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恒你在开玩笑的吧……”冷弘文以极其欢快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但是在舒恒越来越冷冽的目光下，他嘴角勉强维持着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然后消失不见。

沉默了一会——

“为什么？”冷弘文突然这样问道，“你明明知道那时候的我是因为被车撞到，淤血压迫脑神经才会忘记你。”

舒恒漫不经心似的拂开对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理智上我接受了事实，不过……既然忘记了又何必想起来呢？”

“你希望我不要记起来？”冷弘文危险的眯起眼，嘴唇渐渐贴近舒恒的面颊。如果对方说是，那他就毫不犹豫的咬下去。但是，舒恒并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是抬眼盯着冷弘文越显成熟的脸看了一会，忽而莞而一笑，“确实。”

“？”冷弘文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被舒恒忽然扬起的笑靥迷了心神，脑袋陷入了一片混沌。

“跟你一起我很矛盾，我既想着不想让你过得那么如意，又想着有些事情必须放下……”他冰凉的指尖抚上冷弘文的额头上那块不显眼的伤疤，忽然话锋一转，”知道你当时为什么会出车祸吗？”

说完，他看到冷弘文愣了一下，“因为我想着一个人痛苦，不如两个人一起痛苦，凭什么你可以美美满满的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而我却要怀揣着心里的怨恨过一辈子，并且还要将怨恨深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和你一起？我无数次说服自己要放下，因为这毕竟有可能只是一场梦，但是它发生的太过于真实，真实到不论我说了多少次‘不恨’它还是存在我心里消散不去。”

释怀？不过是欺骗自己、安慰自己的话罢了。

将埋藏在心里已久的话说出来，舒恒感觉自己心里的负担一下子卸去了一大半。

冷弘文神情专注的看着舒恒脸上的表情，意图从他脸上看出破绽。

“那为什么又要告诉我？为什么要是现在？”

“因为我累了，厌倦了！我不想再费尽心思演戏。”

“你让我的坚持成为笑话！”冷弘文神色痛苦的抓住舒恒的手臂。舒恒痛得难受的皱紧眉头，“如果你没有恢复的话那这一切除了我将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冷弘文自嘲的笑着反问，“所以一切都是我的错？”他的心好痛，他从不知道原来谈恋爱是那么的痛苦。

冷弘文握住舒恒手臂的力气在不知不觉间加重，直到舒恒从喉间溢出一声难受的呻吟，才让他惊吓般的回过神来。

冷静下来，冷弘文说道：“是不是如果我永远记不起来，不会来寻找你，你就把这件事情埋在心里？但因为我的到来再次造成你的困扰，你为了让我放弃就把一切抖了出来？和我一起让你很痛苦？你恨我，就是因为那个荒唐的梦？因为它真实到让你以为曾经发生过？”

不！它是真实的发生过。舒恒在心里大声反驳，表面上却默然的接受对方给出的这个理由。

“荒谬！”冷弘文不知道这是在骂自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鬼迷心窍的替舒恒找理由，还是因为之前那一番猜测。“就是因为这个乱七八糟的梦，所以你让人来撞我？要是把我撞残了撞瘸了撞成植物人怎么办？”

“那我就养你一辈子……”

“耶？”没有料想过的答案让冷弘文的脑袋当场当机了那么一会。

一辈子，从嘴里轻飘飘就能吐出的三个字其实重如泰山。

一辈子，这是舒恒给出的承诺。

冷弘文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相信以舒恒为人，既然说了肯定也会履行诺言。明明是对方让人用车撞他，可听到这句话他还是觉得心里开始泛酸——他一定是脑袋有问题才会觉得感动！

舒恒看着冷弘文一会儿恼怒一会儿又咧嘴傻笑的样子就知道对方理解错了他的意思。不过……如果当初不是因为突然感到害怕，害怕这人会从此消失不见而把冷弘文送到医院，那么对方现在绝对不可能现在这里。

到底是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心软了，没办法看着他在自己眼前死去。舒恒在察觉到自己感情脱轨的那一刻，曾想过如果冷弘文这个人不存在的话，那他是不是就不用在恨与喜欢之间来回挣扎。他为自己的所想付出了行动，但是却在最后那一刻出手挽回。

看着冷弘文那张因为恼怒而微微变得有些扭曲的五官，他有些想笑，对了，就算对方会生气他也不会觉得奇怪。任谁在知道自己一心一意对待的恋人居然想要自己的性命都会生气，如果这个时候冷弘文给他一刀，他都不会觉得惊讶。

很正常不是？我想要你的性命，并且已经付出了行动，而你不应该生气到回馈一刀，才得以解气？不，或许要十几刀。

冷弘文神色认真的盯着舒恒看了一会，突然——“说到那个梦，我好像也做过……确实很真实，真实到让我一度认为里面那个和我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就是我。但是你不能自私的把我还有’他‘看成一个人。”

舒恒听了足足愣了一秒钟的时间，忽然抬手捂着眼睛大笑，“乱套了。”

