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骏立即举起手，配合地回答：“我是。”

黄海涛将视线转到郑家骏身上，严肃地说道：“请你陈述一下案情，配合警方调查。”

郑家骏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转了个方向，向屋里的众人展示恶意中伤自己的帖子及照片。

“有人在帖子里曝光了我的宿舍号和宿舍电话。我晚上回来时，被人扔香蕉皮。整个晚上，骂人电话不断，只能拔掉电话线。”

汪宏伟扫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话机，将电话线水晶头插进卡槽，电话随即响起。

他拿起听筒接听，被一连串污言秽语气得吼了起来。

“你哪个宿舍的？报上名来！”

对方一听这话，当即挂机。

汪宏伟“啪”的一声重重放下听筒，怒道：“太不像话了！这就是我们蓟大的学生素质？”

他的话音未落，电话再度响起。

他接起一听，气得一把摔掉听筒。

“严查！给我严查！只要逮到，立即处分！”

汪宏伟这一怒，惊得那些挤在302宿舍门口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如同缩头乌龟一般缩回了各自的宿舍。

岳宗泉、马志成、贺孟希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大气不敢出的受惊模样。

何阳青看着怒气汹汹的汪宏伟，说道：“汪科长，麻烦你带我们去蓟大的网络管理中心，派两名网管人员协同警方办案。”

汪宏伟连忙收拾好情绪，客气地邀请警察先行。

“郑家骏，你带上电脑，跟我们走一趟。”黄海涛发号施令。

郑家骏立即合上电脑屏幕，快速收拾好电脑包，跟着黄海涛离开宿舍。

来到蓟京大学网络管理中心后，何阳青吩咐网管人员封锁论坛、发布公告。

“‘贫困省状元为名牌无耻卖身’一帖系造谣中伤，公安部已介入调查。望发帖者尽快联系学校安保科自首，争取宽大处理。若发帖者执迷不悟，将受到法律严惩。安保科正在严查发帖中伤、跟帖曝光、电话骚扰者，望大家尽快自首，否则，一旦逮到，一律处分。欢迎大家致电安保科或在下方留言框留言，踊跃提供线索，积极协同办案。”

之后，他带领两名网管，开始追查发帖者。

潘德强向汪宏伟要了一个房间，与郑家骏促膝谈心。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惹来对方的蓄意报复？”

郑家骏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黄海涛，见后者轻轻点头，遂实话实说。

“我来自贫困山区，大一刚开学时就因为贫穷、落伍而饱受歧视。我拿了一等奖学金后，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台MP4，招人眼红、告状，被系里取消了勤工俭学的资格。幸亏遇到涛哥，得到暑期实习的机会，生活质量得到很大提高，也因此更加招人嫉妒。除了同宿舍的贺孟希，我没有跟其他人发生过激烈冲突。我怀疑，这个帖子很有可能跟贺孟希有关，他曾经偷拍过我的照片。不过，他聪明机灵、长袖善舞，应该不会轻易暴露自己。”

潘德强点了点头，问道：“哪个是贺孟希？最高的那个？”

“对。”郑家骏应道，“您是不是从他的表现里看出了破绽？”

潘德强自信地笑道：“再狡猾的狐狸，都逃不出猎人的手心。”

“恳请潘队尽早抓住这只恶毒的狐狸，为我家小郑申冤。”黄海涛礼貌地请求。

“你放心，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潘德强说道，“小郑，你给我详细介绍一下贺孟希。”

何阳青连夜追查出发帖者的IP地址，与潘德强一起前往公共网吧查看监控录像，最终确认了犯罪嫌疑人为贺孟希。

他们向汪宏伟通报了情况，在校方配合下，于当天中午对贺孟希实施抓捕。

郑家骏接到黄海涛的电话，得知发帖者是贺孟希，恨得咬牙切齿。

“涛哥，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恶毒到这种地步。他会被判刑吧？”

“只要我们施压，他至少坐牢1年，还会被学校开除。”黄海涛说道。

郑家骏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无法原谅他，但是，他付出的代价，会不会太大了？”

“你这是妇人之仁。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黄海涛教训道，“他既然胆敢犯罪，就该有坐牢的觉悟！”

郑家骏叹了口气，不再纠缠此事，转而向黄海涛表示感谢。

“跟哥这么客气干嘛？”黄海涛亲切地说道，“晚上出来一下，哥请你吃饭，替你压惊！”

“应该我请你才对。我老是麻烦你。”郑家骏有些不好意思。

“你能在第一时间想到找哥，哥很高兴。”黄海涛开心地说，“继续保持。”

当晚，黄海涛正和贺孟希在饭店包间里愉快地吃饭，接到了丁一宇的来电。

“海涛，我得向你说声抱歉。你弟弟那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被放了。”

“为什么？”黄海涛不解道，“不是说证据确凿吗？”

“他是孟老局长的外孙。”丁一宇言简意赅。

黄海涛征了一下，叹道：“难怪那小子有恃无恐。行了，宇哥，啥都别说了。我这当弟的，不能让你为难。我再想别的办法。”

