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共携手+番外——三千弱水
三千弱水  发于:2014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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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已经习惯了冰冷的,怎么这两天却如此眷恋温暖?

自嘲地勾起嘴角,他将青玉笛放在唇边,悠悠地吹奏起来。

山洞内,叶凌云坐起身来。

他拾起地上的梅花令,轻柔地抚摩着那五瓣梅花,倾听着外面凄凉萧索的笛声,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根本没有睡着,一直在装睡。

他知道方才韩砚沉动了杀机,却装作无知无觉。

他在赌,不光是赌自己的命,更是在赌韩砚沉的良心、品行,赌韩砚沉对自己的态度。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韩砚沉果然不像传说中一样是非不分狠毒无情,他也有善良心软的一面,至少,对自己有。

他赌赢了,本来应该松一口气的。

可是他却无论如何轻松不起来。韩砚沉若知道自己对他的真实心意会作何反应呢?这份不应该的感情,他该怎么办?他们以后——他们以后会怎么样?说不定刚才被韩砚沉一刀杀死还落得个痛快。

外面笛声婉转低回,越发的悲凉萧索,如同在倾诉人世间的悲欢无常。江湖夜雨,何处是归程。前路茫茫,可有人能同往。

韩砚沉吹的曲调,怎么总是如此悲戚。叶凌云将梅花令紧紧地攥在手心,想着山洞外那个清冷绝尘的身影,一阵阵心疼。

第二日晨光初起,叶凌云走出山洞,向韩砚沉走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韩砚沉收好青玉笛转过身来,向叶凌云伸开手:“把梅花令还我。”

“梅花令?那是什么东西?”叶凌云故意装傻。

韩砚沉仍旧伸着手,不耐烦地说:“就是当年我给你的那个手刻的木牌,拿来。”

叶凌云故作惊异,将梅花令从怀里掏出:“你说这个么?哦!原来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少年啊!砚沉,原来咱们那么多年前就认识了啊?”

韩砚沉伸手就去夺木牌:“少给我装傻,你早就知道了吧。昨晚你是不是故意的,其实你根本就没有睡着对不对?”

叶凌云眼明手快的将梅花令放回怀里,让他抓了个空。

“不行。我还没有想到要你做什么呢。”

韩砚沉冷声说:“你还我令牌,我饶你不死。一个承诺换你一条命,岂不是公平得很?”既然杀不了他便只有放了他,就这样放了他又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他想了一夜,觉得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释然。

叶凌云显然不同意:“那可不行。一件归一件。不如这样,等我先想到要你做什么,你还了我这个承诺,我再还你这条命可好?咱俩谁都不吃亏。”

韩砚沉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你不要得寸进尺!我现在杀了你,你照样兑现不了承诺。”

“好啊——你来吧。”叶凌云负手而立,笃定韩砚沉下不了手。

看着叶凌云信心满满的样子,韩砚沉气的将青玉笛横在他脖子上,拇指扣在机括上,运了几次气,终于还是被他料中,无法下手。

韩砚沉恨恨地收回笛子,咬牙说道:“好,就如你所言。梅花令就先寄放在你那里,希望叶大侠快快想好究竟要在下做什么,也好让在下早日完成承诺,取回叶大侠的命,咱们早日两清。既然一件归一件,你想要我做什么便去苏州红杏客栈传话,除此之外,咱们再相见便是敌人!告辞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运起轻功,绝尘而去。

两清么?

叶凌云还没有想好以后该怎么办,但至少现在他还不想和他两清,再无瓜葛。所以只好装傻耍些无赖。他本是一个磊落坦荡之人,这两天为了韩砚沉却破了好几次例,自己也有点看不起自己,但是为了不让韩砚沉逃开,也只得如此。

韩砚沉,即使再相见便是敌人,我也盼着再和你相见。

他回到山洞将那件描金谷弟子的衣服烧去,把吃剩下来的兔肉残骨拿出洞外埋了,打散火堆,掩盖掉行踪,才忽然想到两天前他让苏想容先到揽月客栈等他,这么久没去找她,这会儿怕早已经急死了。暗叫一声糟糕,运起轻功飞快地向城内奔去。

第十三章:风波再起

叶凌云一路向城内飞奔,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揽月客栈,却里里外外都找不到苏想容。

掌柜观察了他半天,走过来对他说:“请问这位客官,是用膳、住店,还是找人?“

叶凌云对他一抱拳:“找人。请问掌柜的,这两天可看到苏家的四小姐来过?”

