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依旧背对着自己,这样也好,说起来不会那么尴尬。
“我梦见我和哥哥的从前”
梦境说完已经是在二十分钟之后,季茨阳背对着米尔,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在最重要的地方停止,米尔怕季茨阳误会,又慌忙的解释了一番,“我的记忆里曳生没有碰过我,真的,茨阳”
从头到尾没有转头看一眼米尔,温暖的大手轻轻拉着抓住自己衣角的冰凉指尖,季茨阳淡淡的说,“是曳生抱你回来的。”
简单的几个字让米尔愣了愣,再回神的时候季茨阳已经放开了他的手。
起身,走到房间门口。
出门之前,季茨阳顿了脚步,沉默了一番吩咐到,“粥吃完。养好了身体我们再算这笔帐。”
算这笔账的意思是,茨阳还愿意管我吗?
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口,季茨阳就已经出了房门。米尔感受着指尖上残留的温度,端起粥碗,学着季茨阳一般一口一口为自己吹凉清粥。
曳生送自己回来的。哥哥怎么会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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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间出来,季茨阳忍着不去看米尔委屈可怜的样儿,直径进了书房。
书房偌大的投影墙上依旧播放着无声影片。
冷眼再次看着一整面墙上叠加在一起的身影。拍摄的效果很好,画面清晰色彩鲜艳,要不是压在上方的男子一脸隐忍,季茨阳甚至怀疑两个人是在做戏。
除了腰间盖上的一张薄毯,几乎不着寸缕。压在上方的男人不停的前后摇动,另一个男子,不配合却也不抗拒。
进行到一半,镜头被拉近,直接拍摄到两个男子的五官。上方的男人长相普通并不显眼,而趴在下面,紧紧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般的男子则秀气清新。也许是受环境影响,男子平和秀丽的眉眼间还带了一丝妩媚。
这种清媚,季茨阳再熟悉不过。
整段视频都没有声音,整段视频都是两个男人在ML。
影片已经重放了很多次,季茨阳眼里的狠戾已经满到了极点。
终于拿了遥控,关闭。
曳生抱米尔回来的后一天,谷梵就寄来了这段视频。先前还不了解,米尔说了他回忆起来的东西之后,突然能联系起来。
谷梵无非是想告诉他,米尔不是干净的。
谷梵无非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罢。
疲惫的坐在皮沙发上,季茨阳揉了揉僵硬的眉间肌。脑海里,米尔以前本能的靠近曳生的画面不断浮现,男子似乎只有在曳生面前才会那般随意。
或者季茨阳和曳生之间真的是有区别的。
“茨阳,你说如果卢氏死得没那么早,纳兰还会这样念念不忘吗。”
“要是我,定不会再动心。”
那么,米尔。
如果你没忘记曳生,是不是也不会对我这般依赖。
20.徘徊
自打米尔从谷家回来之后,季果果就觉得家里的气氛变了。经常黏在一起的两个大人,如今是客房主卧各一方。当然,搬出主卧的肯定是季家爸爸。
小孩子不知道大人之间的矛盾体,还想着能和以前一样跟米尔叔叔‘彻夜长谈’。
好不容易等米尔好些了,正想找他玩玩,却被季茨阳不冷不热的‘病人需要休息’之类的话给轰走。以前赶走了果果,季茨阳马上就上去替补,可这几天成了米尔独守空闺。
换药也好,休息也罢,季茨阳还是会在必要的时间进去瞧瞧。也只是瞧瞧,瞧完了季家长一句多余的话也不会说,带上房门就回客房。
谷梵找上季果果的时候,小孩子正在为家里两个相处日益冷淡的大人烦恼,皱眉嘟嘴倒真有一番小大人的模样。
习惯性带着无边框眼睛,斯斯文文的谷梵,在平日眼里是没有那股狠戾的。
特别是对季果果这种可爱逗趣的小孩子,喜欢的情绪确实是真真切切。上前拍了拍小果果的肩,顺势蹲下,“果果在等什么呢?”