“海涛，听哥一句劝，别再追究这事了。”丁一宇劝解道，“孟老局长虽然退了，在公检法的影响却还是在的。你斗不过他。”

“宇哥，这要是我自己的事，我也就忍了。我弟他吃了这么大亏，我这当哥的，要是还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还有脸见他吗？”黄海涛不甘心地说道，“宇哥，我不为难你，你也别拦着我。再联络。”

见黄海涛脸色阴沉地挂断电话，郑家骏小心地问道：“涛哥，怎么了？”

“那小子被放了，他外公是已退的公安局局长。”

黄海涛交代完情况，陷入了沉默。

一听这话，郑家骏原先对贺孟希抱有的些微怜悯之情荡然无存，转而被不甘与愤懑取代。

不过，他不能将自己的真实情绪表现出来，以免让黄海涛为难。

24.打是疼来

“涛哥，这次的事，公告里已经澄清了，我们就别追究了吧。”郑家骏故作大方地说道。

“不行。”黄海涛一口否决，“那小子要是不受点教训，以后只会更加猖狂。你跟他是同班同学，又住在一个宿舍，日子会很难过。”

“人生在世，谁还没点委屈。忍耐一下，也就过去了。”郑家骏感慨道，“如果我没有遇到你们，还不知道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呢。能像今天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就别再为我操心了。”

黄海涛摇了摇头，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我是海涛，我有急事找你，今晚能见个面吗？”

……

“好，我这就过去。”

……

郑家骏跟着黄海涛来到一处豪华公寓的顶层。

见前来开门的人是杨剑成，他慌得扭头就跑，却被黄海涛老鹰捉小鸡似的一把抓了回来。

“跑什么？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怕见他？”

黄海涛亲昵地训斥郑家骏，强行将不停挣扎的他拎至客厅。

眼看着逃跑不成，郑家骏只好像只鹌鹑似的缩在长条沙发一角，完全不敢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杨剑成。

杨剑成表情玩味地打量着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身体里的郑家骏，话却是冲着黄海涛说的。

“找我什么事？”

黄海涛用胳膊肘轻轻捣了一下身旁的郑家骏，吩咐道：“你把你存下来的帖子给Derek看看。”

“不用了。”郑家骏连忙回绝，“这事我不想追究了。”

黄海涛皱了下眉头，把“卖身门”事件始末详细地讲了出来，请求杨剑成出手帮忙。

杨剑成盯着缩头缩脑的郑家骏，不悦道：“当事人都不想追究了，你瞎起什么哄？我很忙，你们走吧。”

郑家骏闻言，立马打算起身，却被黄海涛抓着肩膀按了回去。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以为你息事宁人就能换来和平？我告诉你，你这次要是不追究，以后只会被那小子骑在头上拉屎。”

“我本来就没有能力追究，都是靠你们帮忙。我不想总是麻烦你们。”郑家骏解释道。

“既然不想麻烦我，当初干吗接受我给你的名片？干吗打电话给Raymond？干吗去融和实习？我看你是好了疮疤忘了痛，应该再受点教训！”

杨剑成语气严厉地训斥完郑家骏，转而训斥黄海涛。

“你这么惯着他干什么？以后不准搭理他。也不准他再去融和实习，让他自己出去找工作。”

郑家骏本就心里憋屈，被杨剑成这么一训，顿时委屈得潸然泪下。

见郑家骏落泪，杨剑成更加不悦，语气也越发的严厉。

“就知道哭！我总共见你3回，你每回都哭。你这样还算男人吗？”

郑家骏赶忙抬手擦掉眼泪，死死咬住嘴唇，辛苦地忍住哭泣。

杨剑成注视着郑家骏，命令道：“帖子给我看。”

郑家骏不敢再推辞，赶忙打开手边的电脑包，将笔记本电脑拿出来。

杨剑成快速浏览完帖子和照片，腾地一下站起身，甩手给了郑家骏一巴掌。

郑家骏被打得接连退了几步，连拖鞋都掉了一只，方才站稳。

他那白嫩的左侧脸颊，登时浮现鲜红的五指印。

他的嘴角也被打破了，缓缓溢出血来。

黄海涛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完全呆住了。

杨剑成目光凛冽地盯住郑家骏，仿佛发怒的雄狮一般吼道：“你被人侮辱到这种地步，竟然不想追究，你的自尊心被狗吃了？你给我滚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你！”

郑家骏捂着脸冲出门去，连运动鞋都顾不上换，就那么一只脚拖鞋、一只脚棉袜，一瘸一拐地跑着。

黄海涛赶忙跑到玄关换上鞋，急急匆匆地追出去。

他在电梯口追上泪如雨下的郑家骏，柔声安慰道：“乖，别哭了。有句话叫‘爱之深、责之切’，Derek会打你，证明他真的很爱惜你。你想想，他要是对你漠不关心，至于发这么大火吗？打你，他手不疼啊？”

