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赋风流 下——粼波儿
粼波儿  发于:2014年0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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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十二便不再多说,径自吩咐好马车,然后悄无声息的陪轩辕凌出了盈香楼,往皇宫方向奔去。

马车内温暖如春,莫十二一直都心细如发,对轩辕凌照顾的备加妥帖,两人之间的默契外人无法体会。

半个时辰的功夫,马车从西华门静悄悄的进入皇宫,稳稳停在延熙宫外。

车帘一挑,轩辕凌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宁华。

他伸出手来:“朕抱你下来,夜深露重小心滑。”

轩辕凌未理会,只说了句:“十二,扶着本座。”

莫十二早已把轮椅停在马车边,小心翼翼的将轩辕凌扶坐在上面。

宁华脸上有些讪讪,却是不容置疑的握住轮椅的把手:“那朕推你进去。”

第六十四章:得到

夜晚的宁都祥和静谧,除了远远传来的几声狗吠,再也没有旁的声响。

幽深的巷子里“达达”慢跑来一匹马,在一间窄小的庭院门口停下,马上的人翻身下来轻叩两声,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爷来了。”

“嗯。”

策风靳将马缰交给陈涟儿,弯身进了门洞:“探查一下有无人跟踪。”

陈涟儿将马拴好:“爷放心罢,周围有任何动静都会有人来报。”

策风靳一愣:“何方之人在此警戒?”

“听风楼。”

策风靳瞬间了然今夜要见自己的是何方神圣。听风楼,据说是大燕皇室在江湖中的暗裔,有着与云岫山庄相媲美的江湖地位,或许更甚,可谓炙手可热。

“爷请这边走。”

点点头,两人一起进了厅堂。陈水儿在门前等候着,见着策风靳万福道:“爷更深露重而来,可仔细着身子。”

策风靳忙将人扶起,细细打量一番:“那日可有伤着?”

陈水儿摇摇头:“爷放心,那几个侍卫怎能奈何水儿,倒是让爷挂念着。”

“没事便好,水帘居恐怕已是是非之地,此次借机离了也不失明哲保身。”

“嗯。”

两人说着便进了厅堂。

上座早已有人,握着一卷书,浅啜着茶,静静等着,他贴身的太监萧凡垂首在一侧服侍。

听得策风靳走进来的声响,他并未抬头,只是点了点对面的椅子:“坐。”

陈水儿将杯盏放在座前,倒了新换的金骏眉。

策风靳解了披风在他身前坐下,陈涟儿接过披风,便与陈水儿出去守着。

几月未见,那人依旧风采非凡。凤眼潋滟,剑眉入鬓,琼鼻薄唇,脸型俊雅,尤其是唇边带着的三分清浅笑意,让策风靳顿时感觉如沐春风,遍生暖意。

策风靳看着青瓷茶碗幽深的茶色,浅啜一口,嘴唇轻轻一弯:“多谢静王体恤。”

静王燕清翊眉头一挑,抬头轻笑道:“知道你身子虚,特让人换的金骏眉,喝的还习惯?”

策风靳微微一吹茶面上的泡沫:“甚好。”

燕清翊将书卷放下,很自如的在榻上盘膝而坐,萧凡早已在他身后放下两个靠背枕头,燕清翊斜倚在上面,一派慵懒。

策风靳也享受这番宁静,兀自品着茶。

两人谁都未说话。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燕清翊斜撑着头看过来:“你以前说过想要清阎颠,是不是?”

策风靳稍稍一顿,放下手里的茶盏,没有做声。

燕清翊打了个哈欠:“你倒不必戒备,深夜邀你过来,自然是有事相商。”

策风靳轻轻一叹:“不知王爷与我谈些甚么,你又不是不知如今我已病入膏肓,委实没有多少利用价值。”

燕清翊倒不以为然:“此番话倒不像是大名鼎鼎的策七少会说出来的。”

策风靳只是苦笑,他所经历的恐怕也不是这位养尊处优的王爷所能体会的罢。

燕清翊略一抬手,萧凡捧着一个方形蜀锦木檀盒子放到策风靳身前,轻轻打开。

策风靳瞥了一眼,顿时喜形于色。

清阎颠!居然有两颗清阎颠!

