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流玉失望地放开了叶凌云，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滋味。——至少，叶凌云愿意放弃苏想容，就说明他对苏想容无意——这是否可以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低下头，苦涩地勾起了嘴角。

许久……

“阿玉？”惊喜应该是这种反应么？难道是他猜错了？叶凌云觉得有些不对，迟疑地唤道。

顾流玉缓缓抬起头来，要笑不笑地说了一句：“……多谢。想容妹子还在等我呢，我先走了。”说完头也没回地离去了。

“……”留下叶凌云一个人在原地困惑，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顾流玉大步向来路走去，远远地便看到苏想容桃红色的身影俏生生地立着。

她是女子，也是叶凌云的未婚妻。

所以她可以明目张胆地赖在叶凌云旁边，可以大声对他说出她的喜欢她的思念她的不满，可以理想当然地要求他的关怀温暖，可以光明正大地拉着他的手笑着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自己却只是兄弟。

熟悉的羡慕和嫉妒再次涌上心头，他牢牢地盯着苏想容，握着扇子的手情不自禁地收紧、再收紧，直到手心传来钝钝的疼痛，却及不上胸口连绵不断的闷痛。

——误会了，也好吧。

至少不用再看着他俩亲热。

他这样想着，深吸了口气，掩去眼中种种复杂的情绪，走到苏想容面前，刷的一声打开扇子，躬身笑道：“有劳想容妹子久等，小生这厢有礼了。”又是平日里那个风流优雅的顾流玉。

苏想容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举剑就刺过来，口中叫着：“废话少说，来吧！”

顾流玉连忙手腕一翻用扇柄去挡，二人一来一往，很快斗在了一处。

第四十四章：准备启程

第二天清早天刚刚亮，冯玉九便兴奋地在院子里挨个敲门，大声喊着：“有消息了！有消息了！快到议事厅集合！”

众人纷纷赶到议事厅，刚刚落座，冯玉九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好消息啊！我门下弟子方才来报，说确实看到血砚公子等人在靳川频繁出入！那地方即使不是描金谷所在，也一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元掌门，咱们这就杀过去吧？”

众人皆是又惊又喜，没想到消息来的这么顺利，反而有些出乎意料。

苏祈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苏敛容，只见他的弟弟和众人一样一脸的惊喜，感受到他的目光后还得意地冲他挑了挑眉毛。

关东剑客一把按住腰间的破血剑，激动地嚷起来：“太好了！咱们这就去靳川杀他们个落花流水！”

相比于众人，元笑要冷静许多，他慢慢说道：“稍安勿躁，这事须得万分谨慎，且再等等青城派和唐门的消息。”

冯玉九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愤然道：“元掌门如果怀疑我们磬玉堂的办事能力，一开始就不要叫我们去查。”

元笑道：“冯堂主误会了，只是自从几十年前描金谷被一举攻破，他们便转移了地方刻意藏匿，任我们再如何追查都找不到具体的地方。现在却忽然这么轻易地就被查出来，冯堂主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

“哼——苏二公子提供的线索，还能有诈？”冯玉九还是憋了满肚子的气。

就在这时，华山派的小弟子方义匆匆跑进来，递给元笑两张纸条。

元笑展开看了看，点点头笑道：“青城派和唐门也回信了，说也在靳川发现了血砚公子的踪迹。冯堂主，对不住了，看来是老夫想的太多了。”

“哼！既然描金谷就在靳川，现在总可以杀过去了吧？”冯玉九说道。

济尘道长摇头说道：“不一定。也许靳川不过是一个分舵，或者哨岗之类。”

“但是至少一定和描金谷有关。总是一个突破口，对么？”槿霞仙子柔声说道。

元笑点点头，道：“不错。如果大家没意见的话，咱们便立刻启程赶到靳川，再作打算。如何？”

苏敛容说道：“不管那里究竟是不是描金谷，我们都应该出其不意悄悄潜过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要是能一举生擒血砚公子就更好了！”

“苏二公子果然报仇心切。祈容以为如何？”元笑问道。

苏祈容拱手道：“晚辈一切都听各位前辈的。”

元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边赶路边商量吧。吃过午膳就启程。”

众人纷纷同意，各自回房收拾东西。

叶凌云待人们都散的差不多了，悄悄叫住顾流玉，“阿玉，这一趟太过凶险，你又不算是江湖人，没有必要和我们去冒这个险，还是不要去了。我让想容也留下，你好好照顾她。”

“我怎么不算江湖人了？说起来，我好像还要叫你一声师兄呢。陪师兄出生入死可是师弟该尽的本份。”顾流玉优雅地摇着扇子，笑得无辜极了。

“这次可不比平常，生死难测，我没有把握护得你周全。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向你爹交待？”

顾流玉闻言勾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师兄一直把我当女人一样保护啊？——就不知道在师兄心里，是我重要？还是想容妹子重要？”

