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洛希也忙站起来跟在了他的后面。

“不，小希，你不要乱动，就在这里等着。我不想把你也卷入危险当中。”

洛希摸出身上的枪。“穆副官，请你不要忘了，我也是个会使枪的人。我在这里吃了那么久的白食，若是这里真出了事，我岂能袖手旁观？”

穆南知道看似温和的洛希其实是个很固执很有主张的人，也不好再违拗他，便只得任由他和自己一起冲了出去。

“穆副官！”他们迎面撞上了一个急匆匆的护兵，“江军长被人袭击了！还好刺客都已经被抓到了，是川军的人，可是……可是江军长他中弹了！”

“什么？！”穆南脑中“嗡”的一下，更是心急火燎地往军长办公室赶。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陈飞也已经到了。

只见江越正扑倒在洛启明身上，右手整个手臂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穆南和洛希忙冲了过去。“你们怎么样了？！”

洛启明发出了哽咽的声音：“我……我没事……可是江越他……为了保护我……你们快救救他！”

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江越是为保护洛启明受伤的？！哪里有一个当军长的会挺身为自己的副官挡子弹？！反过来倒还差不多。

陈飞上前以专业的姿势扶起意识已经逐渐模糊的江越。“你们放心，看样子军长只是右臂中了弹，应无生命危险，我帮他把子弹取出来就好了。来，你们先把他抬到医务室去吧。”

一群护兵便把江越往担架放，却发现他还用左手紧紧握着洛启明的右手。

洛启明也泪流满面地紧紧回握着他。“就保持这个姿势吧……是军长的意思……”

众人已经忙成了一团，也没法去管他们的姿势了，就这样将两人一起送到了医务室。

江越躺在了手术台上之后，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陈医生……你给我取子弹的时候……能不用麻药吗？听说……麻药会损伤神经……”

“这……”陈飞有点为难，“不用的话倒是也可以，但只怕您会痛得受不了……”

“不会的，你只管做你的手术。”江越的语气虚弱却又坚决，“有启明陪着我，我不怕。”

“江越，你……”洛启明这会儿即使是在众人面前也顾不得叫长官军长之类了，眼睛也早已经哭肿了，“我……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有啊。”江越淡淡一笑，“你给我唱歌吧。”

“……啊？”

“那阵子，我总在窗边听你给你弟弟唱摇篮曲……很好听……来，你也给我唱吧……”

洛启明这才知道，江越那时候居然常常偷看自己，却又从不出声。他心中后既是感动，又是后悔内疚得一塌糊涂，哽咽着唱了出来：“小宝宝，你睡吧，你看你枕上的玫瑰，绣得多么美丽，枕着它就能安睡。到明天，清早起，你会聪明又伶俐；到明天，清早起……”

他忽然唱不下去了。因为取出子弹的那一刹那，他感到自己手的骨头都快要被江越捏碎了。但江越居然连吭都没有坑过一声。这是一个多么坚强的男人啊。就算是著名的关羽刮骨疗毒的故事，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何况，这个钢铁般的硬汉居然还会有舍命保护自己的绕指柔。自己能和一个这样的男人在一起，今生还有什么遗憾？洛启明的嘴角不禁荡漾起幸福的微笑。“江越，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你怕我痛，就一直和我说话……我现在也和你说话好不好？你刚才不是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吗？你猜猜看？”

“我猜啊……”江越艰难地发出了微弱的声音，“花？送你一把玫瑰花……好不好？”

洛启明摇了摇头。“真俗。给女人才送花呢。再猜。”

“唔……送男人的礼物……无非就是打火机、手表、刮胡刀……之类的……”

“不对不对。”洛启明连连摇头，“人家送手表，你也送手表？我又不抽大烟，要打火机来干什么？至于刮胡刀……我留胡子难道就不好看了吗？你就不能猜点有创意的东西吗？”

手术台上竟会发生这样的对话，所有人都听得面面相觑。

“有……创意的……东西啊……”江越这会儿更觉得痛得厉害，“把……把我送给你……好不……好？”

洛启明淡淡一笑。“你本来就是我的了，还用送吗？”

