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十二年前，朝廷趁着举办武林大会的空档抄查了萧府。”
萧家的势力太大，朝廷也不敢明着抄家。
十二年前……莫不是那八年间发生了什么？
好乱……总觉得缺了些什么，缺了条能将所有情报贯穿起来的线，才让人无法揣度。算了，反正也不急，朝廷想玩，就奉陪下去又如何。
“该去看看苏陌离了。”想到那个眼神空洞的绝色之人，洛逸总有种莫名的烦躁，“容溪，去查一下苏陌离的背景。”
“是，主上。”花容溪兴许是独醉楼的管事做久了，工作之事虽说不敢马虎，却也还是不喜，丢掉那张严肃的面孔，略带打趣地道：“主上，若是看上人家，属下可以为您准备间上好的房间……”
“花容溪，”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花容溪此时走为上策，“是不是本座太放纵你了？”
“主……”
话未说完，洛逸突然面色一凝，手边附上了内力的白玉茶杯甩手而出，紧随而来的是一声瓷器破裂的脆响。突发的状况令花容溪产生了片刻的停顿，见自家主子已闪身冲出，也想追去，却听见这样的命令：“容溪，去看看皓月阁的情况。”
皓月阁，是洛逸在独醉楼留宿的休息之所，正如这沧墨阁是既定的议事处一样，这两间房都是不对外公开的。
而苏陌离，刚刚正是被送去了皓月阁。
夺窗而出的洛逸，眼见前方黑影迅速地移动着。这是在后院，也不必担心有人打扰。看那身行动和敏锐的身手，是杀手？
来不及多想，洛逸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剑，顺手打掉几枚破空而来的暗镖，脚步骤然加快，一个闪身，已出现再那黑衣人的身后。手中软剑迎向了来者的匕首。灰黑色的匕首材质不俗，把上刻印着红色的曼陀罗和燃烧的火焰。
竟是第一杀手组织——赤夜楼？
洛逸的心绪有些复杂，而对方趁着他走神的片刻甩出八枚银针，踏步离开，余下正准备追去的洛逸，瞅见了正与两名黑衣人缠斗的苏陌离。
苏陌离的武功不弱，这点早在初次见面时洛逸就有所察觉，然而面对两位赤夜楼的顶级杀手，就显得有些不够看来，毕竟经验还是太少，只能被动地防守。
还有三名杀手正与楚渊纠缠，楚渊隐隐占据着上风，只是一时还分不出胜负。
而花容溪，也与一名杀手对打着。
毫无疑问，现在需要帮助的只有苏陌离。
手中软剑收起，洛逸跃身搂住苏陌离的纤腰，明明是男子的身子，却近乎柔若无骨，手感极佳。苏陌离只觉得一个不小心，就落入了别人的怀抱，想挣脱，但奈何任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乖乖别动，这两人交给我。”耳畔传来洛逸的耳语，苏陌离才停止了反抗。
洛逸满意地轻笑了一声，回过身，堪堪避过迎面而来的利刃，转而推出两掌，正中那人腹部。手一挥，腰间暗器直射另一人的面门，天女散花般的攻势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当场毙命。
似乎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另外四人互相对视，丢出迷雾，夺身而逃，楚渊和花容溪便要追去。
“都别追。”洛逸淡淡地开口道，依依不舍地松开揽着苏陌离的手，将目光转向先前被击伤的杀手。
“任务失败就服毒自杀了吗，呵呵，该说真不愧是赤夜楼吗？”
归跟到底，为什么赤夜楼会派出七名顶级杀手，是为了他？
他自信将自己的行踪隐匿得很好。
那便是……
回头看向面露不解的苏陌离，右边臂膀处的衣袖被刮开，露出白晰诱人的皮肤，还有几道血痕，血液刚刚凝结。
苏陌离……你究竟是什么人……
第三章：试探
皇宫御书房
已是午夜时分，桌上的烛火仍旧闪烁着，隐约能听到草草书写的声音。宽大的座椅上赫然是一个面目潇洒的中年人，眉目中流露出不怒自威的威严感。
他便是圣国国君，炎帝君宿炎。
倏忽的，一道黑影出现在君宿炎面前，单膝跪地，恭敬地垂下头。
“又失败了？”
君宿炎并未抬头，依然忙于手上的工作，只是平淡的话语中暗含怒气。
“……是，请主子责罚。”
君宿炎抬眼，撇了眼恭敬的男人，冷笑道：“责罚？嘿嘿，责罚又有何用？这就是你们的能力？朕不需要废物。”
最好的一句话立刻让黑影惶恐，却还是未敢抬头，道：“请主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眼前的男人喜怒无常，黑影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的，这位主子伺候的不好，可不是死就能解决问题的。毕竟，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办砸事儿了，自从遇上那个目标，他们的日子就没顺过。
