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吗？”他朝上面喊。

众人的表情诡异非常，涂兴楠大声答道：“看到了！”

卫野松了口气，迅速朝不远处的武言走去，“武言，你没事吧？”

武言没答话，卫野心中一惊，慌忙走过去查看。山坡的路极其难走，他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爬到武言身边，看到他抱着腿一脸痛苦。循着上面投下来的光线，他看到武言的左腿血淋淋一片。

13、柯子（下）

“他流了好多血，会不会有事？会不会有事？”卫野背着武言，一边紧张地问涂兴楠。

“我没事，就是有点痛……”武言在背上虚弱地说，“别担心，没事的……”

卫野听了他的话，更急了，慌慌张张地安慰：“你会没事的，马上就到山庄了……”

一行人再也没有了寻找柯子的心情，就连柯正东，也被刚才看到的一幕吓得神思恍惚。直到回到了山庄，他才回过神来，看到武言被放上床，涂兴楠麻利地剪开他的裤腿，暴露出他的伤口。

像是被刀子狠狠地割了一刀，从大腿下部到小腿，肉已经翻卷出来了，伤口狰狞得像是一张嘴，鲜血淋淋地流着，很快把白色的床单染红了一块。

“血……他流了好多血……”卫野也看到了这样惨烈的伤口，慌忙拉住涂兴楠，“需不需要输血？我是AB血型的，我可以输给他，救他……”

柯正东回过神，愧疚回到他身上，听到卫野慌张的呓语，他忙说道：“我也是AB血型的，我也可以输血……”

“不需要。”涂兴楠对焦急的卫野说，“你不让开，我没法给他治疗。”

卫野慌忙闪开。

“AB型？武言是AB型的话，我也是。”安康慌忙说。

“我也是。”谢静也说。

涂兴楠怔了怔，转头问道：“你们都是AB血型？”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片刻点点头。目光中均流露出疑惑和诧异。

“医生！”担心武言伤势的卫野焦急的呼唤让涂兴楠回过神，他面色沉静，镇定的神态很大程度地安慰了卫野。他走过来开始检查武言的身体。

卫野紧张地凝视着他。他看向床上的武言，那人的嘴唇都白了，双目紧闭着，眉头因为痛楚而紧紧皱在一起。

他是为我而受伤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卫野的心就像被千把刀凌迟。

一拳揍在墙壁上，手上的痛楚缓解了一下心里的痛，卫野的目光阴冷异常。对于那只怪物的恐惧，渐渐转变成了深沉的仇恨！

“对不起……”安康纤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卫野转过头，却看到他似乎吓了一跳，蹬蹬地后退了两步。

看也不看他一眼，卫野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一身冷漠。

安康心中有愧，如果不是自己，卫野不会摔到悬崖下，武言就不会受伤。然而卫野的冷漠让他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呐呐地站在一边。

还有，刚才卫野的眼神……实在是恐怖，那种就像猛兽的瞳孔，令人感到从心底深处泛起恐惧。

“你们出去，不要打扰我。”

涂兴楠把所有人轰出了房间。

夜露深重，到了走廊上被夜风一吹，众人的头脑似乎冷了下来。柯正东立即想到了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事，心中被突然事故压抑的焦虑又冒了出来。

“柯子……谁陪我去找柯子？”他绝望地问众人，心中已经深深地知道这一次不会再有人和自己一起去了。

怪物大家都看到了，危险大家都知道了，但是那是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都得去找回来，如果再推迟，说不定就会被怪物袭击！

可是其他人没有义务帮他寻找。

众人这一次没有回避他眼神，能做的都做了，还有人因此而生命垂危，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理直气壮地拒绝他的要求，并对他哀求的眼神投以同情、鄙视或者愤怒的眼神。

“对不起。”只有安康对着他轻声说了一句，然后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柯正东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最终他看了看身后的门和一言不发的卫野，转身离去。

“别去。”身后传来卫野冷漠的声音。

柯正东的手握紧，头低低垂着，过了好久，他说了一句话：“那是我儿子。”

说完，他下了楼，打开大门。

夜晚的风清凉无比，让人的头脑无比的清晰。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黑暗中。

黑暗中，窗户后面，几十双眼睛凝视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黑暗里。好像乌云忽然在上空聚集，众人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无比沉重。

安康握着拳头，最终冲出了房间破口大嚷着一定要找毛娘问个清楚。

卫野抱着双臂，靠着门，一边听着室内的动静，一边静默地听着下方传来众人的怒骂和愤怒的大叫。

难熬的黑夜隐去，新的一天姗姗来迟，一夜未眠的卫野抬头看着第一缕晨曦，心中恍若沧海过境。

身后的门打开，涂兴楠揉着眼睛出来，看到他，咦了一声：“你一直守在这里？”