冷弘文抓住他的手，强硬的掰了下来，“什么意思？”

舒恒继续笑，笑的冷弘文莫名其妙，心中莫名烦躁。舒恒笑够了，弯着身喘着粗气，手扶上冷弘文的肩膀，“乱七八糟。”一语点醒梦中人，舒恒走不出的怪圈，居然被冷弘文一句话点明。

庄生晓梦迷蝴蝶，一旦梦做久了，连真与假都分不清——他恨的究竟是冷弘文，还是自己？

冷弘文看着舒恒突显迷茫的表情，苦涩一笑，握起舒恒修长的手指，低头亲吻他的指尖，“别再恨我了好不好？”

舒恒眉头一挑，“恨你？冷弘文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你脑子是怎么想的，难道不该是你要觉得自己被欺骗吗？”

冷弘文了然一笑，抬手顺了顺舒恒耳边的发梢，“不知道，生气不起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解释一下，舒恒恨自己是因为识人不清，恨冷弘文只能说是为自己找个情绪发泄的借口，感情这种事情不分先来后到的对吧，但是像苏淮这种明明已经有男朋友，却硬是要以【没安全感、有苦衷】明目张胆的出轨的更让人恶心，怎么洗白也没用（我也不会洗白他）。说到这，突然想虐苏淮了……算了，MB受直接给个艾滋病吧，省的浪费笔墨。

第三十九章

“不是不生气，只是你不知道该怎么生气。”舒恒一语命中冷弘文心里的想法。冷弘文讪笑，接着叹了口气，“如果生气只会关系恶化吧？到时候你又找了个机会把我踹了怎么办？”

“你很怕？”舒恒嗤笑，“刚才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可不是这样想的。”

“是的。”冷弘文不置可否，非常的豪放的向舒恒宣誓自己对他的所有权：“我想着如果你再想着和我分开，我就把你绑起来X了再O，O了再X，如此来来回回十几次，让你离不开我。”

“……”撇开头，舒恒额头两边太阳穴的位置正在‘欢快’的跳动，“你就不能用你仅存的大脑容量想些别的吗？”

冷弘文哀怨的耸拉着眉毛，“没办法啊……咱们交往了不到一年，然后分开了五年，中间只做过一次而已……”

“你！”舒恒气恼的转过头，接着赫然发现自己的情绪完全被对方牵着走。他冷哼了一声，双手交插抱在胸前，后背倚靠在墙壁上。

从墙壁上沁入后背的冰冷凉意让他有些混乱的思绪重新恢复条理，但是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盯着冷弘文看，想看看对方接下来想干嘛。冷弘文被看得不自在，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舒、舒恒你要有什么话说出来，我们一次性解决吧。”

“行！”舒恒点头答应，“我们分开吧！我想你需要冷静一下。”

“什么？”冷弘文的声音提高了不止八度，口不择言的叫道：“我已经冷静了很久了！”

“恩？”舒恒尾音调高。冷弘文心虚的嗫呐了一声，而后小声的再次重复了一次，却是极没有底气。舒恒璨然一笑，他说：冷弘文你究竟是查到了多少？他看着冷弘文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即使嘴边仍然含着笑意。

对方干脆也不再掩饰，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从手术之后恢复记忆开始，回想当时发现有太多的疑点。我出钱请了私家侦探帮我找到那个女人，她供出了你。”

“是吗？”舒恒听了，自嘲一笑，“果然是不可靠。”接着，闭上眼不再说话。冷弘文偷偷靠过去，以自己身高的优势，用手臂将舒恒困在两条臂膀之间，随后慢慢俯下身，当两人距离不到五厘米时停了下来，“当时我听了确实很生气，想着那个女人是不是因为金钱的诱惑以及害怕遭到报复，所以胡乱把罪则加到你的身上。但是想一想又觉得也许她说的是对的……”

“然后？”

“然后？然后我接手了我爸公司里的事物，一接手就要好几年。”

舒恒听着疑惑，“这和我和我让人撞你又什么关联？”

“当然有了。”冷弘文着迷的深深嗅了口舒恒颈间的味道，低低的笑了一声，“你看，那个女人因为我给她的钱把你供了出来。”

“所以你认为？”

“我认为只要位置站的高了，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让人这么做我都能应对，但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装作不认识你，而罪魁祸首竟是一个梦。觉得讽刺？”

“恩。”

“确实……我也想过（再活一世的）理由究竟是不是这个。”

“结果呢，想出来了吗？”

“没有，因为连我自己都被绕进去了。还有请把脑袋从我身上挪开。”

“不要，很舒服，我已经很久没这样做了。”冷弘文满脸眷恋的死赖在舒恒身上不愿意起来。

仰头叹了口气，舒恒想：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想过冷弘文会生气会震惊然后会转身离去。虽然第一个中了，第二个也猜中了，但是第三个……他从没有想过。侧头看了对方一眼，他认命的再次叹了口气。

