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很淡定很man的李老湿此刻依然很淡定很man地坐在座位上，只有微微发白的脸色能够出卖他的心情。他心中早已风中凌乱了——擦，貌似他现在腿软了！

肌肉好不代表体育好，体育好也不代表坐过山车时依然能笑傲群雄。虽然很丢脸不想承认，李老湿现在他头晕目眩，很有一种类似小沈阳面向大海的感觉……

程烁有些不敢置信地轻声问：“老师，你还好吗？”

李寻闭着眼睛勉强吐出几个字：“不要和我说话，我想吐……”他说着赶快捂住嘴巴，眉头皱成了一团。

“……”

最后，娇弱状态的李老湿还是搭着程小同学的肩膀走到了阴凉处。程烁本来还有些不舒服的过山车后遗症，但是看见他老师异常虚弱的样子，那点不适早飞走了。李老湿现在眼睛闭着，脸色微白，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让程小同学担心不已。

他飞跑去买了一瓶冰过的矿泉水，把李寻的眼镜摘下来放在他额头处冰着，又替他揉着太阳穴，李老湿这才渐渐缓过来一些。（默，到底谁是攻谁是受啊……）

又静坐了一会，傲娇状态的李老湿喝了两口水发话：“坐这个有什么意思？真是不理解现在的小年轻怎么喜欢这个。”

——他的叫声没被自己学生听见吧？绝对没被听见吧？他现在持续风中凌乱ing……

“嗯，是啊……”程小同学很配合地回答。

“……走吧，接着玩别的。”李老湿用手整理下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戴上眼镜站起身来。他有一种直觉，他在程小同学面前的教师威信已经至少降了百分之十！

——回去一定记得要在日记上注明了，和学生出去玩必须玩自己熟悉擅长的！

程烁屁颠屁颠跟上去，突然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这样的老师，也让他感觉很喜欢啊……

下面只要是和过山车类似的项目，李老湿统统选择无视。当走到巨大的摩天轮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坐这个吧，到上面看风景应该不错。”

……程烁小同学瞬间脸红了。老师知道一起坐摩天轮的含义吗？他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捂脸了。关于摩天轮有很多传说，传说一起乘坐的恋人会分手，但是当他们在最高处接吻，则会永远在一起。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准备啊……但是他毫不犹豫回答：“嗯。”

摩天轮前排队的队伍很长，基本上都是情侣，还有就是结伴而来具有浪漫情怀的小女生，像李寻和程烁这样的男男组合就比较显眼了。

实际上李老湿的外貌比他的年龄看上去要年轻很多，他身材修长五官俊美，虽然带着眼镜却散发出一种很强烈的类似鬼畜的气场。程烁的脸蛋比同龄人显得更稚嫩一些，清秀的五官、脸上不时洋溢的灿烂笑容都很讨人喜欢。他站在李寻身边时，身高差距似乎刚刚好，仿佛一幅以高大的摩天轮为背景的精美油画。

李寻很快就察觉到了几个小女孩投来的异样眼光和窃窃私语，他很平静地朝她们笑笑——可能那几个孩子是好奇他怎么这么大人了还来游乐园玩这个吧。

其实像李老湿这么闷骚的家伙，日渐苍老的内心有的时候也是有些浪漫的渴望的。他从这个游乐园门口路过无数次，看着高高矗立的摩天轮，就有一种很想去坐坐试试的冲动，但是碍于种种原因，他从没有来过。所以，当程小同学提出来游乐园玩的时候，他犹豫一下答应……

李老湿还不知道，仰望摩天轮总是会让人产生一种仰望幸福的感觉。

排了半个小时的队，终于轮到他们了。李老湿面无表情看着窗外已经放晴的瓦蓝色的天空，心底升起了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程小同学踌躇一会，终于鼓起勇气说：“老师，你的水能不能让我喝一口？”他声音微微发抖，但是李寻并没有发现。

