台阶下来，身子轻轻晃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抓住司徒清的手臂。

“姜小姐？”司徒清惊讶的转过头，发现她的脸色有点白，便关心道：“怎么了？”

姜怀柔停顿了一下，感到那股子昏眩感过去了，才说道：“没事，太阳有点大，走吧。”

司徒清没有再问，两人一起走向停车场，打开车门，让姜怀柔先坐进去，司徒清忽然道：“我忘记一样东西了，抱歉，你等我一下。”

“嗯，”姜怀柔仰头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安静的等待。

大概十来分钟后，司徒清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份外卖，递过去，道：“食堂里只有这个，你可以稍微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