此话一出，更是语惊四座。

“呵……你……才是我的……呢……”

“真是不要脸，说什么大话？我怎么就是你的了？你连礼物也不知道送我好，那么没用的男人，我才不要呢！”洛启明的语气仍旧毫不留情。

这会儿其他人都已经惊讶得麻木了，洛希的心中却荡起了层层涟漪。洛启明被江越舍身相救，却并没有因此就对他毕恭毕敬诚惶诚恐起来，反而对两人的关系更加毫不掩饰。而这样的结果应该也是江越想要的，否则他不会那么配合。他们现在，大概已经算是心有灵犀了。

“……我……我的确……想不出来了……提示……一下……好吗？”

“其实吧……”洛启明终于开始公布答案，“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你……你耍我？！……哼……看我伤好以后……怎么……收拾你……”江越现在虽然虚弱，眉宇间却仍旧透着一股英气逼人的霸道。

“呵呵，我也不是在耍你啊。我的意思是，只要是灌注了你心血和爱意的礼物，我都喜欢。比如你亲自下厨给我做一顿饭，亲手为我做一样小东西，哪怕是折一颗心，那便很好了。”

“可是……我……不会做饭……也不会做东西……连折纸都不会……怎么办？”

洛启明没有再回答，只是破天荒地主动在他额上吻了一下。因为手术终于完成了。

16

江越曾经说，自己要找的副官是从工作到生活的全方位助理。

这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倒在他受伤期间，洛启明倒真的被迫扮演起了这样的角色。

江越现在只有左手能用，所以做很多事都不方便，于是帮他喂饭穿衣洗澡全成了洛启明的事，与此同时，公务自然也不能拉下，洛启明每天都抱着一堆文件来和江越一起处理。

洛启明还记得他在江越受伤期间第一次给江越脱外套的时候，紧张得全身都在抖，双手更是抖个不停，生怕碰痛了江越的伤口。

江越忍不住笑着调侃他道：“你现在这样子，让我想起了你第一天来这里，第一次给我脱衣服时的情境……这么久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洛启明听他这么说，心情不禁也轻松起来，也就顺理地脱掉了江越的外套。“哼，我也第一天就跟你说过了吧，副官又不是生活助理，干嘛要让我干这种佣人做的事？”

江越笑道：“这怎么是佣人做的事呢？这是恋人做的事。”

洛启明笑了笑，倒也没有再反驳。

“说起来，那时的你，可真是说什么干什么都小心翼翼啊，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只会说‘是’这个字呢……结果现在，你居然可以当众说那么多的肉麻话……”

“……咳！”洛启明在手术台上只是一时情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回想起来，却颇有几分害羞，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呵~好了，衣服也脱完了，你是不是该履行身为恋人的另一个责任了？”江越邪恶地一笑。

洛启明当然知道自己还有另一个无法逃避的责任。一开始，他实在不愿意江越这种情况下还和自己做，为了反抗甚至还狠狠咬过江越一口，最后只得用嘴来满足他以示安抚。后来江越的伤一天比一天好，洛启明也就渐渐依了他。压抑了那么长一段时间，江越简直就是如饥似渴，洛启明虽然每每被他折磨得死去活来，心里却是开心的——他竟然真的一直遵守着对自己的承诺，即使在二人冷战期间也没有再碰其他人。

这样的日子，既是辛苦的，又是甜蜜的。

一天，江越主动说：“我决定放了你弟弟。你最近忙着照顾我，也顾不上他了。”

洛启明对他的决定也并不惊讶，只是淡淡一笑：“好，我一会儿就吩咐下去。”

他们忽然听到门外传来穆南的声音：“不用了，我已经让洛希和洛望兄弟离开了。”

江越大惊：“你……你怎么可以如此自作主张？！”

穆南立刻跪在了地上。“江军长，对不起，是我背叛了您……我知道您这阵子受伤，府里上下忙成了一团，也顾不得洛家兄弟的事了，便趁乱偷偷放了他们……您现在要杀要剐，我都悉听尊便，绝无怨言！”