自从米尔到苏家‘访问’了一次之后,季茨阳对于两个小孩子的感情就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政策。恰好这段时间米尔接不了果果,于是乎苏璀砾就很荣幸的当了护花使者。
“等苏家那小子送我回家啊。”侧身看到身后与自己视线齐平的谷叔叔,果果既没有前些日子那么激动,毕竟米尔被谷叔叔带回去后的状态谁都看得到。
也不至于很冷淡,有问必答的礼貌还是有的。
像是猜得到小孩子的反应,垂眼很快掩饰了眸子里的情绪,再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副好叔叔的模样,“叔叔送你回去好不好,米尔是叔叔的弟弟。他难受了,叔叔还是很心疼的。”
说得比唱得好听。
季果果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只单纯以为谷梵是一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犹豫了一下,立场不怎么坚定,“可是璀砾等一下要过来的,我要和他一起。”
默然。
起身,谷梵站在果果身后没有离开。
季家这一趟是非去不可,独自去显得底气太不足,最好的方法就是借送果果的名义。又不能教小孩子不守信,谷梵只能等着苏璀砾过来之后再做定夺。
运气好的时候,很多事都会生得偶然。
苏家房车停在果果面前,下来的却不是那个眼眸明亮的男孩。
直接忽视谷梵,衣着整洁的司机很恭敬走到果果跟前,四十五度的弯腰鞠躬彬彬有礼,“季少爷,砾少爷今天有些事,不能亲自过来。”
不能亲自过来的意思就是季果果要坐在沉闷的车里,跟沉闷的司机一起回去。不经意眨了眨凤眼,小孩子突然想到身后还有一个想送自己回去的候补员。
小孩悄悄把手伸到后面,牵住谷梵。
一仰头,嘴里吐出的不满,真实性大概也有一半,“那我和谷叔叔一起回去。你告诉苏璀砾,明儿要是不能自己来,就不要来好了。”
不惑之年的司机从懂事起就受的古板教育,也听不出果果话里耍的小性子,只毕恭毕敬的低头应承,“是,我会跟着您。直到您安全到家。”
说出来的跟踪也就不叫跟踪。
早就习惯了苏璀砾的霸道作风,季果果看了面色沉静的谷梵一眼,再次宣布自己的决定,“走吧,我坐谷叔叔的车回家。”
手还被季果果牵着。
小孩子的手软若无骨,在大人的手掌里也就占了一小块地方,谷梵被心急的小孩拖着走,心里不由得想到了米尔小时候。
米尔在果果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粘着自己。
天天哥哥长哥哥短。
乳臭未干的小朋友身上甚至还有一股子奶香,又是皮肤白静粉雕玉琢,格外惹人爱。
世事多变,谁又能想到现今想去看看当初的小赖皮,还要借着别人的面子。
谷梵不恨,只不过觉得有些可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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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果果带着谷梵回家的时候,米尔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先前季茨阳心疼米尔不愿意让他进了厨房,米尔再次回来提过一两次后季茨阳也不多说什么了。既然人家愿意做,又何必禁锢着。
想法原本就不怎么为着米尔,在米尔看来更是盖上了‘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印章。
人大抵就是如此,身在福窝里的时候非得找点不痛快,等真正不痛快了又开始怀疑人生的美好性。
谬论也好,真理也罢,总之季茨阳这些天是没有闲暇的心情去管米尔心里在想些什么。
根本就感觉不到危险降临,敲开门看到爸爸,果果很兴奋大声的介绍了身后的人,“爸爸,谷叔叔来了。他说想看看米尔叔叔。”
小孩子玩心重,交代完也不看看几个大人的脸色,自顾自的就回房间,也不知道在捣腾什么。
那边季果果玩得不亦乐乎,这边的气氛变得有些冰冷。
话音刚落的时候,厨房里瓷盘碰撞大理石的声音响得格外刺耳。