“他怎么样？”卫野问。

“没事了，就是看着恐怖而已，没那么严重。”涂兴楠耸耸肩，话还没说话，面前的人已经挤进了房间，冲着床上的人去了。

涂兴楠打了个呵欠，“真是的，弄到凌晨才睡，回去再补个觉吧……”

清晨很快来临，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人还有继续游玩的心情。虽然天气特别好，但是三十多个人都呆在了山庄里面，不敢再出去。外面的天气很晴朗，火红的阳光从山脊后面迸射出来，驱散了森林里的寒意和阴郁。

山坳的雾气还未完全褪去，特别是温泉那一片因为水蒸气的关系依然氤氲一片，相对于山庄来说遥远的距离让众人看不清那边的情况，而且，基本上也没有多少人去注意那边的情况。

“快看，那是什么？”

忽然的声音让处于餐厅里的人纷纷转过头，循声而望，只见谢静母子正趴在玻璃上往远处凝视，身体似乎很僵硬。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众人离开原先的座位，围到玻璃前往谢静所看的方向眺望——温泉方向浓重的雾气中，有个影子正摇摇晃晃地往这边走过来！

红色的阳光将雾气渲染上金红，因而更加反衬出雾中的黑影的明显。在众人疑惑而不安的凝视下，那道影子终于显露出来——居然是一道人影！

“是柯正东吗？”谢静大叫一声，目光里流露出惊喜的光芒。

“不是，那是个小孩子……”安康趴在她身边看了看，眼神渐渐震惊，“是柯子！是他！他回来了！”

又惊又喜的声音让餐厅里的人陷入不敢置信的愕然，自从王立平的事情之后，基本上所有人都认为柯子不会回来了，甚至他们认为昨晚离开到现在也没回来的柯正东同样遭难，然而谁也没想到，失踪了一个晚上的柯子居然回来了！

他一个小孩子，在外面过了一个晚上，居然还好好的。

“他的身边有什么东西？”有人仔细看去，不太确定地问道，“是猩猩吗？”

安康和谢静母子已经跑出了餐厅，打开大门，冲向了外面。留在餐厅里的人静默地凝视着三人迎向柯子，高兴地把他抱起来往回走，直到回到山庄。那只猩猩跟着几人也进入了山庄。

柯子回来了，他看起来非常完好，安康检查了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一点外伤。

然而似乎又有些什么不同，这孩子的表情有些木木的，听到谢静对他说柯正东昨晚去找他了也没什么反应。

“可能受到惊吓了吧？”安康下了结论，“我带他去找涂医生看看。”

14、遇袭（上）

卫野一直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等着武言醒来，虽然一个晚上没睡，但是他并不困倦，也没有任何饥饿感，所以他并没有下到餐厅，也不知道柯子已经回来了。从进入房间开始，他就一直静静地坐在武言的旁边看着他。

床上的人很苍白，那是失血过多的证明。看着他的脸，卫野的眸子就一片幽暗。伸出手，他试探性地去触碰那人的脸颊，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听到外面一阵巨大的喧哗。

卫野收回手，轻轻地开门出去，对着走廊上聚集的人群冷冷地说道：“请不要大声喧哗，这里还有病人。”

“卫野，柯子回来了。”安康看到卫野，连忙对他说。卫野微微一愕，继而在走廊里扫视，很快就发现了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柯子。

他看起来很好，似乎没有受伤，只是表情有些呆滞……嗯？他的身边有只猩猩？

卫野诧异地走过去，柯子和猩猩的组合给了他一种奇异的感觉，明明不管是人还是猩猩看起来都很普通，但是他看着这样的组合总会感觉到极其的不适应。

从昨晚被袭击之后，他相信涂兴楠说得没错，他对周遭环境的变换反应很强烈，有着所谓的野兽直觉，能感应到某些不协调的东西和未知的危机。

似乎感觉到他来了，一直呆滞的柯子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然而那一眼却让卫野前进的脚步生生刹住，无法在移动一丝一毫。

威胁感！

强烈的威胁感！

虽然没有如昨夜遇到怪物般那么令人窒息，然而那种强烈的威胁感确实实实在在的。可是为什么从柯子的身上会传来强烈的威胁感？

卫野困惑地站在原地。

涂兴楠的房门终于打开，这位医生在睡下没多久之后又被人从好梦中叫醒，神态极其地不耐烦，刚才在里面应该是在换衣服，所以耽误了一会儿。一开门，他就略带恼怒地问道：“又怎么了？”

“柯子回来了，你看看他有什么问题没有？”谢静抱着自己的孩子在一边说，眼睛里充满了忧虑。相对于其他人的乐观，作为养育着一个孩子的女性，她更能觉察到柯子并不对劲。

涂兴楠怔了怔，低下头，这才发现柯子站在门前，身边还跟着一只猩猩。

那只猩猩身体小巧，属于黑猩猩种，表情灵活，居然在众人的围观下也不害怕。

“你爸爸昨晚找你，你看到他没有？”涂兴楠总是出人意料。

“没有。”柯子面无表情。

“他昨晚去森林找你了。”

