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说话 上——公子苏寻
公子苏寻  发于:2014年0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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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东回到自己房间,电脑还开着。QQ那里依然闪动着。还是那个群。

苏小东打开窗口,心里想,也许有一天我可以想跟程绘说话那样去跟别人说话的,那么以后就不用麻烦程绘了。这么想着,可是心里却有点涩,好像喝了以前小时候被鱼刺卡在喉咙时而被爷爷硬灌下去的符水那样。

苏小东不敢想下去,总觉得继续想下去的话会演变成一个很恐怖的故事。苏小东没有那样的勇气。打开了桌面一个叫‘黄毛狗’的文件,然后又是踢踢踏踏踏的敲打键盘的声音。

两个房间,两个人,一面墙,一种声音,莫名其妙的默契。

程绘的公寓离苏小东的学校很近,只需要二十分钟就到。本来苏小东以为程绘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但当苏小东出门的时候,程绘已经不在了。

在苏小东学校上学的人,从来不会在八点以前出门。那间学校只是幸运地被挂上了本科的头号。就像苏小东幸运地遇上了程绘一样。只是幸运加莫名其妙。

苏小东刚回到学校,汪洋就扯着苏小东,问苏小东现在住哪了。苏小东张了张嘴巴,声带还没有震动,汪洋就开始说他自己住得怎么样。苏小东又合上了嘴巴,像平时一样,聆听着汪洋的事。

最近汪洋都在说他烦恼租金的问题。苏小东突然想,程绘没有跟自己说过租金的问题呢。一下课,苏小东就拿起背包,匆匆往公寓的方向跑。回到公寓门口,苏小东想起,程绘还没有给自己钥匙。以前苏小东回来时,程绘已经在家里了。现在还很早,程绘根本还没有回来。苏小东喘着气,背靠着门,慢慢坐了下去。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电梯。

苏小东想,程绘之所以不给他钥匙,意思是不是只是让他住一阵子,等他找到房子后就立刻赶他走。还是说,程绘看他不给租金,所以不欢迎自己。或者——

程绘回来时,就看到苏小东坐在门口抱着书包流着口水睡觉的摸样。可是眉头却少有地微皱着。

有人守着门等自己回家的感觉很陌生。

苏小东是被钥匙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时,程绘就在他上头开着门。苏小东有点搞不清楚状况,眼巴巴抬头看着程绘的下巴发呆,果然好看的人不管哪个角度都一样的好看。

再然后,苏小东的背就悬了空,跌倒在地。因为门被打开了。苏小东慌慌张张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包。然后爬了起来。让了个空位让程绘进屋。舔了舔嘴唇,

“你回来了?”

程绘应了声。就准备进房间,身后响起苏小东犹豫的声音,

“程绘——”

程绘站住,回过头,看着依然站在门口的苏小东。苏小东这次努力强迫着自己盯着程绘的眼睛看,说话却结结巴巴,

“我——我想——跟你谈谈——”

苏小东舔了舔唇接了下去,

“租金的事。”

程绘一愣,似乎不明白苏小东在说什么。苏小东看程绘还是看着他,有种冲动想叫程绘别过脸,然后用袖子狠狠擦一把脸再叫程绘盯着他看。

程绘看着苏小东紧张兮兮的脸,突然有点烦躁,丢下了句‘随便’就进了房,把门关上了。

苏小东看着程绘这样的反应。心情很沮丧。进了自己房间也把门关上了。那天苏小东没有开电脑,就平躺在床上,眼睛发直地盯着天花板看。

到了十一点多,苏小东才起来到浴室洗澡。经过程绘房间时,发现程绘房间的灯还亮着。苏小东犹豫了下,舔了舔嘴唇,上前就敲门。隔了会儿就听到程绘不冷不热的声音,

“进来。”

苏小东把门打开,程绘依然还是一身休闲服,带着眼镜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苏小东不敢说话,怕影响了程绘干会儿,就盯着程绘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打字。

苏小东想,程绘连打字都像在弹琴一样。过了会儿,程绘还没听到苏小东的声音,转过了头看了眼手里还抱着衣服的苏小东,

“有事?”

