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聊得这么开心?”
楼梯的转弯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沈童低头一瞧,面露惊讶之色,“梁先生,您怎么上来了?”
徐鹰脸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
沈童不放心地叮嘱了徐鹰一句,“你最好不要乱说话。”而后殷勤地走下楼梯,将梁先生扶了上来。
梁先生走到楼上已经气喘吁吁,可仍旧一脸慈爱地看着徐鹰,“怎么没下去吃早饭?”
徐鹰完全将梁先生当成透明人,目光冰冷地从他身边穿过,脚步轻快地走下楼梯。
看到梁先生脸上的失落,想起徐鹰离开时一脸的漠然,沈童心里暗暗猜测,徐鹰和梁先生到底是怎样一种关系?为什么感觉这一家子人的关系都很微妙?
有机会得去余崇阳那里八卦一下了。
你还有时间想那些呢?沈童自己给自己敲了一棒,你赶紧想点儿有用的吧!那堆纸巾怎么办?万一徐鹰真把自己的糗事昭告天下呢?天啊……沈童一想就头皮发麻,他得赶紧想个招把徐鹰收买了。
“沈医生?……小沈?”
梁先生一连叫了两声,沈童都没有反应,最后扯了他的胳膊一下,他才算清醒过来。
“你不是要回屋子取东西么?”
沈童机械地点了点头,“是……是啊,我都给忘了。那个,梁先生,您怎么突然上来了?”
梁先生温和地笑了笑,“丁丁一直没下来,我不放心,就上来看看。”
“哦,那一起吧,我和他的房间挨着。”
……
宽大的牢房里,一群女人的笑声不绝于耳,卓陆仅仅在过道停留了片刻,就感觉到了里面那异乎寻常的氛围。
“卓总,你终于来了。”
卓陆定睛一看,罗越的气色似乎没有先前那么好了。果然,整人也不是一件好差事,尤其对于他这种性子急的人,大概早就想把里面的人了断了。
“辛苦你了。”
罗越长出一口气,笑得有些牵强。
“算不上辛苦,其实前段时间一直都是徐燃在折腾他,我基本就是负责查验成果。”
“里面的那些女人,都是徐燃找来的?”
“是。”罗越禁不住夸赞道,“这个小子看起来没脑子,整人倒是挺有一套的,你若是再来晚一些,我想他已经撑不住了。”
卓陆拍了罗越的肩膀一下,“从今以后,你解放了。”
罗越先是沉默了半响,而后哈哈大笑几声。
“卓总,你这句话让我好等,我只有一个请求,你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卓陆但笑不语,径直地朝里面走去。
昔日风度翩翩的贵公子,如今已经瘦骨嶙峋,完全没了人样。如果不看周围这一群珠圆玉润的女人,会以为他是吸毒才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的。
深凹进去的眼睛此时紧紧闭着,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瘪进去的双唇无力的一张一合,嗓子里发出暗哑的声音,他的耳朵几乎已经听不清任何东西。
“你们都下去吧。”罗越在外面喊了一声。
一群女人晃动着身子走了过去,不时有人偷瞟卓陆,而后低眉浅笑,甚至还有人朝卓陆抛媚眼,那副样子风骚的很。这群女人的气色异常的好,腾黎身上的那些精华,几乎都被她们榨干了。
卓陆走了进去,静静地审视地上的人。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见卓总么?现在他来了,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罗越大声朝腾黎耳边喊了几句。
腾黎的眼睛微微睁开,目光呆滞地望着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高大的男人,那副神情好似不认识了一般。
罗越狠狠地朝腾黎的身上踢了几脚,“装什么装?都这幅德行了,还在这里拿腔作调。”
卓陆拦住罗越,“你先出去。”
罗越狠狠地喘了几口粗气,最后给了腾黎一个警示的目光,而后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以往是办公室,现在是牢房。只有这两个地方,腾黎和卓陆真的单独相处过。是啊,他盼了快一个月了,日日盼,夜夜盼,好几次只剩下一口气,都是这个念头强撑着他活了下来。
身上到处都是伤口,针眼,腐烂的皮肤一寸连着一寸。若是放在一个月前,光是这幅模样都会让他直接自杀,但是他却苟延残喘到了现如今。
就是为了盼到这个人。
现在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腾黎却麻木了,感觉他根本不在,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仍然是一团空气。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卓陆对于他的距离,从来都是这般遥不可及。
“他们……”腾黎从嗓子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不停地……侮辱我……”
“这些都是我的意思。”
短短八个字,如同八把尖刀插进了腾黎的心脏,胸口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任何摧残都不如卓陆的这句话来得猛烈,想起前些日的那些折磨,简直如同挠痒痒一般。
“你不配让我亲自动手,那只会脏了我的手。”
腾黎已经无力去说什么了,他的嘴和舌头,不知道已经和多少个女人的器官接触过了,那个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伶牙俐齿,现如今已经彻底沦为取悦女人的工具。即便这样,他仍然存有一线希望,他认为自己和卓陆之间仅仅隔了一层窗户纸,只要把这层纸捅破了,他就可以起死回生。
腾黎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溃烂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旁的铁柱子,凸起的眼珠子瞪得甚是恐怖,那里面全是异样的神采,好像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如果,我没有伤害卓卡丁,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这个腾黎被困的这段时间最想问得一个问题,也是支撑他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信念。他要卓陆亲口承认,他对自己是有过感觉的,他就是死,也要在死前给自己留下最后一份尊严。
“你的这个问题,对我而言,是一种侮辱。”
腾黎的脸僵掉了,眼球开始慢慢浑浊,整个身体都跟着冷了下来。
“卓总,他已经死了,估计是气死的。”罗越显然对腾黎的这个死相感到十分满意。
卓陆起身离开,心无半点儿畅快之意,纵使将他打入十八层地狱,他曾给卓卡丁带来的伤害,也是永远不可磨灭的。
这笔债,只能由自己慢慢偿还了。
第三百零六章:机会来了
徐燃一大早冲到楼下找了一大圈,都没有看到魏飞的身影。他又在别墅四周游荡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看到魏飞,反而把自己绕迷糊了,好一阵才找到回来的路。
徐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别墅里面出来了,站在门口。
徐燃走了过去。
“叔,你瞧见魏飞了么?”
