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一起摇头，“这里的菜都没你和老爸做得好吃。”话是这么说，他们还是拿起了筷子，本是挑挑捡捡的陪父亲，吃到后来却顺了口，津津有味地大吃大喝起来。

男孩子正在长身体，本来就该多吃一点，卫天宇看着两个儿子吃得欢快，心里很愉快。他咽下一口饭，忍不住说：“再给我说说你们小弟的情况。”

两个孩子已经说了好几次，但仍是兴致不减，顿时手舞足蹈，眉开眼笑，“小弟很可爱，才这么小小一个，不怎么爱哭，总是睡觉。老爸说长得像你，不过我们看不出来，就只是觉得他的小手小脚都是圆嘟嘟的，很好看。”

凌逍抢着说：“我给小弟起了个名字叫圆圆，可二弟偏要叫他小胖。妹妹以为小弟跟干爹干妈送她的那些洋娃娃差不多，就一直叫他娃娃。小旭说小弟的小拳头像团子一样大，要叫他小团子。”

卫天宇忍俊不禁，似乎看到了四个孩子围着小儿子，满脸稀罕的神情。他笑眯眯地说：“名字太多了，会把小弟弄得很糊涂，我们也不知道该叫哪一个，你们还是好好商量一下，统一叫个名字吧。”

凌逍坚持，“我觉得圆圆好听。”

凌遥也很固执，“明明小弟就是胖乎乎的嘛，就该叫小胖。”

卫天宇看着两个儿子一模一样的小脸上认真的表情，不由得笑出声来，“要不你们就让让妹妹。”

两个孩子想了半天，都很为难，“小弟将来长大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名字却叫娃娃，他肯定会觉得没自尊。”

卫天宇哈哈大笑，“嗯，也说得对。那就用小旭起的名字吧，他毕竟是你们叔叔，平时都是他让你们，你们也该让让他。”

两个小家伙更为难，“真要叫小团子啊？感觉看到他就想扔到锅里去煮一煮。”

卫天宇乐得不行，也很认真地与他们探讨，“叫小胖肯定不行，你们看，咱们家就没出过胖子，根据遗传基因，小弟一定胖不了，所以这是名不符实的。至于圆圆，很像女孩子的名字，如果用了，男子汉大丈夫的，多伤自尊啊。”

两个孩子觉得他说得有理，一起扁了扁嘴，“四个名字，一个都用不上，真没面子。”

卫天宇抬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继续跟他们商量，“你们不能因为小弟现在不能表达自己的意见就欺负他，对不对？我看这样吧，小弟的大名叫卫臻，小名咱们就起个相似的，叫他榛子怎么样？这东西吃起来可香了，还被称为‘坚果之王’，多有霸气，你们看好不好？”

两个孩子眼前一亮，一个说“我要吃榛子巧克力”，另一个说“我要吃榛子冰淇淋”，然后两人就凑到一起，讨论这里的厨房能不能做出来，要不要打电话叫老爸寄一箱过来，冰淇淋有没有地方放，会不会化了，话题顷刻间歪到了很远的地方。卫天宇就明白了儿子们的心思，显然对他起的这个小名不以为然。他笑了笑，也不坚持，把饭吃完，就带着两个孩子到地面上去，跟北京那边通电话。

逍遥兄弟过来后，童旭去医院跟着父亲童阅，一边跟着学习基础医学知识一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其实就是奉凌毅之命“监视”他，务必让他每天必须吃好睡好，不能累垮了。

家中只剩下三岁的卫凌和还没满月的卫臻，凌子寒派人接来了卫天宇的父母，请他们照料。两个老人自然求之不得，带着孙子孙女，也不去管外面的兵荒马乱，在安静的梅苑里享受着含饴弄孙的幸福生活。卫天宇和儿子们各打各的电话，兄弟俩找妹妹说话，卫天宇就与父母聊天，然后再换过来，孙儿跟爷爷奶奶耍赖，父亲听女儿撒娇。

