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一世为奴 下+番外——公子书夜
公子书夜  发于:2014年02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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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月宫的火势太大,可见他当时绝对是一心求死。想来这么多年坚持的事情一夕之间变得毫无意义,的确是一件很难以接受的事情。

楚越虽然没怎么相信他所说的“找个地方过普通人生活”之类的话,却也没想到冷隐竟然决绝若此。

不过现在麻烦的是,人没死,身上的衣服却烧得差不多没了。于是在晏怀风的眼皮子底下,自家影卫两只手十根手指正在一具光溜溜的裸体上摸来摸去,摸来摸去……

虽然这个家伙名义上是楚越的弟弟,不过以过往的经历来看,冷隐对自家大哥的感情远远超过一般兄弟,不得不防。

晏怀风盯着楚越的手与冷隐身上接触的地方,目光灼灼。而楚越为了看清伤势,不得已把冷隐身上最后一点碎布料也给除去了,然后准备把玉体横陈的冷隐翻过身来继续摸。

……晏怀风终于开口说:“阿越,把他交给萧沉吧。”

楚越一怔,“可是——”

晏怀风循循善诱,“萧沉懂医术,总比你在这里一筹莫展的好,想必他随身也带着些药。”

楚越一想也对,于是几人一番折腾,把冷隐移到萧沉车上,原本一直断断续续啜泣着的梅嫣看到冷隐被送来,立刻止了哭泣,扑过来守着冷隐——同时恨恨地瞪了楚越一眼。

楚越肯定不会跟小姑娘计较,更何况梅嫣一直尽心照顾冷隐,有她在,楚越很放心。

虽然楚越知道梅嫣觉得自己是冷疏,而且背叛了暗月宫让冷隐变成如今这样才对他怀有敌意,不过以她的能力,想来也掀不起大风浪。

现在只盼冷隐能被救回来,他刚才检查过,冷隐身上的伤势触目惊心,楚越忍不住忧心忡忡。

萧沉的车如今装了四个人,路千寻又是个好动的,增加不少的分量后走得愈发艰难,吱嘎吱嘎发出随时都会散架的声音。

与之相对的,晏怀风和楚越的车则一下子空旷了起来,留下两个人相对无言。

大概是感觉到气氛太过僵硬,楚越绞尽脑汁地想找出点儿话来说,换了往常他肯定不会有这种想法,只要跟在晏怀风身后就好。

不过现在再迟钝,他也知道现在晏怀风大概不太高兴,可甜言蜜语他都不会,说笑逗乐更不如路千寻,只好想了半天说:“少主,不知道冷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此言一出,车里的气氛更冷了……

意识到自己又挑了个不恰当的话题,楚越忍不住想要不自己还是下车算了,省得晏怀风看了他来气,就在他考虑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晏怀风忽然伸出手来,在楚越的手上摸了一把。

楚越抬头,只见晏怀风淡淡地说:“穿得也不少,身上怎么不暖和?”

楚越嘴角一僵,其实带上苏真给的玉坠以后,他的体温已经高多了,可即便如此,还是与一般人不同。

想到萧沉给自己的诊断,心里有点堵。但看到晏怀风略带关切的眼神,又觉得有点暖。

晏怀风看楚越呆在那里没回答,默默地伸手把人扯到自己身边。从两个人相对而坐变成了并排坐,从远处看去就像楚越靠着晏怀风一样。

楚越不安地动了一下,见晏怀风没有放手的意思,也就不再动弹,小声问道:“少主,现在该怎么办?圣门那边……”

晏怀风双眼一弯,打断楚越的话,“阿越,再说一遍?”

“圣门那边……”

晏怀风摇头,“你刚才在暗月宫说过的那一句。”

看到晏怀风脸上促狭的笑容,楚越的脸腾地红了,暗月宫说的那一句……“少主,属下在暗月宫说了很多话的。”

“装糊涂是不行的。”

“……属下真忘了。”

听到这个回答,晏怀风收起了笑容,“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说谎?”

怕晏怀风生气,楚越连忙跪下来,低头看着地说:“属下该死!属下肖想少主大逆不道,身为影卫不该有这种以下犯上的念头,请少主责罚!”

晏怀风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说:“我又不是那神龛上的佛像,怎么连想一想都成了大逆不道了?”

楚越闻言一震,抬头望着晏怀风,眼里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晏怀风这话的意思是……“少主?”