瞧见徐燃那一副焦急的模样,“徐鹰”的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故意朝他问,“你总是找他干什么?”
徐燃语塞,急于为自己辩解又找不到好理由,最后干脆懊恼地抓抓头,“没事,你要是没看到他,就算了。”
于是,又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别墅。
已经第二次了,魏飞装扮成徐鹰,就是想试探一下,看看徐燃会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跟头,事实证明他不仅会摔,而且每次都摔得很彻底。
不过魏飞喜欢看他这样,喜欢看他因为找不到自己而着急,喜欢看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每次看到他猴急地从自己身边穿行而过,魏飞心里就有种强烈的成就感。
事实证明,每个面瘫男都有巨大的潜力,如果好好挖掘的话,说不定就会发现他们的骨子里是很邪恶的。
所以当初侯廷接近徐燃的时候,虽然有一部分演戏的成分,但实质上是本色出演,那段时间,魏飞的性情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解放。
徐燃走到楼上,正巧碰到酒足饭饱的卓卡丁从房间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小猫偷腥后的得意笑容。原因就是刚才梁先生去他屋子的时候,闻到了里面的饭香,一个劲地要卓卡丁交出美食。卓卡丁死不承认,还把卓陆留给他的饭菜都藏了起来,最后梁先生扫兴而归,卓卡丁则把剩下的美味全都独自享用了。
算计自己的爷爷也可以笑得这么开心。
徐燃走到卓卡丁的身边,瞧见他的嘴角边油汪汪的,还一个劲地打嗝,模样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徐燃暂时忘了不快,两只手贴到卓卡丁的左右脸颊上,大力揉搓了一下,而后嘿嘿笑了两声,“你的手有没有好一点儿?”
卓卡丁点点头,又打了一个嗝。
“我知道一个方法可以治打嗝。”
说着,徐燃快速拉着卓卡丁的手跑到楼下,倒了一杯水递给卓卡丁,“喏,你弯下腰喝这杯水,一点一点的,喝几口就不打了。”
卓卡丁半信半疑地弓起身子,缓缓地往嘴里送水,喝道第三口的时候,卓卡丁被呛到了,咳嗽得很厉害,整张脸都红了,杯子里的水抖落一地。
“你再试一下,刚才你喝水的姿势不对。”
卓卡丁朝徐燃摆了摆手,“赶紧把水拿开。”他现在最怕的一件事莫过于被水呛到。
徐燃记得听谁说过,只要吓唬一下,大哥就会立刻停止。于是运足了气,大声喊了一句,“徐鹰死了,我叔死了!!”
本来想喊卓陆死了,因为怕他突然从哪个地方冒出来,所以没敢喊。喊魏飞的话震撼力不足,只有徐鹰的最好选择,因为他刚才亲眼看到徐鹰开车走了。
这一声出来,卓卡丁乐得倒在了沙发上,因为徐鹰刚从一楼的卫生间里面出来。
徐燃嘿嘿一笑,“怎么样,不打了吧?”
卓卡丁摇摇头,“不打了。”
徐燃突然感觉背脊发凉,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到徐鹰的那张脸后,整个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是刚开车走的么?怎么突然又从卫生间里面冒出来了?
“叔,你……”
“我看你是活够了吧?”
说罢把徐燃往一个空屋子里拖拽,徐燃嗷嗷叫唤了几声,“叔,我刚才是在给丁丁治病。”
“我现在也在给你治病!”
“啊……!!”徐燃惨叫两声,“叔,你悠着点!现在魏飞和你不是一条心了,要是让他瞧见你这么整我,我觉得刚才的话有可能成为现实。”
卓卡丁还在沙发上坐着,脸上带着残余的笑容,这么一吓的作用只维持了一会儿,卓卡丁又开始打嗝。
徐鹰收拾完徐燃走出来,瞧见卓卡丁还坐在那里,难得没有看到卓陆的身影,今天可以好好和卓卡丁说几句话了。
“手好点儿了么?”
