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然的白衣,还有朕送他的白色剑穗。朕知道他恨朕怨朕,所以才不穿白衣不用那白色剑穗,朕都替他好好收着压在箱底,可现在都没了。」
「皇上别急,也许是放到别处了呢?」小林子第一次见到这打小跟随的皇上慌乱如斯,也跟着急得额头淌出了汗珠,「不如多叫些人进来找找?」
「不!」贺兰若明猛地站起身,冲向另一处衣柜,「这是熙然的房间,朕不许其他人进来!朕自己找……自己找……」
「皇上,您别这样,您别吓奴才!」小林子跟上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您要保重龙体啊!」
「小林子,你说是不是熙然带走了?」贺兰停下手里的动作,话说一半忽然瞠圆双目,喃喃自语道:「不、不会的,他不会这么狠心撇下朕!」
「皇上!您说什么呢?皇后怎么会撇下皇上!」
「他会的,他一定是重新穿上白衣,重新挂上白色的剑穗,他是要回到从前,他这次出征根本就是不想要命了!」
小林子听到这话也是一惊,可表面上还得镇定下来安抚着贺兰若明,「皇上您别瞎猜,皇后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他是要撇下朕!他是怨朕啊!他一定还是在怨朕!」
「皇上……」
「不,朕要去把熙然接回来,朕要让他知道,就算他再恨朕再怨朕,他都是朕的皇后!他不可以离开朕!」
「皇上小心啊,您等等奴才!」见贺兰若明忽然奔出永和宫,小林子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一提衣角也跟着跑了出去。
「熙然,我不选秀,我什么人都不要,我只要你回来!你回来啊!楚熙然!」
就这样,发了狂的贺兰若明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骑着他的赤兔马,带着所有的影卫,奔向了沙场。
影卫,历来都是在宫中保护皇上安危的死士,从未有人真正见过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兵,也从未有人计算过皇帝的身边到底有多少这样的人,而这一次倾巢的出动,只因皇上几欲陷入癫狂的绝望。
日以继夜的赶赴边关,到了营地,竟已是迟了,楚熙然带着一队精兵深入诱敌,已将军权交予了副将。待到这支小队撤回时,却无楚熙然的身影,他们的少将军孤身陷入敌军,是计,也是最后的同归于尽。
贺兰想起了五个月前,楚熙然曾军报要过火药,一切显然于目。
身为一国之君,他知他不该如此任性的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可是这一次,贺兰若明觉得自己疯了,没有人能拦得住他的马,没有人能抵得过他的刀剑。
护主的影卫随着他们的皇帝,冲出了营地,再一次奔向了前方。
那抹月牙白的身影就在眼前,一点点地清晰,还有那抹在空中飞舞着的白色剑穗,沾着猩红的血。
一闪刀光而下,他惊恐的飞身上前,推开了因为他的出现而震惊失神的楚熙然。
鲜血漫开,他听见楚熙然焦急的呼唤,他听见满山开始不断的爆炸声。火药的味道弥漫,混乱的敌军,四散而暴乱的士兵。
「熙然,熙然,熙然。」他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胸口的伤已经感觉不到疼痛,而心里的痛,却因为从未有过的恐慌而变得越发刺心。
一阵眩目,他终于因为失血过多倒下,可手还紧紧攥着那人的衣袖,彷佛这一放手,就是天人永隔。
在影卫的掩护下,楚熙然带着伤重的贺兰若明避过了山崩,而混乱不堪的场面也让他们与影卫被冲散,暂时躲进了一处隐蔽的山洞。
受伤的贺兰若明发起了高烧,糊里糊涂的沉睡又惊醒,朦胧间,觉得有谁的泪打在脸上,热热的,而抱着自己的人,身子发着抖,揪得他那么牢那么牢,让人心都给揪疼了。
好在当晚,支援的人马找到了他们。
隔了一日,退烧的贺兰若明清醒过来,而手上攥着的却只是个带血的衣袖。
「熙然!」试图爬起身的贺兰朝四处惊叫起来,却因着身子虚弱而跌下了床,尚未愈合的伤口再度扯裂。
「皇上!」一边守着的军医赶紧上前,却被贺兰一把推开。
「熙然!」嘶哑的声音、狼狈的身影,他茫茫地想去寻他,否则怎能安心?