晏怀风伸手把人拉起来,“地上凉,别动不动就跪。说起来,你也算暗月宫的宫主呢。”

“属下是少主的影卫楚越,不是冷疏。”

“嗯。”晏怀风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晏清河派了很大一部分心腹出去找我,现在不知在哪里。我们得去鬼谷看看。”

楚越被晏怀风一提醒才想起来,鬼谷虽然隶属于圣门,却更加隐秘且不为人知,估计那些白道是不知道的。

至于沈玉,鬼谷谷主林独影虽说归圣门管辖,武功却绝对不比晏清河差,以沈玉的能力应该进不了鬼谷。

楚越忽然脸色一白,转头对晏怀风说:“那沈玉围攻圣门的时候门主为什么没有调动鬼谷人马?莫非他们也……”

晏怀风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摇摇头,“鬼谷不会叛。”

看着对方成竹在胸的模样,楚越不禁有些疑惑。

晏怀风像是明白他的疑虑一样,解释到:“从前圣门只是圣门,并没有鬼谷这样一个分部。林独影在江湖上也是一个人物。他是自愿来圣门的。”

“为什么?”楚越在鬼谷训练那么多年,知道林独影见天儿地待在那个谷里,实在是既无聊又不自由,据说这么多年来都没有踏出过鬼谷一步。

江湖中人最看重的是自由,就说楚越自己,若非愧悔自己害死了晏怀风,又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他也不可能留在晏怀风身边。

林独影又是为了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晏怀风保持沉默,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林独影绝对不会背叛圣门。因为他想走的话,随时可以走,没有人会阻拦他。

他留在那里,也许有他自己的理由。

滇南,圣门,那一天的澜沧江。

晏清河周身一阵冰凉,感觉到那些温柔的、缠绵的、汹涌的、阴冷的波浪,耳边只剩下水响。只有手中珠钗,握得太紧,硬硬地咯得掌心生疼。

还没有死,却快要死了。

只是到了下面,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

胸腔中最后一点空气被消耗殆尽,眼前一阵发黑,感觉到身体随着波浪浮沉,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如今怎么样了?放了那个影卫离开,他们逃出冰狱以后,应该安全了吧?

窒息的感觉太难过,明明头顶还能看到天空的一丝光线,却哪怕伸手也够不到的感觉更加令人无望。

哪怕是一心求死,这么缓慢的过程还是折磨。

眼前渐渐模糊,失去意识之前,晏清河似乎感觉到身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托着自己缓缓上升。

随即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再睁眼时眼前一片盈盈的绿色,竹叶的香气盈满了四周,晏清河不甚清醒地皱了皱眉,怀疑地想,人死后的世界,是绿色的?

全身疼痛得像被重锤碾过一样,一动也不能动,唯一还算活络的只有眼珠子,艰难地转了转,由于头不能动,看到的东西依旧有限。

不过他开始反应过来,这似乎是哪户人家,自己好像……没有死。

阳光从半掩的窗棂缝隙中透进来,明晃晃地洒在身上,看上去灿烂耀目。耳边听到清脆的风铃声响,大概有人打开虚掩的门,走了进来。

脚步声几乎没有,若非对方刻意没有使用轻功,还加重了脚步,晏清河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浓浓的药香,晏清河的口中立刻泛起一阵苦涩,根据他的经验,闻起来越香的中药,喝起来就越苦。

那人端着药碗径自走到晏清河身边,晏清河努力转动着眼珠子去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俏丽的脸。

似乎有点眼熟。

那女子见到晏清河睁着眼睛,似乎十分惊讶,叫道:“啊,他醒了!”

他?晏清河迅速地思考起来,一般来说,应该是问“你醒了”比较符合常理。如果人称换掉的话,除非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而这女子是在对那个人说话。

会是谁呢?

果然,帘幕之中人影晃动,不一会儿,一个男人掀开帘子,慢慢踱着步子走到晏清河的面前。

大概是知道他不方便动,他俯下身来,方便晏清河看清楚他的脸。

晏清河看到他动了动嘴唇,叫自己,声音切近又遥远,“晏清河。”

晏清河眨了眨眼,这个人,他很熟悉,熟悉到几乎陌生。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过他了。虽然他们之间相隔并不遥远,却如同咫尺天涯,谁也没有再越雷池一步。

晏清河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响起来,像生锈的铁,断断续续地说“林……独影。”

51.一生之守

晏清河躺在床上,任由摘星将一整碗苦药一勺一勺地喂进嘴里,然后下意识地吞咽下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简直是毫无反应。

他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震惊之中,因为真的完全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林独影。

太狼狈,也……太意外。

自从他唯一的夫人青萝死了之后,他早就有心离开圣门,奈何晏怀风年幼,沈玉之类的宵小又蠢蠢欲动。只能留在圣门一天一天心灰意冷地挨日子。

晏怀风一天天长大,在他不动声色的打磨下也一天天变强,同时,沈玉的反心也一天天膨胀。

于是他假意把晏怀风关入冰狱,一方面让他远离圣门纷争,顺便也试探门中人心所向。然后等晏怀风离开冰狱离开滇南以后,就将自己的心腹们全都遣出去,独留下沈玉的人脉,送他一个机会,最后可以一网打尽。

原想留一个干干净净的圣门给晏怀风,自己就可以离开,守着青萝的灵位,带她看一看滇南以外的世界,去看那些三月春花六月荷,八月桂子冬夜雪。

到他走不动了,就可以和青萝一起长眠。

只可惜中原的势力横插进来,功败垂成。他是晏清河,能死不能败,被逼到澜沧江畔,只剩下永不离身的那一支珠钗。

一死而已,生又何欢。跳入洪流之中的时候,他没想过能活下来。晏清河常想,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候,是把青萝娶进门来的那一天。

