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胖说：“昨天忘记买些咖啡放着，白开水将就着喝。”

“没事，今天下了班再去买。”苏溯水接过朱胖递来的水杯，不甚在意地说道。

“好，下了班一起去。”

今日饮品店还没开门，清清静静的和昨日大有不同，苏溯水借机打量了下日后的工作环境，全透明的落地窗环绕，桌子椅子都是现代化的设计，里面是敞开式的吧台，另设有外卖的窗口，也就是苏溯水排错队的地方。店里整个色调明亮欢快，充满了夏天的味道，线条简洁有力，看得出老板年轻、理性的特点。

第一天上工杆子有些紧张，送错了好几次台子，都是苏溯水在背后给他纠正了过来，杆子对着他千谢万谢，走个路都小心翼翼的。还是朱胖如鱼得水，跟着点心师傅偷学了不少招数，加上胖子讨喜，店里人都乐得和他说话。

上午客人不多，但零零散散的他们也没个停歇，中午又是饭点，生意更是如日中天，多是周边办公楼来耗午休时间的男男女女。

“欢迎光临！”门外电子招牌响起，又有客人来了。

是个英俊的男子。

“欢迎光临！先生几位？”苏溯水立刻迎了上去。

“一位。”

“好的。先生这边请。”把人带去临窗的位置，那个是二人座，也可以说是情侣桌。周遭已经有女子开始小声议论了，间或夹杂着嘻嘻的笑声，苏溯水耳里拐进一句什么“穿西装真帅”，垂眼，打开menu递到客人面前，“先生要点什么？”

男人看了他两眼，觉着眼生，“新来的？”

正划开屏幕解锁准备下单的苏溯水抬头迎上了男人打量的视线，笑着说道：“先生是老顾客了吧，眼力真好。”

男子收回了目光，要了份特调冰咖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苏溯水顾着客人多也就没怎么在意，匆匆忙忙又去招呼下一桌了。

经理跑单回来满头大汗地要了份冰水，喝了一半就僵住了，放下杯子屁颠屁颠地就朝窗边走去。端着盘子的服务员赶紧给他让出道，就见经理直冲男子而去，一边抹着额头上滋出的汗，一边狗腿地招呼着：“老板您怎么来了，也不通知一下，我也好准备准备啊。”

店里新来的服务员皆是一愣，这喝咖啡的男人就是他们老板？这也太戏剧化了吧。

“只是路过，对了，新来的员工不错，让他好好做。”男人不动声色，任由经理在一旁大献殷勤。

“是是，这次招的资质都不错，又肯干的很，我一定好好教导，把店里生意都搞上去。”

“嗯，你看着办吧。”

男子坐了一会儿就走了，一些从刚才就一直盯着窗边的姑娘这才依依不舍地结账离开，就是走了还不停地念着什么“帅啊，模特啊”之类的。

经理转身就给新来的上起了课，“都给我记住了，刚刚走掉的那位就是咱店的老板齐浅，以后他再来都知道怎么招呼了？”

“知道！”收到众人一致的回答经理才算满意，形式性地兜了两圈又不知躲到哪儿凉快去了。

第3章

晚饭的时候杆子偷偷问苏溯水，“白天就你伺候过咱老板，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苏溯水不明白地反问。

“别装傻，问你老板人怎么样呢。”

“不错。”苏溯水答得糊涂。

杆子追问：“哪里不错？你倒是说具体些啊。”

苏溯水想了想说：“长得不错，身材没注意，大概也不错吧。”

“就这样？”杆子显得有些失落。

朱胖在一旁插嘴，“我说杆子你不是对老板有意思吧，瞧你这样子倒和中午那些姑娘有些像啊。”

杆子脸一红，“别胡说，我才不喜欢男人。”

“嘿，小苏你看看，他说不喜欢男人，胖子我和你小苏哥不都是男的，咱好吃好喝地待着你，怎的还招你不喜欢啦？”朱胖存心逗他。

“我不是这意思，小苏哥你别听他乱说！”