掌柜向他还了个礼,说:“对不住。可否请公子先报上大名?”

叶凌云道:“在下叶凌云。”

掌柜笑道:“可等到叶公子了,苏小姐两天前确实曾来过,后来被出来寻人的苏大公子带走,这是她给您留下的信。”说完从身上拿出一封信。

叶凌云将信打开,确实是苏想容的笔迹,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凌云哥哥,速回我家。想容字”。

叶凌云谢过掌柜,便向苏府赶去。

苏府门外一片萧条,两天前还是满目喜红宾客盈门,转眼间已换上素白的挽纱,两旁悬着两个大大的素白灯笼,上面各写着一个奠字。

不断有江湖人士进进出出,却已不是前日满脸喜色意态飞扬的样子,一个个头戴白麻身负重伤,个个满脸悲愤。

华山派的小弟子方义推着一辆盖着白布的木车向门外走,看到站在门前的叶凌云,恭敬地叫了一声:“叶少侠。”

叶凌云对他抱抱拳,掀开白布,看到下面是并肩躺着的几个华山弟子的尸首,虽然面容手脚已经擦去了血污,身上却还是沾满了血迹。

——也不知这几个人有没有被他伤的。

叶凌云叹口气,想到那一日为了救韩砚沉,他情急之下出手,虽然没有下死手,毕竟也伤了不少人。虽然并不后悔,却不免十分愧疚。

他默默地在心里请求他们的原谅,将白布重新蒙好,问:“打算将各位师兄送去哪里?”

方义的眼圈立刻红了,带着些哭音说:“各派都死伤太多,拉不回去,大家商量着只好先送到城郊埋了。……以后若有机会,再带师兄们回家罢。叶少侠,那血砚公子太狠毒了,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替死去的师兄前辈们报仇!”

“嗯……”叶凌云不知该说什么好,又叹了一口气,看着方义推着木车摇摇晃晃地走远了,这才又向苏府大厅走去。

苏府里面处处白纱,除了往来的江湖人,家仆都散得差不多了,显得寂寥而压抑。

苏府大厅早已撤去了喜堂,被改设为白色的灵堂,正中间拱着苏擎枫的牌位,苏想容等人俱是一身孝服,正跪在牌位前守灵,见到他前来只是微微点头见礼。苏夫人神情肃穆,正和华山派掌门元笑等人商议着什么。

叶凌云向众人拱了拱手,接过苏祈容递来的香,跪在苏想容旁边。他望着苏擎枫的牌位,想到那一日苏擎枫和韩砚沉之间的古怪对话,二人之间定有不为人知的是非仇怨,心情很复杂。他在心中默默地问:“苏伯伯,您真的杀了韩砚沉全家么?究竟是为了什么?若是您泉下有知,可否为我解答?”

牌位当然不会说话,叶凌云叩了几下头,将香插好,起身时看到旁边苏想容泪痕未干的惨淡模样,怜惜地摸摸她的头,安抚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向苏夫人。

“苏伯母,凌云回来迟了,您还好吧?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苏夫人勉强对叶凌云笑了一笑,招呼他过来:“凌云,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商量着要怎么对付血砚公子呢,他只带了一个护卫十几个弟子便将我们正道武林重创成这样,若是多带些人手卷土重来,后果不堪设想啊!听想容说那天你也上去助阵了,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可知道那大魔头后来怎么样了?有没有别的收获?”