果然是叔侄俩,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是一样的。
“你知道我的手受伤了?”卓卡丁以为他就知道整天和卓陆过不去呢。
徐鹰的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容,“当然知道,试问这个家里谁有我更关心你?”
说罢从口袋里拿出一盒药,“我想治疗烧伤的药医生肯定已经给你配好了,这个是去疤的。等你的手好些了,就按照上面的说明每天涂一些。”
卓卡丁犹豫了一下,还是结果那盒药,等把目光转移到徐鹰的脸上时,瞧见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目光热情炽烈。
卓卡丁忽然就想起在船上的那段日子。
自从徐鹰搬进来,卓卡丁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躲着他,倒不是怕他和卓陆之间会起纠纷,就是无法正常地和他相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和这里每个人闹,唯独到了徐鹰面前,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难不成我和他真的有过什么?
卓卡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徐鹰似乎看到了卓卡丁的内心深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棋子,在卓卡丁的眼前晃了晃,“这是你当初为了糊弄我,特意在上面画的,我一直带在身上。”
卓卡丁几乎快忘记这枚棋子了,他只记得那会儿自己为了让徐鹰冷静下来,想了很多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这枚棋子上的画可以说是卓卡丁胡乱描画的,画工相较于他的其他作品,基本上算是最粗糙的。
卓卡丁不知道徐鹰的话几分真几分假,不过他还留着这枚棋子,对于卓卡丁而言,已经算是不小的触动了。
徐鹰说这番话的时候,沈童刚从梁先生的房间走出来,正打算去取药,突然就收住了脚步。
原来,徐鹰一直当成宝贝一样收藏的那枚棋子,是卓卡丁送给他的,怪不得动都不让动。
没看不来,他还是一颗痴情的种子。
卓卡丁伸出手,想把这枚棋子收回来,却逮了一个空。
徐鹰把棋子牢牢攥在手里,“想拿回去?没门。这是你当初勾引我的铁证,我要时不时在你爸面前晃一晃,让他好好把那段日子铭记在心里。”
人家会勾引你?沈童禁不住嗤之以鼻,卓卡丁虽然心眼有点儿坏,可论才貌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他会看上你?
卓卡丁一直在忍着不打嗝,可是控制不住自己,憋得很难受,遂准备离开这里,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打个痛快。
徐鹰一把拉住卓卡丁,“我会治打嗝的毛病。”
“少来了,刚才燃燃差点儿把我折腾死。”
徐鹰目露笃信之色,“他做什么事情都毛毛躁躁的,你怎么能相信他?给我一分钟的时间,我保证给你治好。”
不得不说,多年混迹商场给徐鹰的脸上镀了一层诚信的光环,卓卡丁禁不住蛊惑打算再尝试一次。
“张开嘴。”徐鹰朝卓卡丁吩咐道。
卓卡丁听话地把嘴张开了。
然后徐鹰的一根手指伸到了卓卡丁的口中,跳过他的舌头,直达咽部。轻轻按了一下,卓卡丁的眼珠募地瞪大,徐鹰想再按下一次的时候,手指被卓卡丁锋利的牙齿死死咬住了,疼痛的感觉顺着指尖弥漫开来。
卓卡丁猛地抽出徐鹰的手指,头微微扬起,控了好一会,才忍住了没有吐出来的冲动。
看着手指的齿痕,徐鹰居然有些怀念刚才的痛感。
“不如,我们再试一次。”
方法是对的,可对于卓卡丁这种把饭吃到嗓子眼的人来说,是多么冒险的举动。
卓卡丁一把推开徐鹰,不愧是叔侄,折磨人的手段都一样。
徐鹰却定睛看着自己被咬的那根手指,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弧度。齿痕啊齿痕,你最好晚些消退下去,我可还指望着用你作威作福呢。
沈童把药拿出来,放到床头柜上,看着梁先生的脸,静静地说道,“先生,你需要化疗了,不然病情会一天天地加重的。虽然您不想让儿女担心,可这么拖下去,最后拖垮了,他们还是迟早会知道的。”
梁先生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好,我听你的,你说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只要能让我多看他们几眼,什么样的痛苦我都能接受。”
“梁先生,您放心吧,我会根据您的身体承受能力来的,不会带来多大的痛苦。只不过化疗的时候,还是会带来一定的身体损害,您做好心理准备。”
“这个没关系,无论我的身体状况什么样,我都能掩饰过去。就怕化疗的时候掉了头发,被顶顶看到了会起疑心,我的小孙子可是个小人精。”
提起卓卡丁,梁先生的嘴角禁不住扬起一个笑容。
沈童很温柔地注视着梁先生,“这个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了,提前把您的头发给剃光。为了不引起注意,我跟着您一起剃光了,我还会呼吁崇阳跟着剃光,这样大家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您的头上了。”
“哈哈哈……”梁先生开怀大笑,“这样会不会说我们跟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