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我这是发的哪门子神经，找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牵扯进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
于是他什么也没说，打开游戏界面。
“大叔？还在电脑前吗？”
“上游戏吧。”
“周末的事情，要怎么搞？”
“解决了。”杨浩然随口撒谎，“刚刚又接了个电话，周末用不着你了。”
“真遗憾啊，我还想免费吃一顿。”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吃了会不会失身？”
杨浩然乐了，“想得美！”
重新站在菲拉斯的池塘边，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窗口弹出来，人帅被人骑邀请你加入他的队伍，你接受了邀请。
人帅被人骑：怎么在菲拉斯？练考古？
海之苍白：突然想找一找PK以外的乐趣，我觉得考古也不像我想的那么变态。
人帅被人骑：后期比较变态，不过出的东西也好，我喜欢骨头龙。
海之苍白：你考古也满了？
人帅被人骑：奶德考古没练，你要再那么失踪几天，就满了。
海之苍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人帅被人骑：你不上线，我做什么都没劲，要么副本，要么考古。
海之苍白：可以下战场，速度快，奖品比副本丰富。副本太累了。
人帅被人骑：好东西还是在副本，而且我喜欢大家一起推BOSS的感觉。我就老说你太独了，总是一个人玩，你来副本吧，我保证给你留好位子，拉好怪，不让BOSS盯上你虐。
海之苍白：以前我在另一个服，也常下40人副本，那时候打黑龙妹妹还快点，其他的都要慢慢推过来，比上班还累。
人帅被人骑：你别说，还是那段时间最激动人心，现在游戏难度没有过去变态了，被BOSS虐得死去活来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
海之苍白：果然是M体质。
人帅被人骑：所以叫MT啊。
正聊着，突然海之苍白的血一下去了大半。
人帅被人骑：有联盟？
没过一会儿，海之苍白打了一个字：嗯。
人帅被人骑：报战况。
海之苍白：不知道怎么在这里出现，大概是去厄运之槌刷欺诈宝珠的。
人帅被人骑：退步了啊，掉那么多血。
海之苍白：有两个联盟，一个法师一个骑士。
人帅被人骑：二对一，大叔宝刀未老！可惜不能亲见你PK的英姿啊。
海之苍白坐下来吃面包，看着眼前的联盟尸体幻化成墓碑，这是在哪个地方复活了。他迅速隐身，耳边是菲拉斯充满中国风的音乐。
老半天，没有联盟出现在地图上，大概海之苍白名头太响，他们已经跑掉了。
倒是人帅被人骑，坐着骨头龙，从空中飞了下来。
海之苍白：你干嘛？
人帅被人骑：无聊，陪你逛逛。
海之苍白：那你是有够无聊的。
亡灵盗贼召唤了双足飞龙离去，血精灵DK随后跟上，两人一前一后飞向下一个考古地点，最后落在安其拉的精灵废墟上。
海之苍白去挖精灵遗物，人帅被人骑一早扑上去把附近的小怪清理掉，他像个财迷似的，每一个怪掉落的东西都要翻检，看看有什么宝贝。
海之苍白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要笑。
海之苍白：人帅，我真想踢你屁股。
人帅被人骑：叔，你好温柔，公会里那帮混蛋，直接就想爆我菊花。
海之苍白：因为你太贱了。
人帅被人骑：瞎扯，分明是我太帅了。
他穿着套装板甲，说实在的这个版本的套装有够难看的，若不是血精灵的身材撑起来，真是让人想吐，不过看他高高扎起的辫子，银白色的头发，不得不承认，这形象还是挺不错的。
人帅被人骑：下个版本有个叫做“幻化”的功能，可以选择你喜欢的武器装备，按照那个形象来“幻化”，东西的属性不变，外观就是你喜欢的样子。我这套装备换换，估计更好看了。
海之苍白：我还没玩过血精灵，我总觉得既然选择部落，别去想俊美这种事情，可是暴雪太没有节操了，整出个血精灵来。现在服务器的联盟越来越少。
人帅被人骑：你不会又想去联盟吧，你要做联盟，随便什么号，我送你一个。
海之苍白：没意思。
人帅被人骑：那就练个小号，我陪你。
海之苍白：重新练号我可吃不消。听说要开熊猫人了，联盟和部落都可以选。
人帅被人骑：我死也不要玩熊猫人。
海之苍白：挺可爱的。
人帅被人骑：你的审美为什么这么诡异？