“再给一次机会？”略带嘲讽的语句从君宿炎口中说出，“朕对这句话可耳熟的很呢。”
黑影未再开口，心念生死由天命。
“罢了，不过你最好早些完成，否则……你知道该去何处领罚。”
微微松了口气的男子恭敬地道：“是，主子。”
放下手中的笔，君宿炎椅在椅背上，半阖上眼，似在闭目养神。好一会儿，才悠悠地问：“那三位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回主子，无。”
虽说的平淡，心里却是叫苦不迭。与那三位接触的部下都无一不抱怨哀痛过，而黑影本人也是感同身受。
所谓的那三位，便是与炎帝君宿炎并称四帝的另外三人，他们各自是江湖中的一方霸主，又岂由得他人骑在头上？
“有话说？”君宿炎自是能看出黑影的犹豫不决，这样问，他又何尝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无……主子。”
一阵沉默，君宿炎挥退了黑影，起身走到书柜前，取出一副卷轴。
卷轴很长，从君宿炎的头部位置拖到地上，还仍旧未完全打开。展开的卷轴上是一名女子，青黛红唇，典雅不失高贵，虽是女子却身型修长，柔顺的青色贴于后背，延伸至膝盖。那画中的惊鸿一撇，已足以令人叹为观止。为那高超的画功，也为那天地难寻的世间绝色。
君宿炎伸手，轻轻摩挲着画中的美人，目光中透露出难得的柔情与爱意。
“茜儿，你究竟在哪里？你可知，朕寻得你好苦……”
……
独醉楼斓辉阁
除去第一夜是在沧墨阁度的夜，第二日苏陌离就被人送到了皓月阁另一边的斓辉阁。三日过去，苏陌离也不见洛逸寻他过去，反而派来了不少侍女，倒显得不像个下人了。
只是苏陌离实在吃不透那个男人的心思。
算起来，也已经有三日未见到他了。
该不会是……他把自己忘了？
伸手摸了摸袖中的银票，钱既然已经弄到了，就得找个时间把事办了。只是那人的属下都在暗中监视着，要逃出去也着实不容易。
正筹划着未来的苏陌离，突然被人从后面拦腰抱住，正欲摆脱，却发现禁锢自己的双手异常有力。回头看去，却是洛逸。苏陌离不禁暗骂自己不争气，自从遇上这个男人以后，时常处于被动。是这个男人太强了，还是自己变弱了？
“在想什么？”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洛逸忍不住蹙眉，他的腰是否细得过分了？
“劳烦主上挂心，陌离只是发呆而已。”
他的确实在发呆，那一瞬间他仿佛想到了很多，却又什么也没有抓到。
不得不说，洛逸和苏陌离的交流经常因为苏陌离不冷不热的回答而卡壳，只是想到来这里的初衷，洛逸还是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陌离……缺钱？”
不然如何会卖身？
“……恩。”
平静的回答，却让人心疼。
“那笔钱，是拿去做什么的？”
“……”似是忌讳着什么，苏陌离的目光闪烁不定，聪明如他，又怎会不知这是洛逸的故意试探？只是形式所迫，他并不喜欢他人的猜忌。
“母亲去世了，我想为她置一口好棺木。”
苏陌离的母亲夏莲是京城旁的一个小镇中的居民，自幼丧父丧母，被镇长一家拉扯大。为了生计，夏莲曾到京城求职，最后被选入宫中做了名侍女。只是八年前突然回了小镇，还带着十二岁的苏陌离。只是算起年份，苏陌离出生时夏莲应该还在宫中，那他又究竟是夏莲和谁的孩子？
未去理睬那些别人的私事，苏陌离的孝顺倒是有些出乎洛逸的预料。虽然这社会母慈子孝倒并非没有，但终究还是人吃人多些。
“主上，还有事？”
苏陌离可不认为自己的一两句话就能让洛逸相信自己，特别是那些杀手……虽不知是什么人派来的，但他自认与世无争，又如何会惹上什么亡命之徒？
“不急，”松开环腰的手，“陌离也来京城好一段时间了，还没好好逛逛吧。不如陪我一起？”
只是问这个，又为何不直接命令？
“主上直接吩咐便是，陌离定不会拒绝，何必如此客气的询问？”
“陌离毕竟不是奴隶，若是连这点人身自由都失去了，那至少也得等陌离成了我的人……”一语双关的话语令苏陌离有些不适，但也确定了眼前之人的疑心仍在。
很少会有人将信任给予才刚认识几日的人，一见钟情的事毕竟在少数。
像洛逸这样的江湖中人，更是没可能如此轻信于他人。
“若是答应了，就准备一下吧，半个时辰后到后院的马房来。”
后院的马房……苏陌离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根本就不熟悉独醉楼，更别提知道马房在哪里了！
或许洛逸得到的关于苏陌离的资料已经较为全面，但不可否认的是，那资料中完全没有提及一点——苏陌离是个典型的路痴。
当初从镇子里来到京城，不过三十几里的路苏陌离整整走了二十多天，把镇长好不容易省下的那点盘缠花得一点不剩。
只是因为，他找不到去京城的路。
……
跟在花容溪的身后，苏陌离总算是顺利地找到了马房。
洛逸已经到了，正轻抚一匹黑马的马背。纵然是未怎么见过马匹的苏陌离，也不的不承认这是匹良驹。
