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杜先生用的打火机抵我十年工资又怎样,不也一样手动打火吗,能自动点烟吗?!”
“对啊,就算那十四岁小鬼戴的手表我好几年不吃不喝都买不起,不也一样是手表看时间吗,能像柯南一样射出麻醉针吗?!”
“柯南是谁?”
“呃……我们来讨论案情吧。”黎旭清清嗓子:“杜家是有出了名的有钱,绑匪绑架这种人家的儿子勒索是情理之中的,不过受人指使也很有可能,杜家树大招风,杜绍言这边没发现什么重要线索,但是我想仔细查下去总有蛛丝马迹,到底是绑匪主动还是受人指使……”
“这个大概不重要,”老张打断他的话:“杜先生明确表示,不想再查。”
黎旭不相信:“啊?他难道不想知道谁想对付他儿子?”
“唉,有钱人思维谁知道,我刚打电话知会上面了,上面也说随他吧,你才干刑警没多久,有些事不好动,”老张点着根烟,边抽边说:“这种上流人士都是牵牵绊绊关系很多,万一查一个摸出一群,闹大了不好收场,上头也怕闹大了难看。”
黎旭恍然:“这样啊。”
“这只是我的猜测,”老张夹着烟:“说不好,这种人家。而且这案子绑匪头目被击毙,喽啰被抓捕,也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了,其实录完口供就能结案判了,他要真不追究也是法理之内。”
黎旭啊一声:“这就结案啦?”
“结了。”
“靠,这真是我经手最轻松了结的案子了。”
杜绍言回到病房,看到常生还睡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睡着也好,好好休息才能好的快。杜绍言想着坐到床边,看他的下人的脸,还真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怎么当时会有冲动亲他一下呢,真奇怪。
不过他对自己,还真是挺好的,如果没有他替自己挡的那一刀,现在躺在这里的人会是自己吧。
杜绍言歪着头,看着常生紧闭的眼睛,男人的肤色因为失血过多显出苍白的颜色,连嘴唇都是无血色的白,男人的头发是比普通人更浅的黑色,他的确毛发颜色很淡,眉毛也是淡淡的颜色,睫毛有些稀疏,因此看上去更显得病弱。甚至是,楚楚可怜。
一个老男人怎么会楚楚可怜,那是形容少女的可爱词汇!杜绍言在心中纠正自己的错误想法,边低声地问:“你为什么会替我挡刀呢?”
常生安静地沉睡着,没有回答。
“那一刀虽然没有刺中心脏,可是我看到你流了很多很多血,真的,我从来没见人流过那么多血,我抱你来医院时都怕你血流干了死掉……”杜绍言握起常生的手,虽然他不知道他的动作包含着怎样的含意,他接着自言自语:“还好你没事,”他停了一会:“真好。”
他又坐了一会,起身离开。
随着病房门的合上,常生慢慢睁开眼睛,他并没有睡着。
他听见了他的话,他也问了自己,为什么当时会扑过去,替他挡那一刀。
因为他不会死吗?因为他被刺也没有关系吗?因为少年是个普通人而他不是吗?那么除了本能的希望身边的人不要受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有没有别的。
第20章:英雄救美4
照医学常识,不,物理常识来说,一把刀捅入人的身体,刀是直的,那么人体的伤口也该是直的,常生的伤势让医生们困惑不解,刀刺透了他的前胸后背,中间部位是心脏,可是奇怪的是前后都出血心脏居然没有刺穿,这倒很像是开始刺穿了心脏但是心脏自己愈合了,这当然违背医学常识,因此医生认为是刀身进入人体时造成肌肉扭曲,所以从偏离了心脏位置刺过去了。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另外,常生的恢复速度让医生也有些出乎意料,杜家也有私人医生,不久就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休养,因为受伤他的差事也都移交给别人做,也因此彻底地清闲下来。
这种时候他不想一个人呆着,这会让他胡思乱想,想过去的事,现在的事,将来的事。
他模糊地明白他所烦恼的是什么,却又不明确。
他觉得以他的年纪阅历不可能还会为了某些事情困惑纠结,可是偏偏事实出乎意料,并且来得太快太急太猛烈地让他止不住害怕畏惧。
“身体最近怎么样?”杜守诚是在一个午后来看他的,这个家的主人亲自来临,他起身要去迎接他但杜守诚抢先一步扶住了他:“不必客气。”
常生靠在床头:“我最近挺好的,谢谢先生记挂。”
杜守诚坐在椅子上,他淡淡地笑了:“该说感谢的人是我,你救的是我的儿子。”
常生很少见杜先生笑,杜先生面容过于冷漠苍老,白发皱纹都是老年人的象征,可是他笑起来,连那些皱纹都很温暖。
杜绍言和杜先生并不像,可是当他们笑起来的时候,给旁人的感受都是相似的,因此常生突然觉得杜先生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个美男子。
他摇摇头:“其实是少爷救了我,当时我们被绑架,少爷很勇敢。”
“你替绍言挡了致命的一刀,这是毋庸质疑的,如果不是奇迹,可能现在在我面前的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杜守诚望着他:“我很感激你,你的命换了我儿子的命。”
常生反而不好意思:“我没事,小少爷现在也平平安安,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常生,上一次车祸也是你救的绍言,我是个生意人,也是个俗人,”杜守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支票:“请你一定要收下。”
常生看到支票数字栏的长长一串零,他立刻抬起手:“我不能要,我没想过……”
杜守诚将支票放在他的枕边:“这是为人父母的心意,”他停了一会:“听说你结过婚,有孩子吗?”
