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华无月+番外——顾亦衣
顾亦衣  发于:2014年0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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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个人,是楚扇。

楚扇有些怔怔。他刚才真的在汲取王爷身上竹沥般的清香,他刚才真的得到了王爷那么温柔怜惜的对待……他苦笑一声:“是啊。哪怕我熏了他常用的香,穿了他以前的紫服,王爷还是轻而易举的就将我识破了。”

他仰起脸,那是全然的祈求。在江无月面前,他楚扇是那样卑微。

他轻轻拉开江无月的白衣,低声道:“王爷,让我来服侍您。”江无月的眸色暗沉了一分,没有开口。跪坐着的楚扇微微一笑,那笑容是那么明澈,就像……就像他。

楚扇现在是他的军师。指点江山,运筹帷幄。

这样的奇妙关系。

楚扇闭上眼,小心的将它纳入口中。

润泽。吐纳。抚摩。刺激。

楚扇做的非常好。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技巧,精准到位,十分享受。喉间的呻吟也极为悦耳,低低的,仿佛呜咽一般的声音,很容易让人陷下去。

倏地。

白色的浑浊液体溅了楚扇一脸。他俊逸的脸庞上,露出了诱人的红晕。他低低的喘息着,仔细舔去唇边每一寸多余的液体,轻声道:“请王爷……责罚。”

江无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子由方才的狂乱恢复了清明:“我有什么要责罚的。”楚扇依旧是恭谨跪地:“请王爷责罚。”“你……罢了。江雁过那边,有什么消息吗?”江无月已经彻底清醒了,他身上还有余韵未去,然而那种慵懒和帐中的味道,却让跪在下首的楚扇喉结一动。

他口中是他的气息。

“有什么消息吗?”江无月又问了一遍。

楚扇方才回过神,连忙道:“……是。江雁过下旨,说既然您说要勤王,那么就请您迎击匈奴。”“倒像是她云麾将军的意思,”江无月冷笑,“好计策啊。如果我不出兵,那么就是众矢之的,好不容易得来的民心也会失去。”

有趣。

无瑕啊无瑕,我真想看看,你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那么,匈奴那边联系的怎么样了?”他微笑着问道。楚扇低头回答:“呼韩单于说,只要您事成之后分给他幽州、并州,他定会竭力促成此事。”

“成不成是他的事,分不分是本王的事。”江无月若有所思的一笑,“很好。我已让人将我签好的文书递给呼韩异了。那么楚扇,你就带一万军‘奉旨出击’匈奴吧。我留守荆州。江雁过想要坐收渔夫之利——我自然不会让她如愿。”

第六十二章:回天乏术

江无月真的派楚扇去了匈奴。无瑕接到消息,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比谁都要清楚江无月的手段和睿智,他要是执意要来攻打皇城,拼个鱼死网破不是没有可能。

可他心心念念的是皇位。也就是说,如果他没有把握能一举击溃无瑕,那么他不会轻举妄动。这种表面的平静下,隐藏的,是一种更为可怕的力量——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一旦他动了手,就是最后的时刻了。

匈奴那儿似乎也安定了一些。雁过也渐渐放松下来,但还没有撤防。那日她突然想起来一事,转头对无瑕道:“……邱独寒,现在也该十七八岁了吧?”

“你怎么突然想起了他?”无瑕有些讶异,细细算来,的确是了。邱毅和朱嫣然现在身处扬州。他们和无瑕、雁过是旧识,又是邱毅的遗孤,所以无瑕一直让扬州知州照顾着些。

彼时许零也在一旁,正专心的和无瑕下棋。无瑕随意的下了一步,却扰乱了他的局。他本来一直在低头沉思,这么一来就顺口问道:“父亲,他是谁?”无瑕笑了一笑:“是我以前的旧识,一个很沉稳的公子。”

许零眼睛一亮,手中的棋不由自主的掉到了棋盘上:“能让儿臣见见他吗?”无瑕看了雁过一眼,雁过点点头,他便扬扬手道:“那好,来人,传珍珠夫人及邱独寒公子进京面圣吧。”说罢,又若有所思的看了棋盘一眼,“零儿,你的棋若是下在这儿,可就是输了。”

几日之后。

许零缓步在东宫内走着,一边走一边随意看看周围的景色。夏天的清晨还带着露水的气息,很是清凉,让人爽利不已。离上早课还有一段时间,昨日的功课也完成了,放松一下倒也没什么。

他在一片淡绿的柳树下停住了脚步。柳树虽然不名贵,但那挺拔的样子他很喜欢。枝条细瘦,每一片绿叶都像是两把弯刀抱成的一般,锐利简单。那绿叶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十分剔透,像是碧玉雕成的一般,让他不由得怔住了。

正沉浸在这无边无际的绿色之中时,他猛然回过了神——有什么东西在绿叶之中抖动。身后的小宦官大叫道:“大胆,那是何人?”他也凝神,沉声道:“出来吧。”明明只是八岁的少年,偏偏板出了十八岁的神气。