叶凌云哭笑不得，揉着额头叹道：“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兄，就得听师兄的话。”

顾流玉抿了抿嘴角，叹道：“好吧，说正经的。就算我同意，想容妹子会同意吗？我还是跟着你们保护她吧。”

“想容自有我去说，她会同意的。”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娇唤：“凌云哥哥——”苏想容笑得甜甜的跑过来说道，“凌云哥哥，我刚才跟大哥说过了，他同意我和你骑一匹马了。”

叶凌云微笑着说：“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想容，报仇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你乖乖地留在这里为你爹娘供奉灵位好不好？阿玉也会留下来陪你。”

苏想容的笑容立刻就垮了下来：“你们都去了，为什么不让我去？我也是苏家的人，也要为爹娘和三哥报仇！大哥都没拦我，为什么你要拦我？我不！我就是要去！”

“想容乖——”

叶凌云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被苏想容打断，“我不管！不管你说什么，这次我都不会听你的！”

顾流玉在一旁慢悠悠地摇着扇子看戏，一脸“你看我就说嘛”的表情。

叶凌云没有办法，只好妥协道，“好吧，你可以去。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往前冲，不要和阿玉分开，让他保护你。”

“为什么？我是你的未婚妻，我要和你在一起！”苏想容看了一眼仍然在旁边晃扇子的顾流玉，上前扯叶凌云的衣袖。

叶凌云看到顾流玉将脸别了开去，马上收回自己的袖子，温柔地哄道：“想容，我要和你哥哥他们冲在前面，没办法分心照顾你。答应我，不要让我为你担心。”

苏想容看了看顾流玉，又看了看叶凌云，跺了下脚，“好吧，我尽量。”

叶凌云这才松了口气，转头看顾流玉。

顾流玉立刻笑着说道：“是，谨遵师兄命令。”

“你呀——”一个两个都不让他省心。而想到那个最不让他省心的韩砚沉，心口又苦又甜。

第四十五章：不安

此时，苏氏兄弟的客房内，苏祈容看着弟弟忙忙碌碌收拾着行李，若有所思。

苏敛容把换洗的衣服打完包放在桌上，笑着问：“大哥收拾好啦？”

苏祈容望着弟弟的眼睛，一字一字说道：“敛容，你说谎。”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啊？”苏敛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这两天我想了很久，爹根本就没有提过描金谷在靳川。当时爹为了替沈叔叔报仇曾经追查过描金谷的具体位置，但是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时间久了便不了了之。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怎么可能告诉你。你为什么要说谎？是谁告诉你描金谷在靳川？”

苏敛容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大哥，我真是忘记是从哪里听说的了，还以为是爹说过的。既然大哥这么肯定就一定是我记错了，我不是有意的。不过从哪里听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靳川真的和描金谷有关，爹的仇终于有希望了！你不开心么？”

苏祈容半信半疑地看着苏敛容，恳切地说：“敛容，我们是亲兄弟。爹娘和远容已经不在了，剩下我们三个就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你——若是有什么你说出来，不要瞒着大哥。”

苏敛容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哥你想太多了，我真的没有什么瞒着你的。”

“是么？但愿是大哥想多了吧——”苏祈容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的时候，本来这个弟弟和自己最为亲近，天天跟在自己身后，就算被自己欺负了也还是爱黏着自己，总是笑得天真又坦率。可是沈家血案的那一日，自从他和爹一起从沈家回来后，他整个人都变了。他开始变得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在思考什么。他很想问他那一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又怕勾起他那些不好的回忆而迟疑着，最终什么也没有问。想也知道，对于那么小的孩子来说，那日沈家的事情一定太过刺激了，也许过一阵子就会好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苏敛容却再也没有变回去。他虽然又重新展露了笑容，又开始和自己有说有笑，却总觉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但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苏祈容又说不出来。慢慢地，二人渐渐地疏远，苏祈容反而和苏远容走得近了。

他望着眼前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笑脸，明明那么俊逸儒雅，却令人摸不透心思。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总是自己的弟弟，他应该相信他。

“你要记住，自己是苏家的人，一定不能给九泉之下的爹娘丢脸。”苏祈容压下心头隐隐的不安，叮嘱道。

“那当然，这怎么可能会忘？大哥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爹的教导——”苏敛容笑着应道，心底却不屑地想：苏家？苏家有什么怕丢脸的？你若知道我们九泉之下的那个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大哥你还笑得出来么？

午后，启程之前，叶凌云前去拜别叶青阳和叶夫人。

叶青阳再三叮嘱：“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涵儿。若有机会便将他带回家吧，爹想见见他。”

叶夫人早已从叶青阳那里得知了一切事情，想起来就是揪心的难受，补充道：“若是涵儿愿意，就让他搬到咱们家一起住吧。可怜的孩子，这些年一个人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叶凌云点点头，躬身拜倒：“好。我走了，爹娘保重。”