一颗能免除轩辕凌所遭受的皮肉之苦,另一颗,却也能将策风靳从死神的手中夺回来。

策风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两颗清阎颠,可费了本王不少功夫呢。”燕清翊玩味地看着策风靳脸上表情的变化:“怎么样,现下可愿意与本王谈谈了么?”

策风靳合上盒子:“静王请讲。”

燕清翊坐直身子,一语中的:“云岫山庄,换两颗清阎颠。”

策风靳有些失笑:“静王莫不是高估了我在云岫山庄的地位?”

燕清翊摇摇头,似笑非笑:“轩辕凌对你可是百分百放心的,这比莫须有的地位管用的多。”

这话里的意思还不就是让策风靳做些见不得人的卖主勾当?

策风靳神色凛然,没有说话。

燕清翊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清阎颠可不是谁人都能得到,莫说是轩辕凌,就是宁华问本王要,本王都不见得会搭理他。”

策风靳自然知道这药的珍贵,可直觉让他认为,燕清翊绝非是个慷慨之人,于是便问道:“大燕富庶,钱财数不胜数,云岫山庄不过九牛之一毛,静王应该不会看在眼中。”

燕清翊转着拇指上的成色极佳的扳指,有些玩味的说道:“钱财虽为身外之物,但是没有却是万万不能的呢。”

策风靳顿了片刻方道:“我想王爷应该知道云岫山庄与皇上的关系的吧?”

燕清翊做了个有些揶揄的表情,点点头:“早已知道一二。”

“那王爷也该清楚,盯着云岫山庄的还有皇上,而且凭他与我师傅的关系,胜算应该更大。”

“是麽?可本王却觉得轩辕凌与宁华该是水火不容的,你恰好可以从中渔利。”

策风靳略微皱起眉来,这个大燕的王爷果然对其中的曲折了解甚多,便又问了句:“那想必对我的身份也知道些个?”

燕清翊微微有些讶异:“怎地你的问题比本王的还多哩,不好不好。”

策风靳轻笑道:“既然是做交易,自然是有来有往。”

燕清翊眉毛一挑:“策风靳,你这个人果然有趣。本王不跟你说浑话,之所以看上云岫山庄,其实只有一点。”

“什么?”

“你。”

策风靳愣住了。

燕清翊从榻上下来,走到策风靳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你在云岫山庄埋没这么多年,该报的恩情也报的差不多了,一颗清阎颠给了轩辕凌重生,更是仁至义尽。若是他日你效忠于大燕,本王绝不会亏待于你。”

策风靳抬眼望上来,有些苦笑:“那你能否告知,我……究竟是谁?”

燕清翊略微一沉吟:“真相未必是你想知道的。”

“若不知自己从何而来,怎地能虑及从何而去?”

燕清翊拍拍他肩膀,收起原本的一脸慵懒:“这样罢,你觉得傅翌晨是男子所生,恶不恶心?”

策风靳抿着嘴,缓缓摇了摇头。

“那若是你自己呢?”

“……”

“你可曾听过“狸猫换太子”的戏文?”燕清翊缓缓踱到窗前,夜色阑珊,春夜已经不那么寒冷:“你这么聪明,应该能觉察到里面的疑问。宁华是甚么人,策竞天是甚么人,轩辕凌又是甚么人,在当年都是些狠厉角色。国仇家恨,策竞天会轻易的被人掣肘?当年,他也是被宁华逼到绝境,恰恰此时你降生了。那时,轩辕凌与宁华也有诸多不和,辕朝被灭后轩辕凌负气出走投靠了策竞天,谁知早已有孕在身。男子生产不比女子,对身体损伤极大,策竞天便是趁着轩辕凌体力透支之时方换走了还在襁褓之中的你,而他自己也在与策竞天的周旋中落下残疾。”

