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缺青年做梦在春天——偏荒
偏荒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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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杰解释了下事情缘由,不过忽略了扔钥匙的那一段,最后摊手道:“就这样。”

沈见臣闻言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钥匙圈,解开一把递给他:“用这个。”

李杰眉开眼笑地接了:“谢了啊,对了,问你件事,陆繁他现在在不在家?不然我贸贸然上门去也不好……”

沈见臣叹口气:“肯定不在,他在楼上。”

李杰迟疑道:“他,还在吊针?”

沈见臣工作一天,也着实累了,摘下眼镜按了按鼻梁道:“在山上挨的那一枪有些重,伤到了右手的运动神经,本来是马上要手术,但当时他失血太多,身体状况实在不允许,才拖到了今天,现在打了麻醉且要昏一段时间。”

李杰思及当日山上自己开的那一枪和雪地上干涸的血迹,顿时心里一酸,说不出话。

沈见臣看看他,开口道:“好了,现在钥匙也拿到了,我今天值班要上楼去,你自便。”说完便转身要走。

李杰忙喊他:“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没有进病房,而是一路到了沈见臣的办公室。

沈见臣开了门,低声朝他解释道:“现在病房紧张,而且他从小就不爱在人多的场合,只好先安置在我这儿。”

门开,两人依次进去,里间的病床上,陆繁侧头陷在枕头中,盖着医院的白棉被,右手放在棉被下,左手打着点滴,双目阖着,脸色确实白了许多。

李杰刚才听到他手术的消息一时心疼,现在见到人了却有些尴尬,安静之余奇怪道:“局部手术也要打全麻?”

沈见臣一怔,咳了一声:“我疏忽了。”

李杰立马忧心道:“听说打全麻伤脑子的。”

沈见臣:“……”

李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片刻,便觉得周围安静得过分,抬头一看沈见臣还站在一旁……

沈见臣识相道:“我还要去看几个病人,你随意。”

李杰忙道:“你留下吧,我先去拿狗证,完事再过来。”

沈见臣点头,目送着他踮着脚出门。

李杰前脚出门,陆繁便睁开了眼睛,缓慢地眨了两下,才将视线转移到沈见臣身上。

沈见臣摊手:“他自己过来的。”

陆繁蹙了蹙眉,声音低弱沙哑:“我知道,帮我把眼镜拿来,看不清。”

戴上眼镜,视线才终于清晰,他让沈见臣扶他坐起来。

沈见臣把病床摇起,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不再睡一会?”

陆繁哑着嗓子,声音很低:“睡不着。”

沈见臣叹口气,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床边:“那我和你谈谈。”

陆繁虽然清醒,但精力却无法集中起来,有些烦道:“别说话,头疼。”

沈见臣幽幽道:“手上的手术,怎么会牵扯到头?”

陆繁闭眼道:“刚才你带他进来时磕的。”

沈见臣默然,本来还想重振自己这个叔叔的威严,但一联想到自己这侄子刚才正发呆时听见心上人声音,慌忙想躺下装死,没料到一头磕在墙上的场景,便不由想捶桌大笑。

许久,气氛才正经起来,他问道:“现下任务马上要结束了,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陆繁倦怠道:“什么怎么办?”

沈见臣道:“你从二十一岁起就被牵扯进这个任务,如今十年都过去了,再不必被它套牢,今后的生活可以完全由自己做主,就没什么想做的?”

陆繁仍然不为所动:“该做的都做了。”

沈见臣不死心:“那你今后以什么谋生,画画是不可能了。”

陆繁一直闭着眼睛,这时才懒懒地睁开:“这倒是个问题,容我想想。”说完便裹了裹被子躺下。

沈见臣抑郁:“你刚才不是说不困的吗?”

陆繁:“我没睡,是你说的问题的确很重要,我得,好好想想。”

沈见臣在原地悲愤片刻,知道他不想说话,便留下一句“这瓶挂完就行了,你自己记得拔针。”出门去护士站寻求慰藉去了。

话说李杰从陆繁的房子里好不容易找到了狗证,打车去宠物医院,看着小东西没事了,这才放心下来。

他忙了大半夜,此时虽困,却没有睡意,又独自走路到了医院。

谁知天不遂人愿,门口保安硬是说住院部这时候不许探视,把他拦在门外。

李杰气极,但手机里又没有沈见臣的号码,只得怂怂地出来,待在附近的快餐店里,一直挨到六点。

买了份早餐,理直气壮地进了医院,正好遇到沈见臣。

沈见臣在护士站与小姑娘们唠了一夜的嗑,现在已经奄奄一息了,见了李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边和他一起往办公室走一边道:“你怎么才来?”

李杰被他传染得也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别提了,被保安拦在楼下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里面安静得过分。

沈见臣先他一步过去,脚步霎时停住,手里捏着的住院记录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李杰被这声响惊得心里一慌,道:“怎么了”说着也走了过去。

沈见臣此时已经反应过来,扑到床边探了下陆繁的呼吸,便冲到门外喊道:“推急救床!”