绿叶又抖动了几下,从里面走出一个男子。他一袭墨色长衫,上面疏疏的用银线勾出了云纹的形状,简单却不失郑重。他从柳树中走出来,似乎是分花拂柳一般,带着闲云野鹤的自在。

“你是……谁?”许零怔忪的看着他,似乎是看见了柳妖一般。对,眼前的这个人很像柳树,挺拔,稳重,却又有着让人着迷的气质。

男子看见他,也是一愣。不过他很快就恢复过来,微微倾身,拱手道:“参见太子殿下。在下名为邱独寒,字子言。”不卑不亢。

邱独寒,字子言。

这个名字会纠缠他一生,纠缠至死。

“……你为何会从柳树后出来?那后面是汉方门啊,直通母皇寝宫涵清宫的。”许零有些诧异,问道。邱独寒秀逸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窘然:“回太子的话,在下本和母亲一起参拜完陛下,结束后圣上要和母亲闲话,在下就先走了。没想到却迷了路——不知竟冒犯了太子。”

许零释然了,上前几步挽住他的手:“……原来你就是父亲口中的那人。没有冒犯一说。走,去我内殿中坐坐吧。一会儿本宫陪你去找你的母亲。”邱独寒一愣,试图挣扎了几下,见他挽得那么紧,只好放下了。

“你叫邱独寒,是吗?”

“本宫可以称你的字吗?子言。”

“子言,你穿这么一身黑衣,大夏天的,不觉得热?”

“子言……”

八岁的许零怎会知道,那种怔忪的、欲说还休的感情,就叫做眷恋。八岁的许零,深深的眷恋上了十八岁的邱独寒。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邱独寒。他看见邱独寒就会很开心,所以他请求母皇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母皇征询了朱夫人的意见,便同意了。邱独寒被选为太子伴读,暂居于东宫偏殿霖泽殿。

过了半个月,匈奴那儿还没有什么大动静。楚扇连连攻下匈奴城池,雁过便象征性的封了一个“平沙将军”的官职给他,并派将军令狐远围住皇城。

楚扇和江无月被隔开了。

请君入瓮。

静待时机了。雁过得闲,和无瑕商议一番,干脆将齐彻和赫连一同招进京来。等到四人在景龙殿见面时,都是一愣。他们一点没变。齐彻还是那副吊儿郎当、张狂无畏的神态,一身红衣衬得他风采如故。唐陵还是冷静的,早些年的冷漠已经被齐彻磨光,变成了从容稳定的性格。

唐陵说他在蕲州开了一家药铺,调药,也调毒,总是威逼利诱齐彻来当那个倒霉的试验品。齐彻就在药铺旁开了间兵器店,专门高价出售他以前四处收集来的名刀名枪,已经做出了名气。

他们这八年过得很开心。

“……我倒是没想到,无瑕你当了半天将军,怎么性子是越来越内敛沉默了。成熟了啊。”齐彻摸摸下巴,还是那副腔调。无瑕只是微微一笑:“我都三十而立了,再想像之前那样年轻快活,也不大可能了。”

于是满堂大笑。其实没有什么好笑的,好笑的是时间。岁月在齐彻、唐陵身上如水一般泻去,没有留下一分一毫的印记。然而在无瑕身上,却成了斧头,一刀一刀,都是纹路。

当晚,唐陵秘密的找到无瑕。

无瑕轻手轻脚的离开,尽量不发出一丝响动。雁过恬静的熟睡着,纤长的睫毛轻轻晃动。无瑕微微皱眉,生怕自己吵醒了她。再三确定她已经睡熟之后,方才披衣走到了一旁的偏殿:“唐陵。”

唐陵等候在殿内,正饮着手中的香茗:“今年的雨水真是充沛,茶也十分香了。”他见无瑕来了,便看了看殿内的侍女。无瑕知道他的意思,轻轻挥了挥手,周围的侍女内官们就全离开了。

偌大的偏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唐陵,你要说什么?”无瑕问道。他知道唐陵大半夜的把他叫出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可这件事是关于谁的,他有一个大概的猜测,但他不敢去印证。

“关于圣上的病。”唐陵面无表情的吐出去这六个字。他看无瑕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也叹了口气,道:“一定有人告诉过你,圣上经常咳血,是因为早年伤过身子。你可知是什么伤的她?”

无瑕摇一摇头。

唐陵看向雕镂精巧的窗格,外面的一轮明月被窗格剪得破碎,连投到殿内的月色都是破碎的:“很多年前,我也像今夜一样,和一个人在这样的月夜下对话。说的,居然也是同一个话题。”

“之前你和他相爱,并且能在一起,所以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你。现在你们依旧相爱……”他锐利的看了无瑕一眼,“不要否认。连我这个旁观者都看得出来,你们依旧相爱。但你们能不能在一起,你是清楚的。”

“圣上早年闯荡江湖之时,为了防身,慕容凌燕……或者说已故的丽婉仪教过圣上《芙蓉心经》,你记得吗?”唐陵放低声音。无瑕微微皱眉:“……当然。慕容严已经疯了,慕容凌燕又被雁过在宫中秘密处死。净雪楼已然破败了。你的意思是……雁过咳血是因为《芙蓉心经》?”他一笑,“我已经不在意了。慕容凌燕受到了应有的处罚。”

唐陵冷静的看着他,眼中似乎带了一丝悲悯:“不,没有这么简单。那《芙蓉心经》是有问题,长久练习会使人对寒毒极为敏感。虽然防身极佳,但慕容凌燕自己不用,只将它教给了雁过。”

“寒毒?”无瑕重重一怔,手指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当时在我们这一群人里面,武功偏寒的,唯有——”

心脏深处,微微震颤着。

“唯有段疏声。他的穿云锁月笛,是至寒圣物。”唐陵平静的道。

全身的血液倒流回脑中,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无瑕开口,那声音不像自己的声音,倒像是野兽受伤的咆哮:“他早就知道?!”

