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输入指令，让计算机分析那条细线是什么性质的东西。本来以为会要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谁知不到半小时，计算机就显示出结论。这条青线是生物，特性与空气中飘荡的那些细小颗粒非常相近，疑仪微粒进入人体后开始发育。

卫夭宇一向沉稳的心猛烈地跳动了几下，随即向地面上的采集器发出指令，让它们去采集那条杳线的样本，就地检测，传回数据。

很快，上百只峨蝇类采集器就飞进了人群中、帐篷里，悄无声息地叮在人身上，采集他们的细胞、血液、毛发等等，还有的认准了那条青线，落到人的额头上，伸出微型采集器刺入皮肤，从青色物质中提取了一些样本。它们的动作极轻，采集的东西也少，不仅没有引起人的注意，就连那些青线也没被惊动。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些青线尚处于初生阶段，还没有能力察觉。

卫天宇的指令发出去，同样要经过掩饰性的层层周转，等到反馈回来，得一、两天时间，因此他也不急，先把之前计算机得出的结论发给童阅，请他们进一步研究。

对于不明物种，稍有见识的人都会非常谨慎，别说是外星物种，以前就是不慎有外国的植物种子进入，就可能酿成极大的灾害，因此除了疯狂科学家外，没有哪个理智的领导人会让这种东西进入封闭的地下城。这是人类最后的庇护所，不容有失。卫天宇不允许采集器把不明物种带回来，那些研究小组的负责人虽然感觉有些遗憾，却也理解，有采集器在外面检测后发回的数据供他们研究，大家也就满足了。

童阅连觉都顾不上睡，研究了一天一夜，然后找到卫天宇，沉着脸说：“这东西进入人体后会长大，具体原理还不清楚，但是最有可能的是它们在吸收人的脑电波。根据现有的数据研究，我们认为这种物种并不是完整的生命，倒像是某个物种的其中一部分，类似于章鱼的触须、电脑的终端。它们多半是在搜集资料，所以，它们附着于人体上，以脑髓为能量，渐渐蚕食，并得到其中的信息。这些被物种附体的人很快就会脑死亡，即使仍能活动，也如行尸走肉一般。如果我们所料不差，那么那种终端吸收了人类的种种信息，肯定要传回去，如果让操纵它们的智慧生物仔细研究，对于人类是巨大的威胁，所以必须尽快消灭它们。”

卫天宇觉得他的推测很符合逻辑，即使资料不够，不足以确认，却也不是拖延下去的借口。看来是该做出诀定了，他默默地想着，将童阅送走，便通知雷鸿飞和林靖过来碰个头。

他介绍了目前的情况，指点着屏幕上的图像说：“我还在等地下城里的侦察器传回情报，如果里面的人也同样被不明物种附体，那么也必须消

灭。你们做个行动方案出来，可以出动各种武器，但是不能让人出去。”

雷鸿飞和林靖都很严肃，一起点头，“明白。”

卫天宇一直没有等到进入地下城的侦察器发回的报告，很明显，这些侦察器已经全军覆没，连一丁点信号都没漏出来。

他的脸色越发凝重，感觉局势越来越凶险，于是召开一次组长级会议，让所有研究小组的正副组长和负责行动部队的军官坐在一起开会，讨论当前的情况和下一步行动。

每位组长都汇报了最新的研究结果，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不能放任这种不明物种继续侵占走上地面的人类，提取他们的思维和基因等信息，更要设法弄清楚那个地下城的情况，如果大部分人都没受感染，则必须尽快与那里的军政领导人联系，封闭地下城，并彻底隔离或者消灭被不明物种侵入的人和动物。大家很容易就达成了一致意见，然后就涉及到行动的部分。

卫天宇看向雷鸿飞，“怎么样？你们有方案了吗？”

雷鸿飞严肃地说：“总装研究出一种新式遥控武器，可以放出去，具体情况还是让老方来介绍吧。”

方诚看了看在座的人，提议道：“有关武器装备的介绍会很长，就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我建议相关部门的人员留下，其他人就散会吧。”

“好。”卫天宇点头，“你看要留哪些人？”

这不是保密的问题，反正大家都在地下城里待着，不可能走出去，难道还会向外星人告密？方诚这么说，就是单纯的不想浪费非相关部门人员的时间，那些科学家也明白，因此没人恼怒，都等着他说出留下继续开会的名单。

方诚看向童阅和卫天穹，“就请童院长和卫所长留一下吧，当然，雷将军和林将军是肯定要留下的。”于是其他人起身离开，会议室的门重新关上，屋里变得非常安静。

方诚在电脑上调出一系列图像和文字、数据，开始介绍总装研制的最新武器，“其实这是根据拟真网络游戏的原理来的，而童院长他们对于脑神经的研究也给了我们很大启发。这种遥控装置与之前我们使用的那种远程无线遥控的设备有很大不同，它会将人的脑波接入，去直接操纵设备。我们已经出了成品，经过二十多次实验，都很成功。实验员的表述称，接入之后，仿佛本人就在那个装备里，可以听到、看到周围的一切。既然进入目标的无线遥控侦察器都失去了联系，那么我建议投放这种新型侦察器，即使这种侦察器也在进入地下城后出现意外，我们的操作员也能讲述他们通过侦察器看到的情景，这就达到了侦察的目的。”