李杰脑袋里一片空白:病床上,陆繁依旧微阖双目躺着,只是转了个身,手攒着被子留下一团皱痕,唇色发紫,面色惨白,眉目间略显痛苦,吊瓶中的药水撒了一地……

第四十七章:万事休矣

急救床被推进手术室,沈见臣一并跟了进去。

李杰从刚才到现在,犹如被泼了一桶寒冰,从头冷到脚,冻得不知所措。

这时,窗外传来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隔着医院的三四条街外,大火熊熊烧起,人们尖叫着四散逃离。

李杰茫然地望过去,只觉得自己已经身处悬崖边上,寒风凛冽,天空万里无云,却看不到自己的那片未来,遍体生寒……

不过三十分钟,手术室的灯就灭了,医生护士一个接着一个地走出来,只剩下沈见臣还呆在里面。

李杰麻木得毫无感觉,但任有一股恐惧自心头窜起,席卷整个身体。

手术室内传来一声巨响,沈见臣一拳捶在急救床上,连带着旁边的手术器械都弹起来震了一震,声音刺耳。

李杰没在任何人的允许下走了进去。

沈见臣的眼睛充溢着红血丝,双手撑着急救床站着,整个人止不住地发颤。

病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得可怕,唇仍然是泛着紫,英俊的眉宇间透着并不明显的痛苦……

李杰猛地避开视线,死死盯着地面,努力压制住自己发颤的声音,慢慢问道:“这是怎么了?他有心脏病?”

沈见臣以手遮眼缓了会,还是没能忍住,只能将手盖在眼睛上道:“空气栓塞,输液时大量空气进入静脉引发的严重休克。”

说完这句,金丝边的眼镜上已经结了迷蒙的一层雾。

事情来得太突然,两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时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进来道:“沈医生,市内发生爆炸,伤员太多主任叫你来帮忙。”

沈见臣茫然片刻,便缓了过来,闭了闭眼,除了仍在发红的眼眶外看不出任何端倪,他拍了拍李杰的肩膀,随着护士往楼下去。

******

伤员大量涌入,但大多伤势不重,只是被气浪拍到。

沈见臣跟着一众医生在急救室缝针止血,无意中问起旁边的护士:“是哪里发生爆炸?”

护士递过止血钳道:“听说是一个研究所。”

沈见臣手里的动作一停,却很快恢复过来,紧抿的嘴唇不住发颤,研究所……原来是这样。

忙了整整一天,整个急诊部乱成一团,傍晚沈见臣才从急诊室出来,摘了手套到护士台拨电话。

“小张,你们怎么样?”

“老师?老师不是您让我们到总部交流学习的吗?我们现在很好,怎么了?”

沈见臣顿了顿,撑着墙慢慢说了句“没事。”便挂了电话。

“今早我市市区内一所研究所发生爆炸,目前多人受伤,无人死亡……”

他的视线随着声音移到等待区的电视上,屏幕中自己所熟悉的那栋楼已经成为一片废墟,黑烟弥漫。

同一时间,放在白大褂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开是一条信息——“白已于今早死亡,任务结束。”

******

晚十一点,李杰独自靠在手术室外,右手握拳放在嘴边,无意识地咬着屈起的食指关节,沈见臣自楼梯上来,走到他身边。

李杰慢慢抬头看他。

沈见臣与他一同靠在窗边,声音疲惫不堪地道:“他是故意的。”

李杰皱了皱眉。

“早上研究所发生爆炸,所有实验数据毁于一旦,任务的负责人也在今早自杀身亡……任务正式结束。”

李杰不可置信道:“什么意思?”

“昨日我曾叫他去过总部,回来后问他上面的意思,他只是模糊地答了。但应该是那时,他已经知道了任务将会全盘结束,他和另一个负责人都要被处决。”

沈见臣看着地面,慢慢说“我看过他的输液设备了,没有任何纰漏。”

李杰终于意识到沈见臣的这一席话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陆繁是自愿放弃的……

他靠着墙慢慢滑下,蹲在地上——想来也是,这个人从二十一岁起就只有一个目标,如今,陆一柏没再回来,长生的任务也被全面停止……没什么理由挽留他了。

遗体早在早上十点左右就推进停尸间,李杰没有阻拦,更不敢阻拦。

过了一会,沈见臣接了个电话,然后就有个温柔漂亮的女人提着饭盒从电梯上来,沈见臣走过去迎她,两人温言数语后,他拿着饭盒过来,递给李杰:“先吃一点。”

李杰只是道:“你吃吧。”

沈见臣说:“别耍性子,你是成人了。”

李杰蹲在地上,双手掩面,声音透过手心传来,瓮瓮的:“没有,我就是有点乱,真吃不下。”

沈见臣也不复平日里谨言慎行的样子,语气凉薄地道:“我又怎么能吃得下?你倒是给我说说,我要怎么和我姐姐姐夫交待?告诉他们说,我和他们的儿子同流合污,最终不仅目的没达到,还害得陆繁自杀?”

