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留疤了。”童乐看着被包的严实的背部说。突然瞟到了唐律耳朵后面一直到脖子的一道疤，看着是旧伤。平时没注意，什么时候有的？

童乐猛然想起了林思嘉出现的那天，唐律好像说了。唐律看童乐眼睛盯着自己的耳朵，笑了笑问：“很丑？平时都用假皮贴着的，看不出来。等回到兴塘，我就把这道疤去掉。”

“后背的能去掉吗？”童乐问。

“恐怕不能，面积太大美容医院都没办法。”唐律心道，后背去掉做什么，留着有大用。

童乐低头不说话了，病房里又进来几个伤员。吵闹了起来，众人开始讨论起这场火的原因和损失。童乐无心加入，只是担心着唐律后背的伤怎么办。

唐律模模糊糊的睡着后，童乐才敢放开胆子看他的脸。眉毛被烧掉了一般，脸上有不少地方被火星烫了，所幸不严重，大夫给他涂了药膏，估计不会留疤。

病房里讨论的声音渐渐平息了，童乐坐在小凳上趴在床边。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却睡得不安稳，总感觉自己还在那个火海里。那种被火烧的透不过来气的感觉让他心有余悸。幸好，幸好——无论失去什么幸好唐律没事。

童乐回到那篇废墟，他记得那个旅行袋的位置。童乐在被清理出来的垃圾堆里翻找着，那么大的火估计包早被烧成渣了。童乐当然不是想找那个，而是——那个蓝色的天鹅绒盒子。翻了半天都没找到，突然，废墟里折射出一道亮光。童乐赶紧跑过去，捏起地上的那个指环。有点脏了，童乐用手指擦了擦上面的黑，幸好没被人捡到。

突然摸到了戒指里面刻了什么东西。童乐拿到眼前看了看，戒指的里面刻着两个交错在一起的子母“TL”。即是他也是他，童乐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刚刚好。

回到医院，童乐停在病房门口，犹豫着。手上的戒指似乎有些重，童乐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然后把戒指取下来装进口袋里。唐律趴在病床上一动不动，时间久了就难受。看到童乐回来，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你去哪了？我脖子都快酸死了。”唐律可怜兮兮的说道。嘴巴压着枕头，一说话就流口水。童乐走过去帮着他换了个姿势，问道：“后背还疼不？”

“不了，你去哪了？”唐律又问。

“去看看还剩下什么东西——”童乐躲闪着唐律的眼睛，“烧的什么都不剩了，我得去银行补办一张银行卡。还有工作证——衣服也没了。对了——”童乐犹豫的从裤子口袋里拿出那个戒指。“你的东西，最值钱的找到了。”

唐律笑了笑，看着童乐微微泛红的脸说：“你让我放哪？帮我收着吧。”

“嗯，等你好了我再还给你。”

童乐因为要照顾唐律，工作也没办法做干脆辞了职。去银行补办了银行卡，卡里的钱都给唐律交医药费了。就在童乐穷途末路的时候，李旭东来了。看到唐律被烧掉的眉毛先笑了几分钟，然后给了童乐一张卡说：“里面的钱是唐律的，密码是你生日。随便用，这小子不差钱。”

唐律紧赶慢赶晚了一步，他告诉童乐自己成了穷光蛋了，李旭东这不是过来给自己拆台了嘛！唐律小心的观察童乐的表情，好像没有生气。“嗯，哦。”童乐只是接过银行卡，并没有多说什么。

“老唐，你安心养病，工程的事儿——”

“滚吧，我不想再看见你。”唐律怕李旭东口不择言的再说漏什么，就把他骂走了。扭头看童乐，依然在盯着那张银行卡看，唐律斟酌着词句说：“里面没多少钱——都是我的棺材本。”

“你把密码换了吧。”童乐别扭的睡了一句。

“呃——？换了新的记不住。”唐律虚惊一场，原来童乐只注意到这个。

唐律脸上的伤好了，留下的疤大夫说过段时间就没了。后背的伤也好转了，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童乐这才想起来他的出租屋没了，身上的衣服穿了快十天了，童乐一直没注意。

抽时间花了四十块钱买了两件T恤，童乐开心的跟唐律说，原本三十块钱一件，老爸最便宜五十块买两件，可是童乐只花了四十。“厉害吧！”童乐开心的拿着两件衣服让唐律看。款式一样，一件大号，一件中号。

“厉害。”唐律笑着说。

“屋子没了，你出了院都不知道该去哪？”童乐又开始愁了。

“要不，我们回兴塘吧。我的房子还在那。”唐律问得小心，带着些试探，紧张的看着童乐眼里变化的神情。

“嗯，只能这样了。”童乐点了点头。

31.终于看到晴天

大夫说唐律后背的伤口结痂了，可以出院了。童乐就开始准备回兴塘的事，买了两张火车票。还买了两件件T恤，一件大号一件中号，同样的款式，买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童乐只看重店家在处理，四十块钱两件，还觉得挺值的。可是衣服穿上了，童乐就觉得别扭了。看着像情侣装！