卫天宇仔细看着那些图纸和数据，微微点头。这个项目他是参与了的，就连逍遥兄弟也跟着他在学着研制其中一个分支的小课题，但是当时是说要做机甲那样的大家伙，而那种装备牵涉很广，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搞出来的，没想到方诚手下的国防科学家们能变通思路，衍生出这种小东西，果然很实用。

“情况紧急，如果大家同意，那就马上开始行动。”雷鸿飞跃跃欲试，“老方那里目前有十台成品，我们就先用这十台吧。”

“不。”卫天宇谨慎地摇头，“先用六台，其余四台备用。目标一共有三层，每层用两台就行了。那个地下城当初是委托我们国内的一家建筑设计院设计的，我们已经找到了设计草图，在建筑过程中是否有改变，目前未知，但是大致结构应该没变。给你们一天时间熟悉地形，明天就正式展开行动。”

修建地下城是全世界各大国高层仓促决定的，也不可能做得多么精细，在结构上都大同小异，现在要熟悉的无非是进出通道和隐蔽工程的位置，以便潜入地下城。雷鸿飞和林靖都没有异议。

几个人围绕着行动前的准备工作讨论了很长时间，童阅从医学角度提出了一些意见，主要是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以及对操作员的防护措施。卫天穹将协助接收侦察器发回的信号并做出分析判断，方诚对这方面的工作特别感兴趣，与他讨论了半天仍是意犹未尽，约好散会后继续。他们都没有浪费时间，一句废话都没有，很快就达成共识。

卫天宇宣布散会，几个人立刻急步奔向自己的办公室，开始行动前的准备工作。

一天一夜的时间很快，对于参与行动的人来说，几乎是眨眨眼就过去了，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工作。从工厂区到科学园区的通道都全线封锁，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电动车和机器人在通道中来来往往，运送着各种各样的设备与部件。人们通过微型耳麦联络、沟通，没有人大声喧哗，所有准备工作都在安静的紧张气氛中进行着。

卫天宇一直待在办公室里，几乎在电脑前扎根了，就连吃饭也是他的助手送过来，他囫囵吞枣般胡乱塞了几口便算是一餐。凌子寒没有再来看他，也没有与他联系，更没有询问事情的进展情况。卫天宇知道他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有父亲和儿子陪伴，也很放心，没有在百忙中抽出时间与他通话，现在的每分每秒都非常宝贵。

二十四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行动正式开始。

为了保证安全，将可能出现的危险隔离，他们在科学园区专门用花岗岩和记忆合金、智能混凝土铸成一个单独的房间。材料都是现成的，从库房里提出来，由智能机械和机器人动手，很快就打造出这个坚固的堡垒。

五个操作员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雷鸿飞和林靖根据操控新型侦察器的要求，从各个部队里挑选出一批人员，然后经童阅领导的小组进行全面的医学检查以及脑电波测试，甄选出合格的人选，再由方诚的小组进行实战演练，最后挑出五个正选和二十个候补。

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斗最后到底会打到什么程度，谁也无法预料，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五个军人一起走进那个小型堡垒，陆续坐到仿生操作椅上。技术人员上前，为他们套上银色的头盔。等他们退出后，在旁边指挥室里的卫天宇发布命令。

“技术组检查。”

“技术组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医学组检查。”“医学组检查完毕，一切正常。”

“信号接收组检查……”

每个组长都做出了回答，所有步骤都按照事先的计划进行。

卫天宇一边听一边看着大屏幕，等到所有小组都检查完毕，便下令，“行动组准备，倒计时一分钟。”

骆千秋是行动小组的组长，他立刻开始倒报时，“倒计时六十秒，侦察器就位……倒计时三十秒，操作员准备……倒计时十秒，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出发！”五只惟妙惟肖的马蜂飞起来，出了核心区，穿过电梯井，急速下到最后一层，穿越细小的临时出口，钻进岩层，沿着以前侦察器开辟的通道向前急行，很快飞出地面，随即拉开距离，两只升上高空，两只在低空，一只贴地，同时向西飞去。

五个操作员仿佛就身在马蜂的身体里，借它们的眼睛看到一切，然后这些影像和其他感知都传回大脑，然后头盔上的特殊装置会把这些脑电波转换成可视的图像和各种数据，传送到指挥室的屏幕上。

