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能怪黎曜,想他身世如此好的少爷命,哪会有什么照顾病人的经验,更何况他本身实力就不错,从小几乎没有生过病,像感冒这种东西他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这时候就只能看着不乐干着急。
没过多久黎曜就发现不乐原本惨白一片的脸色开始潮红,他吓了一跳,想和叽叽喳喳商量,奈何这只傻鸟也什么都不知道,气得黎曜恨不得立刻就生吞活剥了它,而冥老也已经几天不知去向。
床上的不乐因为太热开始无意识的掀开被子,之后又觉得不够,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黎曜见状,摸了摸不乐的额头,只好先顺着不乐的意思,开始帮他脱衣服,他当然不敢把不乐整个扒干净,上面只留下了里面的贴身背心,下面只褪去了外裤。
黎曜还记得小时候和舅舅露宿郊外的时候,舅舅时常将自己的体温调高好给自己取暖,这次何不照做?
想到就做,黎曜默运功法,使得自己的体温变低,然后从背后搂住不乐,将他整个人都包在怀里,下巴抵在不乐的头顶,大概是觉得舒服,不乐没一会就安静的不再动弹了。
第二天一早黎曜从僵硬的睡姿中醒来,发现怀里的不乐体温已经退下,顿时就松了口气。
“叩叩叩。”
黎曜连忙跳下床去开门,就见屋主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门口了,浓眉大眼的屋主瞥了眼床上的不乐,有些担心,“早上了,快带着你的朋友离开吧。”
“额,好的。”黎曜点了点头,也不多想,只当是这人不喜欢陌生人打扰,就回屋里想去叫醒不乐,轻轻拍打不乐的脸颊,没有反应,又摇了摇他,还是没有反应。
“该死,诅咒上帝!”屋主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当他看到黎曜无法唤醒不乐的时候,满脸铁青的骂道,“大力点!快!”同时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床边。
黎曜被他吓了一跳,此时的他也察觉到什么了,皱着眉头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可是不乐还是没有从睡梦中醒来。
屋主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蒲扇大的双手捂住脸,声音充满了痛苦,“完了,完了,我昨晚根本不该收留你们!”
“什么完了?到底怎么回事?!”黎曜怒喝道,脸上青筋毕露。
屋主颤抖着双手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这个小村庄从三个月前就突然流行起一种怪病,得病的人都是前一天还好好的有说有笑,可第二天就突然像是睡死在了梦中,再也醒不过来,呼吸会越来越弱,直到7天后,正式死亡。
陆陆续续的已经有近百人死于这怪病,他们也试着从别的地方请来医生,可是每个医生都说病人们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用尽了所有办法都唤不醒。
村里的人越来越少,先死去的未成年的孩子,再来是妇女,最后只留下像屋主这类成年男人和老人,就好像这怪病也喜欢吃嫩一点的肉一样。
村里的老人们说这是梦魇来了,它会在梦中带走人们的灵魂!
“有什么办法能治好?”
“没有。”屋主痛苦的摇了摇头,他的孩子,他的妻子也是这么死的!如果不是昨晚看到那个少年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而且村里已经许久不死人了,他是绝对不会收留他们的!
黎曜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愣愣的看着不乐沉睡的脸庞,不知所措。
他想过所有可能和不乐分离的情况,唯独没有想过会是阴阳永隔。他也听说过梦魇的事,传说这是一种专在睡梦中吞噬人类灵魂的魔兽,但是谁也没见过它真实的模样,因为梦魇太狡猾,它不会选择像是法师或者高级战士这种精神力很强大的人,它的食物只会是普通的人类,尤其喜欢小孩子和女子。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黎曜狰狞着扯下挂在脖子上多年的透明宝石,猛的摔在地上,与地面的亲密接触让美丽的宝石瞬间变成廉价的碎玻璃,一团若有若无的白雾从中升腾起渐渐幻化成一个身穿白衣,要挂镶金佩剑的英俊男子,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更显放荡不羁,天蓝色的眼睛正冷冷的环顾四周,但是没有发现强大敌人的他奇怪的看向黎曜,“怎么了?”
“救救他!”黎曜上前一把抓住白衣男子的手,指着不乐道。
白衣男子面无表情的飘到了床边,伸出白皙的手握上不乐的手腕,“梦魇?”
一旁的屋主已经被吓的说不出话了,黎曜问,“真的是梦魇?”
白衣男子点了点头,“有它的味道。”
“那怎么办?”
“杀。”白衣男子惜字如金的说道。
“舅舅你别玩我了!快告诉我怎么救不乐啊。”黎曜恼怒的一拳击在墙上,顿时墙壁像是蜘蛛网一样出现条条裂纹。
原来这个神秘白衣男子就是从小带着黎曜走遍大陆的舅舅。
将黎曜的焦急看在眼里,白衣男子自出现后神色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为了他,用宝石,值得?”