唐律直说好看，童乐想是自己多心了。

童乐就怕天气太热让好不容易的伤口发炎，幸好火车上有空调。一路上唐律趴在卧铺上享受着童乐喂进嘴里的葡萄，童乐什么都没说，只是慢慢地把那些火气收了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唐律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心里没底，是临死前给自己尝点甜头？还是——他真的原谅自己了。

回到唐律的那个小公寓，一进门就看到文婶抱着婴儿站在房间里。“唐先生，您回来了？”文婶笑着说。

李旭东要接手唐律在那边的工作，走的时候把文婶请来照顾林思嘉的儿子。“嗯，文婶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小宝贝很可爱。”文婶笑着对童乐说，“童先生要不要抱抱他。”唐律紧张的看着童乐，没发现有什么不快。童乐接过文婶怀里的宝宝，软软小小的，长了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像外国人。唐律没撒谎，林思嘉坏的孩子不是他的。

“他叫什么？”童乐问道。

“没取名字。”唐律说。

童乐没在说话，只是逗着怀里的宝宝。小家伙快八个月了，一双眼睛溜溜的四处看，第一次见童乐却一点儿都不认生。文婶走之前告诉童乐宝宝今天得洗澡了，还给童乐留了一张洗澡步骤的纸条。童乐抱着光溜溜的宝宝喜欢的不得了，小孩子趴在童乐的胸口怎么都不肯坐进澡盆里。

“宝贝乖，洗澡澡了。”童乐亲着怀里的小家伙，听他啊啊的好像在说不想洗澡。唐律靠在门口看着童乐拿小家伙没办法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有种你来啊。”童乐没好气地说。

唐律摇了摇头，他对小孩子没办法。“童乐，我想领养这个小东西。”唐律说。

“那就领养呗，跟我说什么。”童乐终于把小家伙放进了澡盆里，水温刚刚好。童乐扶着小宝贝的胸口先给他洗后背，小家伙手搭在童乐的胳膊上，拍着盆里的水。咯咯的笑，童乐亲了亲小家伙的脸说：“刚才还一副打死不进来的，现在就喜欢了？”

唐律看童乐一点儿要和自己谈谈的意思都没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反正现在他回来了，有什么问题可以慢慢来。唐律回到客厅，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嬉闹声，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满心的幸福。

电话响了，唐律刚接起李旭东的咆哮声就传了出来。“MD，唐律老子要休假！”

唐律看着浴室的门，笑着说：“等我搞定了，你想休多久就休多久。”这段时间确实把李旭东忙坏了，唐律说：“最多一个月，再坚持一个月你就可以休假了。”

童乐抱着宝宝和唐律去医院拆石膏，手恢复的还不错，再休息一个月就没问题了，后背的绷带也拆了。大夫叮嘱唐律不可以干重活，还有些忌口，药膏每天抹一次，童乐都一一记下。回去的时候唐律说好不容易出来了想转转，总在家里带着怪闷得。

“嗯，但是别再外面了大下午的太热了。去商场吧，有空调。”童乐担心宝宝中暑，大夫又叮嘱唐律减少出汗。

童乐去婴儿用品店里给宝宝买东西，他这几天发现宝宝什么玩具都没有。电视上说，宝宝玩玩具可以增强智力。童乐拿着一只黄色的小鸭子捏了捏，嘎嘎的笑了两声。“喜欢不？”童乐问宝宝。

小家伙伸手就要去抓，抓起来就忘嘴里放。“这个不能吃——”童乐把小黄鸭扔进唐律推着的购物车里。小家伙看到小鸭子没了瘪了瘪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不哭不哭，回去洗洗它就给你玩啊——不哭了。”

“我要这个。”唐律拿了一个可以套在手上的玩偶。

“要什么要，不准买！”童乐把唐律手上的玩偶夺过来。

“那要不给我买个这个吧。”唐律拿了一个拨浪鼓，兴奋的说。

“唐律，你是什么？巨婴？给我放下！”

唐律瘪了瘪嘴，看到童乐怀里的小东西眼泪婆娑的盯着框里的小鸭子。唐律拿出来在他面前捏了一下，小宝贝被刺耳的一声吓了一跳，然后大哭起来。“再哭揍你啊。”唐律凶着脸吓唬宝宝。这一吓不但没让宝宝停下来，反而哭的更大声。“你干嘛欺负他。”童乐埋怨道。唐律委屈的说：“我怎么知道他能听懂！”

买了一大包玩具，童乐没手拿了。就把新买的背带拆开，让小家伙坐到里面。挂在童乐的胸前！唐律说童乐看起来像个袋鼠，换来童乐一记眼刀。

小家伙趴在童乐的胸口流口水，全蹭到了他的T恤上，童乐两只手拿着东西没办法给他擦口水。唐律那个残障人士什么都干不了，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拿着手绢把宝宝的口水擦干净，然后说：“我们去那边的KFC休息一会儿吧。”

