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说你也是受害者，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会做出那种事，是我把你逼成这样的。”浩然没想到祁竟然会为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我的人生，不管是对人还是对事，我都故作事不关已，想用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来回避面对一切问题，包括你。其实就像祁所说的，要不是你，也许我早就选择结束这样的人生了。是你在我最痛苦的时候，给我带来了活下去的勇气。”

“我一直不肯承认，其实在那两年里，确实因为有你在身边，让我变得快乐了，因为从小都是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突然身边有了一个伴，让我感受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亲密感。”

“那时候因为父亲的原因，而且也习惯了你在身边，所以并没有拒绝你，虽然我确实从来没有爱过你，但我并不讨厌你留在身边，其实我知道这一点你是比谁都清楚的，只是你也和我一样，选择了逃避而已。”

“我其实除了要对你说对不起外，更应该谢谢你，是你帮我度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帮我找回了生存的勇气，让我活到现在，并遇到了祁。”

“其实这翻话是祁对我的说的，他说他要感谢你帮他救了过去的我，然后他才会拥有现在的我。即使你对他做出那样的事，他仍然觉得你是受害者。祁就是这样一个善良的人，善良到永远只会为别人着想，自己却承担一切苦难。”浩然也万万没想到祁会这样想，第一次，他觉得有人肯定了他那两年存在的价值。

“今天能坐在这里和你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这对于过去的我是不可能做到的，即使是现在的我，也觉得很不容易。但是我必须要改变，我想要为祁改变自己，从现在起，我要成为他的生活支柱，要支撑他的人生，而不是再让他来为我承担。”

“浩然，希望你能原谅我过去对你所做的一切，不要再恨我，也不要再爱我，放了你自己吧，其实你是一个不错的人，只是在不对的时间选择了错误的对象而已，你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即使现在重新开始，也不算晚。”

第一次听勋对自己说了那么多话，而且句句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他一直希望勋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可是就在勋决定要离开自己时，也吝啬到不肯把这个答案留下，就那样消失了。六年了，与其说他一下放不下勋，还不如说他其实一直在等勋的这个答案。

虽然他知道勋一直都不爱自己，但却和他一直相处了两年，为什么？他对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情感？一直冷若冰霜的勋，从来没有像自己敞开过心扉，他更无从知道他的真实想法，两年里他一直是靠猜想来回答自己所有的问题。

如今勋竟然主动的来告诉自己这个答案，突然感觉六年的等待终于结束了，他终于可以放开抓着自己的双手，让自己自由了。

浩然突然扑到勋的怀里哭了出来，勋没有推开他，让他就这样一直哭，勋知道，这一场哭泣浩然足足等了六年，勋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安静的陪着他哭。

42.面对

祁今天没有工作，但他骗勋说有工作，而且也和经纪人打了招呼。他需要一个人冷静的思考一些问题，如果在家里和勋在一起，他根本无法安静也无法正常思考。

祁进了一家咖啡厅，找了一个昏暗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点了一杯咖啡，伴着耳边轻柔的音乐进入了沉思之中……

祁现在的思绪就像一团麻，有一种理不清理还乱的感觉。那天浩然的话让他一下如梦初醒，他后来再细细回想自己最近发生的变化，那个可怕的念头，祁知道已经不再是预想了，而是变成了事实。

为什么会真的出现这种状况，以前一直都是好好的，平静得他们早已把预想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可是自从和勋在一起后，这个可怕的预想却在毫无声息的悄悄靠近了，这—切都是因为自己爱上了勋。

是因为自己的爱太强烈了？强烈到身体和意识都不由自主的渴望更加靠近勋，所以才会在白天通过强占姬的意识来达到这个目的？

祁想起自己做的梦，原来那根本不是梦，而是他透过姬的眼睛看见的现实。被勋吻的一幕；在沙滩上凝视勋的一幕；在咖啡厅打人的一幕；在超市和勋说话的一幕；还有一次次的妒忌、深情凝望、拥抱……

祁不自觉的咬了一下嘴唇，眉心深锁，这是痛，也是恐惧，更是无助的感觉。昨天还抓在手里的幸福，今天却随风飞散到空气中，让祁的心在一点点的剥落，一阵阵的剧痛。

祁现在终于知道最近勋为什么总会露出那样的表情，原来他一早就知道了，他一直在忍耐和忍受，并痛苦的默默守护着自己。他知道这样的事实对自己是何其大的打击，他不想看见自己痛苦和受伤的样子，他在保护自己。

想到勋这段时间一直是以这样的心情来面对自己时，祁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一直以为是自己在宠着和守护他，可是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一直被他藏在自己的保护伞下。

那姬呢？姬应该是知道的，因为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频密了，她不可能察觉不到，可是为什么她却只字不提？姬那么温柔善良，而且情感又是那么脆弱，她一定伤心难过了很久，而她最终的沉默，代表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而且也作出了最终选择——他！

