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 上——恩顾
恩顾  发于:2014年0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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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善,你听,海明明在很远的地方,为什么我觉得它就在我耳朵底下?”满城侧脸贴着地板,合上了眼睛。

“忠善,你听,它好像在呼唤谁……”

满城转过身子,背贴着忠善的胸口。

忠善的手,滑过他的手臂,握牢了他的手。

满城心满意足地蜷进忠善的怀里。不用多说什么,忠善也会保持这个他最喜欢的姿势,搂着他进入梦乡。

海浪,似乎就在耳朵下面,哗……哗……平和而又温柔地涌动。

多美好的地方啊!没有杀戮,没有鲜血,有的只是这静谧的空间,和背后那个只属于我的人。

满城猛然想起什么,睁开眼,“忠善,你不许去向申穆提亲噢。”

“那你要我娶谁?我听你的。”忠善窃笑。

满城恼怒,斥道:“谁都不许娶!你要女人到妓院找,就是不许结婚!”

忠善暗喜:这小子吃醋了!

“死忠善!知道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心一意陪着你,行了吧?”忠善轻吻他汗干后微微粘涩的肩,柔声道:“让我断子绝孙好了,为了你,我心甘情愿……”

让我为你成为不孝孽子,为你变成杀人如麻的鬼神无敌,为你自毁一生罢了,我心甘情愿。

怀里的人,却颤了颤。

这句话,为何这样耳熟?

满城瞪大了眼——是什么突然闯入自己的脑海?是什么突然搅乱了自己心神?

我想起来了,他也说过这句话!

我怎么……居然幸福得忘了他啊?他还在圆辽城的龙椅上,等待我,盼望我。

要和我分享他的女人,是什么样的?文弱可人,还是珠圆玉润?那个女人会不会将他的心从我这抢走?等他有了孩子,还会不会牵挂我?

他今晚是不是立在耀极殿侧厅的阳台上注视着雄州的方向,整晚思念我?

章周!

这个名字,穿心刻骨啊!

“满城……”背后那个人,轻轻问:“这个地方,是不是很好?”

“是……”

“那我们……在这儿多玩几天……好不好?”背后的声音,柔情得几乎要融化了自己的神志。

“满城……”忠善又唤。

可是他怀里这个被爱怕了的人却全身僵硬,苦生生地吐出几个字来——

“我……想他了。”

说出这句话,满城只觉得紧抱自己的手臂松了松,背后那个人顿时没有了声音。

满城蓦地红了眼眶。

忠善,你现在的表情该有多懊恼,多失望啊。

我不能回头!回头看到你的表情,我一定会心软,一定会留下来。可是这么好的地方,我只要再呆上几天,就再也不想走了!

忠善!我想留下来啊!我想在这个远离屠戮和喧嚣的小村落与你厮守到死。

可是,我不见了,他怎么办啊?

而且,我也忘不了他!我一想起他,就恨不得立刻抱紧他!

我爱一个人已经很辛苦了,忠善,你不要再来撕扯我,好不好?

两个人僵持着,忠善听了那句话,从头冷到脚,紧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颤得让满城察觉。

满城不知道,忠善脸上变幻的表情,不是懊恼,是悲哀,不是失望,是无望!

满城!你屡屡温柔得让我心存期望,又立刻粉碎它。我不想当那个人的替身啊,可是我知道,就算我抱紧你不让你走,还是留不住你,你的心里,根本没有半点我的位置。

我若是不当那个人的替身,你就会毫不留情的离开我,去找别的替身。

什么吃醋啊?不过是一个蛮横的小孩不肯将喜欢的玩具让给别人罢了。

满城,我都要熬不下去了!你都快把我逼疯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不能叹息,不能哀求,语调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语速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要像刚才挽留他的口气一样温柔——

“那……明天我们就动身回去吧……”

满城……我真想杀了你……然后和你一起死了算了。

第三十七章:痴狂

1.

忠善领军抵达雁壑,只几天时间就挫散永兆百万大军。强将手下无弱兵,威震军士气高昂,杀得永兆军七零八落,损失惨重。方广达眼见手下十几名悍将血肉模糊地死在对方的两个大锤之下,知道再耗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从雁壑疾退出来,弃甲曳兵地逃入冠霄岭。圆辽军本欲一鼓作气追击强攻,无奈冠霄岭沿途有沼泽湿地,圆辽军不明路况,难以前行,邓国军队又车殆马烦,最后只好在在邻近小县盐卓扎寨养息。

在盐卓一连停留几日,忠善惦念留在裘亭的满城,心急火燎地催促邓国将军顾戒领路进攻冠霄岭,顾戒却以兵卒不胜困惫为由一拖再拖。

这日进禄进帐来,一脸无奈地耸耸肩,道:“不懂顾戒玩什么花样,还要再拖。”

忠善忍无可忍,黑着脸立起来。

圆辽军众将皆动了神色,不觉惊出冷汗来:这个鬼神无敌几日来一反常态,终日血红着眼,默不吭声。以前他杀敌还会留活口,而这几日一冲上战场就如狂兽一般,杀得敌方溃不成军。他双锤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哪里有人能侥幸存活?当真是鬼惊神惧!