犹豫了一下，李寻还是把水递了过去。程小同学把它紧紧攥到手心，专注地注意着外面，等到升到最高那一刻，他闭着眼双手抱着瓶子，微微抖动的嘴唇沿着瓶子转了一周。

——间接接吻也是吻。

如此想着的程小同学，红着脸站在他老师的身边，一起安静地看着远处的风景。

番外一：程烁

程烁的童年回忆其实并不是那么美好。

他四岁的时候就上小学了，加上瘦弱矮小，看上去比班里的小朋友更是要小上许多。那时候他的父母都忙着在外面创业，只能把他丢给家里的老人。刚开始他跟着姥姥住，后来小舅家里添了个妹妹也丢了过来，他就一个人睡在姥姥隔壁的房间里。

程烁小时候一双眼睛大大睫毛长长，个头低显得头有些大，加上乖巧聪明懂礼貌，学校的老师没有不喜欢他的。在他的记忆里，他那时候的脸蛋都被捏圆了。小孩子都是善妒的，看着程烁的小红花总是第一，作业总被每个老师表扬，不知不觉就团结起来排挤他。

所以程烁的作业本经常不知被谁撕烂了，橡皮不知道被谁用小刀切成一块一块的，课本上不知被谁用墨水涂黑了……以至于后来程小同学每逢到了周一，就嘟着包子脸不想上学。

他父母基本上是每半月回来一次，只吃一顿饭又匆忙坐着火车飞机离开，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儿子的异常。程烁晚上抱着父母给他带回来的毛绒小熊，都是噙着泪花睡的。姥姥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小药瓶子从来就不敢离身，程烁很懂事地也没把自己在学校受委屈的事情告诉姥姥。

他每次给父母打电话，都是还没说几句就开始哽咽着哇哇大哭，他妈妈在那头哄一会就忙着挂电话，逐渐地，他打电话就不再哭了。

姥姥常常说：“我家烁烁啊，长大了肯定是个正直的人，你看这孩子从来都不会撒谎。”的确，程烁都是有一说一，从不拿空话糊弄别人，也不会说假话。有话直说的性格经常让他得罪同学，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姥姥一样那么宠爱他的。

被人欺负了，他也不喜欢像小女生一样哭哭啼啼找老师告状。后来他就学聪明了，把父母从外地给他捎回来的高级糖果带到学校。那些香浓的太妃糖，让他的境况开始好转。但是，他心里还是不喜欢这样的。

到了六年级的时候，程烁在学校已经不太喜欢问老师问题了，也比小时候沉默了许多。但是他的学习成绩依然优秀。一个小孩子，上课坐的端端正正的，明亮的大眼睛只盯着你认真听讲，作业本打开干干净净正确率百分之百，哪个老师会不喜欢这样的学生呢？这时候的程烁还是矮，在班里的座位还是从第一排到第三排轮番换着。

到了下学期，他们班里来了一个转学生，程烁的噩梦开始了。这个异常调皮的转学生是校长的亲戚，据说十分有后台，所以他们班主任很是照顾。

班主任先是把这个转学生和女生分成同桌，但是班里所有的学习好的女生都被他欺负哭了，后来班主任为了整体考虑，很无奈地把程小同学推了过去。

那个黑黑皮肤的转学生比程烁高了大半个头，十分恶劣地朝程小同学笑笑说：“你长得怎么这么像女生？嘿嘿，你这种叫娘娘腔。”从此，娘娘腔这个外号就一直伴随到程小同学小学结束。

程小同学细嫩的胳膊常常被对方掐的一片青一片紫的，书包里被对方塞过死耗子，凳子上被涂过胶水，这个男生绝对比他以前碰到的人都要坏！而且最让他气愤的是，每次他气的眼圈红红要哭的时候，对方就会咧嘴朝周围人起哄：“快看啊，娘娘腔他要哭了！”