海之苍白：你不是也玩起了牛头人，我觉得熊猫人会比牛头人更可爱。
人帅被人骑：那你怎么不玩牛头人？
海之苍白：牛头人也玩过，还是对亡灵最有感情。
人帅被人骑：物是人非，这个游戏的生命力已经够久了。三千昨天还拉我去打《九阴真经》，说是要公测了，欧风游戏腻了，还是中国风美。
海之苍白：那你怎么不去玩？
人帅被人骑：我对山口山有感情了，服务器还在运行，我就继续玩下去。我美好的青春岁月啊，全在这里了。
海之苍白：说起来，我也是。
两个人坐在安其拉忆苦思甜，然后到一号废墟刷了一把，当年40人的团队副本，如今两个人轻松搞定。
人帅被人骑：地精加入部落了，热砂岗和千针石林都泡水里了，贫瘠之地裂成了两半，这个版本总让我觉得，充满了淡淡的忧伤。想起你第一次把我杀掉，还是刚刚开70的时候。那时候对你恨得咬牙切齿，全服的联盟都在追杀你，但后来，就对你崇拜得五体投地。现在咱们居然也在一起了。
海之苍白打了个寒颤：人帅，你今天怎么文艺起来了？
人帅被人骑：废话，我本来就是文艺青年。
海之苍白：也不怕说话闪了舌头。
螺蛳粉在公会频道里呼唤人帅下副本。
人帅被人骑：你也一起来玩吧。
海之苍白：我怕拖你们后腿，我打本没经验。
人帅被人骑：划水是副本的精髓，人家划水都可以，你这么好的技术，还怕什么？
不出五分钟，两个人回奥格瑞玛修理好装备，人帅被人骑送了海之苍白一大堆的强力伟哥，一边交代：“不是修装备的问题，不是BOSS倒不倒的问题，也跟DPS无关，而是你苍白哥不能倒。”
海之苍白：为什么我不能倒，我又不是MT，你给我这些药，我觉得很浪费，加敏捷的就可以了。
人帅被人骑：你想啊，你这样的技术流倒了，说明你很菜，那死在你匕首下面的我，不是更加菜中之菜？我不能丢这个人。
海之苍白：会PK的，又不一定会打本，我没觉得多羞耻。
人帅被人骑：廉耻心都没有了，啧啧……反正你别死就是了，除非团扑。
“咻”一下，两个人已经被团队拉到火焰之地，副本进度已经打到守门人贝尔洛克
这里，海之苍白仰头看看BOSS，真心道：“看着好笨重。”
螺蛳粉：苍白哥，上YY了。
绝情刀：我还没有听过苍白哥的声音，不会是女人吧？
海之苍白：我……还没装YY。
万山红：……
啵啵泡泡：……
有情狼：……
稻花香：……
人帅被人骑：没事没事，他正在装。
QQ上头像闪动，YY软件发送给了海之苍白，一同发送过去的，还有一个YY账号。
绝情刀：苍白哥，你有话筒吗？
海之苍白：这个可以有。
螺蛳粉：守厕所门的废柴，开了开了。
人帅被人骑：大家不要急嘛，有没有人想听听苍白哥销魂的声音。
绝情刀：就你想吧？
万山红：人帅，你对苍白哥的爱，整个艾泽拉斯天地可鉴。
人帅被人骑：苍白哥，你也给点反应啊？
折腾了半天，杨浩然终于进了语音频道，一阵乱轰轰的噪音后面，褚小北正在被逼唱卡拉OK，上次QQ视频里，他听见过那声音。虽然说，嗓子的音色的确还不错，但是基本那首《喜洋洋与灰太狼》没有一个字在调子上，已经唱成了兽人版。真是白白糟蹋了一条好嗓子。
把麦克风压到唇边，清了清嗓子，“我是苍白，你们听见我说话了吗？”
团队频道里打满了一长串的1111111111。
啵啵泡泡：苍白哥，这一次我是真的爱上你了，这声音，太美了。
人帅被人骑：弹开，苍白哥是我的。
啵啵泡泡：人帅，山口山里有那么多联盟美女，你为什么偏偏要跟我抢一个亡灵男呢？
杨浩然满头黑线：一般说来，声音好听的，必然难看，所以请不要对我抱有幻想。
螺蛳粉：所以，同理可证，声音像我这么难听的，真是帅得惨绝人寰。
人帅被人骑：你的确惨绝人寰，但肯定不是因为帅。
第十二章：重温
杨浩然看见韩琦在人群里东张西望，便努力踮起脚尖，挥舞双手。韩琦看见他，也冲他招招手，然后笑起来。
他的笑一直很好看，眉眼弯弯，整张脸上有一种属于阳光的味道。
“你小子，我结婚居然能忘了，看我怎么整治你！”韩琦把杨浩然的脖子夹到腋下，用拳头砸天灵盖，一边砸，一边死命地揉杨浩然的头发。
杨浩然挣扎了很久才躲开。
韩琦哈哈笑：“等很久了？”
“还好，我也刚到没多久。”杨浩然带着他往火车站外走，抬手拦下出租车，“我给你定了酒店，先去把东西放下吧。”
“定什么酒店，你宿舍里挤一挤就好。”
杨浩然没采纳这个建议，“寂寞啊，晚上我可以陪你聊天。”
“光是聊天？”
“还有喝酒，唱K，随便，或者你有别的节目？”
韩琦笑嘻嘻地看向车窗外，这是他生活了好多年的城市，为了心爱的女人，他毅然而然地离开这里，奔向远方。
杨浩然在汽车后视镜里看见韩琦转头以后，那笑容就凝固在脸上了，似乎很出神地想着什么。
“你结婚才多久，也不在家陪老婆，怎么跑我这里来？”