一想到这，祁重重的捶了一下桌子，发出震耳的声音，引起咖啡厅里一阵骚乱，但因为祁坐的地方比较隐秘，所以大家并没有发现是祁这边发出的声音。

祁此刻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奈、痛苦和无助，内心还隐隐有点愤怒。为什么他们知道后都选择了沉默？为什么他们都选择为了自己而承受痛苦？为什么只有自己在受到保护？为什么自己却一直没有发觉？为什么让两个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一直饱受着这样的煎熬？为什么……

这些问号不停的在脑海里盘旋，他现在已经冷静不下来了，要他怎么冷静得下来，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解除勋眼里的悲伤和担忧？才能平息姬心中的痛苦和绝望？才能让一切回到当初的幸福时光？

祁低着头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

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他侵占姬意识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可是，如果真如他所猜想的，唯一能阻止这种可怕的趋势继续发展下去的办法，就只有一个——远离勋！

可是这个念头只在祁的脑海里闪过而已，就已经让祁的心痛得承受不了，他怎么可能离开勋，让他离开勋，比让他死还要难过还要可怕。

他不敢想像没有勋的日子他要如何度过，这就像把他硬生生的从勋的生命中剥离似的，他根本活不下去。可是如果他一直和勋在一起，那姬呢？难道自己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姬消失掉吗？

他不能，他不能让姬为自己的自私承担这样的后果，在姬的世界里就只有他，姬的放弃只是因为她无能为力，因为主导意识的人是自己，姬只能默默的承受这一切，而自己是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只要他愿意离开勋……

想到这祁的心又是一阵剧痛，脑海里浮现出勋的样子，还有一幕幕幸福美好的画面，让他如何能舍弃这个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人，他做不到，他真的做不到……

第一次，祁在心里痛恨老天爷，以前即使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当这是上天的恶作剧，虽然厌恶，但并不恨，因为一直有父母和姬在身边，他觉得这样的人生自己还是能接受的。

可是这次不一样，老天爷在给了自己这样的命运，并在他已经适应和接受后，却突然让他与勋邂逅，让他遇到这个改变了他人生的命运之人。可是就在他以为这是上天对他命运不公的补偿时，老天爷却又和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祁边流泪、边苦笑、边自嘲到，是自己痴心妄想的以为这是老天爷的开恩，殊不知这才是它真正恶意抓弄的开始。祁最恨的是，如果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他可以接受，可是勋和姬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人拖进这个黑暗的漩涡。

祁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勋，不止自己活不下去，勋也会和自己一样痛不欲生，想着勋也会遭受到自己现在同样的处境，祁的心更难受。

如果这是自己无法逃离的命运，那就让他一个人承担吧，把一切命运的诅咒都施加到自己身上吧，无论是要让他灰飞烟灭还是粉身碎骨，他都绝无怨言，请不要让勋受到伤害，不要让他也陷进这无尽的绝望中……

祁痛苦的在心中拼命的呐喊，无助的哀求，这一刻，他真的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此刻耳边传来那首他和勋都很喜欢的英文歌曲《lover》，以前总是依偎在勋的怀里听着这首歌，一直觉得这是一首代表美好爱情的浪漫情歌。

可是为什么此刻听起来，却让人如此的心碎，歌中的每一句歌词都像利箭般，箭箭穿透他的心，让祁痛得禁不住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

“冬季的雨滂沱不息

浸湿了我的手，我的心

就在我们离别之际

你依然是我的挚爱

我的耳畔能感觉到你的切切私语

宛若玫瑰的芬芳

当我转过身时，依稀听见你的声音

你仍是我唯一的挚爱

都说每一千年才能邂逅一段真爱

它会让你刻骨铭心

俯仰今生，这份真爱，我已寻得

当你走下火车，与我对视

瞬间便认出我的脸庞，记起我的名字

仿佛你轻易地俘获了我的灵魂

是的，你让我不治而愈，我的挚爱

你将我紧拥入怀

那些温暖的怀抱，已伴我度过了无数个漫漫长夜

你唤醒我，让我重获新生

是你激励着我不断向前，我的挚爱

都说每一千年才能邂逅一段真爱

它会让你刻骨铭心

俯仰今生，这份真爱，我已寻得

悲剧似乎总在

人生快乐之时袭来

但我知道，无论命运多么的困厄蹇舛、造化弄人

你始终都是我的挚爱

我会立刻紧紧抱住你

帮你亲手抹去那些泪水

当我们一起入土为安

你终究还是我的挚爱

都说每一千年才能邂逅一段真爱

它会让你刻骨铭心

销魂摄魄

并引领你探索无尽的未知

俯仰今生，这份真爱，我已寻得”

虽然他们邂逅了这段刻骨铭心的真爱，但他们却无力让它开花结果，看着这段即将凋谢的爱情，想到两个即将随之枯萎的生命。

祁突然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他不应该投降，不应该接受这份爱，就算再深爱、再痛苦、再难以抗拒，他都不应该把勋拖进这个明知是没有光明的地狱。