“那你什么意思？是想巴结咱老板去？”这话朱胖本是打趣，没想那孩子当了真，杆子到底年轻，噌地站了起来，一激动话都说不清楚。“我……我……我没有，我就是……就是……”

“行了行了，朱胖你别逗他了。”苏溯水及时出来打圆场，“杆子你别理朱胖，他就是和你开个玩笑，当不得真。”

杆子这才坐了下来，小声嘀咕着：“我知道胖哥开玩笑呢，就是一时没忍住……”

苏溯水没说，其实下午经理单独找过他，听意思是老板对他赞誉有佳，让他好好干，奖金方面自然少不了。工钱多多自是好事，不过苏溯水也不爱多事，到时候给他多少他拿着便是，本不必到处宣扬。

在店里做了几日事情倒也熟悉了不少，点单递水已经算是顺手了，唯一还不习惯的就是经理那神出鬼没的作息，不过齐老板倒是没再来过。

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只是十日后，店里开始冒出些奇怪的事情。

先是收到绯色的示爱信，陆陆续续寄来了十来封，全是署名落的匿名信件，抬头写着至亲爱的莫莫，可是店里没有叫莫莫的姑娘，一时间也不知是寄错了地址，还是谁给他们开了大玩笑。过两月就是传统情人节了，店里确实忙着筹备七夕促销活动，不过这还是个未公开的消息，就是他们，也是刚刚知道要办活动的事情。这些信件应该和活动没有关系，到底是谁的桃花开了？

这些天，店里的女员工真是多了份乐子，听说闲来无事她们把每个同事能惹到桃花的机率全分析了一遍，朱胖常在姑娘堆里混，得到的情报也就多了起来。一日收工回去的路上，朱胖神神秘秘地给苏溯水叨唠，问他知不知道姑娘们列的桃花榜上第一名是谁，苏溯水见不得他那得瑟样，就回了句“是谁？”，朱胖哈哈地笑了出来，指着苏溯水道：“你！就是你！”苏溯水一脸看白痴的模样任由朱胖一路发癫着回去，笑话，他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哪个没长眼的敢来戏弄他，况且那些信摆明了是写给谁家姑娘的，到底是无聊了那些女同事，想出这些个有的没的。

上工后苏溯水就给泉叶打了电话，问了问鬼界的规定，得到安心的回答后才送了一口气。泉叶偶尔也来店里坐坐，不晓得是来瞅瞅苏溯水的工作环境，还是代替上头来观察他身为大使行为有什么不检点的，不管怎样，目前他们是相处的很和谐。

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原以为寄信人得不到回复会自己死心不再送信来了，谁知道信是不来了，换成更大件的玩偶礼物了，每天一样，还不带重复的。从巴掌大小的迷你熊到一人高的傀儡娃娃，可把店里那些小姑娘迷得晕头转向，个个都羡慕起信里的莫莫有这么个痴心的追求者。

朱胖说她妹妹放暑假了，要来他这儿住些日子，苏溯水“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不晓得朱胖的妹子是不是和朱胖一样珠圆玉润，他把这疑问给朱胖一说，就得了一白眼，朱胖老说他那是肥而不腻，经看的很。

不过他妹妹的确不像他，挺苗条的一姑娘，来的时候扎着一马尾，很是清爽。

两人帮忙把行李都搬进屋，床铺都是早先收拾好的，他妹住朱胖的那间，朱胖睡客厅。朱胖之前说的没错，他妹妹是什么都不会做，一看就是家里宠出来的大小姐，好在这位大小姐没有那些娇脾气，和朱胖一样，活泼好动，不是个娴静的主儿。

这日店里生意火，他妹子也来帮忙端盘子，把经理乐得跟朵花儿似的，下午休息的时候还把早先收着的玩偶拿出来给小姑娘挑着玩，也不知是天热还是累着了，他妹妹仅是看了一眼就说头有点晕想先回去休息，朱胖赶紧把人送了回去，这要是伤着他妹妹，估计他老爹老娘都不会放过他。