江越听他这么说，心中更是凉了一大截，不禁冷笑了一声：“要杀要剐？你就是认准了我舍不得杀你剐你是不是？你知道吗，按军中的规矩，你应该被活埋！”

洛启明听到“活埋”两个字，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劝道：“你刚才既然都已经同意了，穆副官也不过就是早一步放人，你又何必再为难他？”

江越却一改这些日子对他的温柔，厉声道：“洛副官，我没有跟你说话！我在处理自己的事，请你不要横加干预！”

洛启明一怔，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穆南就抢在他前面道：“洛副官，江军长说得对，您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您是不知道江军长对我是如何恩重如山，才会不理解他此刻的心寒。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在战乱中四处流浪，要不是被江司令收养，我不是饿死街头，也是被流弹打死……所以，我的这条命都是江司令给的，按理说，我该为江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是，我现在却为了一个男人而背叛了江家……”

“罢了，你不用再说了。”江越冷冷地打断了他，“你是知道的，我们父子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被人背叛。念在你我多年情分上，我姑且留你一条命。你走吧。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是……我对不起您和司令……”穆南在地上磕了三个重重的响头，额头都磕破流血了，这才站了起来。

他正转身要出门，忽迎面撞上了一个报讯的勤务兵。“报告军长！洛家托人带来口信，他们会继续对我们的资助，前提是，不要为难穆副官。”

三人闻言，皆是大吃一惊。

其中尤其吃惊的是洛启明。“不对啊……这事怎么那么奇怪？！以爸一贯的作风，我们掳走了小望，他肯定对我们恨之入骨，怎么可能会还继续资助我们？！”

江越听他一口一个“我们”，显然是和自己站在了同一阵线，反而把洛家当成了外人一般，心里面不由得顿时畅快了不少。“罢了罢了，缘由我们也别追究了，既然他们这么说……小南，这次只能算你运气好了。”

穆南知道江越这话自然是要原谅他了，脸上却全无喜色。“洛副官说得对……这件事很不对劲……除非……除非是小希……”

江越和洛启明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问：“谁是小希？”

“……”穆南脸一红，“就……就是洛希先生……”

洛启明一怔，随即忍不住扑哧一笑。

江越却板起了脸。“你叫得倒是真亲热。”

穆南这会儿可没空和他们计较这个。“我心里总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想去洛家看看，可以吗？”

江越“哼”了一声。“洛家现在和咱们既然是同一战线了，你去看看自然没什么不可以，不过，以洛华的性子，你和他儿子的事要做得那么明显，只怕他会把你赶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小……洛先生出事了……”

“小洛先生是谁？”洛启明调笑了他一句之后，忽然也隐隐觉得这事似乎真有什么极其不妥的地方，“穆副官，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那我们走吧！”穆南说罢，急匆匆地掉头就走。

洛启明也连忙跟在了他的后面。

江越望着他俩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邪恶的笑容。“洛启明啊洛启明，我还没批准呢，你就那么自作主张地走了？等你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结果，他后来却忘了要收拾洛启明的事。因为洛启明带回的消息实在太令人震惊了。

就如同当穆南和洛启明赶到了洛家，看到洛希满身是伤痕地躺在床上时，也顿时陷入了一片震惊与混乱当中一样。

洛希的床边只有不住抽泣的洛望一个人。

而洛希的口中则不停喃喃呼唤着：“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爸失望的……爸、妈……你们怎么都不来看看我……你们是真的……都不打算原谅我了吗……”

穆南心痛得快要碎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小希……你……怎么会这样的……”

洛希紧紧回握住了他，忽然惊喜地叫了出来。“爸？！是你吗？！你终于来看我了？你肯原谅我了是不是？！你告诉妈，叫她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穆南实在不忍心否认，“好……我原谅你了，我们都原谅你了……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你了……”

洛启明见大哥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了，只得询问洛望。“小望，你冷静一点，你先别哭了，好不好？你告诉二哥，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是爸打了他……”洛望抽泣着回答。

“好端端的，爸为什么要打他？！是怪他没有保护好你吗？可是你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啊，不至于打得这么厉害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二哥从头到尾说清楚，好不好？！”

洛望哽咽着“嗯”了一声，便开始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述说事情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