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戴维·索斯的副官乔走了进来，低声在戴维·索斯耳边说了几句话，马丁没有听到这几话的内容，从戴维·索斯的脸上也看不出是好是坏，这个男人十分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

马丁离开后，戴维·索斯的脸色瞬间变色黯沉，“确定无法联系上吗？”

“是的。”副官乔笔直的站在戴维·索斯身边，不带感情的说道：“可以确定，爱佳？德里奇是主动切断了同马尔斯的联系，而本？德里奇及另外几个人，也在不久前失去了联络。很可能同爱佳？德里奇有关。”

“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报告？！”

戴维·索斯的话已经隐隐染上了怒火，副官乔有瞬间的迟疑，才接着说道：“之前也不能百分之百确定。毕竟爱佳？德里奇身份特殊，也出现过中断联系的情况，但随后本？德里奇等人也神秘失踪，才……”

“不用说了。”

戴维·索斯打断了副官乔的话，“你先出去吧。”

“遵命！”

副官乔退出了办公室，戴维·索斯终于露出了疲惫的表情，远航舰队凶多吉少，戴安娜终日为奥斯汀担忧，他已经无暇安慰妻子。如今爱佳？德里奇很可能背叛了马尔斯，如果只是单单为了商人的利益还可以容忍，如果还有其他……戴维·索斯感到所有糟糕的事情似乎都碰到了一块。

银河历一一二九年十月

德科星系舰队终于完成了整编。整支舰队的架构搭建融合了帝国军制及商平摸索出的一些经验，包括旗舰指挥部，参谋部，主力战舰，巡航舰，舰载战斗机甲，运输舰，能源补充舰等繁多的单位，舰队人员百分之九十五以上到位。商平并不完全满意，却也勉强能够接受。毕竟，德科星系舰队与帝国舰队的建制并不完全一致，舰队基础架构大部分是克隆士兵，局限了舰队人员的安排调度。由于之前多次同海盗的交战以及不久前的实战演习，有部分人被调离了舰队，被调走的人中，帝国军官占了大部分。索兰·艾德里希将帝国禁卫军给了商平，分舰指挥系统不会因为这部分人的离开出现问题，这让商平十分庆幸。

当然，商平并不认为德科星系舰队会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在完成商誉的愿望之后，德科星系舰队将不需要再局限于克隆士兵了。或许商平之前会担心索兰·艾德里希，现在他认为这种担心纯属多余。

只要他不脑抽的做出谋反的举动，索兰·艾德里希基本不会动他的星系和舰队。虽然不是百分之百相信皇帝许诺，但这一点自信商平还有。就好像一头雄狮面对一只蚊子，首先想到的绝对不会是吃掉它。比喻不太恰当，却足够应景。

“那么，诸位都已经准备好了？”

商平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三名舰队指挥官以及下属八名参谋人员。

“是的，指挥官阁下！”

希德？霍尔少校隐隐有了三支舰队指挥官之首的架势，好在他知道分寸，而恰德？梅斯少校与吕丹少校也不会随随便便让希德？霍尔少校完全打压，这不是任何上位者愿意看到的，商平同样不例外。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商平倏地站起身，在场的军人也因商平这个举动挺直了背脊，屏住了呼吸。

“我命令，此刻起，一级战备警戒，三日后，全舰队出发，目的地，缪斯星系！”

“遵命！”

铿锵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商平有瞬间的恍惚，随即将这种突来的情感强压下去。从古至今，征服与被征服，占领与被占领，究其根本，只是高智慧种族的天性而已。

商誉收到商平离开的消息时，德科星系舰队已经进入了宇宙跳跃质点，商誉发出的讯息因此石沉大海，没有得到只字片语的回应。

第一百六十二章

德科星系舰队经过数次宇宙空间跳跃，抵达了原赛斯共和国罗伊斯人工天体废墟所在地。这颗被废弃之后，用来试验马尔斯新式武器的人工天体，随着埃德加少将率领远航舰队离开，再度离开了人们的视线。除了一小部分维护人员及驻守士兵外，根本不存在驻防舰队。

因此，商平省却了很多麻烦。

经过数日的旅程，商平率领德科星系舰队占据了罗伊斯人工天体。走下旗舰，踏上锈迹斑驳的传送桥，商平的感觉比较像是回到熟悉的地方，尽管他从来没有到过这里。

算一算，他离开缪斯星系的时间并不长，却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

何时自己也开始伤春悲秋了呢？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或许是由于突来的情绪，商平觉得有些疲累。短暂停留之后，商平重新返回了旗舰。下令舰队全体人员轮换进驻罗伊斯人工天体进行休整，经过连续的宇宙空间跳跃，哪怕是克隆士兵，也无法立刻投入战斗，大家都需要休息。

旗舰重新开启通讯之后，商平终于接收到商誉连续发出的消息了。不过，这份迟来的消息并未给商平带来多大的惊喜。

“哪里都不缺少审时度势的人，我早该料到的。”