策风靳紧紧咬着下唇:“此事我倒也晓得,辕朝驾崩与凌……有着很大关系,当时的城防图是他给了宁华。”

燕清翊撇撇嘴,不置可否:“全天下都知道轩辕凌是个感情至上的人,他当时与宁华可是爱的轰轰烈烈,不过当时究竟谁利用了谁,却是众说纷纭。”

策风靳苦笑:“旁人不知,我爹……策竞天他一向嫉恶如仇,想必不论甚么原因他都不能原谅这两人,那么处心积虑的报仇,也就不难理解了。”

燕清翊挑挑眉:“他的确很聪明,辕朝覆灭之际,还有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太子,是当今华妃的姐姐、前朝如意王妃所生,两个婴孩虽然年龄上稍有出入,但小太子生在动荡之时,缺衣少食,自然显得小,策竞天就把两个孩子给调换了,你就成了辕朝的遗太子,然后故意让宁华抓住了你,然后再提议来交换。”

“策竞天太了解宁华了,他知道宁华不是个好欺骗的人。当时宁华将两个孩子吊在火炉上,当绳子断了的那一刻,策竞天毫不犹豫的扑向了你,于是,宁华就相信了,你——就是前朝的太子。”

“策竞天不仅骗了宁华,就连宁筱睿的生母、前朝如意王妃的妹妹华妃都被他骗了,当年弄出那番你与宁筱睿的丑闻,其实华妃是想保护你,因为她在宁华身边多年,怕是觉察出宁华有害你之心,所以……”

策风靳抬手止了燕清翊的话,站起身来:“王爷所说的,有何依据?”

燕清翊倒也不避讳:“听风楼在江湖上从来没有打听不到的事情,更何况,策竞天当年灭口那些知晓内情的人,没有听风楼,他能做的如此干净利落?”

看到策风靳有些苍白的脸色,燕清翊接着又说道:“还有,范威忠你该认识的罢?”

策风靳一惊:“范叔?”

“策竞天对轩辕凌的事情了如指掌,对你这些年的去向和情况洞察之至,甚至当年宁华对你前朝太子的身份笃信不疑,正是因为他——他可是云岫山庄的元老,宁华的启蒙之师。”

看着策风靳一言不发,燕清翊斜倚在轩窗前,似笑非笑:“所以,你是宁华之子,而那个前朝太子,正是傅翌晨。他替你享受着这些年来本该你享受的东西,地位、名利、宠爱;而你正在替他承受着本来该他承受的苦难。你甘心么?”

策风靳缓缓闭上了眼睛,面上看不出,只不知心中做何挣扎。

“或者,”燕清翊走到策风靳面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弯下身道:“本王来替你做,替你夺回属于你的东西,如何?”

策风靳睁开眼睛,直直望进燕清翊漂亮的丹凤眼中:“你想得到什么?”

燕清翊突地绽出个格外灿烂的笑容,不安分的手指悄然抚上了策风靳的脸颊:“你只需陪本王销魂一夜,可好?”

第六十五章:消逝

正如策风靳悄然而来一样,夜色之中他又悄然而去。

路上,他稳稳驾着马,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差池,仿佛刚才听到的都是一阵偶尔吹过的风,转瞬即逝。

唯有握住缰绳的手,已经深深勒进了肌肤之中。

突然天色骤变,空中偶有惊雷闪过,不一会噼里啪啦地雨点就砸下来了。

策风靳仿若未察般在雨中策马而奔,不知不觉间又来到盈香楼。

雨水浇头而下,策风靳纵使披着衣髦,也浑身湿了个彻底。

怎么会来了这里?

微微抚住炙热的胸口,浑身湿透的感觉很不舒服……策风靳还来不及多想,眼前一黑,从马上跌了下来。

再醒来时,身上已没有那种潮湿难耐的感觉。朦朦胧胧的看到身前之人一头银发,满脸焦急的望着他。

“柳毅!快来看看!”

