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顾今生 上——容子行行
容子行行  发于:2014年0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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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今生笑着答应奶奶,心里却想到,奶奶还是把周子迁当成五六年前的周子迁,时间好像一直没有走远,要是真的能一直不变那就好了。

顾奶奶瞧着自家孙子虽是笑着,记事虽糊涂,看带了顾今生二十年,感觉却是一点都没退化,这孙子虽然在笑,可眼里哪有笑意,低垂着头看着地上青石板的纹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顾奶奶因为顾今生的家庭缘故,最重视的倒不是顾今生的学习,反倒是顾今生的性格和对生活的态度。

随即严肃起来,拍了拍顾今生的脑袋,像从前做了千万遍一样,挥挥手,对顾今生说道,“去,毛毛,把屋里头那本《普希金诗集》拿出来。”

顾今生又怎么不明白奶奶的意思,他像小时候那样乖乖地进屋,拿下那本封面已经发黄的诗集。

里头有一首诗,顾今生曾被无数次要求大声背过。

“站树下去,站直了,好好念。”顾奶奶中气十足地说道。顾今生无奈地看了自己奶奶一眼,却也只能拿着手里的诗集,翻到起了毛的那一页,清清嗓子开始念起来——《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往着未来,现在却常是忧郁: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

顾今生站在龙眼树下,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小院子里的芒果树和龙眼树都在开花,各种各样不名贵的盆栽植物摆满了一地,热闹地拥挤着。顾今生就这么站在树下,大声地念着。奶奶就这么坐在那里,静静地听着顾今生大声朗诵,听着听着,歪着头,在藤椅里睡着了。

以前,顾今生心情不好,不开心的时候,顾奶奶就是这么要求的,她不会跟顾今生说什么大道理,只会让顾今生站在树下,一遍又一遍地朗读这首俄国诗人著名的一首诗。直到奶奶问他,“心情好点了吗?”

顾今生这才点点头,终于从朗诵任务里解放出来。

清香浮动,阳光正好,无限明媚。

顾今生捏着书本靠在树干上,看着在阳光里安详熟睡的奶奶,已经老到都不能听他念完再摸着脑袋问他一句心情好了没。

他心想,生活怎么会欺骗你,会骗你的,只有人而已。

也不知是那好几十遍的诗歌朗诵的功效,还是因为回到从小长大的家里,跟奶奶亲亲热热地说说笑笑的缘故,顾今生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起码,当他告别奶奶和林阿婆准备搭车回市区,见到周子迁的时候,第一个念头不再是逃避。

周子迁显然连回家倒腾下自己的心情都没有,还穿着早上皱巴巴的衣服,见到顾今生出来,赶紧要下车窗,“阿生,迟了,我送你回去快一些。”

顾今生瞧着憔悴到不行的周子迁,点了点头,却是绕过副座,选择坐在后排。俩人一路无话,周子迁是憋着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时不时从前视镜里看看顾今生的表情,后者一脸漠然,仿佛他只是个陌生的的士司机,根本没有同他沟通的任何欲望。

而周子迁不知道的是,顾今生其实是无话可说。七年的感情因为突如其来的出轨到这种地步,他只有四个字来总结——无话可说。

一前一后上楼进了房间,周子迁终于是忍不住打破了这个沉默的局面,他习惯地给顾今生倒了一杯水,顺口问道,“奶奶身体怎么样?”

顾今生将水放到一边,头也不抬地回道,“挺好的。”

简简单单的三个没带任何温度,又让局面陷入沉默和尴尬。顾今生无视一直站在旁边的周子迁,翻开今天的报纸,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看,只听到房间里哗哗地翻报纸的声音。

周子迁走到他面前,开口带着点哀求道,“阿生,你别这样子,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成么?”俩人很少吵架,周子迁记忆里顾今生是个连生气都少的人,大多时候,顾今生总是温吞地,像是白开水。

只是,白开水也有结冰的时候,顾今生从不会跟人吵架,他表达生气的唯一方式就是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理睬你,无视你。被顾今生这样冷处理的周子迁自然是受不了。

顾今生将报纸放到一边,抿了抿嘴,开口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周子迁坐到另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十指交叉,摩挲着,他已经打定主意向顾今生全盘托出,“三个多月前吧,那个时候,你们抓严打,忙得很,我有一次和几个朋友去酒吧里玩……”

顾今生静静地窝在沙发里聆听着,仿佛周子迁只是在讲一个故事跟自己无关而已。

“有时候你很忙,忙起来咱们俩可以几天都见不着。见了面,好像也只是吃饭窝在家里看电视然后睡觉……我有时候也很想找个地方放松下,毕竟公司事情繁多的时候……他,就是那个时候,我们出去玩了几次熟悉起来的……”

一字一句,顾今生只觉得周子迁的话都是尖刀子直刺进他心里。

“周子迁,寂寞不是你出轨的理由。”顾今生突然打断周子迁的话说道。

“阿生,我们从开始就约定了协议,玩完就分开。昨天晚上我就是要和程嘉州说清楚分手,没想到——”周子迁急急忙忙地辩解道。

顾今生想起那天自己捡到的戒指,反问道,“玩到买情侣对戒的地步了?”