李杰眼睛蓦地红了,腾地站起来,崩溃地吼道:“都是你!当初你为什么不阻止他?这个计划究竟害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啊?你们俩里应外合地把我带到美国,到头来,我还没怎么样,他倒是先走人了!凭什么!”他吼得很大声,沈见臣就站在对面平静地望着他,不发一言。

沈见臣的女朋友走过来,柔声问他:“怎么了?”

李杰再怒,也犯不着冲个无辜的女人发火,于是偏过头去死命压抑着情绪,不再说话。

沈见臣见状,转头安慰道:“没事,你先回去。”

她明显不放心,欲言又止的,沈见臣只好一路送她下去,不断安抚着。

等他再从楼梯间上来时,原本手术室前的身影已然消失了。

******

时间回到沈见臣刚和他女朋友下楼的时候。

李杰接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宠物医院打过来问什么时候带小东西回去的,一个,则是陌生号码。

手机被扔在地下,李杰看了一眼,便不打算接。

铃声响了近一分钟才停,过了几秒,便是清脆的短信铃声。

无需打开,短信的内容便在屏幕上方慢慢循环起来。

陌生号码:【阿杰,万事终于休矣。】

李杰盯着屏幕看了片刻,眼睛猛地一睁,跳起来往留下跑,他飞奔到医院外,已是深夜,打不到车,便等不及一路跑回家,冬夜的风异常冷,急促的喘息声和心跳在脑海中交杂,一个声音不断回荡着:对了,阿犯,阿犯留下的药……

脑袋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等到了自家楼下,喉咙和肺都一阵一阵地疼,喘了口气跑上去,粗暴地打开抽屉,乳白色的小药瓶赫然在目。

******

沈见臣望着空荡荡的楼道片刻,也没有什么反应,转身慢慢往楼下的停尸房走,他也算见惯生死,所以纵使是一路死寂也不害怕。

在偌大的停尸房里找到了熟悉的那个,这里温度很低,他拿了把椅子坐在移动床旁,揭开一点用来遮盖的白布,露出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庞。

沈见臣撑着额头,脑袋里各种信息交织,混乱不堪,突然,却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至近……

李杰的身影渐渐出现在视野里,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打开药瓶就要给陆繁灌下去。

沈见臣在他拿出药瓶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这是什么,他抬手阻止:“别冲动。”

李杰抬头怒视他。在那瞬间,沈见臣想好了很多说辞——中央已经停止行动,如果这么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招来祸端。或者说这是陆繁他自己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

但下一秒,李杰已经一肘击了过去,沈见臣退后一步,看着李杰把药打开,送进了陆繁的口中。

沈见臣刚一动作,李杰立马戒备地看着他。

他倒是没再说什么,出去了一会,拿了杯水进来,递给李杰。

李杰扶着移动床面无表情道:“我不渴。”

沈见臣抑郁,指了指陆繁,李杰这才听懂,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在嘴里含着,正要俯身,却回头瞪了沈见臣一眼。

沈见臣识相转身,非礼勿视。

李杰这才缓缓俯身,将水慢慢由唇传来过去,他抬手蹭了下嘴角,望着陆繁的面容,又不禁吻了吻他阖着的右眼,起身示意沈见臣好了。

沈见臣走过来,做了一系列动作,让陆繁把这药咽下去,之后两人便在停尸房苦坐了一夜。

“他真能醒来吗?”

“说不准,这药是针对余秋范的情况,对已死之人是否有效,就要且等着了。”

“……”

第四十八章:回家

服药后的第四个小时,沈见臣被叫去辅助一台手术,李杰独自坐在停尸间中慢慢地等。

服药后的第十一个小时,停尸间中想起一阵痛苦微弱的喘息,李杰骤然清醒,从椅子上跳起来:“陆繁,你醒了?”

陆繁一手抵在胸口处,脸色的惨白和唇的紫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李杰慌忙跑到床的另一边,俯身着急道:“怎么了,不舒服?”

陆繁这才听到他的声音,眼睛睁开了一些,目光中带着迷茫,却在下一刻,抓住了李杰的手,继续闭着眼睛忍受痛苦。

右手因为太痛而用力过大,那日手术后的伤口还未愈合,血顺着纱布慢慢浸染开来,却不是鲜红,而是微微发紫的颜色。

李杰在被他握住手的那刻,心中一直空洞的地方霎时充实起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涌现,顾不了这么多,他连忙摸出手机打给沈见臣。

沈见臣很快赶来,快速地做了一系列检查,最后道:“没什么大问题了。”

李杰刚松了一口气,马上又道:“那他怎么喘得这么厉害?好像是胸口疼,还有,他右手伤口的血好像止不住……”

沈见臣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中,平静道:“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他自作主张在输液的时候让大量空气进入静脉导致了空气栓塞,症状主要有头痛恶心烦躁,胸口和背部作痛,伴随着窒息,但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和当初余秋范的状态是一样的,所以虽然这些症状在短期内无法缓解,但没有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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