轩辕凌见策风靳醒来,忙唤柳毅来瞧瞧。

柳毅近到身前,搭在策风靳苍白的臂腕上,诊了片刻,又问策风靳:“七少可觉得舒坦了些?”

策风靳只觉得嗓中有些干涩,倒没旁的感受,别点点头。

柳毅微微颔首,转身对轩辕凌道:“主上放心,七少已经退了烧,属下这就去开些补汤药来,喝完再歇歇便可。”

轩辕凌轻不可察的舒了一口气,挥挥手让柳毅速速去准备来。

莫十二从外面进来,用热水浸了软软的巾帕,正要给策风靳洁面,轩辕凌接了过来,转着轮椅到了策风靳榻前,竟亲自给策风靳擦拭!

策风靳浑身一僵,缓缓垂了眼眸。

轩辕凌修长的指尖若有似无的拂过策风靳的面颊,有些微凉,他为策风靳担惊受怕了一晚上,特别是想起回来时见到策风靳晕倒在雨中浑身气息微弱的样子,轩辕凌竟……浑身颤抖的不知所措。

还好莫十二反应快,立刻将策风靳抱入内堂诊治,这才有惊无险。

“都这么大了,还让我操心……”

轩辕凌的声音有些低沉,没有往日的轻佻和倨傲,他抬起策风靳的手,缓缓擦拭着。

这双手,已经白的没有什么血色了。轻轻一用力,就会留下一道青痕。

轩辕凌不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发现,策风靳会瞒他多久?

恐怕一直到死,他都不会告诉轩辕凌。

策风靳面上看起来平淡无争,他内心里有恨,有很深很深的恨。

他最恨的是谁?轩辕凌嘴角微微勾了抹笑意,还能有谁呢?

“让师傅担心了。”

策风靳的话有些生硬,沙哑的声音透着几丝疲惫。

轩辕凌停了手中的动作,一把扼住策风靳的下颌,迫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策风靳有些无神的眼光,缓缓抽打在轩辕凌脸上,他轻轻一句:“凌现在幸福麽?”

该是幸福的,有爱人相伴身侧,又寻到了……骨血。

轩辕凌沉默了。

策风靳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探过去握住轩辕凌的手。

轩辕凌抬眼望着他,那一潭望不到底儿的黑眸子里,是那样的沉静。

策风靳突地轻轻笑了:“风靳放心了。”

就在那一刻,轩辕凌的心瞬间被掏空了,他似乎再也抓不住这样的策风靳了。

晌午时分,盈香楼瞬间乱成一团,好多人涌出来四散而去,好像是寻甚么人去。路人纷纷往里面瞅去,却看不出甚么究竟来,只道听途说甚么犯人跑了之类的。

在策风靳休息的房间里,榻上只孤零零的摆着一个小盒子。

早已人去楼空。

柳毅打开盒子轻轻一闻,突地变了脸色:“主上,这……这是清阎颠!!”

轩辕凌顿时煞白了脸。

策风靳说要救他,连千古奇药清阎颠都能寻到,他……果然从不食言。

可是……他人去了哪里?

却是再也寻不到了。

纵使傅翌晨倾全城之力都未找到策风靳的丝毫痕迹。

他就像来时那样,悄无声息的走了。

半月之后,皇子们多半请了封地,离开了宁都。而傅翌晨,顺理成章的做了皇帝。

似乎再也没有人提及“策风靳”这三个字了,他就像从没来过一样。

好像一场梦。

四处风流。

秋风清爽,一人一骑在前面跑的飞快,后面跟着一辆并不起眼的小马车。

突地马车里拱出个脑袋来,焦急的问道:“秦穆,还有多久才到?”

“王爷莫急,这就到啦。”

秦穆不禁失笑,就算再挂念,也快不了行程,更何况前方暗报早已来传,那人已于三日前顺利抵达,王爷为何如此不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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