这个时候他就只能使劲瞪大眼睛，把眼泪再憋回去，他可不是娘娘腔！他只能每天在床前画个小人使劲拿着圆规扎，做梦都梦见自己离开了学校。

噩梦终于在小学毕业时结束，程小同学熬到了初中。人对自己的经历，常常是选择性记忆的，他逐渐遗忘了苦逼的小学时光，甚至连几个总是欺负自己的“仇人”也遗忘了。

这时候，程小同学遭遇了比小学更让他难过的事情，就是他父母的异常。不知不觉中，他的爸爸妈妈开始不同时出现在他眼前，跟有了默契似的换着回来看他。虽然他们并没有离婚，但是形同陌路。

家里的条件却比小时候更好了，父母都跟竞争似的拼命对他好，今天这个在香港给他捎了一块手表，明天那个在日本带回来一部游戏机。他的衣服、鞋子、书包、自行车统统都是名牌。家里装修的豪华无比，母亲还请了一个保姆阿姨照顾他，毕竟姥姥身体比以前身体更不好了。同学们到他家玩的时候都很羡慕，但是他一点都不开心。

他那时的一个朋友无比羡慕地说：“你真幸福啊！我都烦死我老爸老妈了，我干什么他都管。”程烁很震惊，原来他苦恼的别人居然很羡慕，而他又很羡慕别人苦恼的。幸福这种东西，每个人只能自己定义吧……

初中生活让他成长了不少，以前不明白的事情似乎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他甚至能平淡地看待自己的父母问题。他甚至主动跟老师说，父母在外地，姥姥身体不好，家长会没人参加。

是的，每次家长会没人陪在身边，他也能微笑着坐在台下。他的个子依然小小的，不到一米六，端端正正地坐着，就像小学老师教的那样。

初中毕业的时候，他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收到了班里一个女生的告白信。他有些窘迫地发现，原来自己也被异性喜欢啊……那个女生年龄比他大，也比他高，他仰望着对方语无伦次地说着拒绝的话。班里自然有早恋的小情侣，他觉得很正常，但是真的发生在他身上，他觉得十分奇怪。

这个女生并没有被拒绝后的哭哭啼啼，甚至还笑了：“我真的很喜欢你，嘿嘿，高中常联系啊，没准你以后就喜欢我了。”

喜欢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这时候还不懂。

高中时候，程烁遇到了他的老师。

其实第一印象就是这个老师好严肃，常常不自觉就皱了眉头，但是长得真帅！而且他们老师讲课还讲的那么好，好听的声音朗读课文的时宛如潺潺流淌的小溪，让人不知不觉就沉醉其中。李老师诵读的时候，班里都是安静到落针可闻的。他们班很神奇地在这位有些寡言严肃的老师带领下，卫生体育学习各项成绩都第一。

程烁有了好朋友，有女生也有男生，其中包括他们的团支书林茜茜。林茜茜和他家庭类似，但是又有些不同，因为她的父母已经离异了。她比程烁豁达和成熟，很客观的评价：“其实离了更好，天天吊着他们难受我也难受。”程烁沉默，他觉得就算现在这样，他也不希望他的父母离婚。

高中第一次家长会的时候，他敲响了李寻办公室的大门，然后很自然地说明：“老师，我父母在外地，恐怕赶不回来。”

程烁清晰地看见，老师狭长的眼睛眯了一下，只是笑了一下就站起来：“哦，我知道了。”然后就很自然地伸手摸了下他的头，很轻柔很温热的力度，他一瞬间有些鼻酸。

再后来，他慢慢喜欢在课上注视老师。老师他很少笑，在黑板上书写的时候字迹流畅而有力，他们班好多同学都私底下模仿过老师的字迹，他模仿的是最像的。他发现老师其实有的时候是在发呆，虽然是静静走着，但是眼神里却透漏出一种空茫。老师他走路的时候喜欢靠近墙壁，喝水喜欢喝胖大海茶，在办公室的时候总是嚼着苹果味的口香糖……

那天下午，课上他突然肚子疼，疼的眼泪都出来了。老师背着他下楼，他抿着嘴唇趴在老师的背上，感觉着这久违的别人的体温。开车的路上并不顺，遇到堵车的时候，老师弃了车，背着他一路小跑着。