他跨了一步,众将下意识忽地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

进禄毕竟与他交好多年,于是干笑两声,道:“忠善,你不是要去给顾戒几拳吧?就你这拳,还不当即叫他脑浆迸裂死无全尸啊?你还是忍忍吧……”

忍?

忠善背着手,又向前跨了一步,登时煞气熏天。

那个在裘亭的人身子如何了?他药瘾有没有复发?他还会不会难受得睡不着觉?

我坐立不安,夜夜难眠,度日如年啊!

忠善踱到进禄面前,一双血红的眼睛泛着咄咄逼人的杀气,“让开。”

进禄愕然呆立,强烈的畏惧感突然袭上心头。

一个小兵奔进来跪倒,朗声道:“裘亭那处来报,停留在裘亭的军队已整军出发,夏将军快马加鞭赶来了,即日就到盐卓……”

忠善脸上,立时浮上了朦胧的温存柔情,痴若木偶。

那个傻瓜,我不是叫他安心休养的吗?

2.

前因

伙房里一阵吵闹,只听一人嚷道:“操!老子我说要吃你就做,哪来这么多废话。”

厨子喏喏连声,忙碌起来,心里直犯嘀咕:他到底要吃几顿啊?还是快做吧,慢了又要挨打!

“快一点!”满城气急败坏地跳脚。

道醇老远就听到他在骂人,一边笑着,一边踱过来,唤了他一声。

满城眼一翻,没好气道:“干嘛?”

“我催桂都那里快马加鞭给你送好吃的过来……”道醇话没说完,就见满城两眼放光。道醇几乎要立刻笑出来了:这小子真是可爱!只要给点吃的就上钩了,比狗还好骗!

满城吞了吞口水,口是心非道:“妈的,我不稀罕!”

“噢……你不稀罕啊?我记得你都没吃过呢,就是上回我和你提起的……”道醇说着,一步步靠近过来,“红烧鲍鱼啦,牡蛎干啦,脆皮虾仁啦……”

满城掩饰不住垂涎欲滴的模样,眼珠滴溜溜地转了转,愁眉苦脸地说:“彭鸿会训我的……”

道醇已拉上他的手,笑盈盈地注视着他。

满城挠了挠后脑勺,望着这个英武无伦的男人,脚不听使唤地随着他到了雄州军营。

雄州军营里的将士们眼睁睁看着那个在雄州军营里消失了两天的顽劣少年又被太子殿下肆无忌惮地牵进帐去了,个个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可那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谁敢去说什么?

满城进了帐,哼了声,道:“你那些个兵将脸上的表情古怪得很!”

道醇还是拉着他的手不放,生怕他又逃了,软着口气问道:“你管他们做什么?满城,你为什么躲着我呀?”

满城朝帐外努努嘴,“彭鸿说整个军营从上到下都在看我们的笑话呢。他还说我们做荒淫下贱的勾当还这么大大咧咧的,很是不要脸。他还说你们雄州军里有谣言说是章周叫我勾引你上床,章周的面子都给我丢尽了,他还说……”满城越说越颓然,红了眼圈,“他还说了很重的话。”

他还说章周会很伤心的。

道醇动容道:“满城,章周那小子把面子看得比还你重要,可是我不同,自从认识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要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都幸福的要死,哪里会去理会别人怎么说?满城,我比他爱你啊!”

满城默默地凝视着他,心下十分感动。

章周,既然你都说不嫌弃我是个男人,为什么还要介意别人的目光?为什么还要在人前与我撇清关系?

我天天都能看到你,却不能和你拉手,不能和你拥抱,连多看你两眼都不行!连彭鸿对我说的话都比你多的多!

你如果能像杨道醇一样多好啊!

“满城!”道醇亲吻他的前额,嗓音温柔无比:“满城,你才两天不在我身边,我就想你想得要命,你就不想我吗?”

“想呢……”满城委屈地撅起了嘴。

道醇,这两天没有你,我不知道多寂寞呢!

道醇得到他的回答,心满意足。

满城张望四下,问:“吃的呢?”

“哈……”道醇诡笑,道:“我只是说催他们送来了,又没说已经到了。”

“你!”满城跳了起来。

道醇忙哄他:“明天一定到!一定到!”

“我现在就想吃!”满城不依不挠,突然眼珠一转,扑过来抱紧了道醇,嘻皮笑脸地说:“那我今晚吃你好了!”

道醇狂喜难耐,抱着满城的脸贪婪地乱吻。满城欲火焚身,怎么能把持得住下身的冲动?早就将彭鸿的训斥抛到九霄云外。

两个人从床上滚到床下,疯狂地恣作淫行,肆意叫唤呻吟,听得帐外守卫的兵卒面红心跳。

杨道醇忘乎所以,脑子里没有分毫理智,一心只想把这无价之宝留在身边,一生享用不尽,别无他求。

这一生有他相陪足矣!

