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介空出的左手抚上他的腰间，温柔道：“休息好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身体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一道热流从尾椎直窜上天灵盖，面颊都快烧红了，胡乱地摇着头。

刮了刮他挺翘的鼻尖，廉介坏笑道：“不去洗澡，穿成这样来找我，你这坏小孩，又在想什么少儿不宜的事？嗯？”

“我，我没有……呜……”

看着那小子迷乱的表情，一连串完全无法控制的呻吟出口，直能诱人出卖灵魂。再看着青花瓷缸内的灰烬，廉介心里苦笑。

就算一切都如最初设想，那又如何。

最后输定的，还是自己。

自己和母亲不管结局到底有多凄惨，都是没有人会同情可怜的，因为一开始不对的，都是他们。

周末，廉介逼廉子放弃了几场通告，去了一场慈善拍卖会。

以三千万的价格拍下了一枚蓝钻戒指。

那枚蓝钻价格其实不到一千万，但由于廉介志在必得，跟着叫了几次百万后，直接叫价三千万，终于没有竞争者。

拍卖会结束，办理各种手续后，廉介直接在接下来的晚餐上将它送给了廉子。

烛光下，葡萄酒在杯中荡漾，戒指被戴在了自己左手的无名指上。

廉子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是内心的震动是极大的，他以为廉介单单只是为慈善事业做贡献而已，事实上，自从在演艺圈开始有收入依赖，他自己也一直积极地做着慈善事业方面的工作，他想尽量多多行善，惟愿上苍多原谅一点他犯下的过错。

可现在，廉介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直接将它套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大小尺寸，居然正正合适。

与自己这身宝蓝色调的新款洋服很搭，简直有如画龙点睛一般的点缀。

廉子很希望他说点什么，可他戴完后，只自顾自似的说了句：“嗯，买得不亏。”接着就低下头解决盘中的西餐了。

这种情况下，按照电视剧或者小说里的情节一般，双双就算不用重新海誓山盟一遍，至少也该来点无声的互相拥抱、亲吻之类的。

怎么也不该像这样，就像谈论新买的一块廉价电子表似的。

爸爸也会害羞么？

廉子停下手中的刀叉，偷眼看廉介。却找不到一丝一毫与害羞有关的表情。

嘛，低调吧。

毕竟自己和他的关系太逆天了。

49.认祖归宗

廉介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只是许久不曾离开家门的连喜的父亲连政带着长子连峰找上门来，用一种找到失散多年亲人的目光看着廉子。

连家人做事异常迅速，基因鉴定很快就出来了，经证实，廉子乃是廉峰亲生儿子，他们以为已经被绑匪撕票的那个孩子。

廉子一下子长了一岁，原来他早就十八岁成人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和我爸爸也做过基因鉴定的，结果说的，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他才不是我爸爸！”廉子指着廉峰，充满敌意。

连政拄着拐杖在廉家沙发上坐了，不疾不徐：“他的确跟你有血缘关系，因为他是你爸的弟弟，我的私生子。”

“那我爸爸呢？他去哪了？”

廉峰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温声提醒道：“准确来说，他是你二叔，不是你爸爸。”

“咚！”连政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板上。

老人沉声喝道：“什么二叔！他不陪！他和他的那个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娘俩掳走连子这么多年，安的是什么心？！他要不是逃得快，现在该在监狱里了！”

连喜轻声插道：“可他对廉子很好，比对他自己还好。”

“你这个废柴知道个什么？！年纪一大把，还是光棍一条，我们连家条件那么差吗？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学人什么廉介，想光棍一辈子是不是？在家族事业上，我不指望你这个废柴了，你好歹别给我们连家人丢脸！”

“我，我也是有自己的事业的。”

“捧戏子叫什么事业？！你捧别人也就算了，连连子你也……你还嫌自己不够丢脸？！”

“可至少我们张氏很赚……这都多亏了廉介，还有连氏上个月到这个月以来，资金已经出现严重问题，再拖半个月就面临破产危机，要不是廉氏折损自家产业，给连氏一次性融资三亿……我看，我们迟早等着喝西北风了……”

“你！”

“就算二哥有再多的不是，他这不是在危急关头救了我们一家吗？要是他真的坏心，直接用那三亿恶意收购我们连氏的股票，那我们直接等跳楼了！”

连政不耐烦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你给我闭嘴！”

廉峰赶忙圆场道：“爸，找回廉子我们一家应该开心才对，其他的，就不要计较那么多。”

说罢，又转向廉子，只见那孩子全身都在发抖，还怕冷似地搂住了自己的双肩。

“廉子，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能喊我爸爸，不过你放心，我和你妈，会好好补偿你的，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没有他，我还怎么能幸福？我怎么幸福？在我心里，他不止是我爸爸，更是我的情人！”