叶青阳点头道：“一切小心，平安第一。走吧，我随你一起去拜别元师弟他们。”

父子二人并肩走到门口的时候，各派人马早已准备停当。

此行凶险，贵精不贵多，各派多只有掌门人一人前去，只有华山派、点苍山少数几个大派多带了一名精英弟子，加上苏家兄妹、顾流玉和叶凌云，一行也不过十余人。

叶青阳向众人拱拱手：“祝各位顺利铲除邪教，平安归来。在下不便前去，就由小儿代劳，请各位尽管差遣。等各位回来之后，不嫌弃的话再来方外楼坐坐，在下等着为各位庆功洗尘！”

众人纷纷回礼，口称多谢。

元笑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拱手道：“青阳兄客气了，本来就是我们强人所难，还请不要怪罪。借青阳兄吉言，若是到时候我们还有命回来，就厚着脸皮再来这里讨一杯酒喝。”

叶青阳连连说道，“哪里的话，自古邪不胜正，只要诸位一心为苍生行正道，一定能够平安归来。”

元笑笑道：“哈哈哈，说得好！时辰不早，我们这就动身了。青阳兄，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众人打马扬鞭，一路向川蜀方向而行。

在叶凌云的坚决反对下，苏想容还是没能和叶凌云同乘一骑，而是自己单独骑了一匹，紧紧地跟在叶凌云身边。

顾流玉也丝毫不放松，始终挨在叶凌云的另一侧，齐头并进。

于是这一路上，叶凌云就一直夹杂在苏想容和顾流玉二人中间，二人都抢着和他说话，一个眼神火辣辣的充满了欢喜和雀跃，另一个则是似笑非笑时不时夹杂一些黯然神伤，令叶凌云着实吃不消。

第四十六章：入瓮

途中路过一个茶棚，众人下马休息，叶凌云趁机将顾流玉叫到一旁，说道：“我说阿玉，你老是跟我说话也没用啊，你应该再主动一点直接一点，不用顾虑我——”

顾流玉则仍旧是那副似笑非笑风流倜傥的模样，眨一眨那双晶莹流转的丹凤眼，笑着应道：“啊？哦——”

然而等他们再次上路的时候，顾流玉却依然故我，只顾着和自己说话，偶尔和苏想容说上几句，基本上却全是拌嘴，让叶凌云又是叹气又是摇头，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苏敛容远远地跟在后面，一语不发地看着叶凌云三人，眼中始终冷冰冰的。

众人风餐露宿，夜以继日地赶路，很快已经接近了龙门山脉。

越行地势越是险峻，人烟逐渐稀少。

众人以前从未到过这一带，若不是有罄玉堂探查过靳川的弟子前来接应带路，还不知要多绕多少冤枉路。

绕是如此，自从进入山区，由于山路难行，众人不得不弃马步行，为了节省体力又不能过度使用轻功，脚程大大减慢。

这一日是四月二十八，正是苏敛容与韩砚沉约好的日子，众人却刚刚来到一个名叫青罗村的小村落，离靳川还有一段距离。

苏敛容却并不着急，他知道，既然他已将众人引往靳川，韩砚沉自然有他的办法得知众人的行踪而随机应变，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探得最终的攻打方案然后想方法告诉韩砚沉。

青罗村说是一个村子，其实极小，全村连村长算在内也不过四五户人家，以种田为生。

此时夕阳已西下，罄玉堂的弟子燕楚对众人说：“各位前辈，这是到靳川路过的最后一个村子了，照现在的速度大概再走两天便可以到达靳川。”

铁玉门门主铁鹤歉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在此休息整顿一下，商量好下一步怎么办再上路。”

元笑想了想点头道：“也好，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大家也累了，今晚便在村里借宿一晚吧。”

苏祈容说道：“不如先商量好怎么办再去借宿，以免惊扰到那些村民，不方便。”

元笑道：“还是祈容想得周到，大家可有什么主意？”

苏敛容说道：“要我说，还是应该悄悄潜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槿霞仙子却道：“可是这里人烟这么少，我们这么多人一路走来太过显眼，如果靳川真的是描金谷的地盘，恐怕还没等我们接近便会被他们发现，又怎么悄悄潜入呢。——说不定，我们现在就已经被盯上了——”

“……”众人觉得后背一阵发寒，纷纷四处张望，当然除了荒山村落什么都看不到。

关东剑客看着众人四下张望的样子，不屑地说道：“盯上就盯上了，怕什么！还商量什么啊，趁着现在血砚公子重伤未愈，直接杀过去多省事！”

济尘道人摇头道：“可是自从那日重伤血砚公子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就算你我也已恢复了七八成，那魔头练的又是邪法，若是他伤势已经痊愈，这样硬来就太过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