也不知道疼还是什么，他一个劲流泪，把老师肩膀的衣服都打湿了。老师很快察觉了，扭头朝他笑了一下：“很快就到了，忍一下。”他觉得很丢脸，于是就憋住了泪，记忆里他好像小学过后就没再哭过了。

那之后，他越来越喜欢盯着老师发呆，只是他们的距离再也没有那么近过，让他可以清晰看见老师很好看的嘴唇和下巴。其实老师背着他的时候，那么近看到老师因为微笑变得柔和的脸部轮廓，他连自己疼得要命的肚子都忘记了……

高二的时候他的个头终于开始拔高了，睡觉的时候都好像听见骨头噼里啪啦的声音。虽然在男生中很一般，但是也勉强过了一米七的大关，欢天喜地地告别了豆芽菜的队伍。

他开始想方设法靠近老师，虽然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当了英语课代表，就为了每天把作业送到老师办公室，可以看着老师朝他微笑一下说“谢谢”的样子。他留心观察着老师各种喜好，并暗暗记在心中。

他逐渐意识到这并不仅仅是出于学生对老师的那种单纯的喜欢。

这种喜欢，似乎更加特别一些。特别到，他只要想到老师就能微笑出来，每逢看到老师显得寂寥的背影时就会心里发疼。

每个星期天都会很漫长，因为他想见老师。

当老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心头都是酥酥麻麻的甜。

最喜欢看见老师笑的样子，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很严肃。

每次老师和他手无意识地碰一下，都能让他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直到林茜茜看出端倪问他时，他很坦率地说了自己的种种的感觉，疑惑地问这位大姐头：“你说我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沉默了一会后，林茜茜的狼爪拍拍程小同学的肩膀，狼眼闪现一片绿光：“程家的骚年哦，你，恋爱了……”

“……”

原来这种感觉，名为喜欢。

16、吃饭轶事

从摩天轮上下来时已经中午了，除了坐过山车后的不适，李老湿对这次游乐园之行还算满意。两人走出游乐园的时候他主动问程烁：“中午想吃什么？”

程烁高兴一阵，想到一件事后脸上的笑容顿时萎靡了，他吞吞吐吐问：“老师，还要……AA吗？”为了预算起见，如果AA的话他就要挑便宜点的，环境差的也没办法了。难得和老师一起约会呢……他摸摸自己空空的口袋，脑袋沮丧地耷拉下去。

李寻忍不住好笑，长腿往前面一迈说：“走吧，我请。”

程烁顿时高兴起来，兴高采烈跟了上去：“老师你真好！”

听着程小同学又开始用类似撒娇的声调说这么黏人的话，李老湿脚下险些一个趔趄，他站稳了有些狼狈地扭头强调：“以后不许这么说话。”他也不知是第几次听见程小同学说类似的话了，每次都鸭梨巨大。按照曹大湿的形容就是，宛如雪狮子向火，瞬间酥了半边……

程烁有些不解，歪着头问：“我说的都是真话啊。”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和李寻亲近了不少的缘故，他情不自禁又补充一句：“我最喜欢的人就是老师了！”

这句杀伤力更大……李老湿身上一麻，有些心律不齐的倾向。他过会才板起脸在程烁额头敲了一记：“这句更不许说！”程小同学再这么来几次，他怕他就hold不住了。

两人去了附近一家环境幽雅的西餐厅，听着舒缓的音乐，两人商量着点了几道主食和点心。程烁报菜名的时候下意识盯着李寻，再次确定：“老师你肯定不是AA制？”

“……说了我请。”李老湿满头黑线，他在程小同学眼里就这么吝啬小气言而无信吗？他有些尴尬地对服务员妹妹笑笑：“就这些吧。”

看着服务员退下去，李寻深吸一口气，把一双大手伸过去准确地捏住程烁的白皙的小脸蛋，狠狠地蹂躏一番。毫无防备的程小同学被捏的小脸扭曲着，眼睛闪烁着泪光：“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