黎曜一愣,那块宝石是自己五岁大病后第一次见到舅舅时,舅舅给他的,说如果自己遇到无法解决的危急关头可以捏碎宝石,他就会出现来救自己,但是只能用一次,所以要谨慎选择。
“您教过我,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黎曜严肃的看着白衣男子,神色是前所未见的认真,更有一份骨子里的执着劲,“不救他,我会后悔一辈子。”
第一次,从小失去母亲,失去父爱的黎曜,觉得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失去的,虽然还不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但是在血的教训下,黎曜知道,后悔是一件会令人痛不欲生的事。
就像虽然他知道弟弟们不喜欢他,可是他还是会竭尽全力的对弟弟们好,虽然舅舅一直告诉他,以他尊贵的身份来说,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可是他不想让弟弟们失去被亲人宠爱的感觉,即使他们或许根本不需要。
白衣男子看着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血亲,眼里充斥着温暖的欣慰。
27.
泠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自己的老师和师兄去了南元大陆就再也没回来。
梦到自己被人陷害送进了帝国的地下城。
梦到……好多好多,泠睁开眼,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再也熟悉不过的东西,他微微皱着眉,思绪有些混乱,分不清到底这才是梦境,还是那十几年的记忆才是虚构。
“泠!泠!起来了吗?”师兄永远那么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泠起身看向门口,木制的门上挂着小时候师兄送给自己的风铃,一开门就会叮铃叮铃响个不停,分外动听。
“我醒了。”泠大声应道,急忙起床开始穿衣服,只见立在一旁的镜子里印出的是一个有着大大猫眼的可爱少年,深蓝色的短发因为主人睡姿的不雅微微翘起,碧绿的眼睛像是最上乘的翡翠一般晶莹剔透,折射着夺人的光彩,因为不常做运动而显得单薄的身体,泠微微眯起了眼,这正是自己的身体。
泠的师兄,莲径直开了门,就见自己最疼爱的师弟傻乎乎的站在镜子前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由好笑,“怎么,被自己迷倒了?”
泠大囧,狠狠的瞪了师兄一眼,“师兄你又自己进来了。”
莲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和瘦小可爱的泠不同,莲就是一个健康阳光的少年,比泠只大上1岁的他,却比泠高了整整1个头,一个灿烂的金发熠熠生辉。
看着这样的莲,泠有些恍惚,“好像。”
“什么好像?”
泠移开了目光,“没什么。”
莲也不甚在意,笑着只道,“那你快点出来,否则早饭就要给老师吃完了!”说完就急急忙忙跑出去了,大概是去阻止那个胃口超大的老头去了。
泠和莲都是老师捡来的孤儿,三人相依为命住在菲尔斯帝国偏远的山区里,一年出去的次数屈指可数,莲在生活能力近乎为零的老师压迫下,不得不担起所有的家务,虽然老师能制造出很厉害的傀儡,可是做饭这种事,还是要真正的人做出来的才好吃。
两人的老师是菲尔斯帝国赫赫有名的炼金怪才恰里·克劳斯。为什么是怪才而不是天才,当然是因为这个明明已经七老八十但还活泼好动的像7,8岁小孩的老人家怪异的性格了。
恰里·克劳斯在炼金术上的天赋毋庸置疑,否则也不会凭借一人之力就开发出了即可做家务又可战斗的多用型傀儡了,但是这位怪脾气的老人家却拒绝了所有向他伸出橄榄枝的家族邀请,独自一人到了偏远的山区一门心思的投入到了自己的研究中。
要知道,一个伟大炼金师成功的背后往往站着无数个男人(不要想歪!)闭门造车可以,但是在没有人供应庞大材料的情况下,一个炼金师想要成功就实在是太难了。原因无它,世人皆知一个高等级的炼金师绝对需要无数稀少的炼金材料堆积而成,这种材料可遇不可求,一人人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不可能同时出现在天南地北收集各种材料,这也是为什么几乎所有强大的炼金师背后都会有一个强大的家族的原因。
偏偏恰里·克劳斯却拒绝了,如何不让人觉得他脑子有问题?说是怪才已经是给他几分面子了。
只有莲和泠这两位弟子才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师有多么厉害,这是一位立志于要用最普通的材料做出最优秀炼金作品的强人,在恰里·克劳斯看来,使用高级的炼金材料制作出高级的炼金作品一点意义都没有,他的志向是开发出一些看似普通的炼金材料最大的利用价值,他坚信只要搭配得当,就算是最普通的月光草和指路花都会有奇迹般的效果。
虽然恰里·克劳斯嘴上不说,但是泠明白,这是一条万分艰难的道路,不论是别的炼金师们的鄙夷还是普通人的不屑一顾,对于一个高傲的炼金师来说都是无言的煎熬。
西元大陆上的炼金材料经过没有节制的开掘,已经越来越稀少,谁都不知道再过个几年,会不会就再也看不到天空任意翱翔的飞鸟,再也闻不到沁人的花香。
这是炼金师的悲哀,亦是全人类的悲哀。
话题扯远了,泠穿戴整齐后就到了屋外,三人的用餐都是在屋外进行的,老恰里说,看着如此美丽的风景用餐绝对是一种享受。
老恰里选的地方是一个山谷,山谷外是参天大树,密林修竹,山谷内则是四季如春鸟语花香,遍地的野花开得烂漫,青草郁郁,空气新鲜。入谷的进口只有一个,在那里老恰里设置了很多伤人但不致死的防御阵,就是不想有人有意无意的前来打扰。
餐后喝着师兄泡的花茶,泠只觉得口齿留香,惬意的打了个饱嗝,眯着眼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配上那双猫眼,整个人显得分外慵懒,就好像是吃饱了晒太阳的猫咪,莲见了不由失笑,伸手摸了摸泠柔顺的短发,哀声叹气道,“泠你这样叫师兄如何是好?真不放心你以后跟别人跑了。”
泠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我干嘛要跟别人跑。”
老恰里扫荡完餐桌,贱笑道,“嘿嘿,你这师弟大概这辈子是赖定你了,嘿嘿嘿。”
泠白了老师一眼,“你不想吗?大师兄手艺那么好,傻瓜才不赖着他。”
莲只是摇头苦笑,开始指挥傀儡收拾餐桌,任由一小一老躺在那里晒太阳。直到泠被太阳晒的暖烘烘的要睡着时,莲才回来亲昵的捏了捏他脸颊的嫩肉,柔声道,“懒家伙,吃完就睡小心胖死。”
谁料泠一把抓住师兄温暖的手,睁着眼定定的看着他,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莲。”
莲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捏疼了师弟,连忙松了手,可是泠抓着他的手不放,他只好温柔的回握住泠的手,拿额头抵着泠的额头道,“我亲爱的小师弟,怎么了这是?”