常生犹豫了一下,点头:“有过一个,已经过世了。”
“抱歉,但你应该也明白为人父母的心情,我有两个儿子,但是绍言对我来说比任何东西任何人都更加重要,你不止一次地救了他,如果你连最简单的谢意都不接受的话,那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
“先生您言重了。”
杜守诚又笑了笑:“绍言和你很投缘,你们常在一起,我做父亲的平时没时间陪他,你年纪比他大这么多,和他在一起大概也能弥补一下他所缺失的父爱吧。”
常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内心不自觉地黯淡下去,他低下头:“我怎么配和先生相比。”
杜守诚点点头:“不管你为什么会不顾自己生命为绍言挡刀,我总会感谢你,不会赶你走,只是为人处世考虑好分寸和尺度,你是成年人,你比绍言明白事理得多,对吗?”
常生垂着眼睛:“少爷还是个孩子,我从没想过……”
“我也只是提醒,如果有所冒犯,或者误会,请你不要介意。”杜守诚打断了常生的话:“我和我的发妻婚后十三年才有了绍言,说起来他和绍博两个都是我儿子,但我明白我偏心的是谁。”
常生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少爷才十几岁先生就这么大年纪了,杜守诚接着说:“家里情况你也看得到,我和发妻婚后十年无子,明莎当时是我在外面的情人,本来没想过会怎样,可是她有了绍博,男人总有责任心,后来发妻过世我就娶了明莎回来,绍言一直介意这些事,和明莎绍博处得很僵,你也能看到。”
常生第一次听说这些旧事,他觉得自己没资格插嘴他的家务事。
杜守诚站起身:“你好好养身体,我也不打扰了。”
“先生,”常生突然叫住他:“我有个问题。”
杜守诚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常生望着他:“既然小少爷对先生很重要,为什么先生不把那个礼物篮球给他,为什么不让他知道?”
“你说的是……”杜守诚反应过来:“是小伟多嘴了,这件事本来就不打算让他知道。而且不止篮球,明莎进门之后每年我都会为绍言准备两份礼物,一份和绍博一样,一份是特地准备,和绍博一样的会在生日当天给绍言,特地准备的会留下来不会给他。”
常生不理解:“为什么?”
“两个都是我的儿子,面上不能厚此薄彼,特地准备的礼物是我心意,不想让绍言知道。”杜守诚微微一笑:“他不需要知道我为他做的,这就是父亲。”
杜绍言下午放学回家吃饭,他和杜绍博在打过一架之后辩论倒是少了很多,虽然还是互相看不顺眼,但更多时候是把对方当透明,饭厅里安静不少。
吃完饭其他人都出了饭厅,美姐和杨姐收拾着碗筷,杜绍言还不走:“常生的饭呢,我送过去。”
“今天小少爷要亲自送去吗?”杨姐边收拾边说:“等会我送过去吧,少爷您忙您的。”
“没事,今天功课少。”杜绍言说道:“今天杨姐给他煲了什么好汤?”
“当归鹿肉汤,怎样?”杨姐笑着说:“少爷要不要来点?”
杜绍言赶紧摇头:“我才不要,那种汤都一股药味。”
“这样才好得快,”美姐在一旁说:“常生要快点好起来,我老乡还等着呢!”
“啊?”
“小少爷还小,大人的事不懂。”
杜少爷拍案而起:“我马上就十五了!而且我已经比美姐高这么多了!”
“好好好,少爷是大人了,”美姐笑着说:“其实啊,我给常生介绍了个对象,开始是我老乡忙,后来常生又受伤,搞得两人到现在还没见到面。”
杜绍言反问:“对象?”
