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黄金帝国边境巡航舰队是由克隆人与外星系叛将组成，从帝国舰队的脚步踏上宇宙的那一刻开始，这支舰队的存在便有其必然性所在。

舰队驻地在帝国首都的北郊，两座巨大的军事堡垒占据了驻地三分之一的面积，停机场分为地上与地下上百层，除了任务期间的巡航舰，几乎所有的战舰都在驻地。庞大的黑色战舰，像蓄势待发的猛兽，企图吞噬面前的一切敌人。

非克隆人的舰队官兵及家属全部生活在驻地中，当然，非军事人员是不允许进入驻地的，只在外围建造了一系列民用住宅与商业化建筑，比起喜欢奢华与靡丽的帝国贵族和臣民，这里的建筑更偏重实用与舒适。归根结底，即便领取帝国舰队丰厚的薪水，这里的人对于帝国的归属感也不如想象中的强烈，排除耳后根植小型控制系统的克隆人，占据舰队四分之一人数的前叛乱军队伍，大部分都保持着一种类似雇佣军的心态，既然信仰和所依仗的都被帝国摧毁，那么，活下去和活得好一些，则是这些除了战斗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和酒精打交道的男人最好的选择了。

飞行器停在了调度员指定的位置，商平的第一印象，以为自己到了另外的星球，毕竟，这里的建筑风格，同他之前所见的黄金帝国建筑有天壤之别，反而更接近马尔斯，一种厚重的，坚实的特质。

“走吧。”

埃尔飞中校的声音依旧是机械的，带着冷冷的味道，却不乏善意。商平已经换了一身舰队常服，跟在埃尔飞一行人身后，在这些高大的战士中间，商平的身高有些显眼，好在这里的人好奇心低得可怜，一个突然出现的小个子，不如商业街老板新进的美酒更引人注意。

更何况，克隆人舰队总是会不断的补充进新的成员——来历不明的新成员。虽然这次的小个子实在有些不够看。

商平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处军事驻地的怪异之处，短短的路程，他听到了不下四种语言，一两种可以勉强听出些大概，另外几种，饶舌的发音只让商平觉得头疼，但是，从这其中，商平却隐约抓住了某些对他有用的东西。

一个顶着乱糟糟鸡窝头的大汉，向同伴吹嘘着平叛的战功，在被同伴三番两次忽视之后，声音大了起来，他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不过，依然没有人附和他，反而对他冷笑，出言嘲讽，尽管商平只能听懂一部分，但是，从这些人的表情和动作，完全可以猜出正在发生些什么。

这些人，就是打败了马尔斯舰队的家伙吗？

开玩笑的吧？

“很奇怪吗？”

“不，只是觉得，他们真的可以上战场吗？”

“当然，有时候，抛弃了所有的人，更是无所顾忌，不过，他们是不会被主力舰队吸纳的，只能做些边境巡视的活，当然，我们也一样。”除了特殊情况，例如之前发生在罗伊斯的战争，不过，埃尔飞没有说。

埃尔飞中校的话突然多了起来，或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也或许是突然想找个人说话。自从他的记忆开始恢复之后，一些片段不断在脑海中闪现，或许是本能让埃尔飞隐瞒了这一切，据他观察，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出现了这种情况，每次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不让激烈的情绪影响到耳后的控制器时，埃尔飞都觉得异常痛苦，头痛欲裂。

今天捡到商平是个意外，如果他尽忠职守，应该将商平交给皇宫卫队，或者出于克隆人的本能，当场将商平射杀，但是，他却选择将商平带了出来。或许真是出于直觉，埃尔飞认为商平可以帮助到他。至于能帮助他什么……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商平看着埃尔飞依旧平板无波的面孔，试探着开口，在对方点头之后，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那么，就从赛斯共和国说起……”

此刻，机场上的调度员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鸣啼，抬起头，一只通体金黄的大鸟飞过驻地上空，盘旋了一会，向东飞去。