大红的花轿抬进圣门,掀开喜帕那秀丽的人儿对他盈盈一笑,眉眼间含羞带嗔的全是情意,让他从此长醉。只可惜,幻梦终究是幻,到最后,也只剩血溅当场。

好在晏怀风终究是安全的,另一个人的名字闪过脑海,在窒息之时,他想过鬼谷里那个人。

他也算得上是沉得住气,纵然圣门发生那么大的事,都没有踏出鬼谷一步。或许,他还是有不忿的。

不过,也不会袖手旁观到底。

也正因为知道林独影一定会帮他善后,不会让沈玉掌了圣门的权,不会让他儿子遭遇不测,所以他才能毫无挂碍地到底下去见青萝。

晏清河一生,对自己的妻子青萝有愧悔,对鬼谷里那一个,却是歉疚。因为他深爱的始终是青萝,永远无法回应那个男人。

谁料想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还是被人拉了回来,而把他拉回来的人,却是他最不知该怎么面对的人。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预料中的尴尬场景并没有出现,林独影只叫了他的名字一声,此外再无他话,竟是就这么走了。

于是他只能茫然地躺在床上,任由摘星把一碗苦药给他喂了个底朝天。然后就把他一个人晾在房间里休养,此外连只虫子都没见着。

就这样养过了两天,除了摘星每天一日三顿按时来给他喂药喂饭以外,林独影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好像鬼谷里没这么个人一样。

最后还是晏清河自己躺不住了,当摘星端着越来越苦的药来灌他的时候,他忍不住半坐起来问:“你们谷主呢?”

摘星放下药碗盈盈行礼,“回禀门主,谷主他在寒潭钓鱼。”想了想,又多一句嘴,“已经钓了好几天了,大约,是从门主来的那天起?”

晏清河一怔,寒潭里万年如一地冷,根本连半只活物都没有,哪来的鱼?也不知林独影,是钓鱼呢,还是躲他。

当天晏清河喝完药没再接着躺,一反往常地要下地,摘星劝说无果,只能由着他步履蹒跚地出门去。

晏清河哪儿都没转,径自去了寒潭。这鬼谷虽然他这么多年来没有踏进过一步,却依旧没有觉得陌生。

他还记得当年的情形,当时他和林独影都还年轻,林独影就这么指着鬼谷这块地方对他说:“我就在这里住着,守着你和圣门。祝你和青萝白发齐眉、儿孙满堂。”

在这之前,林独影刚刚告诉他他喜欢他。当然,这对于晏清河来说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一样,他一直以为他们兄弟之谊。

江湖上多得是这样的侠客,一语相合意气相投,就可以肝胆相照。他从前没想过,林独影会对他抱有这样的感情。

他一直以为林独影只是一时的执迷,所以亲手把他和青萝的喜帖送到他手里,希望他终究明白过来,他们还可以做他们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此后每次回想起来,晏清河都觉得自己很浑,不知道林独影说出“白发齐眉、儿孙满堂”这样的贺词的时候,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

可林独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正如他承诺的一样,他就在鬼谷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守着他和他的圣门。

直到现在。

晏清河走了半天,终于在精疲力竭之前远远地瞧见了寒潭,和寒潭边上那一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手持钓竿静静坐在那里的男人。

只剩下一步之遥,晏清河反而近乡情怯,不知道该怎么上前。

林独影身边放着鱼篓,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肯定空空如也,整个寒潭恐怕只有他自己一个活物。

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响,林独影淡淡地开口说:“来了。”就像对多年老友的寒暄。

“嗯。”既然被发现了,晏清河也不会扭扭捏捏,慢吞吞挪到林独影边儿上坐下,“钓到东西了没?”

林独影并不回头看他,意味深长地说:“人。”

晏清河回过味儿来,笑起来,“谢谢。”

林独影这才瞥他一眼,“我以为你会怪我破坏了你跟青萝的团聚。”

“……”他能说什么呢?他发现每次面对林独影,都只能词穷。因为林独影太会看穿人心,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干什么,没能死成,也有过失望的情绪。

可要他怪林独影,他也说不出口,只希望过了那么多年,林独影对他的那点儿心思已经淡去,不再纠结这些。

只是林独影一提,他立刻想到自己是带着青萝的遗物跳的江,忍不住问:“青萝的珠钗……”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对方冷冷地说:“抱歉,我不是神仙,能把你一个捞上来就不错了,难道还能把支钗子找出来不成。既然如此爱她,当年又为什么杀她?”

这大概是晏清河一生之中最不能提的话题之一,林独影一说出口,晏清河的脸色立刻变了,扬声分辨道:“我没想杀她!我只想听她说句实话,可她一声儿不响,我太生气,一时失手才……”

说到最后,晏清河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了点儿悲伤的哽咽。

林独影沉默半晌,伸手拍了拍晏清河的肩膀,“我知道的,清河,别那么自责。我比谁都明白你有多爱她,那只是个意外。”

晏清河一生执掌圣门杀伐决断独断专行,从未有过失态的时候,如果有外人看到他这个模样,只怕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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