苏小东惊醒,想起了自己进来的目的,慌乱地回答,

“嗯!是——是有事。”

程绘停下手上的功夫,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口咖啡,等待着苏小东的话。

“程绘,那个——租金,我不知道要交多少钱。”

程绘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反感苏小东说这个问题。放下杯子,又开始在电脑前打字,还是那句,

“随便。”

苏小东手抖着,站在原地很久,一步也没有离开。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程绘才听到了苏小东的声音,跟刚见面时一样的卑微,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在你家住。”

苏小东看着程绘,死死地看着。这也是他第一次敢这么直接的看着除了镜子里的自己以外的人。苏小东听不到任何声音。有人说过,当一个人处于极度紧张的时候,耳朵会自动过滤声音。但苏小东看到了程绘好看的嘴形说了两个字,

“不是。”

苏小东不管程绘是不是在应付自己,但他已经觉得够了。只要程绘说了这两个字,那么他苏小东就有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留下。苏小东离开时,程绘说,

“租金每个月80。”

苏小东以前没有租过房子住,不知道这种价钱是贵还是便宜。但他心里想,即使程绘是个黑心房东,他苏小东一样会留下。因为,这里有个会听他说话的程绘在。

苏小东想,人类最大的武器也许不是核弹,而是脸皮。你脸皮够厚就天下无敌。

最后,租金这事就定了下来。过了几天,苏小东早上上学时看到了门口鞋柜上的钥匙。有些发怔。随即被巨大的喜悦充斥着整个胸腔。然后拿着钥匙满屋子跑像疯子一样。那一刻,苏小东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也许苏小东中了头奖也不会这么高兴。

毕竟钱是不会买到一个真心聆听自己说话的人。

七:你的声音很好听

“等下那个讲师又来了!你要不要去听?”

“哪个讲师?”

“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个!”

“超帅的那个?”

“嗯!”

“要!”

学校的成绩每况愈下,可急坏了教育局的领导。天天找人上去训话。校长受气了,自然得要找布去掩盖脏了的地方。找布补丁不是容易的事。要找好看的,又要适合衣服原来的颜色才行。但又必须要让别人知道,你真的有努力去补丁了。

校长可急啊。这年头做个校长都不容易。你看他这位子多尴尬。既不能恶也不能善。你恶,人家上头领导的牙签都能戳死你。你善,现在的学生都是牛魔王托世,法海无岸啊。法是整人的法子。

黑色,别人看不见。白色,掩盖不住脏的地方。最后,看着秘书性感迷人的胸罩。灵光一闪,拍板定案,就用红色。

红彤彤的毛爷爷出来撑腰,谁敢不低头。

广播里轰轰烈烈地播着校长的伟大。声情并茂,感人肺腑。说得好像是校长为国牺牲的葬礼里的颂词一样。

学校为了激励校里的学生发奋起来。高价请来了本市最好的学院,连续得系里第一的学生过来传授经验。效果甚好。三百人的阶梯室硬是给挤满了。然后换了五百人的课室。还是不够。学校大喜,乐昏了脑袋。竟然贡献出了百年不舍一用的新体育馆。

古时流传下来的名言总是真理。不管在那个时代都适合。什么叫生活。就是生在蒙骗里存活。也只有这样才会永远幸福。如果学校知道其中个因,怕是恨不得买个核弹回来炸平整个学校来种菜。当然,他只能想想,钱不够。胆子也不够。

讲座满席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校园。即使没上进心的都硬是挤着脑袋过去听讲座。到底要看看是何方圣神得如此看重。汪洋就属那种地上有堆屎也要上前凑热闹的分裂细胞。听说是遗传了做记者的母亲的基因。