柯子的表情终于有了微微的松动，过了片刻，说：“那估计应该死了。”

众人震惊。不是为他的话的内容，而是为他话里的漠然。对于自己的父亲，哪个孩子能用这样的语气说“估计应该死了”这样的话呢？

柯子不正常。

涂兴楠迅速在心里下了结论，他拉过他检查他的身体，在接近十分钟之后，他只能告诉安康和谢静：“一切正常。”

又在心里加了一句：和苏叶一样。

但是和苏叶不同的是，柯子没有陷入昏迷。

得到这样的结论，安康和谢静齐齐松了口气，安康说：“那么，这孩子暂时由我来照顾吧。”

然而对于那只小小的猩猩，安康却用表情表达了自己的不愿意。

“妈妈，我想要猩猩！”谢静的孩子不断地摇晃她的肩膀。谢静在孩子的催促下，又看了看猩猩，小小的个子，眼神很灵动，似乎怕被抛弃的样子，于是开口道：“那这只猩猩就养在我房里吧。”

“哎，我觉得还是送回森林比较好。”涂兴楠提议，“要是咬人怎么办？”

“不要！”谢静的孩子大哭大闹，原本这里来的客人都喜欢猩猩，对于这种动物完全没有抵抗力。

“应该不会的，你看它这么小，而且很有灵性。”谢静抵不过孩子的哀求，说道，“要不找个项圈把他拴起来，这样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了。”

吵杂的人声中，卫野忽然感应到自己房间里有动静，慌忙退进了房间。房间里没有开灯，光线有些暗淡，床上的人微微侧过头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笑容，微微疑惑地问道：“外面怎么了？”

“你醒了？”卫野狂喜地冲过去，他下意识地想去拉他的手或者抱抱他，然而最后关头又忽然意识到对方是伤患，只能举着手站在床边，最终小心翼翼地蹲下，趴在床边望着武言，“痛不痛？”

武言大笑起来，“你是狗吗干嘛这样子啊？”

“对不起……”

武言收住笑，尴尬地抓抓头，“别这样，我们是什么关系？”

卫野低着头。

武言叹了口气，勉强移动身体伸手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干嘛呢？要是换成你，同样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来救我吧？”

卫野不发一言，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所以，别在难过了！”武言又拍了他一下，结果不小心动了伤口，五官顿时扭成一团。

“武言，你没事吧？”卫野慌忙站起来。

“别担心啦！”武言不在乎地说，又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是柯子回来了。”卫野说。

武言又惊又喜，几乎要从床上挣扎着下来，“真的吗？”

“呆着别动。”卫野阻止了他，把他按倒在床，“他没事，涂医生说了他很好。”

“是吗？”武言松了口气，“柯正东这下可以放心了。”

卫野迟疑了一下，说：“柯正东昨晚去森林找柯子了，现在还没回来。”

武言霍然转头看他，目光里充满了惊讶。

卫野知道他想说什么，在他开口之前解释道：“是他自己要去的，我们也没办法。毕竟森林里有怪物，他担心自己的儿子很正常。不过，如果柯子能回来，说不定他也可以安然回来。”

武言转开头，微微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过了片刻，他忽然又轻轻开口，语调很沉重，“卫野……”

武言的目光很复杂，“你说，我们来到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偶然吧？所有人的奖票都是别人给的，有三对人一次性中了两张票，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偶然，是刻意的吧？”

“是的。”卫野愣了一下，面色渐渐郑重起来，这两天被一连串的事件困扰，基本上都没去想这件事了，现在武言提了出来，一连串的疑惑又浮上心头。莫名的奖票，诡异的山庄，雾里的怪影，死去的人体……一切的一切，是不是有某种联系？

“绝对是故意的。”他肯定地下结论。

“可是在这里却发生了这样奇怪的事，你说我妈妈为什么要让我到这个地方来呢？她是不是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事？她是不是知道什么？为什么她什么也不说？”

“武言！”发觉到武言的情绪不对，卫野连忙出声打断，“你不要胡思乱想。说不定伯母并不知道。”

武言摇摇头，随着他的动作，柔软的黑发也微微晃动着，“她肯定知道。在走之前，她的情绪很不对劲，现在想起来她好像知道我会遇到什么事情一样。”

这件事卫野也想过，然而，或许是对亲情的淡漠，又或者不是当事人的原因，他了解得更透彻一些，“武言，我觉得伯母是在警告我们。”

武言转头看他，目光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你想想看，为什么伯母在走之前会一再地强调这两张票是一次性接连抽中的两张？直接说别人给的，或者一次性中奖被发了两张票不更自然吗？我们都知道一次性接连抽中两张奖票是几率很小的事，她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呢？我想，她是不是就是想告诉我们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刻意安排？”卫野一边回忆着这几天的情景一边慢慢说道，“我想伯母是不是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不得不通过这种方式来提醒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