郑家骏眼泪汪汪地看着黄海涛，抽抽噎噎地分辩道：“我怎么会没有自尊心……可是……光有自尊心有用吗……他姥爷有权有势……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我怎么跟他斗……”

“那点权势，在Derek面前屁都不是。要不然的话，我怎么会带你来找他？”黄海涛叹息道，“你别总担心会麻烦我们，那样太见外了。就是因为你说了那种见外的话，Derek才会生气。乖，跟我回去，向Derek道歉。”

郑家骏迟疑了一下，说道：“他刚才让我滚……”

“那都是气话，你还真信啊？”

黄海涛揽住郑家骏的肩膀，慢慢往回走。

“你要是真的一走了之，他肯定会大发雷霆！你不了解Derek，这家伙轻易不发火，一旦发起火来，那可比台风过境的破坏力还要大。为了他那间无辜的公寓着想，你得赶紧回去好好表现。”

郑家骏跟着黄海涛来到玄关处，见对方换鞋，这才发现自己的糗样。

他红着脸脱掉弄脏的棉袜塞进口袋，又掏出餐巾纸擦拭弄脏的拖鞋底。

“擦它干吗？换一双不就行了。”

黄海涛从鞋柜里拿出另一双拖鞋，放到郑家骏脚边。

郑家骏坚持把拖鞋底擦拭干净，将脏纸叠好揣进口袋，这才穿上另一双拖鞋进屋。

见杨剑成正坐在单人沙发上望着自己，他深深鞠了一躬，战战兢兢地说道：“对不起，惹您生气了。我不是没有自尊心，也不是不想追究。只是目前没有能力，需要借助您的力量。请您帮帮我，我想让害我的家伙得到应有的惩罚。”

“什么叫应有的惩罚？”杨剑成冷冷地问道。

“就是依法判刑。”郑家骏回答。

“老头子一句话，外孙就被放了。你还指望依法判刑？你要天真到什么时候？”杨剑成呵斥道。

郑家骏呆了一下，连忙改口：“我希望他受到学校处分，公开向我道歉。”

“你的名誉、自尊，就这么廉价？”杨剑成讥讽道。

郑家骏再度改口：“我希望他被学校开除，公开向我下跪道歉。”

“妇人之仁！”杨剑成训斥道。

郑家骏紧张得满头大汗，哆嗦着嘴唇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幼稚！”杨剑成批评道。

郑家骏焦急地思索着惩罚方式，却始终想不出更好的，只能泄气地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惩罚他，您来决定吧。”

“这种事都要交给别人决定，你要脑子干什么？”杨剑成骂道。

郑家骏不知所措地望着一脸冷酷的杨剑成，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却不敢落下来。

见郑家骏红肿着半边脸、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杨剑成心里一软，怒气跟着烟消云散。

“去厨房冰箱里拿点冰块，把脸冰敷一下。”

郑家骏闻言，立即如逢大赦一般逃进厨房。

黄海涛暗骂杨剑成变态，却又不得不求他办事，只能忍住对郑家骏的心疼，任凭他欺负这个老实孩子。

杨剑成扫了一眼暗自隐忍的黄海涛，吩咐道：“你去把那小子的犯罪证据找齐，查清楚他家的祖宗十八代。Dana今晚住我这儿。”

“我跟小郑道个别。”黄海涛指了一下厨房的方向。

“这么婆婆妈妈干什么？”杨剑成不满道，“赶紧办正事去！”

黄海涛犹豫了一下，高声喊道：“小郑，我出去办事，你今晚留在这儿。”

郑家骏正在料理台边倒冰块，一听这话，慌忙放下冰盒跑出来。

“涛哥，我跟你一起走。”

“就你这副德性，还敢出门？”杨剑成瞪着郑家骏，不高兴地说道，“我是老虎吗？会吃了你？”

黄海涛以眼神安抚郑家骏，催促道：“赶紧冰敷去，明早要是不消肿，学校都没法去了。”

郑家骏不敢再耽搁，脚步匆匆地走回厨房。

黄海涛本想叮嘱杨剑成几句，见他脸色不善，便没敢吭声。

黄海涛走后，杨剑成起身前往浴室，拿了一块干净的白毛巾。

他来到厨房，将冰块全部装进保鲜袋扎紧，用毛巾包好，轻轻贴上郑家骏受伤的脸颊。

郑家骏一动不动地站着，紧张得呼吸都紊乱了。

杨剑成注视着郑家骏那快速扇动的浓黑长睫，轻声问道：“恨我吗？”

郑家骏立即摇头，不小心蹭到了伤口，疼得嘶嘶抽气。

杨剑成拿开毛巾，盯着郑家骏扭曲的肿胀脸孔发笑。

见杨剑成面露笑容，郑家骏心里一松，紧张的情绪消了大半。

25.清晨警报

郑家骏冲着杨剑成伸出手，说道：“我自己来吧。”

杨剑成沉下脸，质问道：“你怕我？”

郑家骏连忙摇头，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那你干吗见到我就跑？”杨剑成问道。

郑家骏回想起那些曾经密布在身上的吻痕，羞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