泠只是看着他不说话,眼里透明的泪水缓缓滴下,落在两人紧紧相握的手上,莲似乎被他这模样吓坏了,有些不知所措,笨手笨脚的想要给他擦眼泪,可是泠的泪水像是决堤了一样,擦完又滴下擦完又滴下,最后莲无奈,只好搂着自己的宝贝心肝师弟,拍着他的肩膀好生哄着。
而老恰里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实验室去做实验了,不过就算他在,他也不会妨碍自己两个徒弟谈恋爱就是了。在他看来,这么好的两个徒儿与其被别人占了,还是自家内部消化的好。
哭了许久,泠大概是累了,揉了揉红彤彤的眼睛,呜咽道,“呜,你们……呜……都是坏人。”
莲无奈,轻柔的拍着泠的背给他顺气,“好好,我们都是坏人,那你别哭了好不好?”
泠窝在莲温暖的怀里,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肆意寻求安慰,张了张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眼泪又不停的落下,好像是要把一辈子的委屈都在这个令他留恋的怀里全部哭诉出来。
过了许久,莲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全部湿了,那磨人的小家伙终于推了把自己抬起头来看他,眨巴眨巴湿润的睫毛,泠看上去犹豫了片刻,才红着脸凑到莲的嘴角亲亲落下一吻,道,“谢谢你,但是我要走了。”
28.
“你要去哪?”
泠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我爱你们……你们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我不能就这么被困在虚假的幻境里。”
莲的神色一变,急忙说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幻境?”
再抬起头的泠神色已经冰冷,不复先前的脆弱,语气淡淡,“你不是莲。莲和老师早就去了南元大陆不知所踪了。”
右手慢慢附上莲的喉咙,微微用力,“我最讨厌有人肆意践踏我最珍贵的东西。”
多年前和老师还有莲一起生活的日子,是泠上辈子最快乐的时光,是他被关在地下城十年内聊以慰藉的唯一东西,怎能容忍有任何东西随意触碰?
泠就是不乐,泠只是他上辈子的名字而已。
龙有逆鳞,触之则怒。不乐也不例外。
只见莲的左手轻轻附上不乐的右手,好像被掐住的人不是他一样,“泠,为什么要这么觉得呢?我们一直都在这里,一直在你的心里,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无忧无虑的过下去,我们永远可以那么开心。”
少年温柔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不乐的眼神微闪,其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与之相反,莲的眼睛则是亮了,继续好言相劝,“为什么不留下?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不,这世上我最不会做的事就是自欺欺人,”不乐摇了摇头,手下越发用力,似乎是表达着自己的决心,“要怪就怪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既然知道了,我就绝不会甘心永堕于此。收起你脸上的笑容,这样只会更激怒我。”
不乐是一个倔强的,固执的人,从他可以抱着一份渴望自由的心,在地下城里沉寂整整十年之后再次重生就看出来了。
有了目标,他就不会偏离自己的道路,勇敢而坚定,否则他绝对无法走到炼金宗师这一地步。
莲果真收敛了笑容,手指微弹,不乐的手就如遭重击一样飞速收了回去,“如果你是圣战士的话我还会惧你几分,”他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你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炼金师而已。激怒你有如何?我最喜欢品尝愤怒的灵魂了。”
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用着莲的形象,下流的舔舐着嘴唇,不乐好不容易压抑下的愤怒再次喷薄而出,不过这人的确说的没错,他不是战士也不是法师,本身只是个在力量方面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的炼金师而已,他的炼金术再强大,在手上没有炼金作品的时候本身也是脆弱的不堪一击。
不乐沉着脸,冷冷一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