汪洋去了。苏小东没有理由不去。

体育馆里果然挤满的人。连站了位置几乎也没有。整个体育馆闹哄哄的。如果细看,会发现都是女生居多。她们的表情好像是准备看某某明星演唱会一样。听说讲师是个很好看的人。别说别人,就连苏小东也有点期待。

欣赏美的东西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只是人的一种本能。

就好像你上街买东西,看到好看的物品,总会多看几眼。而男生跟女生的区别就只在于,看的时间多与少的问题。

讲座是三点开始。汪洋着急,两点多的时候就来了。不过还是没有座位。看来讲座的受欢迎程度真的很高。讲师似乎是个很大牌的人,是踏点的时间进来的。他上台的那一刻,全场鸦雀无声。苏小东首次看到学校里的同学能把大学生的基本素质贯彻得如此透彻。

苏小东心里很好奇。踮起脚尖,扬起脖子,努力地睁大眼睛,想看看那人长得什么样。可是人潮涌涌,看到的除了是后脑勺还是后脑勺。当然,这片后脑勺也不是很枯燥。有黄色的,有深褐色的,有酒红色的,有长的,有短的。

苏小东又忘记了自己原本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正在他欣赏别人的后脑勺的时候,台上的人发话了。声音透过劣质的广播器传到体育馆的每个角落。带着细微的电流声,竟然让苏小东错觉这声音是从天堂传来的。所有的人都怔在了原地。包括汪洋。

透过干净透明的玻璃窗,苏小东看到外面葱翠繁茂的树叶在暖暖的阳光下随风摇摆,像随时准备着要飘上天空一样。苏小东想,是不是因为它们也听到了程绘的声音,也以为是从天堂传来的,要飞上天堂找他呢?

讲座说了什么苏小东不知道,他只知道,程绘的声音真好听。还有就是,认识了程绘真好。

整个讲座只用了一个小时零二十五分钟。散场的时候,没有人想离开,反而都往台上的地方挤。似乎想近距离看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是什么样的。苏小东也想上前。看看现在的程绘是不是与平日的他不同。也想让程绘知道,自己有听他的讲座。带着像,想向父母炫耀试卷得了一百分的讨取赞扬的心情。可是汪洋却不愿意去。

汪洋不高兴,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很优秀的同性。优秀的程度可能是自己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这种心情是每个热血方刚的年轻人也都应有的。连苏小东也懂,就像同一张试卷,别人拿到了满分而自己只有七八十分一样的心情。

所以苏小东决定跟上汪洋。也许现在他需要一个说话宣泄的渠道。

晚上,苏小东回到家的时候,程绘刚好拿着咖啡杯打开房门从里面出来。看到了进门的苏小东,脸色淡淡的。

“你星期三好像是没有晚修课的。”

苏小东一怔,然后就沉醉在程绘跟自己搭话的巨大喜悦中,

“是——是没有。”

“怎么这么晚回来?”

苏小东想抱住旁边的鞋柜,然后狂笑三分钟。程绘——程绘在关心自己!可是苏小东到底是忍住了,他不想被程绘看到他狂喜的样子,不然程绘下次可能就不会关心他了。就像被老师赞扬的时候,不能把高兴的心情表露地太出面,不然老师就会觉得你是和虚荣的学生。

“汪洋今天不高兴。”

程绘汪洋知道是谁。苏小东嘴里常说的一个哥们。程绘嗯了一声,就进厨房了。然后从里面传来倒水的声音。出来的时候,看到苏小东没有进房,两手依然捉着单肩背包黑色的带子。站在厨房门边,

“有事?”

苏小东看着程绘嘴巴,微微地点了下头,像个即将告白的中小学生,

“我今天去听你讲座了。”

“然后?”