顶着一个鸟窝头的鲁迪大张着嘴巴，包括周围的几个人，都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们是在海尼三世领星一战中被俘的，随着先皇的下葬，他们便被送到到这里，对于这些因为领星主力舰队损失而临时征召的新兵来说，除去对海尼三世死忠的一部分人，为新皇帝陛下开疆拓土，和为老皇帝守卫领星，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除去不能进入主力舰队——他们也没有这个奢想，目前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

“老天，那是黄金鹡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鲁迪虽然以怕死出名，但至少是老皇帝海尼三世领星舰队的一个少尉军官，比起从出生就没有离开过领星的那些士兵，在被俘之前，他曾经有幸到过首都，对这种皇室才能够饲养的鸟，有一定了解。

“既然是鸟，那么到处飞不是很常见吗？”

“很常见？别开玩笑了！”鲁迪大声的说道：“黄金鹡鸰是帝国皇室直系血亲才能够饲养的，连贵族侯爵都没有资格！而且，你们知道这种鸟的别称是什么吗？帝王的眼睛！”

“可，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蠢货！这种养在伊凡夏宫的鸟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鲁迪话落，周围的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或许他们自甘堕落，但他们并不愚蠢。

对于未知的恐惧同时笼上心头，只能期待鲁迪的大嘴巴再一次说出谎言，但是，十分显然的，这一次，鲁迪并没有说谎。

商平对这一切仍无所觉，他在不断的同埃尔飞述说着缪斯，赛斯和马尔斯，他隐隐的抱持着一种希望，或许，这个人能够帮助到他，至少，不要阻拦他。刚刚他听到，明天将有另一支舰队换防，如果商平能够摸上某一艘巡航舰，弄到一架单人战斗机或者是小型的飞行器，那么，他就有办法离开这里，当然，会先想办法联系周挺，如果实在联系不上……商平不会自认是神，在保全自己尚有困难的时候，不会自大的认为有能力再去救助别人。

伊凡夏宫，索兰·艾德里希短暂的露面之后，就离开了宴会厅。参加庆贺宴会的皇室贵族与文武大臣们，对于新皇帝能够露面已经十分满意了。大家都知道，新皇帝同老皇帝海尼三世不一样，年轻人，总是更喜欢战舰与军队——当然，这是一种美德，能够让帝国的赋税用到更实际的地方，也为帝国的财富与疆域奠定更坚实的基础。

海尼三世也曾经有过这种美德与激？情，不过，只是昙花一现。索兰·艾德里希在皇子时代，其战绩便已经让海尼三世汗颜了。

帝国的贵族与大臣，更希望手执权杖的是一位铁血的英明独裁者，而不是一个只知道风花雪月，醇酒美人的庸碌无为者。即使后者会更听话，但是前者会带给他们更大的利益。

在老式贵族不断出现腐朽不堪的情况下，帝国能够延续几千年，不断的开疆拓土，同这种崇尚铁血与不断对外征战的思想是分不开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马尔斯军政府，与黄金帝国的统治思想，有难以否认的相似处，但，也仅仅是相似罢了。

索兰·艾德里希抛开侍从官，漫步走在夏园中，这座独具匠心的皇室花园，各种珍稀花木竞相争艳，鸟鸣虫啼，偶尔一只通体雪白的毛球从灌木中钻出，跳到索兰·艾德里希脚下，温驯的厮摩着皇帝的长袍，这种帝国边境的火焱星特有的生物，有一个奇特的名字——涅特。用帝国语言解释，是一种贪婪的，无止境的欲？望。

不过，从这种生物的胃口和嗜血本性来说，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丑化的意思在内。当初索兰·艾德里希的舰队占领火焱星时，除了负隅顽抗的军队，这种特殊的生物也给舰队带来了不大不小的麻烦。它们是肉食的，各种肉，而且胃口奇大。