路边店里新进的货送来了，正好朱胖送人还没回来，少了个得力搬运工，其他服务员只好集体顶上，苏溯水体弱，就被安排在车边清点数目，倒是杆子瘦归瘦，还挺能扛的，也跟着领班来来回回搬了好多次。

忽然店里传来“轰”地巨响，就见硝烟四起，一会儿火光都冒了出来，吓得女员工惊叫连连，一个个像没头苍蝇似的窜逃，苏溯水也没见过这场面，一时间有些懵了，等有人反应过来赶紧打了救援电话，这时店已经烧得差不多了，马路边围观的圈子也越来越大，还有不少拿出手机拍照的。消防车和救护车在众人焦急地等待中总算赶到了，消防人员立刻冲进去救人，只见几具焦黑的人体被拖了出来，杆子和另一个老员工受了重伤，浑身的血，不少人别过了头不敢看，苏溯水却注意到树荫下有个熟悉的气息，眯眼一看，原来是负责引路的行事员，也就是常说的鬼差。

怕是死人了。

杆子他……苏溯水赶紧跑去杆子上的救护车边，趁着大家不注意钻了进去，车立马就开走了。同行没有跟过来，说明杆子还死不了，他才放下了心中大石。这孩子还年轻，希望今天的遭遇不要给他太大打击才好。

望着车后窗里新出现的身影，看来经理及时打电话给老板了，渐渐地就望不到店了。

下了车，医生护士都各忙各个，他插不上手，只知道杆子的血算是暂时止住了，好像被玻璃碎片割伤了手，背部也有诸多伤口，大概是店面倒塌时被什么砸到了。

他没有跟进去，一个人默默往回走，只是忽然觉着不太真实，看这树、这灯、这川流不息的人潮，也许这就是他宁愿呆在鬼界不去投胎的原因吧，人生苦短，多得是悲欢离合，他没有足够强大的心去一次次承受这些。

庆幸这次朱胖不在现场。

回到店门口就见人潮都散了，周围拉起了警戒线，店员们都被警察叫去问口供了，经理看他来了，赶紧招呼他过去录口供。

老板正在安抚录完口供的服务员，店已经毁得不像样子了。

有个拿着记事本的警官过来问他话，“你也是这家店的员工？”

“是。”苏溯水点了点头。

“名字？”

“苏溯水。”

“可以请你出示下身份证吗？”

苏溯水暗暗叹了口气，还好泉叶一早都给他备齐全了。从包里掏出证件给对方，后者拿在手里比对了一下，“27了？是新来的吗？”

“是，这个月刚上工。”

“怎么样，觉着这工作满意吗？”

苏溯水知道，这是开始套话了。“还不错，店里人都挺好的。”

“哦，人都挺好的。那工资呢？不觉着太低？”

苏溯水扯了扯嘴角，“警官说笑了，店里待遇好是众所周知的。”

警察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发生爆炸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爆炸？”原来不是走火。“店里正好来了一批货，我在车后面清点数目。”

“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发现？或者说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苏溯水想了想，答道：“没有。”

“好了，有什么事我们警方会再联系你的，希望你到时候积极配合。”警员合上了记事本，转身去和队员回合了。

苏溯水习惯性地扫了身边一眼，恰好撞上老板往这边扫的目光，他眨了眨眼，不自然地移开了。

第4章

店没了，他们一时没了工作，老板好心还让他们住在老地方，说是这次事件他也有责任，医院里同事们的医药费基本上也是老板包掉的，有些员工不好意思拿了钱还赖着人家屋子，就筹谋着自己出去找了份新工作搬走了，朱胖顾着妹子还在，腾不出时间来找新工作，就也和苏溯水一样还住在屋子里。