“满城……”道醇喘着问他:“我对你好不好?”

“好……”

“那你和我一起回桂都去,好不好?”

满城喘息着,回道:“不好。”

“满城,我天天陪你玩,我什么都听你的,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你喜不喜欢?”

满城的身子开始剧烈地抖颤,“喜……喜欢……”

“那你和我一起走吧,好不好?”

“不行啊……”

道醇无奈苦笑:又折回来了!罢了,还有的是时间说服他!想着,身下更加卖力了。

满城一时有点不能适应下身带来那直窜全身毛孔的巨大快感,索性闭目锁眉,呻吟片刻,突然泪如雨下。

“满城?”道醇惊慌起来,不住替他抹泪,疑道:“你怎么了?满城?”

满城用手捂着眼,轻轻喘着气,抽噎着,吐出一句话来:“章周!章周……我好想你……”

天啊!道醇痛苦地合上了眼:我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人!你这死小子……真不是人啊!

3.

盐卓的初冬比圆辽冷的多,帐外空气湿寒,不由让人想一直缩在被褥里,一直呆在心爱的人怀里,一直看着心爱的人。

满城望着面前这双柔和而又疲惫的明亮眸子,一时看得痴了。

“忠善……你的眼睛为什么这么红?”我知道为什么,可是,我还想听你回答。

忠善一笑,合上了眼睛,“因为我一直都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我也知道为什么,可是,我想听你说你想我。

“因为我在拼命的想你。”忠善往下缩了缩,将脸埋进了满城的怀里。

满城伸手往他的领口探进去,轻轻抚摸着他肩背,触及到无数深深的牙印和抓痕,让人心惊,让人心疼得默默掉泪。

忠善靠着满城的胸口,脸隔着他单薄的衣服,感觉到了冰凉潮湿。“满城,你还在冒冷汗……你为什么不好好在裘亭呆着啊?”

“因为……我也在拼命的想你。”

忠善淡淡地笑了,却是无尽的凄凉:想我?谁信啊?

是谁在我的怀里哭着哀求那个人?是谁和我寻欢作乐的时候深情地呼唤那个人?是谁不顾我的苦苦挽留还说想那个人?

就是你啊……就是你对我的彻心苦痛视而不见,对我的不顾一切的痴情随意糟蹋!

“忠善,我刚才一跳下马就抱你,是不是让你难堪了?”

忠善依旧合着眼,柔声道:“我幸福得要死,怎么会去管别人怎么看。”

满城眼里的泪,更加汹涌,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

“满城,你身体还没复原,过几天进攻冠霄岭,你不要去,好不好?”

缓缓地,颤颤地,温柔得让人眼中动热的一句话:“我都听你的。”

忠善紧了紧手臂,狠狠抱着他。

满城,我真是不懂你啊!你不爱我,为什么却总是要给我这样的温顺柔情?让我更加盲目偏执,让我对你更加死心塌地!

我真想就这么把你融进我的身体,让你永远离不开我。

“满城,我真的累了。”

4.

前因

雄州军助章周从东北面直逼圆辽的都城,沿途招降无数军将,迅速扩大势力,最后攻破军事重镇汪县。可是两军裂痕逐渐暴露,一方面是雄州军坚持要取回犁岐的管辖权,可是章周却对这个话题闪烁其词,惹得雄州军众将强憋怒火,暗骂章周贪得无厌;另一方面,章周也十分无奈:当日为了赢得雄州的援助,擅自决定将蚯河一带归还雄州,已惹得许多旧臣老将的不满。这些人曾经效忠父王,如今纷纷举兵反章顺,皆义无反顾地投靠他,得罪不得。况且梨岐是都城西南面要塞,若让给雄州,圆辽城西南天然屏障守备就薄如丝纱了。

杨道醇更是无奈,他一心只想与满城厮磨玩乐,可是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将倚老卖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屡屡相求,要他去向章周表明态度,获得取回梨岐的承诺,否则对不起出生入死的雄州军兵将们。

虽然是千不甘万不愿,道醇还是破例出现在军事会议上,要求章周立刻表态。

章周一见杨道醇就满肚子怨气难了,也不顾彭鸿在旁边不住使眼色,脱口就说:“太子殿下操之过急了吧?现在别说犁岐还没夺回来,就是圆辽城还在章顺手里,你却一味地与我纠缠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真是可笑!”

道醇见到他也是一肚子嫉妒厌恶,此时怒火中烧,好在修养极高,只是冷哼一声,道:“三王爷更是可笑,如今不过是要你一个承诺都这么难,以后你大权独揽,若想要你割座城池给我岂不是难于登天?”

章周当然不会退缩,闷声闷气道:“蚯河一带富饶丰泽,我已让给你了,你却还不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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