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原世安吓得一声惊呼。沉稳内敛的他很少这么大呼小叫，可见，这下他的确是吓得不轻。

但事已至此，原珂也只好说下去了。“爸，其实，我大概是个天生的gay吧。所以，我才从来没喜欢过一个女生。只是我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的性别取向，直到遇上了他……他叫程诗郁，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各方面都特别优秀！真的！如果我带他去见你们，你就知道了……”

原世安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原珂怔怔地看着手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程诗郁也正在心中五味俱全之间，忽然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手机短信。

“诗郁，听说你从小就练剑术，练武功一定很辛苦吧？所以，你一定忍受了很多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你的身体也一定已经锤炼得足够强壮了，可是，你的心是否也足够坚强呢？我相信答案是肯定的。看似女子般娇美的你，其实比任何普通男人还要强大吧？原珂不也就是看中了你的这一点吗？那么，你当然也可以忍受任何人对你不公平的态度与待遇，对吧？‘忍字头上一把刀’，我想这句话你肯定比我更清楚，我也就不用再啰嗦什么了。最后，我一定要申明一下，我可也是很讨厌被人当成女人的。——凌霜。”

程诗郁愣了半天，终于明白这条长长的短信是什么意思了——也许他去了原珂家里，会被原珂的父母非常无礼地对待，这是骄傲的他从来没有遭遇过的屈辱。可是，他只有忍，也必须忍。真正的强大，不是面对一切对自己不友好的对象都坚决地反抗，而是要学会忍让。他这时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去找凌霜解决恋爱以及其他种种问题了。因为凌霜表面看起来虽然嘻嘻哈哈，甚至言行举止常常有些莫名其妙，但其实他也有很可靠的一面。他给“婆婆”的那个电话，并不为别的，只为向自己展示一下和自己一样骄傲的他是如何忍让的。

“原大哥，我决定了，我不想用逃避的方式解决问题，我这个周末就和你一起回去见你父母，好吗？”

“可是……”原珂知道程诗郁的火爆脾气比起赵琳来可谓不相上下，要是两个人杠上了，他夹在中间可真要左右为难了，“我妈的脾气不太好，她只怕……”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程诗郁淡淡地打断了他，“你放心，我不会和她吵的。她说什么，我只管听着就是了。而且，我还会态度尽量的好。”

“……真的？！”原珂将信将疑地问。

“你不相信我啊？！”程诗郁的语气又凶狠起来。

“相信相信，当然相信。”原珂连忙赔笑道，“好，那你就跟我一起回家一趟吧。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

“切！我才用不着你保护呢！！”

就这样，原珂怀着忐忑的心情，把恋人带回了家。

原世安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房门，铁青着脸看着原珂身后的程诗郁。

而赵琳却已经冲过来狠狠地给了原珂一个耳光。“你小子真是出息了啊！！居然敢学那些小青年搞什么叛逆去喜欢男人？！你是不是发羊癫疯了？！”

原珂摸了摸被打肿的脸颊，咬了咬嘴唇，道，“妈，爸，我和诗郁是真心相爱的。”

程诗郁也忍住没去管原珂的伤，礼貌地鞠了个躬。“伯父，伯母，你们好！我叫程诗郁……”

赵琳冷笑了一声，还用手扯了扯程诗郁的长发，“哟，敢情这头发不是假发，还是真的啊？你以为留个长头发就可以当女人了？最多只能当人妖吧！！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敢装女人勾引我儿子？！”

“妈！”原珂听母亲实在说得过分，语气也强硬起来，“我必须要告诉您两件事！第一，他从来没装过女人！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第二，不是他勾引我！是我主动追求他的！”

“……你！！！”赵琳从来没听儿子用这么不尊敬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举起手又想打。

“好了好了。”原世安抓住了妻子的手，“你打死他又有什么用？不过只能把他往别人那儿再推一步罢了。”

“推就推！！他不认我们了又如何？！我不要这个儿子了又如何？！有这样的儿子你就不觉得丢人吗？！”赵琳越骂越是生气。

程诗郁强忍住心中的委屈，尽量平静地道：“伯母，我也要告诉您两件事。第一，我的确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女孩子，至于为什么把头发留那么长，是有原因的……这里我也不多解释，如果您不喜欢，我去剪掉就是了；第二，我的确是真心爱着原大哥的！很爱很爱！”