全场寂静。

就连连喜也惊呆了，他一直都知道廉介廉子关系过于亲密，但也从未想过，他们居然会是这种关系。

老人一下子控制不住了，捞起一把椅子直接砸上了廉家的照片墙。

那上面“岁月轮”三个字依旧在，只是所有的照片全都不见了。

廉子冲上去，惊慌地抚摸着照片墙，上面轮转的，是一张张白玫瑰，千篇一律的玫瑰，他的照片，一张也没有了。

“怎么会这样，爸爸……爸爸到底去了哪里？”

连政举起拐杖，作势要敲在连子头上：“你还叫他爸爸！你这不孝子孙！就此弄死你算了！你们……居然干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

“爸，爸，你冷静一下！”廉峰扶住连政，连连劝慰。

“你倒是冷静，自己的儿子被人掉包了都没发现，那个连青是谁的东西查清了没？还有那个女人，她竟敢糊弄我们，她不配再呆在我们连家！”

“爸，我真的很喜欢她。为了他，我可以放弃连家的继承权，就算我不是连家长子，她一样会爱我的。”

“你们，这是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当初就不应该让那个女人进门！”

“爸，如果当初我没有娶他，那么廉子，岂不就是另外一个廉介？出身风尘场所的女子又怎样，她真的很爱我，我也很爱她，这就够了。如果爸爸当初也能像我这样想，那么廉介的母亲也不会死，廉子也不会成为今天这样……”

“畜生！都是畜生！”老人气得直抖，拐杖大力地敲在廉峰背上，还不解气，想要抬脚踹。

“你们都出去，离开我家！我们家不欢迎你们，走，都走啊！”廉子哭着赶人。

一行人在水玉的坚决驱逐下，总算离开了廉家。

廉薇呆在房里，始终惴惴不安。

她知道廉介会妥协，但没想到会是以这种自毁的方式，他现在是死是活更不知道。

弄成这样，他几乎虽输犹胜。

看连政这个样子，她想嫁给廉子，简直比连政认了廉介这个私生子还要难。

这可如何是好？

可没想到，才不过三天，廉子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一边倒地投靠了连家。

还宣布要娶她进门，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是连政见他终于悔悟了，只要愿意娶女人，娶个什么样的他都赞成，反正不喜欢的话，他大可以日后再干涉。

直到廉子约他去看婚纱，她还都以为一切都像在做梦。

她隐约猜到廉子是打算用婚礼来引诱廉介出现。

婚礼如期举行，奢华隆重，报纸上的头版头条占了好大的篇幅。

可自始至终，廉介都没有露面。

细看廉子，居然没有任何的表情波动，好像本来就是打算娶她的。

唯一的意外就是，新婚夜新郎消失了。

廉子才十八岁，他们没有领结婚证，如果再出什么变故，廉子也算不不得她的丈夫，她要何去何从？

廉薇驱车到处找，闯红灯的过程中，将自己摔出车外，脑部严重创伤，一直尾随的郁天火急火燎地送到了医院，后事不知。

廉子穿着女装，在大街上游荡。

这件女装，是件复古风的萝莉洋裙，是当初自己还没恢复记忆时廉介给他设计的，当时没能穿上，但是他都一直用专门的箱子珍重保存着。

廉介留给他的，是一封长长的邮件。

他说，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他。

一个成熟的男人，就算真是同性恋，也不会喜欢上一个小男孩的。

他说，一切只是个阴谋。

只是为了报复连政。

他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就这么简单，可是却洋洋洒洒写了数万字，用各种故意羞辱的字眼来描述曾经的点点甜蜜背后的真相。

廉子完全是当小说来看的。

因为是电子邮件，他无法看到真人的笔迹，字里行间泄露的真实心情，全都没有，他甚至，再也闻不见那人身上常年带着的一股淡淡的藏香味道。

好多天都没闻到了，即使燃起藏香。

这种渴望又得不到的感觉，让他觉得快要窒息了。

明明，他消失前的一晚，还那么温柔，自己的热情他全盘接收。

他怎么也不相信，世界上会有如此投入的报仇方式。

长泽雅苑的房间，才小半月没人住，就变得毫无生机。

打开书房的门，以为会像从前那样，看到一个在书桌前拿笔写写画画的他。

可里面空荡荡的，开门声甚至引起了回音。

开了一扇又一扇的门，都没有他的身影。

长泽雅苑开始响起了一声声嘶哑的呼喊，一声声敲打着黑暗中人影的心坎。

忽然，屋顶亮起了一盏幽暗的小灯。

红色的光芒中，只见廉子坐在了屋顶上。

这栋别墅一共四层，加上最上面的琉璃瓦尖顶造型，快五层楼的高度，廉子的位置看上去，危险极了。

随时都有可能从光滑的琉璃瓦上滑下来。

更让人急的是，他坐在上面开始唱起不知名的凄凉调子也就算了，还跳起舞来，那些动作，就是在宽大的水晶舞台上做，也都是比较危险的。

廉介终于忍不住冲了上去，捉住他的脚踝一把拖了下来，然后拉着他的手臂，一直拖到一楼才放开他。

“要死别在我家死。”廉介没好气地开口。

“爸爸……”声音嘶哑无力，却穿透心壁，狠狠地凿痛着自己。

“你知道我不是。”