“早说啊，累死我了。”童乐抱着宝宝，有拿着东西，早就累得快趴下来。进了KFC，唐律跑去买冷饮，童乐找座位。宝宝这么久了也该饿了，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奶粉给他。小家伙喝奶的时候很乖，捧着奶瓶认真的吸，什么都影响不了他吃东西。

唐律拿着两杯冰可乐回来，认真的问：“你说宝宝喝的牛奶安全不？刚才有个妈妈在那说现在的奶粉里都有化学添加剂。”

“真的啊？那怎么办？”

“不知道——”唐律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咔嚓一声。两人同时扭头，此时一个胸前挂着相机的男人走过来。手里甩了甩相片递给童乐说：“你们很幸福，这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啊？哦——谢谢。”童乐接过照片，就是刚才的画面。男人继续道：“我是兴塘市同志协会的义工，如果两位有兴趣可以来参加我们的聚会。帮助更多的同志找到自我！”男人递给童乐一张名片，然后笑着走开了。

童乐看了看名片，皱眉，自言自语地说：“有那么明显吗？”

唐律因为后背的伤，一直不能洗澡。童乐只能用毛巾帮他擦，擦干净了，又开始上药。大夫说，药膏是中药成分可以不留疤。童乐擦着擦着灵机一动的往唐律耳朵后面摸了一下。“你干嘛？”唐律问。

“想看看能不能去掉它。”

“去不掉的，我试过。”

那道疤很深，割在脖子上，当时不知道流了多少血。童乐没问唐律它是怎么来的，总觉得那个答案肯定会让自己心里不好受。上好了药，唐律就要起来。被童乐按住了，说道：“别动，等药干了在起来。”唐律趴着无聊，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照片看。童乐一脸呆样的看着镜头，怀里的宝宝捧着奶瓶一丝不苟的认真样。

“童乐，我想领养这个小东西。”唐律旧事重提。这一次，童乐没有泼他冷水，只是用手指按摩他后背的伤，这样药膏能快点吸收。

“你会带孩子吗？”童乐鄙视的问了一句，从来不知道唐律幼稚起来真让人无语。

“你会啊。”唐律话音未落，童乐接了一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叫唐爱乐（yue）。”唐律后头暧昧的一笑。

“男孩子，叫这个不好吧。”童乐没有听出来唐律的画外音。唐律突然拽住了童乐的手，摩挲着他手指的骨节。“童乐——”唐律带着些撒娇的口气，一脸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让童乐觉得好笑。

“那个戒指你放哪了？”唐律问。

“抽屉里呢。”

“带上吧。”唐律拉开床头柜，戒指安静的躺在抽屉的角落。“带上吧。”唐律又说了一遍。

童乐知道自己动摇了，或者说自己根本就打算和他重新开始了。童乐知道这世上没有谁比唐律更适合自己，本该注定走完一生的人，怎么走到这一步的。童乐知道唐律在盯着自己看，甚至能感觉到他殷切的眼神，那种就想让你看过去的眼神。

背道而驰的两个坚持把童乐逼疯了，再这么下去，自己会崩溃掉。有些事，不是躲就能躲得掉。“唐律——”童乐淡淡的叫了一声。

“嗯。”那一声低沉的嗓音，似乎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悲凉之感。童乐知道，自己终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你能答应我——”童乐的声音很小，似乎害怕唐律听到似的。坐在床边，背对着唐律，躲开了他的眼神，然后才有勇气缓缓地开口：“无论遇到什么，都不可以说让谁离开，不要用保护谁当借口而伤害谁，遇到什么事都要先告诉彼此，不可以隐瞒。把我当成你的另一半，而不是一个负担。”话音落了，童乐觉得自己根本不愿意听到答案。他害怕，那个答案也许不是自己想要的。

唐律移到童乐的身边，握着他的手。“对不起——”

是拒绝，童乐似乎知道了答案。“刚才的话当我没说！”

“为这些年道歉，今后我不会再那么自私了。”唐律知道童乐在气什么了。感情里，唐律的自尊让他永远都要处在主导的地位。所以，做的一切决定，自以为是的认为这是对两个人最好的。其实，那是一种背叛和不信任。唐律把童乐的手放到嘴边，吻了吻说：“童乐，谢谢你肯原谅我。”此生得此人，唐律不再多求。

人只有一辈子，就算下辈子再遇到会不会爱上都不一定了。唐律不会再放手了，去相信童乐，他也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和自己一样，不需要人保护。所谓爱人，可以做的就是站在他身边给他支持和鼓励。唐律捧着童乐的手，他该庆幸！幸好，这个男人还会原谅自己，让他还有资格去答应一辈子。

童乐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男人，那些决心烟消云散了。爱了他这么多年，说再多的狠话都是因为太爱他了。唐律把戒指带到童乐的无名指上，然后身体换了个方向像个小孩子似的枕到童乐的腿上，把脸埋进他的肚子里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童乐——我爱你。初三那年夏天就爱了，真的。”唐律像个第一次表白的少年，耳朵红红的，声音闷闷地从童乐的肚子方向传出来。

童乐捏了捏他的耳朵嗤笑一声：“傻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