卫凌一生下来就很美，越长越是粉雕玉琢般的精致，声音也很悦耳动听，有种幼儿特有的清脆娇憨，就如微风中的风铃轻摇，又似深涧里清泉叮咚，让人百听不厌。卫天宇哄着女儿说了半天话，听着她的童言童语，又让保姆把小儿子来抱来仔细端详了半天，心里涨得满满的，全是快乐幸福。

给梅苑通完电话，他们又分别跟童阅、童旭、凌毅、凌子寒通了话，这才完成每天必做的工作。

天有点晚了，最后一缕霞光在天际闪动，夜幕缓缓地向大地笼罩下来。高原的风比较硬，冷冷地刮过来，让人的皮肤会感到微微的刺痛。黑天鹅绒般的夜空中星光闪耀，离他们很近，仿佛伸手可即。

卫天宇抬头看着星空，惬意地笑道：“在高原上看星星，比平地上要美得多。”

凌逍、凌遥却没接话。两个孩子在打电话时笑容满面，活泼可爱，此时却有些闷闷不乐，似乎满腹心事。卫天宇立刻注意到了，关切地俯身看着他们，“怎么了？不高兴？”

两个孩子同时扑到他怀里，将脸埋进他的肩头，低低地说：“老爸瘦得很厉害，是不是病得很重？会不会又要躺在床上起不来？”

卫天宇听出了儿子们心里的担忧与不安，赶紧安慰，“不会的。这次主要是太忙了，你们老爸才会瘦下来，并不是像以前那样生病。你们看，我是不是也瘦了？那都是工作太忙，累出来的，等工作做好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恢复正常的。有你们小爷爷在，你们老爸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两个孩子虽然担心老爸，但对两个父亲的话一向信服，从不怀疑，听老爹这么说了，心情也就好了一些，一时却也不能马上回到开朗欢快的情绪上去，便沉默着伏在老爹身上，对他很是依恋。

卫天宇理解儿子们的心情，也不再逗着他们说话，腰板一挺，抱着两个孩子站起来，沐浴着星光，在空旷的原野上往回走去。

卫天宇带着两个孩子回到地下，幽暗安静的环境让父子三人都感到很舒服。

在宽敞平稳的电梯里，卫天宇温柔地问儿子，“困不困？想不想回去睡觉？”

两个孩子一起摇头，“我们陪爹爹去工作。”

“好。”卫天宇没在生活区停留，而是直接下到总控室，手里仍然抱着儿子。两个孩子也一直搂着他的脖子不放。父子三人十分亲热。

刚刚走出电梯，卫天宇的内部通话器就响了。方诚唉声叹气地说：“他们又吵起来了，快点来会议室劝架。”

卫天宇轻笑，“这次又是什么议题？”

“为了建造佛寺、道观、教堂、清真寺的问题。”方诚愁眉苦脸，“要不要建在同一层，建在什么位置，建造的数量、规模等等，每一条都争执不下。”

这确实是个难题，困居在地下城，有个信仰做心理上的寄托，人就不会那么急躁，对于安定和谐有很大的好处，因而规划的时候考虑了这方面的需要，但具体建在哪里、怎么建，却至今没有定论，现在地下城的建设已经进入收尾阶段，这些问题必须得到解决，刻不容缓。

卫天宇明白了原由，倒也理解方诚的苦恼。他刚才跟凌子寒通电话的时候，听他说这两天正在讨论的是全国各个监狱里那么多犯人的处置方案，也吵得很厉害。他能想象会议上各方人马的唇枪舌剑，也庆幸自己不用主持会议，不必为了这些事情头疼。

既然方诚求援，他自然要拔刀相助，“我这就过来。”

吵架的事自然不能让两个孩子去掺和，他把儿子放下，温和地说：“我要去开会，你们先到咱们的屋子里休息吧，如果困了就先睡。”