显然众人是将自己当成韩砚沉的护卫了。叶凌云内心道了一声抱歉,沉思着说:“那天他使出了那请魂梦生曲的摄魂功夫,凌云惭愧,也着了他的道,不过他毕竟受了很重的内伤,功力不能充分发挥,才让大家侥幸逃过一劫。后来凌云追着他出去,本想寻个机会擒住他,怎奈他的手下前来接应,凌云也有伤在身没敢贸然出手,眼睁睁给他逃走了,实在是惭愧。”

苏夫人点了点头:“不是你的错,不需自责。那大魔头着实厉害,那天在场那么多前辈师伯都没能讨得了好去,就连你苏伯伯也……”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似是在强忍哀痛,半晌才继续开口,“何况你一个孩子。”

点苍山的济尘道人开口道:“苏师妹请节哀。当务之急是咱们正道武林要联合起来共同抗敌,趁着血砚重伤未愈给他致命一击。唉,相安无事这么久,描金谷终于沉不住气了,眼看又是一场风波。”

元笑点头表示同意:“是啊。你们可还记得十余年前金陵沈家的惨案?那一次沈盟主全家被一夜灭门,当时便有传言说是描金谷意欲借机重出江湖,后来不知道怎么却不了了之,至今都悬而未决。这一次大家却都实实在在地看到了是描金谷做的!同样是要杀盟主灭满门,上一次还掩人耳目悄悄行事,这一次却如此大张旗鼓肆无忌惮,怕是描金谷已经羽翼丰满、要有大动作了!血砚可是他们的一大主力,若是能趁着他这次重伤将他杀死,日后对上描金谷就可以增加不少胜算!”

叶凌云等元笑说完,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可是元老前辈,晚辈尚有一事不明:当年并没有人亲眼看到沈家灭门一事是描金谷做的,也许和苏伯伯的事并没有关系呢?再说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血砚说这次前来不为正邪之争只为私怨,还说苏伯伯杀了他全家。也许里面另有隐情呢?”

第十四章:先下手为强

元笑沉痛地对叶凌云说:“傻孩子,你到底是江湖阅历浅了些。沈家被灭的时候你才多大,当年的事情你怎么会比我们清楚?当年沈家的血案震动了整个江湖,老夫也曾闻讯前去,虽然没有找到更多的线索,却发现那段时间有描金谷的人出入金陵一带,沈家血案之后没多久又消失了。他们出谷来,哪次不是要做下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才罢休?时间地点又如此符合,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江湖传言虽只是传言,到底不是无根无据的。再说了,他说是私怨便是私怨么?苏盟主和邪教之间的事,正邪私怨又哪里分得清楚?就算苏盟主为了除魔卫道杀了他血砚全家也不足为奇啊。唉,想当年武林三大世家多么风光,才短短十余年工夫便三去其二,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你叶家呢?依我看,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苏夫人面容忧虑:“元师兄说的是,正要趁现在先下手为强!可是如今虽然那大魔头身受重伤,我们也伤得不轻啊,各派好手折损过半,要是真的对上他,还不定谁输谁赢呢。”

天霞观观主是容貌俏丽的槿霞仙子,她刚刚继位不久,年纪较轻,一直在旁静静地听着,此时也柔声说道:“打不赢也要试试看。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恐怕就更难了。苏师姐,不如我们马上拥立叶前辈为新的武林盟主,将各派人马都集结到叶家,结成同盟共同抗敌吧。”

济尘道人抚了抚他仙风道骨的长须,沉吟了一会儿方道:“也好,此时此刻,恐怕再也没有比叶大侠更适合的人选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着描金谷出来残害苍生!烦请诸位同道立刻秘密传下号令,咱们分头行动,半个月后在杭州叶家集合,一齐请叶大侠出山。”然后转头对一直默不作声的叶凌云说,“凌云,我知道叶大侠自从十多年前沈盟主故去后便看破浮名,不想再管江湖事了,我们也实在不好意思去打扰叶大侠的清修。可是这一役实在至关重要,事关武林的生死存亡,大伙迫不得已,希望到时候你能帮着劝劝你父亲出山。”