终不是乱方寸的人。
保持气场是基本要素。
微翘嘴角,凤眼一眯,季茨阳双手环抱着身子抵在门口,没有移动半分,“谷先生,稀客。”
无边框眼镜下的眸子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温文儒雅甚至略略低了低头,“又见面了,季先生。”
访客的来意都明白。
只是季茨阳不让,谷梵也不主动提出,两人不说话之后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气氛有些一些微妙的变化,身经百战,阅人无数的两个男人就这样不带情绪的相视而笑。直到厨房里因为听到那个名字,而微微颤颤的米尔出来时,局面才缓和了些。
端着碗浓汤,冷眼瞟了瞟门口的两个男人,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子淡然表现了自己的态度,“茨阳,吃饭了。都来了,也就一块儿吃吧。饭够。”
干巴巴的两句话,好歹也解放了门口的人。
最后谷梵留下来的原因还真是因为‘饭够’。
重要人员发了言,季茨阳冷着脸轻哼一声,身子稍稍往旁边让了一寸,“既然咱们的厨师说饭够,那便分谷先生一杯羹。”
也许是带着调侃,话说得并不完美,仔细想来还有不伦不类的味道。完全不推辞,侧身,谷梵借着那一寸缝隙憋气收腹愣是的挤进来了。
擦身而过的时候,斯文男人还不忘微笑着对近在咫尺的季先生客气一番,“我以为果果正在成长期,会吃得比较多。既然米尔都说了,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分明就是嫌弃季家小气,只是这小不小气也用不着外人评论,扬了扬眉季茨阳却懒得再争论。
毕竟谷梵的重要性向来都是米尔说了算。再说了,今儿谷先生的到来还得亏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季果果,既然果果无事,那晚上就给他找些事做吧。
眼底神色严肃,季茨阳如厮想。
吃饭的时候,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都只默默的顾着自己的饭碗。
米尔这段时间本就不怎么讲话,谷梵也认认真真的在演绎斯文客人的身份,季茨阳又无话可说,包括平时恬噪不安的果果今儿也像是被气氛影响着一言不发。
正当季茨阳想着这段最好说话的时机就要溜走时,端碗舀着汤的谷梵终于有动静了。
米尔熬出来的汤向来是色香味俱全,这下谷梵倒像在自己家一般,拿了勺子舀足一大碗,又起身搁在低头不语的米尔跟前,“多吃些,清瘦的看了怪心疼的。”
被热气冲洗,谷梵无边框镜片上蒙了一层雾,搁在平时也是件好笑的事儿,今天却没有丝毫笑意。
愣了一下,米尔没有拒绝谷梵的关心,半起身表示谢意。期间依旧沉默,眼神也只在面前的餐桌上逗留。不拒绝不代表接受,汤端到自己跟前,米尔闻都没去闻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不自信,有些尴尬的谷梵开始转移话题,“米尔,在季家过得还好吗?”
问话的时候米尔刚好送进去一口饭,男子也不急,非得细嚼慢咽吃完了这一口之后才不紧不慢的回话,“挺好。”
斯文男人的镜片终于重见天日,清亮的眸子越发显得耀人,翘嘴笑了笑,“嗯,曳生在谷家也挺好。”
语气温和,却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平白让米尔夹菜的手哆嗦。
很明显的抖动,季茨阳一点不落的收在眼里,眼底的光线变得有些阴暗。
男子伸出去夹菜的手本能的收回,搁在碗里好半天都没动。头依旧低着,说话的声音也闷得异常,“你能不能别这样。”
笑意更甚,还煞有其事的给果果咬了一勺蒸鸡蛋,嫩黄嫩黄的颜色格外好看,“不听话的孩子总是讨不到好,果果你说是不是。”
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勺进了自己儿子碗里的鸡蛋,季茨阳脸色越来越沉,想发火又觉得还不到时候,只是看着果果的眼神越发严肃。
本来在认认真真的吃饭,突然碗里就多了一勺吃的。抬头正准备谢谢谷叔叔,无意瞟见爸爸阴冷到极致的眼神。吐了吐舌头吞下了要说的话,无辜的果果真是躺着都中弹。