韩琦从衣兜里抽出烟来：“抽吗？”
“烟都抽上了？”
“婚礼上剩下的，多着呢，不抽白不抽。”韩琦叼着烟点上，抽一口，又怕熏着杨浩然，把手伸到了车窗外，“本来想去旅行的，没上飞机就吵起来了。”
“你不会因为跟她吵架，所以跑来我这里倒苦水吧？”
“不行啊？”
杨浩然耸耸肩膀，“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这个你结婚以前就应该明白。”
韩琦深深地吸一口烟，“我想起以前我们住一个宿舍，打魔兽到深夜，我说我肚子饿了，你就下楼帮我去买宵夜。现在我跟她也打游戏，一人一台电脑，晚上她就摇着我的胳膊说：‘老公我肚子饿了。’”
“噗嗤”一声，杨浩然笑起来，“女孩子么，是要疼她一点才好。”
“是啊，结婚以前觉得她撒娇任性都是很可爱的，结婚以后心态就不一样了。”
“那是你需要调整心态。”
韩琦点点头，“不说这个，你现在怎么样，还是一个人？”
“我不急。”
韩琦又道：“还在打游戏吗？”
“打啊，被朋友拉去另一个服务器了，公会里挺热闹，我装备已经很顶级了。”
“哪个服务器？”
杨浩然答非所问，指着前方道：“那边新开了一家海鲜馆，去那里吃饭吧。”
“还是回医学院吃吧。”
“你不是一直唾弃食堂的饭菜？”
“吃的不是味道，是……是什么你明白的。”
杨浩然笑着摇头，“行，总比在外面吃便宜，回去别跟嫂子说我吝啬。”
车子到医学院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两个人在门口就下了车，沿着校园慢慢走到小食堂，上二楼点了一个固体酒精烧着的小火锅，慢慢吃起来。这个时候差不多过了饭点，不过还有三三两两的情侣出来吃，坐在不远处的那一对，你侬我侬，如胶似漆。
杨浩然回头，“看什么呢？”
韩琦笑：“没什么。”顿了顿，他又道，“我以前老抱怨，念书的时候太忙，也没找上个女朋友，后来工作了，也是忙，其实想想看，我们都是宅在宿舍里打游戏，哪有跑出去谈过恋爱。有时候就是我跟你像这样跑食堂吃个饭，吃完了又跑回去打游戏。不知不觉，时间就消磨掉了。”
杨浩然感觉得出他是没话找话。他不搭腔，生怕很多事情挑明了说，彼此都尴尬。
韩琦刚刚结婚。
他对自己说。
这个时候，打菜的小哥已经开始收摊，一边握着手机跟人聊天，“不行啊，我晚上要下副本。”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嘻嘻笑：“我要不去他们肯定团扑。对，就缺不了我。”
杨浩然觉得这个声音耳熟，下意识地回头看看，那小哥已经背对他们，向厨房里面走进去。
韩琦也听到食堂小哥讲电话，便道：“北门那一片网吧还开着吗？”
“啊，开着。”杨浩然愕然，“你不会想去打游戏吧？”
“走嘛，当是陪我。”
杨浩然翻白眼，“去网吧太容易给盗号了。”
韩琦安慰他：“现在网吧的防盗做得不比你宿舍里的电脑差。”
杨浩然不屑：“是哪个当年被盗号的，气得要跟网吧老板拼命。”
韩琦哈哈笑：“当时简直都不想玩下去了，好嘛，折腾没多久，装备又上来了。你卖了100多张点卡，一天刷二十个小时开金团带我下副本，给98临床监考内科病理学的时候都睡着了，被系主任一顿狂批。”
杨浩然跟着笑，“我现在是没这个热情了。换了新服后也给盗过，一直就是穷得叮当响的状态，懒得打钱。”
“野猪、阿九、木木，都不打了。”韩琦感叹。
杨浩然点头，“明明是你跟军港之夜滚去恋爱，公会里很多事情野猪摆不平，后来就散了。”
“听说为了那把兄弟剑？”
两个人异口同声，“兄弟剑一出，再无兄弟。”
“哈哈，我在的时候还好啊，没这么极品的。”
“得，你小子手黑，你在团里的时候就没开出来过。”
“走走，说的我心痒难耐，去玩两把，重温一下。”韩琦拉着杨浩然往医学院后门口走。
两个人进网吧找了位子，韩琦坐在那里直拍大腿，“我的号有密保卡，卡在家里的电脑上。”
杨浩然道：“以前那个服务器的号，我已经忘了密码。”
“那就到你现在的服务器玩。”
“也行，我有两个号，借你玩一个。”
“不用了，我重新建个小号，听说现在练级比以前容易多了。”
杨浩然已经开始登陆，“的确快，一张点卡可以练到满级，尤其像你那种练级狂人，肯定没问题。”
韩琦在旁边建完小号以后，立刻就有杨浩然送过来的启动资金和包包，两人互相将对方加为好友，开始了新的冒险。
韩琦往旁边瞥一眼，看见杨浩然先后两次拒绝了别人的组队邀请。
他在那里打字，“我在带朋友练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