随手关掉通讯器，商平召来参谋官，将一串特殊的通讯密码交给他，随后就将这件事丢到了脑后。他并不希望父亲的消息能带来帮助，相反的，他十分不情愿因为这个消息中的“朋友”更改自己的作战计划，他不愿意浪费时间，这无关懒惰。任谁都不喜欢计划好的事情中途出现变化，而且是被迫的。

让商平失望的是，在舰队进入罗伊斯人工天体休整的第二天，一队装载大量能量石的运输商船就抵达了罗伊斯人工天体。他们显然掌控了一条极其隐秘的宇宙航路。随同前来的，是一个对商平来说，既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人，也是商誉所称的“朋友”。

“本？”

商平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能够一眼认出他，脑海深处的记忆因为灰发男孩的出现鲜活起来。他们一同参加过卡农军事要塞的实战演习，以低年级的身份参与到麦道夫军事学院毕业期的实战演习，对于当时的商平和本来说，都是让人骄傲的。如今看来，无论是商平，还是当初曾经敌视过商平的本，能在罗伊斯人工天体见面，都带着一种奇妙且颇具嘲讽的味道。

“好久不见了。”

本？德里奇在沙发上坐下之后，商平开口说道：“很难相信，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你。”这也算是另类的缘分？这句话被商平咽在喉咙里。就算商平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这句话仍不适合当面说出来。

为了掩饰些许的尴尬，商平向咖啡里又加了一块方糖，喝了一口，就再没有举起过杯子，太甜了。

相比起商平有些起伏的情绪，本？德里奇显得镇定很多，他十分自然的向商平重新介绍了自己，不是作为一名麦道夫军事学院毕业的学员，而是德里奇家族的一员。

“……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德里奇家族的成员，从出生的那一刻起，身上就烙印了背叛两个字，所以，您不必为此介怀。”

商平的手顿了一下，从咖啡杯上离开，轻轻敲了敲桌子，若无其事的说道：“德里奇？”

“是的，德里奇家族，世代服务于马尔斯上层的间谍家族。我们没有国籍，没有家庭，没有家人。如果必要，或许到死，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和自己的亲人走在一起。自己的亲人死了，还被蒙在鼓里，仍对仇人忠心耿耿！可笑吧？”

商平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他该为本感到悲哀吗？还是可怜他？抱歉，他实在没有多情到这个地步。换句话说，德里奇家族的人怎么活，和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当然，这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口的。因此，商平还是做出了恰如其分的表情，至少让略显激动的本？德里奇能够平静下来。他来这里，应该不是向自己抱怨德里奇们受到的不公正待遇的吧？

终于，本？德里奇渐渐恢复了平静，咖啡已经凉了，但本仍喝了一大口。咖啡没有加糖和奶，本却好像根本尝不出那种苦涩的味道。

“抱歉，我有些失态了。“

“没关系。”商平说道，“那么，可以将你的来意告诉我了吗？”

“您难道没有从商总督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吗？”

“只是大概，我还想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另外，你不需要对我用敬称，毕竟，我们也是校友。”

“好吧。”本？德里奇坐直身体，认真且严肃的说道：“我此次前来，是来表明自由城市联邦和赛斯共和国的立场的，一旦贵方舰队进攻缪斯星系，自由城市联邦和赛斯共和国将向阁下投诚，也希望您能够网开一面，不要将平民卷入到战火中。如果您答应，我将把通向缪斯的隐秘航路告知您，为您带路。”

本？德里奇并未如商平说的，以同辈的身份自居，态度仍十分恭敬，商平没有继续纠正他。

“你自信能够代表自由城市联邦和赛斯共和国吗？”商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而且，我如何相信，在我同马尔斯宇宙舰队战斗时，背后不会出现临阵倒戈的‘朋友’呢？对我来说，与其放任这种不确定存在，不如从一开始就掐断危险的源头，这样更简单，不是吗？”

本？德里奇深吸了一口气，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份纸质文件，送到商平面前。不愧是出身间谍家族的一员，当生平将那块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文件展开时，才发现每一道折痕都巧妙的避开了文字，不会因纸张的折起损伤而对文件的内容产生任何影响。

这份文件，上面有自由城市联邦实际掌权者爱佳？德里奇和赛斯共和国总统刘郗的亲笔签名。爱佳？德里奇的签名下有自由城市联邦所有城主的签名，并不奇怪。值得一提的是，刘郗的签名之下，竟然还备注了赛斯共和国宇宙舰队数名高级军官的签名和印章。

商平仔细的看完，茶色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放下文件，才开口说道：“这里，没有赛斯共和国宇宙舰队总司令赫鲁元帅的帅印。”

这似乎是个问题，却构不成难题。但商平的语气还是变得冷漠且饱含戒心，深邃的目光落在本？德里奇的脸上，本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背脊，忍不住脸色发白，力持镇定。

“您知道，某些顽固的家伙并不会接受好意的劝导。如果不能让他们回心转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所以，赫鲁元帅的帅印出现与否，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商平微微一笑，温和的笑颜让本？德里奇觉得刚刚紧张的气氛只是他的错觉。

“好吧，或许接受贵方的‘帮助’的确可是省下很多麻烦。而我也将回报贵方的盛情。”