“那是程嘉州一厢情愿——”周子迁的话没说完却被顾今生一拳打得往后倒在沙发上。然而,让周子迁愣住难以置信的不是顾今生打他的力度痛得他半边脸都麻掉,而是一向好脾气好性子重话都没几句的顾今生也会出手打人。

周子迁受了一拳,反而沉默下来,垂头丧气地捂着被顾今生打过的地方。

这么打了一拳,却是让一直忍着的顾今生松了口气,“周子迁,我不是替我自己打你,是你我们七年的感情打你。”

声音依旧是干净清澈如水,却是带着沉沉的叹息。

周子迁抬头望着顾今生,他的眼里是如星辰破碎般闪闪熠熠,像是极力忍受着所有的情绪。

“我们一路走来不容易,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这辈子,就是跟你好好过日子,过日子是什么?不就是两个有感情的人每天围着吃喝拉撒转悠,转到最后,也活到老,活到头。人人都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可不就是这样么。”顾今生一字一字地说道。

“阿生,原谅我这一次,我们还是要接着过这辈子的,跟你一起养奶奶,一起走下面的路。”

周子迁说道。

“要是我不愿意呢?”顾今生反问道。

周子迁沉默,他从未想过,顾今生会不愿意,就算是出轨的时候,他也曾预料过这一天,只是,他觉得顾今生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脾气好心肠软,绝不会放开他的手,不愿意,他从来没想过。

俩人一时无话。顾今生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不算早了,他还得把脏衣服洗洗,乱七八糟地整理整理上床睡觉。周子迁原先是要帮忙,只是他进卫生间帮忙洗衣服,顾今生就放下衣服去厨房;他跟着进了厨房想要搭把手,顾今生又从厨房里钻出来,一言不发地进了卧室……

以前,洗个衣服,两个人都可以嬉闹着倒腾很久。

终于一言不发地收拾完屋子,顾今生见周子迁拿着换洗的衣服准备去卫生间洗澡,索性拿上钱包手机准备出门,却被周子迁一把拉住,“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顾今生被周子迁拉着不放手,只好冷着声音说道,“我出门走走。”

“你就这么讨厌跟我呆在同一个地方了?”周子迁问道,顾今生的脸上已经显露疲惫之色,这要是换做从前,顾今生估计迷迷糊糊地洗个澡就赖到床上睡大觉去了,哪还有什么时间出去走走。

顾今生默不作声,现在他真不知道能跟周子迁说什么。

周子迁将手里的衣服往沙发上一丢,将顾今生拉回来,“这房子是我们俩的家,不过写的是你的名字,要走也是我走,阿生,你能去哪里?”

一个家字刺到了顾今生的痛处,他眼睑低垂,睫毛扑散开来,细细密密地遮住了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只是紧紧抿着的嘴角让人一下子感觉到倔强和坚持。周子迁看着他这个样子,知道这家伙的倔脾气上来了。

“我出去行了吧,阿生,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我们还是能够可以像过去一样好好生活下去。”周子迁柔声说道,对于一个脾气倔强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好言好语地哄着,尤其是像顾今生这样温和的人。

说罢,周子迁拿上自己的车钥匙,开门出去了。

顾今生拖着腿挪回沙发上,紧紧闭着双眸,将手背贴着自己的额头,凉凉的,就像现在的心情。他开始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碎碎念,背的下午念过好几十遍的时——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一声声,一句句,如水般清亮的声音在只剩他一个人的房间里响彻着,可是周子迁说的话仿佛还在顾今生耳边回荡——我们还是能够可以像过去一样好好生活下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地方我们到不了,太过遥远的,太过虚幻的,可是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叫过去。

第14章

谢九安同志抱着自己的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着电话簿,因为将顾今生标注为阿生,所以理所当然地顾今生的号码排在了第一的位置。九爷对着这个号码碎碎念道,“叫阿生,感觉哪里怪了点……”

一拍大腿,谢九安自言自语道,“我靠,那个败类不也是将小警察标注为阿生么?老子才不要跟他一样,得重新想个名字。”

抱着手机的谢九爷冥思苦想,终于将阿生改动了一个字——阿呆。

谢九安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太符合那个呆警察的形象了。纠结半天,谢九安还是没按下通话键,这大晚上的,贸贸然滴打人家手机太不矜持,太没形象了,谢九安心想。转而,九爷眉开眼笑地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

九爷一听接电话的那人的声音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一时之间扬眉吐气,最近的运气真是好到爆了!

“喂——”电话那头是干净清爽得像是猫薄荷一样的声音,即使通过丝丝杂杂的通信网络,也丝毫没影响。

谢九安同志不等那人说话,手舞足蹈地从沙发里跳起来,语气是飞扬的,“阿泽!你终于接我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纪泽摸不着头脑,“啊?陆枭不是说你换手机号码了么?新号码你也没告诉我,我想打电话给你都不可以,怎么你没换啊!”