叶凌云再次抱拳行礼:“多谢诸位前辈看得起家父,一切还是要看家父的意思。”

苏夫人美丽的脸上写满了忧虑,她叹了口气,道:“希望叶大侠愿意站出来主持大局。”顿了一顿又说,“现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就请各位师兄师姐赶快收拾一下分头行动吧。希望大家尽量秘密行事,千万不要惊动了魔头。”

众人纷纷称是,各自招呼门人收敛尸体收拾行李,各自启程去了。

苏家二公子苏敛容也先一步启程,去联络此次并不在场的少林派、丐帮等大派。

到了晚间,诺大的一个苏府便只剩下几个人。

苏夫人带着苏想容去收拾行李了,叶凌云便前去探望受伤的苏祈容。

苏祈容只比叶凌云大三岁,也是江湖年轻一辈中有名的侠客,面容俊朗,恭谦儒雅,连出剑杀人时也是一派温文谦和,人称“君子剑”。此刻他正斜斜地靠坐在床上,平素总是温文的面容难得地带上了几分凌厉凝重,身上缠着好几处纱布。

看到叶凌云进来,他淡淡的笑了一笑:“凌云,你来了。”

叶凌云坐到床边,关切地问:“苏大哥,伤得重么?”

苏祈容自嘲地说:“大哥学艺不精,让你见笑了。只可惜了三弟——”说到这里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道,“三弟,无论如何,大哥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想到新婚当日惨死的苏家三公子苏远容,那个爱笑爱闹的男子,叶凌云心下也是一片恻然,不由又想起韩砚沉:砚沉,你怎么下得去手?不管有多深的仇怨,那也是你和苏伯伯之间的事,你做得真的太狠了。可是即使如此,他也仍然牵挂着他。

他叹口气,拿出一瓶伤药递到苏祈容手里:“要报仇也要先把伤养好。这是去年唐家兄弟送我的金疮药,说是他们唐门独门炼制的。唐门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开始炼伤药了,也不知道效果怎样,你用用看吧。”

“多谢!我一定会快快地养好伤,为爹和三弟报仇雪恨,让那个大魔头看看,我们苏家没有垮!”

“嗯,苏大哥一向是我的榜样,我相信大哥很快就能好起来的。明天就要启程了,大哥的伤势如何了,撑得住和我们一起上路么?本来大哥并不适合车马劳顿,不过苏伯母担心描金谷再来袭击,大哥一个人留下危险。”

苏祈容点点头:“那时血砚曾放下话来要杀我苏家满门,逃了我们几个,他肯定不甘心,确实不得不防。我虽然还不能动手,上路却没问题,不过娘和小妹的安危就要拜托你了。”

叶凌云握住苏祈容的手道:“那是当然,自家兄弟说什么见外话,大哥放心吧!”

苏祈容也笑起来:“好,有凌云在,大哥一向很放心。”

“那大哥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上路。凌云就不打扰大哥了。”说完退出门去。

砚沉,你现在在做什么?可有认真养伤?你可知现在有多少人正在计划着怎么杀你。如果有朝一日我们对上,我该怎么办?

叶凌云一边想一边慢慢地向他惯常住的那间客房走去,远远地却发现里面居然有灯火。

这么深的夜了,这么危机四伏的时刻,会是谁?

他暗暗提高警惕,一手扣剑,另一只手轻轻地敲了下门。

第十五章:深夜娇客

房门应声而开,一个白色的俏丽身影飞快地从里面跑出来,冲进叶凌云的怀抱,原来是苏家四小姐苏想容。

叶凌云放下心来,将剑挂回腰间,拉开苏想容带她进屋坐下,笑着问:“想容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啊?”

苏想容有些不开心的撅起了小嘴:“凌云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害得我等了你那么久。你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又习惯性地挽上了他的手臂。

旁人的体温让他想到与韩砚沉肌肤相亲的情景,才分开没多久,他居然又开始想念韩砚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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