“……诗郁……”原珂万万没想到一向蛮横的程诗郁也有那么隐忍懂事的一面，不由得感动得一塌糊涂，一把牵起程诗郁的手，“算了，我们走吧……我不想再让你因为我而受到别人的误解和侮辱了……”他认真地看着父母道，“我自认为自己是个很孝顺的人，所以我当然也希望自己的爱情得到你们的祝福。可是，如果你们实在不接受，我也没办法……”他又把目光转回程诗郁身上，“你放心，这丝毫不会妨碍我和你在一起的决心！”

程诗郁微微一笑，“这些话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也放心，我会尽力帮你说服你的父母，可是今天，我能做的已经做了，能说的也已经说了。”说罢，他就拉着原珂掉头离去。

“……”原世安和赵琳在原地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半晌，赵琳才喃喃自语般地说出了一句话。“也许，儿子真的长大了吧。”

而终于摊牌并且竭尽了自己所能的原珂和程诗郁，不管结果如何，这会儿心情都是格外的轻松。

原珂搂着恋人笑道：“你说，为什么自从我和你确定关系的那天开始，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呢？我连好好和你一起享受享受热恋的幸福都顾不上了……”

程诗郁也顺势依偎在恋人怀里，笑道：“从现在开始享受也不迟啊！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过，你可要作好心理准备，你接下来的日子也未必就会很好过！从前，爸总是说我被妈宠坏了，他老对我耳提面命，让我懂得不要麻烦别人。所以，我也学着尽量不麻烦不太熟的人……但你现在和我的关系都不一样了，也不能算是‘别人’了，我可不会再像以前对你那么客气了！”

“……什么？你以前一直对我很客气？！”原珂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程诗郁所谓的“客气”在旁人看来已经是刁蛮任性到了极点，那“不客气”到底是种什么境界啊？！

“是啊！所以我从现在开始要对你提各种要求了！你不是很会做菜？先给我炒个土豆丝！”

原珂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求呢，原来就是炒个那么家常的小菜啊。”可是，他很快就意识到，程诗郁的这个要求，绝对没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第16章

“每根土豆丝的长度在8厘米左右，直径约5毫米，太粗了和太细了口感都不好……还有，炒熟之后的软硬程度也要格外注意，太硬了咬不动，太软了也没有香脆的感觉，懂了吗？”

“……懂了，我试试吧。”原珂一刀切了一下去。

“不对不对，你这个直径可能只有3毫米，长度也不合格！”

自认为刀工很好的原珂只好重新切了一根。

“哎哟，这个又太粗了，起码有6毫米了……重来重来！”

“……”原珂只得再次小心翼翼地切了一根土豆丝。

“这根马马虎虎吧！记得要每根都保持这种状态才行哟！”

“……我尽量。”原珂现在真有点怀疑程诗郁是不是学理工科的了，思维居然那么严谨？！不过话又说回来，整天和数据打交道的经济学也可以算是半文半理的学科了。

就这样，原珂异常艰难地完成了他生平耗时最长、最费心血的一次炒土豆丝。而程诗郁对此的评价仅仅是：“看你辛苦了半天的份儿上，给你个59分吧。这盘土豆丝起码有80%以上都不能完全符合我的标准，而且还稍微软了点。”

“……要不我们去买个切菜机吧，还是机器切出来的比较标准。”原珂已经想放弃做这种费力不讨好、而且在他看来完全没有意义的事了。

“切，亏你还说要对我好呢！！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做？！”程诗郁狠狠地给了原珂一拳。

“……好好好，我一定会继续努力尝试，你别生气别生气……”原珂只好妥协了。

于是，他又花了更多更多的时间的练习土豆丝。终于有一天，他总算是能做好这件事了。

可程诗郁要求他做的事又岂止这一件？

一天半夜，程诗郁摇醒了熟睡中的原珂。“喂！醒醒！我好像病了！”

“……什么？！”原珂一听到“病了”两个字，立刻从迷糊状态中清醒了过来，“诗郁，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白天就觉得我有点感冒的症状，现在好像是发烧了，头痛。”

“哎呀！”原珂忙伸出手在他的额上探了探，“还好，似乎不是太烫……我去找体温计给你量一下吧！”说着，他就去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根水银温度计，让程诗郁夹在腋下。

程诗郁夹了几分钟，拿出来一看，“37度2……果然是发烧了！”