九爷咬牙切齿地开始告状,“个小人!其实我打的是你的电话,但是通通被呼叫转移到陆枭的手机上了!太无耻了!”

电话那头的纪泽默了默,心想,这种做事的风格……很符合某人的作风,“呃,他刚好出门买东西去了,手机没带,我见来显示你的号码就接起来了。真巧。”

谢九安感激涕零,“苍天终于开眼了,你都不知道陆枭有多坏,我给你打几次电话都是他接的,我要是说找你通通都不在——”

纪泽听到谢九安愤愤不平的语气,笑了笑,问道“你最近跑哪里去了?都没见你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到关怀关切的问候,谢九安一直受伤的心灵终于得到一丝丝安慰,“阿泽,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没被陆枭那个大尾巴狼给拐带学坏了,我跟你说啊——”

谢九安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呆在长洲市,当第N次打纪泽的电话终于打通之后,终于将自己为何离家出走,躲在哪里,这些天都干了什么,受的哪些委屈通通一股脑地开始往外倒。

末了,谢九安同志郑重地总结道,“总之,我对封建包办婚姻是强烈反对的,娶那女人,我还不如去挖陆枭墙角,起码轰轰烈烈地死,你说对不对!这次九爷我不会跟老爷子低头了!”

谢九安同志霸气十足的宣言成功逗笑了某人,“那你打算就这么呆在那边了?要不,你来我们这儿吧。”纪泽听到谢九安居然沦落到去卖演唱会的门票来维持生活时,着实嘴角抽了抽,不是没看过谢九安以前的排场,去哪里都得十个八个的保镖跟着,纪泽同志曾经严肃地设想过,是不是谢九安上个厕所,里头也得清场。这么个跟陆枭一样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九爷,不知道能抗多久。

只听说谢老爷子跟转了性似的正在慢慢退出一些不光彩的行业,只捡着能赚钱赚钱快的投资,几次检查和线报都表明,谢氏正打算走正途,慈善事业也是积极地做。也许是谢老爷子争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看着老朋友老对手陆氏的没落相通了,但是纪泽知道,真正起作用的是注定将来要继承谢氏的谢九安。纪泽一直记得谢九安说,阿泽,你出现,救了我跟陆枭。

这么个亦正亦邪的朋友,纪泽身为国家执法人员当然希望看到他走上正途,浪子回头金不换,更何况,谢九安之前很少接触谢氏的黑色生意。

要换是前段时间,听到纪泽的邀请,谢九安同志绝对是欢呼雀跃地收拾行李,连夜赶到他哪里去,就算陆枭用眼神和绵里藏针的语言杀死他也不在意,可是,谢九安想,他明天约了小警察一起吃早饭呢,于是支支吾吾道,“那啥,阿泽,我要是过去,陆枭铁定不乐意了,老子烦他黑着脸,嗯,这个,我在这边挺好的,一个人逍遥自在也不错。”

纪泽疑惑道,“不对啊,九安,我怎么觉得你有点怪怪的,看到陆枭黑着脸你不是最开心了么,而且你是最讨厌一个人呆着的那种人了,怎么——我觉得你不太对劲啊!”

谢九安哼哼唧唧瞎掰道,“我这是懒得过去给你添麻烦,省得你到时候夹在我跟陆枭之间当三明治。你瞧我多贴心啊。”谢九安本来是很想和自己的贴心好朋友聊聊顾今生的——聊自己在这里短短的时间里居然先是看到一对狗男男在门口乱啃,然后自己因为早饭认识了一个小警察,这个小警察么长得毛茸茸的……居然跟出轨的狗男男有关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顾今生的事情到了嘴边谢九安又咽了回去,就像原本是一个要和朋友分享的好消息突然又舍不得拿出来了,更适合自己默默琢磨地那种。当然更加不可能让陆枭知道。

“我会让陆枭克制一点——”纪泽的话说了一半,只听见开门的声音,而后,谢九安就听到了自己那个死对头的声音传来,“阿泽,你让我克制什么?”

九爷速度挂断电话——好运气也不是时常都有的,比如,跟阿泽聊得正欢的时候,阴魂不散的陆枭回来了。

******

带着跟纪泽打完电话的满足一觉睡到天亮,谢九安心情舒畅地起床,火速钻进卫生间里头刷牙洗脸,不知怎地,谢九安对着自己的短发一阵倒腾——往常都是他指定的发型师一个月至少修剪一次的头发现在已经有点杂草丛生的雏形了。

谢九安同志纠结三七开呢还是四六开的发型倒腾半天,最后索性一咕噜全弄乱了,顶着一头具有凌乱美的头发出门了——约好了顾今生今天吃早餐来着!

九爷一路美美地吹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溜达到了早点摊上,张大妈一见谢九安又来,有人照顾生意当然乐了,一边给客人拿东西找钱,一边招呼谢九安道,“小九儿,又来吃啊!怎么样,昨天有没有找着小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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