索兰·艾德里希随意的在草地上坐下，对于不熟悉新皇帝的人来说，这种行为简直不可想象。一向以铁血与自律着称的索兰·艾德里希，竟然会有这种慵懒的姿态。

靠在树干上，索兰·艾德里希闭上双眼，银色的发洒落在翠绿的草地上，像是与天空的星辰交相辉映，即便是飞回的黄金鹡鸰，似乎也不忍打扰这副画面，落在了皇帝的脚边，长长的尾羽滑过，过了一会，一只修长的手伸来，金黄的鸟飞落到了白皙的掌心，轻若无物。

“找到了？”

索兰·艾德里希缓缓的笑了，放开了鹡鸰，取出之前商平用于攻击他的饰品，这颗精巧的小东西，十分锋利，而且，在锋利的边缘，涂了封喉的毒药，没有明显症状，毒发的一刻，就意味着死亡。不需要刻意伤害，只要索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划一下，后果可想而知。

哈兰不会这样做的，那么，是谁？

不过，知道商平逃到了哪里，索兰·艾德里希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几千年的历史，总会存在沉疴。这一次，一个极好的借口摆在了索兰·艾德里希的面前。

克隆人，这种恶心的东西，本就不该存在。帝国的舰队不需要这种垃圾来滥竽充数。至于诺维与那些守旧势力，索兰·艾德里希已经不需要再顾忌些什么了。

他必须让那些人知道，他才是这个庞大帝国的主宰！

第九十八章

银河历一一二九年一月，黄金帝国新一任统治者索兰·艾德里希首次出现在加冕庆典之后，随之下达了一道命令，在伊凡夏宫仍旧沉浸在美酒与欢声笑语之时，帝国首都警卫部队，已经迅速集结，无数武装飞行器开向帝国北郊，同样沉浸在庆典氛围中的平民看着头顶不断飞过的黑色飞行器，顿时噤若寒蝉，帝国首都警卫部队，是如法典中制裁者一般的存在，他们同帝国宇宙舰队同样隶属于军部，但却如油和水般毫不相容。比起用战舰驰骋宇宙的宇宙舰队战士，他们更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刽子手。

帝国宇宙舰队的军人不喜欢这些阴沉的家伙，甚至是憎恶，但是，却不得不承认这些人对于皇帝陛下的忠诚。这些佩戴着红色臂章，面容冷酷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皇帝陛下而存在，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射杀。

两个小时后，帝国首都警卫部位将北郊宇宙巡航舰队驻地团团包围，从陆地到天空，一张捕捉的大网无声的展开，驻地留守人员惊恐的看着那些武装飞行器，仿似看到了地狱来的恶魔。

“神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架黑色的飞行器停在驻地机场上空，长发黑衣的帝国首都警卫部队总长梅耶立于飞行器之上，冰冷的声音响彻整个驻地：“奉陛下命，消灭所有叛乱者，用血与秩序维护陛下至高无上之尊严！”

伊凡夏宫，宴会依在继续，一名舰队文职人员脸带惊色的进入宴会厅，找到正同军部大臣在一起的诺维，低声说道：“元帅阁下，出事了。”

“什么？”

“陛下调动了帝国首都警卫部队，以叛乱名义围剿北郊的巡航舰队驻地！”

“怎么可能？！”

诺维元帅吃了一惊，立刻离开宴会厅，询问侍从官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索兰·艾德里希的面前。

索兰·艾德里希站在窗前，一只金黄色的鹡鸰立在他的掌心，轻声鸣叫，随即振翅高飞。

“陛下！恕臣冒昧。”

“恩？”

“您为何令首都警卫部队围剿北郊巡航舰队驻地？那里的人员是绝对不可能做出叛乱这种行为的。”

“诺维元帅，你是在质问我吗？”

“不，陛下，不是这样！”