唐陵咬了咬牙,闭上眼:“……对。其实在武林大会前,雁过的病情只要护理得当,不让她再度接触寒毒,是可以和正常人一样健康的。”

他原来早就知道。

他从没有告诉过自己。

那错金流彩的穿云锁月笛,那谪仙风姿的穿云锁月笛,那流淌出小溪般清澈灵动乐曲的穿云锁月笛,对于雁过来说,竟是刺进心口的刀子。

一刀一刀,直到抽干她最后一滴血液为止。

无瑕愣愣的想着。

原来,原来……段疏声一直在排查雁过的身份。

原来他早有预谋。

自己一直觉得,从寻春楼到武林大会的日子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现在才发现,那样的时光,暗中流淌的却也是怀疑和压迫。

原来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啊。

“唐陵……你是唐门门主,你是天下最擅用毒、最擅制药的人。你一定有办法将雁过的寿命延长几年的,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无瑕张了张口,语无伦次的话就自顾自的跑了出来。他心知这是徒劳,如果他有办法,何必等到今日才告诉自己?

可他不甘心啊。

唐陵沉默半晌,才道:“御医一定告诉你陛下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吧?实际上,他们根本不了解穿云锁月笛。传说东海中的水兽跃上海岸,祸害人间,被仙人封印在冰中封了千年,自己也化成了冰块的魂魄。穿云锁月笛正是用这块冰块磨成的,带了冰封千年的怨气和寒气。圣上她,大概只有一年的时间了。”

无瑕愣愣的站在那里,似乎是听不懂他说的话。

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个柔美的身影躲在帷幔的后面,静静聆听着二人的对话。听到这儿,那个人露出一丝残败的笑容,那么绝望,那么哀伤,像是正在枯萎的玉兰。她用力咬了咬唇,轻轻走回了寝殿。

好像下雨了。雨点啪啪的打在蚕丝窗纱上,发出微弱的响声。

同日,扬州、并州发了小规模的洪水。朝廷中收留难民、派人整修,没有人把这当做一件多大的事。小股的白军军队往扬州、并州移动,也没有人在意。

第六十三章:烽火

三日后。

齐彻和唐陵已经告辞了,继续过着那无忧无虑的日子。许零则是迷上了邱独寒,天天缠着他陪自己练武读书,邱独寒也真是忍让他,总是顺着他的性子胡来。那日冯盛将这事当做趣事告诉给了无瑕,无瑕一愣,随即对龙座上的雁过道:“……邱独寒也不小了,我看那孩子从小机灵、长大了又颇为坚忍、对人又温和谦让。等零儿十岁了,就封邱独寒为太子太傅吧。”

雁过头也不抬的说了声好,仿佛正忙着思考什么。无瑕见她这么心焦,不由得好奇:“……是什么奏折?”

“咳、咳咳……”雁过刚想开口,却耐不住咳嗽了几声。冯盛连忙过去,忙不迭的递上汤药、绢帕和温水,好歹把雁过要命的咳嗽给止住。无瑕隐藏好脸上的苦楚,对冯盛道:“往年并州进贡的金丝血燕呢?拿上来给陛下滋补滋补身体。”

冯盛一甩拂尘,愁眉苦脸道:“并州今年发大水,没有上贡。”雁过苍白一笑,将手中的奏折递给他:“消息传的倒是快啊。”无瑕接过奏折,定睛一看,是扬州和并州的文书——运河决堤了,两岸民房全部冲垮,两州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前几日还是小洪水,怎么今日就决堤了?不是派人去了吗?”无瑕当即拍下奏折。雁过摇一摇头,无力的笑笑:“……朕只是没想到,江无月居然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她示意冯盛下去,将一个暗卫唤了上来。暗卫恭敬的将一封密信奉给雁过,雁过扬扬脸,示意他直接拿给无瑕看。

那用羊皮纸写成的密信上,只写了短短一行字——白军开垦水渠,将湘河河水到运河,使之决堤。

竟然……完全不顾扬州、并州两地的民居。

无瑕只觉心头火气,啪的将密信摔在地上:“……江无月!”他的胸口微微起伏,“他怎能、怎能……”雁过摇了摇头,耳上缀着的玉连环微微摇晃,轻灵有致:“我只是没有想到,他这么做的用意何在。不过没有关系,再等等,等到他攻入皇城……”她眼中的光芒微微一闪,“我们和令狐远联合起来,来一局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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