两个小家伙知道他忙，便乖巧地点了点头。三人回身进了电梯，卫天宇去会议室，凌逍、凌遥回了他们临时住的屋子。

这里原来只有一盏灯，卫天宇基本上就是过来睡上一觉，所以并不在意，等儿子来了，他才又多添了两盏移动式落地灯，全是冷硬花岗岩构成的房间变得柔和了许多，倒是有了一点家的气氛。

凌逍和凌遥回到家中，见屋里什么都没有，感觉有点无聊，就出来蹲在门外，东拉西扯地商量起来。

“你说能不能把咱们院子里的那些梅树移过来？”凌逍伸手摸了摸坚硬的地面，“院子里如果铺上土，能不能种得活？”

凌遥仰头看着头上的岩石层，“没有阳光，多半不成。”

凌逍马上来了精神，“那咱们研究研究，可以营造个小环境，就像小爷爷的花房那样的。”

凌遥也来了兴致，想了一会儿，却摇了摇头，“那么多树，怎么可能全都栽到花房里？种树不就是给人看的吗？放在温室里封闭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凌逍赞同地点点头，有些泄气，“可惜了，小爷爷说，那些梅树里有好多珍惜品种。”

“嗯，只能留着种子，以后回到地面再种。”凌遥看了看周围，“你说以后大家正式搬下来，我们还会住在这里吗？”

“听老爹和方伯伯说话的意思，像是以后我们就住这里了。”凌逍拿出电脑，从中调出九宫城的规划全图，仔细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满意地说，“这地方很好，安全，清静，各方面都有保障。”

凌遥凑过去仔细研究了一番，一本正经地点头，“嗯，的确很不错。”

不管地方再是紧张，这个核心生活区却是保证了一家一个小院和一幢三层小楼，依着坚固的岩壁而建，相当安全。这里以后将是禁区，普通人很难进入，只有党政军高级领导、国家级以上的专家学者和为地下城的建设做出重大贡献的平民才可以入住。这也算是一种特权吧，既然承担的责任重，做出的贡献大，自然需要给予更多的回报。除此之外，这些人都算得上是人类的精英，即使将来灾难的等级超过了人类的预计，地下城的外围被破坏了，只要这个核心区还存在，人类就仍然有希望继续延续下去，不会灭亡。

逍遥兄弟还小，理解不到那么深层的东西，只觉得这地方既然已经确定是自己将来的家，那就可以现在做点什么。

凌逍抬头打量了一下院子里的空地，“我们可以先给小爷爷做个花房出来，到时候把他那些宝贝花运过来，放进去就行了。”

“嗯，另一边做个小花园。”凌遥盘算着，“就像方伯伯家那个小花园就好。”

凌逍兴致勃勃地说：“来，咱们好好设计一下。”

两个小家伙就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头挨着头，一起对着电脑嘀嘀咕咕，满脸的兴奋。

卫天宇劝好架，专家小组的成员也达成了共识，这才散了会。他没再回去工作，而是惦记着两个儿子，怕他们现在的心情还是不好，便直接回了家。

走到院子附近，他便停下了脚步。他家门口有廊灯，在柔和的光晕下，两个清秀的少年坐在那里，凑在一起瞧着电脑屏幕，晶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欢快，就像一幅画般美好动人。他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微笑着走过去，坐到儿子身旁。

凌逍转头一看，高兴地说：“老爹，他们吵完啦？”

卫天宇点头，“嗯，吵完了。”

凌遥侧头看向他，哈哈笑道：“他们真爱吵架，我们就从来不吵。”

卫天宇摸了摸儿子的头，目光转向他们面前的电脑，“在琢磨什么呢？”

两个孩子马上眉飞色舞，“我们想要在这儿先建好花房给小爷爷，再在另一边建个像方伯伯家那样的花园。以后大爷爷、小爷爷、爷爷、奶奶搬过来住，就不用操心了，小爷爷直接把小爷爷的花搬进来就行，奶奶也可以在花园里种她的玫瑰花。”

卫天宇听了，心里很欢喜，“嗯，你们想得很周到。”

两个小家伙更加开心，“老爹，你来帮我们看看，这样做行不行？”