两人每天都去医院看杆子，见他一天天好起来，心里也安慰不少。

有一日撞见老板也来医院探望，提着水果篮子，一个个床铺问候过来，到了杆子这儿，苏溯水给他让了个位置，自己跑去削水果，朱胖不客气地也要一份，苏溯水看了看多出来的一个人，只得又多削了两份，递到了老板面前。

本以为场面会有些尴尬，毕竟平日里他们也没怎么和老板说过话，不过朱胖没脸没皮地很是健谈，话题虽说诡异些，也不至于冷场。

从老板那儿得到的消息，说是警方怀疑这次事件是有人蓄意为之，已经在送来的玩偶里发现了简易的爆炸系统，就是民用炸弹，威力不大，却也足以致命。那些残存的求爱信碎片也一并带回去检测了，不过都是电脑打的，不能从笔迹鉴定出是不是一个人，只能先看看上面有哪些指纹。苏溯水心想店里这么多人都传阅过了，就是有也早抹没了，这招铁定不管用。还有就是送来的玩偶了，这是重点查检对象，不过很多都已经在爆破中烧坏了，有的没了四肢，有的头被烧焦了半个，有的扭成了奇怪的姿势，反正警方全都装袋带走了。

苏溯水想起当时在场边的行事员，就找了个机会去问了泉叶能不能见上那鬼一面，泉叶办事极有效率，当晚就把那鬼领上了门，倒是吓了他一跳，还好朱胖被她妹妹拖出去逛夜市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开了门让两鬼进来，鬼是不需要进食人类的东西的，苏溯水一日三餐那是谗的，所以他没给客人倒个茶什么的，直接坐下来开门见山的提问题。

“苏爵晚上好。”那小鬼倒是守规矩的，苏溯水问什么他都——回答。

原来那天小鬼是接到指示让他去店里接走两个人，单子上写的是枉死，他也没想到会遇到爆炸，还好没误了差事，他当时就把两具焦尸里的灵魂接去中转站了，那里会有专门的行事员对灵魂进行编号，再由上一级的行事员打包送去鬼界，苏溯水心想这送尸怎么搞得像快递似的，还打包编号，以后见面是不是还要来声“亲包邮哦。”

小鬼说他在那儿等着的时候，见送货的师傅里有个带帽子的进去过店里，呆了一会儿才出来的，看神态鬼鬼祟祟的，他想这是人类的事就没怎么留心，只记得那人进去时手里拿了个黑色的塑料袋，出来时就没有了。

苏溯水问他那人长什么样，小鬼比了个高度，脸就不知道了，当时那人帽子遮住了大半，他不曾看见。

泉叶看了看时间，催促苏溯水抓紧问，小鬼职位低，出来的时间有限。苏溯水想了想也没什么可问的了，就让他们先回去了，见朱胖还没回来，他换了件衣服就出门去了。

他是去警局，送货员的事情必须得告诉警方，这样案子查起来才不会走了歪路。

等他到了警察局，见朱胖和他妹妹也在，不由一愣，“你们怎么在这儿？”

朱胖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小苏你怎么来了？”

警察见他们认识，就让坐下来一起说。朱胖讲他是陪他妹妹来的，他们本来是去吃宵夜的，可是他妹妹这几天老是心神不宁，朱胖就问她怎么回事，他妹妹就一股脑给他说了，他一听这是大事啊，急忙就拉着妹子上警察局来了。

原来朱胖的妹妹网名就叫莫莫，那些信都是写给她的，苏溯水问那怎么会寄到店里来，他妹解释说她骗人家讲在店里打工，对方问地址，她想起老哥就瞎扯说是这家店，她也没想到对方那么疯狂竟然真往店里寄东西。她那天看到玩偶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说是那天之前对方还给她发过玩偶的照片，她以为是说笑呢，就没在意，谁知道居然搞得店里爆炸了，害得她几天没睡好觉，还好他哥没事，不然她不得愧疚死。

朱胖安慰她说要不是她那天突然装不舒服要回去，他也躲不过那场灾祸，多亏了自家妹妹福星高照，他妹妹的脸色这才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