杨姐也笑:“常生一个单身男人身边应该要有女人,他不能死了老婆就终生不娶啊。”
杜绍言撇撇嘴:“切,他在我家有人做饭有人洗衣要女人干嘛。”
“少爷这就不懂了吧,”美姐说道:“女人难道就只做饭洗衣啊,这大冬天的有人暖床也好,常生还年轻,也该有个孩子传宗接代吧。”
杜绍言想想:“好像也有点道理。”
两个女人收拾完饭厅把常生的晚餐端出来:“少爷能拿吗,这汤汤水水的搞到自己身上不得了。”
“知道知道!”杜绍言接过餐盘,往常生的房间走去。
他一会就走到房门口,直接推门进去:“本少爷亲自给你送饭了!”
常生正躺在床上,见他进来忙坐起身:“怎么不是杨姐来?”
“本少爷关心下人啊。”杜绍言把餐盘端到床头的活动餐桌上,再把餐桌推到常生面前:“吃吧。”
“谢谢少爷。”常生把筷子捏在手里,准备吃饭。
杜绍言没有走的意思,仍然坐在床头看。
常生勉强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少爷不回去学习吗?”
杜绍言皱眉:“我最讨厌别人和我提学习。”
“可是看着我怎么吃饭?”
“你吃你的,我又不和你抢。”
“……”
“快吃呀,冷了就不好了。”
“……好吧。”
常生又吃了几口,晚餐是腰果西兰花和八宝鸭肉,蒸了糯米肉圆还配小碟水果,杨姐和张厨子手艺都很好,问题是他对面的少爷一直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什么味道都吃不出来了。
他推开食物,将小罐的汤拉到面前,掀开盖子准备喝汤。
杜绍言凑过来:“你吃饱了?”
“嗯。”
“吃的好少,这样怎么能好呢?”
常生笑笑:“我已经快好了,真的。”
“看你脸色还不怎么样,”杜绍言左右仔细看常生的脸:“你要快点好哦,美姐还要给你介绍女朋友。”
常生望着他:“你知道了?”
“是啊,她们今天说了,说你要女人。”
常生心想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女人啊!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低下头,舀起一勺汤喝。
杜绍言捏起鼻子:“果然一股药味。”
“还好。”常生喝了一勺汤,又舀起一勺,慢慢地喝。
杜绍言望着常生目不转睛,他看到他的颈项随着汤水的下行微微移动着,这让他有奇怪的感觉。
常生感到少爷的注视,他抬起头:“少爷要喝吗?”
“我才不要。”杜绍言立刻摇头:“你自己喝。”
常生哦了一声,又舀起汤送入口中,他的嘴唇因为食物的热度润泽起来,杜绍言盯着他的嘴唇,他一点也不想喝汤,他想喝的是他嘴里的汤。
常生吞下汤水,又喝了一口,他感受到少爷看着他的视线因此不敢抬起头和他对视,只好专心喝汤。
所以他没发现杜少爷脸红了。
直到他喝完汤,才抬起头:“喝完了。”
杜绍言如梦初醒:“啊。”
怎么会看一个老男人看到失神……杜绍言甩甩头:“吃完喝完就好,我来还有件事,陈医生今天开了新药,我正好一起拿过来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软管:“说你伤口有疤,这个可以促进伤疤愈合。”
“谢谢少爷,谢谢陈医生。”常生伸出手,准备把药膏接过来。
杜绍言把手举起:“我给你涂吧。”
“什么?”
“你为我受伤的,我总要尽点心意,”杜绍言把药膏挤在手上,口气自然地说:“脱衣服吧。”
“……”
“脱啊。”
“……不。”
“脱!”
“……不要,少爷!”
“快脱!别让我用强的!”
“放手!少爷别……”
“你别搞得我像要强J你一样啊,我只是要给你擦药!”
杜绍言此话一出常生立刻不敢动了,强J这个词太严重了,对方还是个男人,还是个小孩。
“这样才听话嘛。”杜绍言拉下常生披在外面的毛衣外套,解开他里面穿着的衬衣纽扣。
随着他的动作,纽扣被一颗颗地解开,衣服褪下来,露出了身体的上半身。
常生很瘦,锁骨非常明显地突起,两根锁骨之间有一个小小的挂饰。
那是一只长生锁,银质的锁身上花纹模糊不清,似乎因为戴了太多年而被磨去。
杜绍言好奇地凑过去:“这是什么?”他用手指捏起小小的锁身:“好旧啊,不会是你传家宝吧?”
“是我从小就戴着的。”常生说道:“也是我家人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了。”
“那很珍贵啊,”杜绍言想起来了:“对了,我从前在水里拉到的绳子,是不是就是系它的?”
常生点点头:“后来在河底找了很久才找到。”
“幸好找到了。”杜绍言吐吐舌头,还好没丢,不然罪过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