而走进帐篷的楚熙然端着药就这么呆在了原地,他看着贺兰的泪一滴滴落下地,看着贺兰的血一点点渗出白色的绷带。
「熙然。」贺兰怔怔地看着他,安静了下来。
楚熙然朝军医点点头,又把药递给身后的小顺子,慢慢走到贺兰跟前蹲下身握住了他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我在这儿呢,你找我?」
贺兰若明感觉着掌心的温度,终于清醒过来:「熙然?你没受伤?你真的没事?」
「我既没缺胳膊也没少腿,好得很!受伤的人是你!」
「那就好。」
「好什么好?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朝上那些大臣干什么吃的?居然没人拦你?」
「他们拦不住!」
楚熙然闻他此言,叹了口气,摇头道:「胡闹。」说罢,他的眼神落在贺兰赤裸着缠绕上白布的胸口上,红色的血迹点点透出,实在无法想像,若那夜他们没有被找到的话,贺兰的命是否还保得住。他是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吃药吧。」楚熙然接过小顺子手里的药碗。
「一动就疼。」贺兰眨眨眼看着他。
「我喂你。」似是知道贺兰心思,楚熙然也没多说,只舀起一勺药汁递到贺兰嘴边。
「苦。」贺兰喝一下口,立刻龇牙咧嘴。
「良药苦口。」楚熙然见他跟个孩子似的讨厌吃药,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
「你笑了。」贺兰的手抚上楚熙然的脸,而后,他弯下眼角,轻声说:「熙然,我想你。」
三日后,南昭送来降书,一年多来,边关的连天烽火终于平息。
天承天子贺兰若明身处军中,当即表功楚家军上下将领,并下旨开席大宴全军。
当然,军功里自然没有楚熙然这个当今天承皇后的分,可宴席中他还是坐在将军的位置上,与众等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庆贺。
贺兰当夜只在开宴时露了下面便悄悄离开,他知道若自己留在席中,众人必定放不开手脚,而他一走,这些常年打仗的老粗们便扯开嗓,一边闹一边喝酒吃肉,好不自在。
贺兰若明其实并没有走远,他隐没在后方,看着身为少将军的楚熙然。
楚熙然一身白色便衣,微扯开领口的盘扣,长发在脑后盘成个髻,当中插着一支简洁的白玉发簪,两颊垂落下的散发随着他身体的晃动而轻摆。他一脸明朗的笑,端起酒碗大口喝酒,一饮而尽后,又十分洒脱地用袖子管一抹嘴角。
看得出众将士与他的关系很好,一起出生入死一年多,甚至有不少是当年跟随楚老将军的老将,都是看着楚熙然长大的,这份感情自不用多说。
酒过三巡,只见楚熙然一脚跨上身前的木桌,端起面前的陶瓷酒碗朗声道:「弟兄们,让我们一起为先我们而去的兄弟们干杯,愿他们好好上路!」
「干杯!」底下的将领们一一举杯。
楚熙然将每个人的脸一个一个仔细看了过去,最后一仰头,一口灌下碗里的烈酒,随后俐落地甩手,将酒碗砸到地上。
砰一声,全场一片静然,而后一声接一声酒碗碎裂的声音,大家都有些红了眼,看着伫立在桌子上方的楚熙然。
「天承的江山需要各位的守护,虽然楚家不在了,但楚家军的精神永在,希望各位铭记于心。我,楚熙然,作为天承的皇后,更作为楚家的少将军,与你们同在!」
「楚将军!」
「楚将军!」
「楚将军!」
一阵阵将士们的齐声呐喊响彻云空,楚熙然的眼里终于忍不住泛起红丝。
风吹扬而过,带着他脸上骄傲而坚毅的笑容,照亮了整个天承将士的心。
贺兰若明远远地看着,他知道,这样熠熠生辉的楚熙然应该是一只展翅高飞的鹰,他该有他的天空、他的抱负,还有他的自由。
在那一瞬间他知道,他根本无法拥有完整的楚熙然,因为鹰若不高飞,又怎能成为一只!翔于天空的雄鹰?