只是，为何这诺大的马房，就只有这一匹马？
“来了，”洛逸回头，见到身着一身白衣的苏陌离，眼前一亮，“果然是人靠衣装，你这样子可比穿着那身粗布衣诱人多了。”
虽说苏陌离本身就是着惑人的主，但毕竟显得邋遢了。
话音刚落，洛逸就一把拉过苏陌离的手臂，横抱起来，上了马房，将苏陌离置于自己身前，两手勒住缰绳，丝毫不给苏陌离闪躲的机会。
“主上……”
苏陌离正想要，耳畔却传来洛逸威胁的话语。
“陌离若是不愿，那便算了。只是我担心陌离一人驾马不适，不小心哪里受了伤，一生气，作为惩罚……就把陌离吃下去了……陌离看上去可是相当美味啊。”
苏陌离知道他做得到。
乖乖闭了嘴，苏陌离的确未曾驾过马。他死死地抠住马背，就是不如洛逸愿的倚在他怀里。
可他没注意到，自己难得露出的略带不满的样子，在洛逸眼里却是另一翻的诱惑，但洛逸倒地不是饥渴到饥不择食，只是片刻就回复了常态。
只是这时候，他对于苏陌离，除了一份戒备，也多了一份好奇。
第四章：身世
苏陌离有种掉入狼窝的感觉。
从独醉楼出发，先是在街上毫无目的性的溜达了两圈，又被拽去买好了棺木。至于现在，苏陌离四顾而望，这分明就是了无人烟的郊外。
微不可见地皱眉，一边思忖着对方的目的，一边观察着地形，试图弄清所在的方位。奈何苏陌离是个彻彻底底的路痴，再加上小径两侧皆为杂草从生的荒野，着实理不出什么头绪。
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主上，为何来此？”
被询问之人懒散地应了声，左手松开缰绳，改为搂住身前之人的细腰：“怎么？我以为陌离会喜欢我的安排的。”
喜欢？他可以认为自己被诱拐了吗？苏陌离在心里暗道。
“知道那棺木在何处吗？”似是看出了苏陌离的不信任，洛逸决定给他些提示。
“位置？”苏陌离猛然想到，在他付完银子后就被身边这人硬生生地拉走了，那他岂不是白做了他人之仆？
“莫家镇。”洛逸没好气地答道。
他最初以为这可人儿的清高是将一切不放入眼中的孤傲，可谁知这短暂的相处却使得洛逸大跌眼睛。苏陌离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天真得像张空白的纸片。也不知他的家人将他保护到何种地步。
只是，洛逸突然觉得好笑，自己算是在拐卖儿童吗？
“莫家镇？主上知道？”有些惊奇，也是不解。
“自是知道。”洛逸重新拉过缰绳，一个加速，黑马一声撕鸣，骤然向前疾驰而去，而毫无准备的苏陌离，就这样径直倒落在洛逸的怀里。
似是很满意这情况，不去理会苏陌离递来的白眼，洛逸轻蹬马锭，继续前进着。
……
约莫又走了十几里路，两人远远地看见一个小镇，由于暮色已至的缘故，镇上的人正收工准备回家。两人下马，行至镇子上，苏陌离有几分怅然，洛逸却觉得新鲜。
然而，如此出色的两个闪光体在一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之中不可能毫无存在感。
“陌、陌离？”被叫到名字的青年回首，便瞧见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有些吃不定的站在原地，直到看见那张记忆中的绝色面容后才松了口气似的，拉过苏陌离的手，眼角余光带着好奇地在洛逸身上转了一圈，高兴地说道，“陌离哥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可把村长爷爷急了个半死，一个月没你的消息，村长爷爷有事没事就念叨着你的名字，天天唠叨着。”说到这，少年不满地撇了撇嘴。
待那少年的话音刚落，人群中一阵躁动，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撑了支老木头随意处理了一下就制成的杖子，嘴微张，却始终未曾发出什么声音。
苏陌离哪还有闲暇去顾及人生地不熟的洛逸，就这么走到老者身边，扶过他的臂膀，轻声唤道：“村长爷爷。”
那一刻，他笑面如靥，令天地为之失色。
洛逸只觉得心头一阵悸动，本不知情为何物而近乎冰封的心一瞬间崩溃瓦解。
他仿佛也曾见过这耀目的笑容——
这只为他一人绽放的笑容。
……
苏陌离在那坟前守了三天，洛逸曾劝过他别那么执着，可苏陌离还是坚持要为母亲守灵，而这一待竟这么不知休止。无奈，洛逸只得陪同在一旁。若不是这样，洛逸敢打赌，苏陌离很快就会将自己的身体糟蹋得一塌糊涂。
棺木已埋入土下，土地上竖着一块石头做的墓碑，上面写着“苏陌离之母，夏莲墓”。字是苏陌离一笔一划写上去的，写时还曾留了泪，抹花了字迹。
陪了苏陌离三天，愣是没说过一句话的洛逸坐在树杈上，眼中流露出不耐。
都三天了，天真还准备长跪不起不成？若是如此，不如去当陪葬品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