“廉介……”

廉介转身就走。

“是不是因为我太年轻，所以我的一句句我爱你，一点儿也不够份量？”

廉介还是往前走：“你也该梦醒了。”

“为什么要离开我？就因为你养我的初衷？”

“……”

廉子向他跑过去，裙带绊倒了他，一条腿因为高跟鞋的缘故，一声清晰的骨折的声音传来，他就再也无力站起来，磨着手肘向前爬着，惊慌叫道：“爸爸别走！”

无情的脚步始终无法继续无情下去。

廉子抓住了他的脚踝：“要怎样你才不会离开我？要我变成女生，或者做你的奴隶，什么都可以，不把我当人看也成，真的，让我做什么都成，怎样都成……求求你，别离开我……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能没有你，爸爸……”

廉介打开大门，门外站着一圈人，连政为首。

“你都听到了？”廉介唇角不无讥诮，他用脚尖勾住廉子的下巴，看向连政，嘲笑道，“这就是你们正统的连家人，哭着求着让我这个私生的渣滓上他。”

“廉介你！”连政决眦欲裂，从怀里掏出一把枪，直接抵上了廉介的太阳穴。

廉介一挑眉，声音微微震动：“你杀我啊，杀了我，她在这世界上最后的存在证据都没有了，不是吗？”

“廉介，你不要火上浇油了，你平时不是这样的人啊！”连喜赶紧出声阻止。

“我为什么不是这样的人？我是谁的种已经很清楚不是吗？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么？我不正是将某人的狼心狗肺发扬光大吗？！”

“别提你娘！”连政气得直喘气，“她就是一娼妓，一娼妓，不要脸的……”

“你……呜……”廉介刚要出口反驳，双唇被挣扎着单腿站起来的廉子吻上了。

那么近的距离。

两行泪自他的脸颊蜿蜒直下，他小小的手心，紧紧捏上自己的，掌心相贴。胸膛相贴，彼此的心跳互相撞击着。

他应该，比连政更想杀了自己的啊。

玩弄他的感情，摧残他生命最初的纯真。

廉介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他闭眼深吻自己。

单腿立在自己面前，摇摇晃晃，似随时都会摔倒。

可他是在给自己力量。

抛弃自己的一切尊严，给自己力量。

他是怎么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对这个世界灰心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饮弹诀别？

在他如此羞辱过他之后……

吻毕，将脑袋靠进他的肩窝里，软绵绵道：“爸爸，这些人好吵，快赶他们走，我不想看见他们……”

“廉……子……”

“我早说过，爸爸讨厌的人，我会十倍百倍地讨厌。就算全世界都说爸爸不对，我也要站在爸爸这一边，对抗全世界。我没有什么世界观人生观，我的心眼很小很小，只装得下爸爸而已，其他的，我不懂，也不需要懂。”

“连子！你这……”

廉子微微偏头，眯眼看连政，不屑道：“畜生？下贱？不要脸？随你们怎么看好了，我不在乎。我不会在乎任何爸爸以外的人对我的定义。”

连政待要发作，廉峰赶忙夺下他手中的枪。对连喜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拖走了连政。

余人也跟着散去了。

廉介这才抱起廉子，飞快地跑进了卧室，对他的腿部作了简单的急救处理，又叫了救护车。

在等待救护车来的过程中，坐在窗边低着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酝酿了许久，才开口道：“谢谢你。”

“谢？”

廉介点了点头：“陪我演这场戏。”

廉子呆呆看了他半晌，低声道：“我不是演戏，你知道的，我演技不合格，比普通人还不如，比郁天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光年的距离。”

“不管怎样，都是我欠你良多，抱歉。”

“对我说抱歉做什么？然后又一走了之，再也不看我一眼？爸爸，摸着胸口说话，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

“我们这辈子注定……”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抱我？！为什么？我不会再让你抛弃我的，我赖定你了。”

“廉子。”

“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我，那么请收回这个好吗？”廉子从左手无名指上取下那枚上千万的蓝钻戒指。

廉介看了半晌，艰难道：“好。”

伸手来接的时候，廉子却不放手，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廉介的眼睛：“不急，等它硕大的钻体里镶进我的骨灰时，你再取走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