索兰·艾德里希走到诺维身前，看着帝国元帅低下头颅，双手却握紧，显然，自己的话让这位身经百战的元帅紧张了，或者是愤怒？

“是的，我没有接到任何人叛乱的消息。”

“那……”

一枚精致的饰物出现在诺维眼前，火红色的宝石，映出了诺维略带诧异的面孔。

“元帅，可以解释一下，为何这上面会有只出产于您领星的毒药吗？”

“陛下，臣惶恐！”

“诺维元帅，你用爱芙大公妃的死，证明了你的忠诚，但是，你与科特爵士的友谊，却让我怀疑。”

科特爵士，已经死去的爱芙大公妃的哥哥，本该关押在帝国监狱，却在几天前莫名消失了，据称，曾出现在诺维元帅的领星，这份报告，已经放在帝国安全保障机关部长案头不短的时间了。

“总是会有这样的人，满腹阴谋与怨恨，却缺少与之相匹配的才能和实力，期望本不该属于自己的权力，却不知，这种权力会将他整个撕碎。”

“陛下……”

诺维元帅终于弯下了腰，汗水顺着额头滑下，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活着走出这扇门。

“宫廷侍从官长已经离开了伊凡夏宫，他是父亲青年时期的挚友，诺维元帅，是否能告诉我，安排在哈兰身边的人，是谁？”

帝国首都北郊，此刻已成一片火海，激光炮与粒子炮毁灭了大部分的建筑，停靠在机场上的大型战舰根本来不及起飞，便被摧毁，地下的巡航舰也因为动能舱被关闭形同废铁。大部的警卫队员开始从飞行器一跃而下，手持激光冲锋枪，如围猎般屠杀驻地人员。

克隆人士兵全部聚集在两栋军事堡垒之中，坚固的外墙，使他们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在刻板的，机械般的思维作用下，未得到进攻命令之前，不会有任何的攻击和防御，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

余下的前叛乱军战士，一部分同样躲进了军事堡垒，可有家属在驻地的人，第一时间奔向驻地外，不出预料的倒在了一束束激光弹下，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红色的血被黑色的军靴踩过，未闭的双眼似乎在控诉这场突如其来的暴行。

这是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商平躲在军事堡垒中，透过面前巨大的屏幕，看着外边发生的一切，身边的克隆人仍是一副麻木的表情，已经不能期待他们去反抗了。

“埃尔飞中校。”商平仍在做最后的努力，他现在已经不去想自己是否能安全的逃脱了，“请给我一支枪，或许我会死，但请让我死的有尊严。”

“尊严？”埃尔飞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从我开始恢复记忆的那一刻起，我开始思考，但是依旧无解。尊严，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无所谓的东西，但是，活下去，却是本能。我们是用于战争的消耗品，不需要思想，但是，这种死去的方式，却绝对不能接受！”

外边的屠杀仍在继续，部分人已经绝望，甚至不再逃跑，只等待死亡那一刻的到来。他们开始羡慕克隆人，没有思考，就不会害怕死亡的到来。

突然，军事堡垒外墙开始出现变化，光滑的墙壁上出现了几十个炮口，粒子炮与激光炮的能量开始在空气中碰撞。

“他们竟然反抗？”

梅耶显然将反抗人员定位在了原叛军战士，而那些克隆人，没有得到命令，与一架等待拆卸的机器没有区别。但是，与梅耶所想的恰恰相反，此刻操控堡垒武器的，却是克隆人！得到埃尔飞命令的克隆人丝毫感受不到死亡的威胁，冷静，刻板的执行着一系列的命令动作，这种刻板与冷静，导致了帝国首都警卫部队开始出现伤亡，逐渐有原叛军战士加入到了战斗中，如果这些刻板的家伙都为了生存反抗，他们为什么就要等死？！他们也曾经驾驶战舰翱翔宇宙，也曾经有实力同帝国舰队一战！

在反抗开始那一刻，一面倒的屠杀便开始转变，逐渐进入了双方互有伤亡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