“我觉得——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

莫名其妙的人总会说莫名其妙的话。程绘有点想笑。

可是苏小东没看到,因为程绘没有回应就进房了。留下苏小东杵在原地坐立难安,程绘是不是不高兴了?肯定是了。有哪个学生听完老师的课后,老师问学生这堂课学了些什么,结果学生回答,你的声音很好听,然后老师会兴高采烈地表扬学生的?结论是没有,所以程绘生气了的这个想法成立了。

苏小东一整晚又开始纠结在这个没有终止的漩涡里。

苏小东觉得自己得要做些什么补偿自己的过失。

第二天一早,苏小东特意早点起床,给程绘煮早餐。结果,那天早上程绘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门铃尖锐的声音吵醒的。门外的人是保安,是来通知他们赶快逃命的。说是不知道那层楼着火。至于为什么是不知道是那层楼,因为他们只问到烧焦东西的味道,却看不到火。

门一开,保安就闻到了从屋子里传出来浓烈的焦味。

苏小东关上了门,右手捉着门把,头额顶着木门,心里头沮丧,自己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沮丧了会儿,心情又恢复的起来。一转身就看到程绘靠在房门边,看着自己。苏小东不敢对上程绘的眼睛,舔了舔嘴唇,

“隔——隔壁的人过来借——借酱油——”

程绘的脸色依然似笑非笑。苏小东紧张得手心直冒汗。不过,程绘似乎是相信了苏小东。看了苏小东一眼就进了洗手间刷牙洗脸。苏小东的早餐到底是没有做成。反而练就出了一身收拾残局的本领。

苏小东出门时看到了对面的屋子的门,整个人傻了下来,目瞪口呆。然后,似乎受了很大打击一样蹒跚地冲了上去,把上面的泛黄的纸撕了下来。心里默念着,程绘看不到的,程绘肯定没看到——

纸上写着,此房出售。

下午,电梯的门打开后,程绘看到了侧对着电梯门口的铁门上的纸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上面还粘着双面纸的痕迹。唇角微微地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八:认识了你真好

星期天,程绘吃完了中午饭就进房间了。

根据以往的情况,程绘一般都会在傍晚的时候才出来。虽然苏小东很想知道程绘一个人在房间做什么,但也从来不会过问。就像小时候,奶奶常常在苏小东专心地做着某件事的时候,总会在一边叨着要小心点,不要弄伤了。虽然心里头是知道奶奶在关心自己的,可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因为被打扰了而不耐烦。苏小东不想做一个惹人烦的人。特别是惹程绘的烦。

苏小东掂手掂脚地从房间里把手提电脑搬到大厅里。然后把大厅与阳台相连的落地窗全打开,让外面的阳光透进屋里。厅子里很明亮,暖暖的。安静的厅子里,偶尔会听到一两架噪音特别大的汽车经过,噪音透过城市里空气中厚厚一层废气的过滤,传到25楼的屋里时已经很细微了。像一种奇特的音乐。

苏小东很享受这种独处的气氛。宁静得很舒适。

打开电脑,然后还是重复每天上网做的事情。苏小东更文的时间总是不定时,写得也不好,所以看的人也不多。不过偶尔会有一两个误闯的,然后运气好的时候会有人留下评论。苏小东喜欢看别人给自己留下的评论,像阴天里从云中看到太阳时的高兴。苏小东想感谢那些留言的人,很想很想。好像他们对自己做了什么伟大的贡献一样。

苏小东想,也许他是永远也不能当上大手的,他没有大手该有的矜持。

好几天没有看那篇文了,点击进去,心情随着更了三章的文而雀跃起来。评论栏还是一如既往的多得让人咋口结舌。不过,苏小东已经有些释然。不是没有了斗志而释然,而是从内心深处里对这个大神敬佩与崇拜。

在这行里,真正的大神不是用口头上的语言去让别人臣服,而是用自己的小说。所以苏小东理所当然地被俘虏了。

正当苏小东看文看得津津有味时,程绘的门被打开了。苏小东吓了一大跳,连忙站了起来慌张地合上电脑。像上课看小说被老师发现了的学生。措手无策地看着程绘依旧清淡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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