办公室内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差点让舒恒以为对方睡着了。

耸了一下肩膀，舒恒别扭的说道：“你快点起来，别给我真睡过去了。”

“……”冷弘文没有反应。

“别给我装死，快给我滚下去。”舒恒开始双手用力。冷弘文松了点力道，趁机问：“是不是松开了你就不跟我闹别扭了？”

别扭你妹啊！舒恒第一反应是想骂出口，但话在嘴边却被他堪堪停留在舌尖上徘徊了一会，重新咽下了肚子。他真是看不透冷弘文的脑袋是怎么想的。事情到了这种地步难道不应该分道扬镳吗？他很想讽刺的笑，可是下巴被人扭住了，就是想撇开头都有点难。

冷弘文满是探究的眼神直直的看进舒恒眼底深处，似乎是想把他心里埋藏的最深的感情挖出来。

“你就是在闹别扭。”冷弘文笃定的说，“你明明喜欢我的吧，但是却因为那个毫无依据的梦把我推开，这对我来说不公平，非常的不公平！”说着他自己倒先笑了起来，“不过我不会让你逃的。”

舒恒勾了勾嘴角，冷笑，“你倒是很有自信。”冷弘文低头，咬了一下他的嘴唇，得意洋洋的眯起笑，“那是，你和医院签了工作条约了吧？”

舒恒同样笑了起来，“既然知道了又何必问那么多呢。”

冷弘文察觉到了他的怒火，讨好的用双唇碰了碰他的脸颊，“我只是在以防万一，要是你又走了我又要去找了。”舒恒两眼看着天花板，不说话。冷弘文低笑出声，“看，你又闹别扭了。”

舒恒：“……”

“你躲不开的。”

“……”

许久之后，舒恒再次出声，他骂了句，“冷弘文你疯魔了。”然后用力推开埋首在他颈间啃咬的冷弘文。

冷弘文猛然抬头，双目赤红，力大无比的将舒恒压在墙壁上，“是的我疯魔了！可这都是你害的！如果我没有看见你去找别的男人ML的照片，我也不会想把你困在身边！”舒恒冷冷的看着他，目光毫无温度，“你调查我。”

“是的。”冷弘文丝毫没有觉得不妥，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在M国生活的那几年里，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他也不为过——白天他看着那些形象生动的照片自虐，到了晚上他却一遍又一遍的做那些梦。直到最后连他都分不清，究竟是舒恒对不起他，还是他对不起舒恒。

两人对歧了几分钟的时间，终于……舒恒叹了口气，倦怠之态尽显。冷弘文见状，毫不犹豫的靠上前，捧起舒恒的脸，柔情万分的说：“我们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来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能不好吗？舒恒看着冷弘文此时的模样，抬手将他鬓角散落的黑发搁在耳后，过了一会才淡淡的恩了一声。

冷弘文欣喜若狂，黑色的眼瞳顷刻间覆上一层晶莹的液体。他抱着舒恒，嘴里一直念着对方的名字。

几分钟后，冷弘文终于舍得放开了舒恒。

舒恒紧抿着唇，低头看了眼被对方抓青的手腕，挑了下眉头。冷弘文见状，讪讪抬手摸了摸鼻子。

恰好这时，门外有人来敲门。冷弘文在心里大松了口气，随即出声应道：“什么事？”

“额……林医生叫你换好消毒服装去手术室那里一下，有个病人得了急性阑尾炎。”

“行！他知道了。”冷弘文打开门的时候，面部的表情全部都收敛了起来。门外的护士一看到他这模样，吓的赶紧垂下脑袋，然后匆匆离开。舒恒见怪不怪，淡淡的睨了他一眼，无声的警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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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恒的住处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从医院提供的员工宿舍搬到了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公寓大厦，其中当然少不了有冷弘文的关系。虽然搬去市中心以后去医院的路程会比以前要远一些，不过交通以及生活上面的便利却比之前的要好上许多。

咋一看，舒恒所住的医院员工宿舍并不大，但是东西一搬上车，冷弘文还是要来回赶上两趟。舒恒趁着这个时间打量了一下新住处的摆设，客厅是以米黄色为主基调的装修，既显得明亮宽敞又不会太暗沉，并且电视后面的墙壁上贴的那些蝴蝶荧光壁纸更是起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让人眼前一亮。

打开卧室的房门，舒恒呆愣了几秒后又退了出来。

屋子内没有客房，因为它已经被冷弘文改修为了书房。也就是说如果舒恒一旦入住，那就必须和冷弘文共处一室，共睡一张床。

想到这，舒恒重新打开书房的木门，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摆设。

书房的装修比较诗意，中间并没有像传统的书房那样摆着一张桌子，而是一张类似于古代皇帝与妃子共坐的塌椅，并且上面非常形象的放着两张明黄色的坐垫。

移开眼，墙壁上挂着的是一张青山绿水图，角落的一边种植了几棵青色的小竹子，再过不远的小池上方放着一个冒着白色氤氲水雾，犹如仙境一般的室内保湿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