夜深露重,到处一片宁静,只有篝火里发出的劈里啪啦声,还有巡逻的士兵轻而敏捷的脚步声。闹了一晚上的将士们都睡了,军营里久违地透露出一股祥和的气息。
楚熙然在一处营地的后山上找到贺兰若明,将手里的披风盖在他的肩上:「皇上,明天就要拔营回京,你还有伤,该早点休息。」
「一转眼又要回京了。」贺兰的声音沉沉的,似带着千斤之重,「皇后,朕赏不了你军功,但朕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当作封赏,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臣妾要的,皇上给不起。」楚熙然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已没有了先前与将士们一起的豪气英爽,而是淡淡的,彷佛风一吹,声音就会被吞没掉。
「你说说看。」贺兰只觉得心里突突地直跳,却依然想要问下去。
「臣妾想要自由。」
「自由?」贺兰若明无意识地重覆着。
「是,臣妾只希望皇上可以废后,将熙然贬为庶人逐出宫,这样臣妾就可以去寻母亲和姐姐,代替爹爹好好照顾她们。」
「朕不答应。」贺兰转过身看着楚熙然眼里的落寞,又道:「朕既然封了你做皇后,就没想过再废后。」
「呵,臣妾明白。」
「你不明白。」贺兰从腰间取出一块汉白玉龙凤鸡心玉佩,玉佩的正面雕着龙凤图腾,背面刻着四个字「天承之后」,他将玉佩举到楚熙然眼前。
「这是准备等你班师回朝的时候送给你的,想替换那块已经坏掉的玉佩。这块玉佩象征着你是天承唯一的皇后,只要玉佩在你的手里,朕就不能废你。你将它带在身边,若以后有难,也可用它求助当地官员或者动用军队,当然,你也可以凭着这块玉佩回宫。」
「什么意思?」楚熙然怔怔然地看向贺兰眼中。
「朕不答应废你,但没不答应给你自由。天承的后位朕会替你留着,一年两年,又或者十年、二十年,朕都等着你回来。如果真的不想回来也没关系,记得着人报个平安回宫里就好。」
「可你怎么跟大臣们交代?」
「朕都能封你一个男人为后了,还有什么交代不了的?大不了说皇后替朕去体察民情了。」贺兰抿嘴一笑,将玉佩塞进楚熙然的手心,「这是朕最后能为你做的。明天一早就离开,别让朕有后悔的时间。」
「谢谢。」太过突然的决定,让楚熙然忽然不知所措,他捏紧手里的玉佩,心里既是高兴又是酸楚。
「作为谢礼,再叫我一声『若明』吧,好久没听了。」贺兰笑得眼角都皱起了三道褶,可眼里却是湿漉漉的。
楚熙然张了嘴刚想出声,却听贺兰又道:「算了,还是不要听的好,又要舍不得了。」
他伸出手将楚熙然脸边的碎发撩到他耳后,然后迈开脚朝营帐的方向走去。
楚熙然站在原地,又一次看着贺兰若明的身影一点点离开自己的视线,而手里的玉佩竟硌得他手心隐隐发疼。
贺兰若明泡在浴桶里闭目养神,桶里的水只到他小腹,露出伤未痊愈的胸口。
小林子站在他身后,用浸过热水的湿布替他细细擦身,温热的水拭过肩头紧绷的肌肉,将原本的冰凉一扫而空。
「皇上,别睡过去,当心着凉。」
「嗯。」
「奴才去给您换盆热水。」小林子端起一边的小木盆走出营帐。
没一会儿,脚步声又回来了,然后是锦布过水绞到半干的哗啦声。紧接着一只手攀上贺兰的后背,一下一下不重不轻地替他擦拭,擦完后,锦布被放到一边,他只觉得一双手捏着分寸和力道,在他肩头小心揉敲。
「小林子,你揉肩的本事越来越好了。」贺兰闭着眼说。
「真的么?」耳边拂过楚熙然的声音。
贺兰猛然睁开双眼,从浴桶里站起哗啦一声,扭身看着只着了白色里衣的人。
因为动作过大,溅起的水沾上了楚熙然的衣服和头发,但见他拿起身边的布抹了几下披散着的乌丝,然后半蹲下身趴在浴桶边,靠近贺兰只有一个巴掌近的距离。
「你怎么在这?」贺兰有些尴尬。
「伺候你洗澡。」楚熙然笑笑,摇了摇手中的布,「出来吧,水都凉了。」