商平的话一出口，本？德里奇暗暗松了口气，眼前的黑发指挥官，已经同他记忆中的少年完全不同了。

十五分钟后，希德？霍尔少校，吕丹少校，恰德？梅斯少校以及数名军官，陆续走进了旗舰的会议室，商平对军官们介绍了本？德里奇，并说明本的来意之后，出乎众人预料的，少言寡语的吕丹少校率先提出了质疑。

“他是一名间谍！”

帝国军人都不喜欢这种人，也不相信他们。尤其是出身帝国禁卫军的吕丹少校，在他固有的认识中，间谍都是狡猾善变，不可信任的。更何况，这关系到一个星系。

“阁下，如果您对我的不信任，是出自我的身份，那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您，正是由于我的身份，才让我更值得信任！”

“漂亮话谁都会说！”

“诚然如此，但是，这绝对不是您所能想象到的！我的母亲，我的父亲，都因我曾经服务的星球政权而死！直到我的姐姐告诉我一切，我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和可悲！甚至在这之前，我还一直毫无所觉的在监视我的姐姐！”

“你的姐姐？”

“是的。”本？德里奇毫无畏惧的直视着吕丹少校狭长的双眼，“我叫本？德里奇，我的姐姐，是自由城市联邦现在的掌权者，爱佳？德里奇！”

会议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商平轻咳一声，环视众人，说道：“那么，还有其他问题吗？”

缪斯星系，赛斯共和国

矗立在赛斯共和国首都的政府办公大楼水都之心前，两支泾渭分明的部队，剑拔弩张，正在对峙。赛斯共和国宇宙舰队总司令赫鲁元帅，昂藏的身躯站立在炮口狰狞的武装飞行器上，怒视着前方不远处，被护卫在士兵身后的总统刘郗。

相比起赫鲁元帅的怒气冲天，刘郗则显得气定神闲，他甚至笑着向军队外围被层层阻拦的记者挥了挥手。两相对比之下，不明真相的人，在观感上，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偏向年轻英俊的总统。而对赫鲁元帅，只留下一个气势汹汹的武夫印象。

这场对峙一直持续了几个小时，从赫鲁元帅突然率兵包围水都之心，到总统刘郗出现，双方开始针锋相对，让许多赛斯人人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几年前的谢沙事件，如流星般出现又陨落的谢沙总统时代，如今想来，仍让人记忆犹新。正是谢沙的自杀，让刘郗走到了大众的面前，如今，又要重演当年的一幕吗？

这场突来的对峙不只让赛斯共和国哗然，马尔斯和自由城是联邦也得到了消息。对于之前咄咄逼人，如今却陷入困境的刘郗，马尔斯首席执政官马丁，保持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只是处于联盟的身份，形式上发出了呼吁双方冷静的电文，而戴维·索斯却想得更多，为何赫鲁元帅会突然对刘郗拔剑相向？爱佳？德里奇自始至终对这场突然发生的事件不发一语。

时间匆匆而过，当水都之心顶楼的大钟再度敲响时，一阵整齐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双方的平衡。赫鲁元帅之下的十三名舰队指挥官，除了跟随在他身边，一直忠心耿耿的三名之外，有七名，带领士兵包围了赫鲁元帅，立场坚定的站在了总统刘郗一方，余下观望的三人，已经完全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赫鲁元帅愤怒得额头暴起青筋，手中的激光枪猛的指向刘郗，刘郗却笑着推开紧张的卫兵，走上前几步，直视着赫鲁元帅，说道：“元帅，您输了。”

“哈！”赫鲁元帅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因愤怒而扭曲的声音像是刀刃摩擦过战舰的外壳，“刘郗，还有你们！你们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星球，自己的星系！你们将被钉到历史的耻辱柱上！”

赫鲁元帅的话让不明真相的众人一片哗然，刘郗却毫不在意，“元帅，您是否听过地球时代的一句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历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或许您认为我是罪恶的，我也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但我并不认为自己是错的。与其等到生杀予夺全由他人决定，我会尽一切努力，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以此来保全这颗星球上无辜的平民！您只考虑到军人的荣誉，我更多的考虑到自己的职责。”

“借口！”

“或许吧。但是，活着才有希望，与其为不是自己的错误买单，为什么不放弃一些表面上的东西，争取更大的利益呢？”

“无耻之尤！你这是在为自己的背叛和出卖编造借口！”

“的确，在您眼中，我是一个肮脏无耻的政客，但是，我必须保护这颗星球上的人民！更何况，即将发生在缪斯星系上的事情，不过是千年前地球人占领缪斯星系事件的重演罢了。只不过，当时的地球人是胜利者，如今……远航舰队的消失，还不能让您明白吗？”

刘郗笑着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簇拥在赫鲁元帅身边的士兵们被数倍于几的军队包围着，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

随着赫鲁元帅的军队被缴械，持续了整整一天的对峙结束了。当晚，赛斯共和国总统刘郗发表了讲话，宣布赛斯共和国解除与马尔斯的联合，并与自由城联邦结成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