原珂倒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只超过了正常体温0.2℃……不过，你既然觉得不舒服，我还是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我才不去医院呢！！”程诗郁断然拒绝，“去医院，要吃药，要打针，还可能要输液——这些事情，我一样都不喜欢！！”

原珂苦笑道：“这些事情没人喜欢吧……去医院都是没有办法的事，但只是轻微感冒的话的确可以不用去……那我帮你找点感冒药……”

“你没听见我说话啊？！”程诗郁用一记手刀恶狠狠地打断了原珂，“我不喜欢吃药！！”

“好好好，不吃药不吃药……”原珂仍旧温柔地笑着安抚他，“感冒确实也是可以自愈的，那你好好休息，多喝水……”

“白痴！我都发烧了，你不想办法给我退烧啊？！我教你，你应该这样，用湿毛巾搭在我的额头上，等毛巾被我的体温弄热之后，又去拧一把……我小时候每次发烧，我妈都是这么做的！”

“是是是，你程大少爷的吩咐我一律照做就是了。”原珂立刻去找来湿毛巾、端来水盆，严格实施了程诗郁的话。

可是漫漫长夜一直重复这拧毛巾搭毛巾的行为实在太无聊了，虽然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但作息时间一向比较规律的原珂还是越来越困。“诗郁……你的烧差不多也退了吧？我是不是可以稍微睡一会儿？”

“什么嘛？！”程诗郁的精神倒是很亢奋，“以前我妈照顾我生病的时候，可以几天几夜都不睡，你才没到一晚上不睡就困了？！”

“……”原珂就算脾气再好，对程诗郁再宠溺，这会儿也有点不太高兴了。对一个人再好，也永远不可能和他的母亲相比。这世界上只有母爱是种独特的伟大的天性，要去和母爱相比这种想法本身就是荒谬的，更何况，他和程诗郁交往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感情也说不上有多深。不过，虽然程诗郁只是有点小毛病，但毕竟也算是个病人，原珂还是尽量耐着性子，继续提起精神来照顾他。

程诗郁也看出原珂的脸色有那么一点不耐烦了，但也不想和他吵架，就由着他机械版地继续刚才的行为，只是不再多说一句话。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熬到了天亮。

“都这个时间了啊……”原珂看了看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该去上课了……顺便去帮你向你们老师请个假吧。”

“等等！”程诗郁却仍旧不肯放过他，“我都生病了你还上什么课啊？！你得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地陪着我、照顾我！”

“……”原珂这次终于忍无可忍了，“不就是个小小的感冒，你有必要搞得像得了绝症一样吗？！刚才不是帮你又量过一次了，烧也已经退了……”

“你有没有点常识啊？！早晨的人体温度本来就会比半夜低，我现在烧退了不代表病已经彻底好了啊，再说了，身体的每个小毛病我们都必须高度重视，否则就可能演变成大毛病！”

“你是不是每次感冒都那么大惊小怪的啊？！连土豆丝都要切那么标准，你这样活着也不嫌累？！”原珂背起书包就走，“反正，我不管你了，我去上课了！你爱怎样怎样！”

“姓原的！！”程诗郁怒吼道，“你要是今天赶踏出这个门一步，就再也不要回来！！”

“这么点小事你就和我闹分手？！”原珂实在有点心力交瘁了，“不回来就不回来！！我还不稀罕呢！！”说完，他就摔门扬长而去。

“……呜……”程诗郁的眼泪顿时唰唰地往下流。他其实也想不到会因为那么点小事就和原珂闹翻，这一个多月他俩不是平时都好好的吗？怎么原珂会忽然把土豆丝的事情翻出来说？他越想越是委屈，干脆伏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也不知道到底昏天黑地的哭了多久，程诗郁忽然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他边哭边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已经说过了！！你再也不要进这个门了！！”

“呃……”门外传来的却不是原珂的声音，“诗郁，我是大哥……”

“……啊？！”程诗郁惊得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也赶紧停止了哭泣，“你你你……你来干什么啊？！”

“我有话想跟你说……不过……你这会儿似乎不太方便？要不，就改天吧……”

“不用了，你要说什么就说吧。”程诗郁擦干眼泪之后，就走过去打开了门。

“你和小原吵架了？”程吟馥带着几分关切地问。

“管你什么事啊？！你有话就说！！不要来管我的事！！！”程诗郁对大哥态度一向凶狠，这会儿心情又糟糕，说话就更没好气了。

“是是……”程吟馥苦笑道，“我本来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现在这样，还是不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