「这种事还是让小林子来,你去休息吧。」
「我是你的人,伺候你洗澡擦身再正常不过。难道你害羞?」
「楚熙然,你……」
「叫我熙然。」
这回轮到贺兰若明呆住了,他略弯下身,双手扶在浴桶边愣愣地看着楚熙然。
「从我十六岁进宫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个年头。我爱过、恨过、失去过,也得到过。现在,我终于可以离开,可以做回真正的楚熙然。所以,此刻站在你面前的不是天承的皇后,而是若明的熙然。那你呢?在我离开前,你愿意不做天承的皇帝,只做熙然的若明么?」
「我愿意。」不用迟疑,这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答案。
「那你还待在浴桶里做什么?那么小的桶我又进不去!」楚熙然眼里带笑地横了贺兰若明一眼,而后解开自己里衣的盘扣,一边脱一边背过身,朝铺着软褥的床边走去。
贺兰若明赶紧跨出浴桶,捞过搁在一边的衣服随意擦了两下,就跟上前走到楚熙然面前,只见他两条胳膊自然地攀上自己的肩膀,顺势把脸靠了过来。
「这伤还没好?」楚熙然一低头,就看到换了药的白布缠绕在他胸口。
「快了,军医说过几天就可以不用裹白布。」贺兰若明伸出手摸了摸楚熙然的脸,另一手在他赤裸的上半身寻找着那些曾经受伤后的疤痕。
「想我十六岁的时候也是细皮嫩肉的,现在摸起来一定粗糙得很吧,更别说跟你后宫里的嫔妃们相提并论,你要是没兴趣我也不怪你……」
「你真的这么认为么?」贺兰的深眸里早已染上情欲,他用挺起的下身靠了上去,摩擦着楚熙然的小腹。
「我明天还要骑马,别弄疼我。」
「尽量。」贺兰一低眼,吻上楚熙然的双唇,两条湿润的舌头纠缠在一起,互相汲取着对方的一切。
不过一眨眼,到两人倒在床上时已经是赤裸裸的,偏这时候,楚熙然一不当心撞上了贺兰若明的胸口,只听他倒抽了口冷气,脑门上也冒出冷汗。
「撞疼了?」楚熙然爬起身去检查,还好伤口没有迸裂,「小心点。」看着贺兰的伤,他的眼里满是心疼。
贺兰若明倒是不介意,一把又拉下楚熙然的脑袋吻了上去,双手还不停在他身上点火,从他紧实的胸膛一路下滑到他下身不停揉搓。
「别动,你有伤,我来。」楚熙然仰起头,长发散乱在他肩头,因为情欲而两颊微红,眼里也是晶亮晶亮的闪着光芒。
这样的楚熙然虽然和在战场上英姿勃发的他不同,但同样有着致命的诱惑力,贺兰若明只觉得下腹一紧,恨不得立刻冲进他身体将他揉碎。
楚熙然一手搭在贺兰肩头,一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罐药膏,手指沾了点送到自己身后,又在掌心抹上一点,涂在贺兰的下身,做足准备后,他才一吸气,反手扶着贺兰的下身坐了上去。
这十年来,楚熙然何曾这样主动过?贺兰若明只觉得一股血往脑门直冲,差一点就忍不住,他赶紧伸出手抱住楚熙然,然后迎着他的动作一挺腰,整个直捅到底。
楚熙然也早已羞得连眼睛都不敢睁,肌肤泛起了粉红色,一边呻吟一边主动地上下晃动着身体,使两人更加契合地融合在一起。
汗水沾着肌肤互相浸染着,贺兰发泄一次后舍不得退出来,抱着楚熙然转了个身,将他压在身下。楚熙然配合着张开双腿缠上他的腰,一边还不忘叮嘱:「小心你的伤。」
贺兰咬着他耳垂点点头,原本软下的下体再一次重整旗鼓,随着每一次插入到最深处,一声声「熙然」也落了一地。
「若明……」楚熙然一边呻吟一边小声地回应他,紧紧抓在他后背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划下一道道指痕。
一夜颠鸾倒凤,像是要将下半辈子的情爱都给用上似的,终于累了,双双倒在软褥上,贺兰若明的手还是不愿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