只是如果说千年只能邂逅一次的真爱，能那么容易就拒绝和忘记，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的为之而疯狂。

祁突然冷笑了一声，笑自己的天真和无知，事到如今才来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后悔药，事到如今再怎么自责和逃避都已无济于事，祁知道，自己必须去面对，去思考，去选择，即使这是一生最痛苦也是最难以抉择的选择。

祁想向勋坦白说出心中的秘密，但他又害怕那样只是在加速自己失去勋的时间，而且这样也无法改变让姬消失的事实。

如果让勋知道了，他一定会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因此离开他，勋是不会容许这种结果发生的，他一定会更加警觉的守在自己身边，那样不但对事情没有帮助，反而会加重事态的发展。

祁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同时拯救三个人的幸福，可是他却知道，只有一个办法能让三个人都活着，就是他离开勋，那样就能解除勋对自己的影响，从而避免侵占意识的出现。

只是这是祁最不想用的方法，一想到将要离开勋，独自过着没有他的日子，还有永久无法摆脱的思念，祁就心如刀绞。

可是他知道他更不能让姬就此消失，无论是对于姬，或是对于在天之灵的父母，还是对于自己，他都无法这样做，他怎么可能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牺牲姬呢。

脑海里浮现出从小到大姬的快乐面容，还有那一封封表达关怀至爱的书信，他怎么忍心让这一切都化作灰烬，他怎么能狠心夺取这本该属于姬的人生，他不能……

这样的三个人的命运，因为上天的恶意安排，现已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可事到如今老天爷却突然让他来解开这个已经无法解开的死结，为什么命运要对他这样，难道一个可怕的诅咒还不够吗？它是要彻底把自己推进地狱，存心让自己万劫不复。

祁突然自嘲到，也许是上个轮回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所以才在这个轮回施以如此恶毒的惩罚吧。面对这样的命运安排，祁第一次感到了彻底的无望……

43.抉择

最近的梦越来越多了，自从发现这个事实后，每天醒来祁都会害怕脑海里会浮现出如梦境般的事实，只要没有梦他就能安心的过一天，可是一但出现梦的现实，祁一天都会郁郁不欢。

他也知道，最近他变得有点奇怪，情绪变得很不稳定，有时候勋不经意的行为或者言语都会刺激到他最敏感的神经，让他无法控制情绪常使小性子乱发脾气，还动不动眼泪就会掉下来。

他知道，勋都一直在忍耐，可是越是知道勋在忍耐，祁的心就越是难过，每次看见勋的眼中流露出担忧和痛苦的表情，祁就恨不得从勋的眼前消失，他不想看见勋痛苦的脸，更不想因为自己给勋带来痛苦的回忆。

所以他最近也破例的接了很多工作，就是为了能逃避勋那痛苦怜爱的眼神，勋越是温柔，自己就越是害怕，害怕这样的日子会让勋的心最后变得支离破碎，害怕最终失去勋时自己更加承受不起。

当祁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时，看见勋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屋里没有开灯，窗外城市的霓虹灯映红了这里，并将勋的身影拖得长长的，显得那么孤独和寂寞。

看见自己进门的时候，勋并没有动，而是那样一直看着自己，就仿佛他在这里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似的。

看着勋坐在黑暗中的身影，让祁想起那天勋的话语：黑暗的奇迹！祁的心瞬间揪在了一起，只怕就算只能拥有黑夜奇迹的时光，他们也已所剩无几了。

祁站在玄关上，并没有立刻走过去，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勋，看见勋在黑夜中专注又深情的目光，这一刻，仿佛就像是彼此要把对方刻印在生命深处，融化在自身的骨髓中，让其永不磨灭。

不知是心灵的默契，还是身体的本能在呼唤，两个人同时默默的朝彼此走去，自然的拥吻在了一起，这样刻骨铭心的吻，让祁的心痛得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勋的吻很深、很柔，就像有千言万语不能言语，只能通过这个吻来倾诉衷情。这一刻的柔情似水更让祁有一种生离死别的难过，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静静的流淌进彼此的深吻中。

勋并没有因为眼泪放开祁，而是因此更加的抱紧自己。勋抱起祁走进房间，祁依偎在勋的怀里，此时此刻，他真的希望黎明永远不要来临，就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让他们的生命永远停在只有彼此的唯一中……

这段时间祁变得情绪很不稳定，勋并不知道祁发生了什么事，因为每次问他，祁都会刻意的去回避这些问题，有时候如果勋硬要去追究，就会换来祁的任性和眼泪，这么脆弱的祁，勋还是第一次看见，勋不敢用力的去触碰，勋真的害怕再用力一点，祁就会粉身碎骨。

勋一直小心翼翼的陪在祁的身边，他虽然不确定祁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但这样不稳定的状态，却是从上次浩然的事情发生后才开始的，这让勋非常担心，也很害怕，是不是祁发现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

可是如果祁真的发现了这个情况，为什么要沉默不语？是自己还不确定？还是他也正在为此事烦恼？还是他正在做最后的挣扎？还是他正在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