餐厅的气氛因为谷梵的几句话变得寒气逼人,米尔埋着头依旧不愿意多看斯文男人一眼,“哥,你把曳生怎么样了。”
穿着家居服,缩着肩,瘦弱得几乎要消失的男子说完这句话就不再有任何动静。季茨阳知道,他在等,在提心吊胆的等。
“还是米尔做的饭菜好吃。”意犹未尽的吃完最后一口饭,看着不肯正视自己的男子,谷梵整张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意,“这是今天见面之后你第一声叫我哥,是为了曳生。看来于你,曳生还是来得很重要。”
一句话又冷场。
简单的家庭晚餐几乎变成了谷梵一个人的秀场,身为季家主人,季茨阳特别恨现在无法驳回主动权的自己。
其实,如果米尔对曳生的在乎少那么一点,或许就不会是如此罢。
深深吸进一口凉气,季茨阳舍不得留下米尔一人。
“我不在乎。”几个人陷入安静状态时,季茨阳不着前言的一句话来得有些突兀。
谷梵却听懂了。
是不在乎曳生和米尔的那段视频,还是不在乎米尔对曳生的紧张,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季茨阳在这场游戏里已经动了真心,偏生游戏另一头的米尔还没找回自己的心。
有了隔阂才好剥离。
戴着无边框眼睛的斯文男人,温和的笑意渐渐到了眼底,盯着米尔仿佛要把瘦弱的男子看个透彻,“那么,咱们的米尔在不在意呢?在不在意那段视频里面的内容,在不在意还处在水深火热的曳生。米尔,你在意吗?”
男子没有回答,只是越渐沉重的呼吸出卖了他。收敛笑意,斯文男人语气里多了一丝阴森,“你放心,对你这么重要的人,哥哥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至少明天还有来接你的力气。”
21.决定
一直到谷梵离开米尔也没有说他到底在不在乎。
沉默的坐在餐桌旁,桌上还来不及收拾,蛋羹剩饭狼藉一片。也没心思起身送客,季茨阳沉静的凤眼不带情绪的盯着谷梵的背影。
斯文男人离开后,季茨阳才回过神,眼神落在别处淡淡的吩咐,“果果跟着我回房间。一个小时后米尔去书房找我。”
平日里男人高大的身影今儿看起来有一丝萎靡,米尔没有应声,低垂的眼眸掩饰不了难受。
无辜的季果果还不晓得又在哪里得罪了爸爸,心惊肉跳的跟在季茨阳后面,想给米尔叔叔一个眼神求救,望了半天也找不懂米尔眼神的焦距,无奈只能独自祈祷。
果果总是跟不上爸爸的脚步,到房间的时候季茨阳坐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把朔料尺子。见到小孩子进来,季茨阳拿朔料尺子指了指房间门,“关门,过来。”
心都要跳到嗓子口,关上门果果的小脑瓜子里不断的想着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可惜还没想到,小胳膊小腿的果果就走到了季茨阳门口,哽咽着怯生生的叫唤了一声,“爸爸”
凌厉的眼神在小孩子身上扫视一番,说话的口吻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裤子脱了,站好。”
完全没有余地反抗,果果瑟瑟的褪去外裤,小手留在裤腰边,犹豫了一下才不情愿的扒下长裤。以前脱了裤子总是要趴着,好歹能挡了一些丑,今儿却是赤诚面对。
年纪还小,害羞的心思却是多了一大截,肉肉的脸颊红扑扑的,季果果这下到巴不得速战速决,“果果,果果脱好了。”
小家伙的话讲到后面害羞得都要熟了。
一个小时后还要去书房解决另一件事,又想到果果被谷梵牵回来的模样,季先生只感觉气儿不打一出来,抡起胳膊尺子就抽在果果腿上,“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走。”
“啊!”塑料尺子打在身上的脆响,加上大腿处的刺痛,小果果一声惊呼。灌进大脑的痛也让小孩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小手不停的摸着被尺子抽红的地方,“好痛好痛,爸爸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