卫天宇也没叫他们进房，就坐在台阶上，兴味盎然地与他们仔细研究起建设方案来。

04.危机四伏

九宫城的建设进度并不比别的地方快，因为它使用的材料太好，智能混凝土、记忆合金等建辅材料都不可能就地制造，必须在特定的工厂里生产，然后长途跋涉地运来。

这些载重卡车的司机不可能固定，也很难完全保证个个都可靠，因而他们都不能进入地下城所在范围的禁区，而是将东西卸在外围的仓库里，再由建设地下城的施工队伍按进度取用。事关地下城的安全，那个仓库区的保卫措施也非常严密，没有出过什么事，可是，这天夜里，天气突变，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星月无光，仓库就出事了。

卫天宇加班到很晚，刚刚躺下不久，就被一阵异样的“隆隆”声吵醒。他猛地睁开眼睛，先侧头看了看身边熟睡的两个儿子，然后才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电脑，接通安保系统，查看情况。

地下城安然无恙，可地面上却沙尘滚滚，西北方向更是火光冲天，显然出了很大的意外。

他立刻下床，却没有急着出门，而是走到站在墙角的机器人前，调出它身上的控制面板，按了几个键，将它的武力保护主人模式开启，让它走到门边守着，这才悄悄离开。

这个机器人是逍遥兄弟在卫天宇的指导下制造的，但其中的武器系统却出自卫天宇的手，平时看着像个文质彬彬的管家，可真要打起仗来，等闲之辈都是近不了身的。只要敌人不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个机器人就足以护住两个孩子的安全。

走出小院，卫天宇便在寂静的巷道里飞奔。他迅速冲到电梯间，上到地面，同时启动了战时紧急情况指挥系统。

在他来之前，这里担任保卫工作的军队和国安系统的指挥官都接到了秘密命令，在他到达之后，如果出现紧急情况，他启动了战时指挥系统，就自动成为九宫城的最高指挥官，所有部门都必须听他调遣。他过来之后没出过什么事，就把时间和精力一直放在技术工作上，还以为一直都会平安无事，却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他摸出智能通话器挂在耳垂，对着手腕上的微型电脑沉声命令道：“各部门报告情况。”

军队、国安、武警、消防等部门派驻九宫城的指挥官立刻出现在他的屏幕上，迅速准确地报告了目前出现的情况。一辆越野车飞快地冲到他面前，载着他往仓库驰去。

场面看着乱，其实却是很有序的人员调动，担任夜间警戒的部队全都没动，以防止居心叵测之人声东击西，潜入地下城搞破坏。消防车全部开进仓库区，扑灭大火。军队和武警官兵各自分组分区展开地毯式搜索，清除隐患，查找有可能藏匿起来的敌人，国安人员隐在暗处，使用先进手段探测整个地区，为他们提供技术支持。

从地下城区域的中心到建在外围的仓库，即使越野车开足马力，也要十多分钟。卫天宇在车上便全面了解了情况。

地上地下都在日夜开工，因此仓库也一样，在夜里也仍然有车子进进出出，装货和卸货都使用自动化机械，工作人员都在室内操作，一直井井有条。今天晚上冷空气袭来，风势渐渐变大，有些车辆卸货以后就没出去，怕高原的狂风把空车吹翻，就把车停在指定区域，司机们在仓库旁的宿舍里休息。到了下半夜，有辆运送燃油的车子驶进来，还没来得及卸货，就突然发生爆炸。油罐燃烧着四处飞蹿，立刻点燃了好几处库房，风助火势，很快便成燎原之势，仓库的消防系统根本控制不住。现在，所有的消防车都开上去了，正在全力灭火。

卫天宇赶到仓库外，几个指挥官奔过来迎接他。看到他温文尔雅的模样，几个军官都是一怔，随即立正敬礼。国安的那个局长恭敬地低声叫道：“部长。”

卫天宇点点头，平静地问：“人员伤亡怎么样？材料损失大吗？”

“重伤五个，轻伤有不少，主要是烧伤，目前正在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