外面的世界的确非常美，不像是幻象。那种晶莹剔透的蓝色让人心襟摇荡，目眩神迷。微风送爽，从高空到地面，气温都在二十至二十五摄氏度之间，非常宜人。但是，除了蓝色的晶体外，整个世界再没有其他东西，天空没有云彩，地上没有花草树木，一片死寂。

指挥室里的人都没有说话，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图像和不停变化的各种数据。侦察器的速度非常快，以超音速飞行，在两个小时后就飞越青藏高原，进入那个地下城所在的区域。

突然，图像里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白点，就像是电脑屏幕坏了一般。很快，图像出现扭曲，忽明忽暗，数据跳动的幅度也大得超出了常规。

童阅的声音传来，“注意，操作员的脑波出现异常，建议立刻终止行动。”

接着技术组的警报响起，“警告，警告，有不明信号正在回溯侵入，判明有重大危险，请立即切断与外界的联系。”卫天宇当机立断，下达命令，“停止行动，启动自毁程序，操作员撤回。”五位接收员的头盔在进入侦察器后一直发现轻微的光芒，此刻倏然熄灭。技术组直接发出信号，引爆了五只侦察器。

童阅带着几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而来，却进不了密室。技术小组、安全小组等数个小组进行了反复检查，确认里面的接收员没有被不明物种侵入，这才解除警报。经过繁复的认证程序，密室厚厚的门才打开。

童阅他们进去后，以最快的速度初步检查了五位接收员的脉搏、瞳孔等情况，脸色都不太好。

卫天宇走过去，轻声问他，“怎么样？”童阅微微摇头，“现在还不好说，是什么原因造成他们昏迷，要去医院详细检查，才能弄清楚。”

卫天宇看着不省人事的五个年轻人，心里很不好受。这五个操作员都很优秀，其中三名是军官，还有两个是第三代猎手，没想到刚开始行动，还没搞清楚敌人就受到重创。他抬头看着青灰色的墙壁，长长地出了口气，眼神非常复杂。

童阅看向他，欲言又止。他们两人都明白，这五个人是他们选出来的最优秀的脑波操控人员，既然他们都对付不了外面那些诡异的敌人，那么另外十五个候补就更不行了，能够与不明物种对抗的人恐怕只有一个人，可是，他们实在不想让病情刚刚稳定没多久的凌子寒再去涉险。

卫天宇抹了一把脸，苦涩地笑道：“我真没用，一到关键时刻就只能让子寒来解决。”

“你别这么想。”童阅温和地安慰他，“你已经做了很多很多，可是每个人都不是全知全能的，有些事你做不了，而子寒能行，有些事你是行家，子寒也只能在一边看着，所以你们才能做搭档嘛。事关重大，你还是找子寒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吧。”

卫天宇不想他为自己担心，于是收敛了难过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我会跟子寒商量的。”说话间，其他医护人员已经将五位昏迷不醒的操作员抬上手推车，往旁边的急救室赶去。童阅也不再多说，跟着病人离去。

卫天宇回到指挥室，接通了家里的电话。出现在屏幕上的凌子寒正与小卫臻扭成一团，小家伙奋力把父亲扑倒，手里拿着充气小锤敲得很欢快。凌子寒就笑着捏儿子的小脸，越发觉得手感很好。

难得看到凌子寒这么有活力，又看到可爱的儿子，卫天宇焦灼的心忽然就放松下来，乱糟糟的脑子豁然开朗。他是心疼凌子寒，可是儿女们也很重要，还有父母兄弟姐妹等亲人以及很多朋友，即使不是为了那些普通人，也要为自己儿女的安全而尽全力，就算牺牲也在所不异。凌子寒如果真的遇到危险，有什么三长两短，等完成了任务，自己跟着去就是了。黄泉路上二人做伴，也不会寂寞，就算到了阎王殿，两人搭档，也照样能闹他个地覆天翻。

想着这里，他的脸上有了笑容，愉快地说：“子寒，我们的行动需要你。”凌子寒翻身坐起来，毫不犹豫地点头，“我马上就来。”

小卫臻看到了屏幕上的父亲，欢喜地使劲摇动手中的小锤，口齿不清地叫着“爹爹、爹爹”，让卫天宇更加喜悦。凌子寒让管家机器人把孩子抱到父亲那里去，然后就登上交通车，直奔科学园区。

雷鸿飞、林靖、方诚、卫天穹等人一看到他出现就明白了，全都上来与他握手拥抱。卫天宇将他拉到电脑前坐下，一边调资料一边向他介绍情况。凌子寒理解得非常快，马上就明白了需要自己做什么。他反复看了几遍刚才五名接收员传回的图像和数据资料，然后冷静地说：“如果发现有什么异常，不要忙着终止行动，我想与对方斗一斗。如果感觉打不赢，我会启动自毁程序，及时撤回。”

卫天宇当然答应，“好。”

凌子寒很干脆地站起身来，“那就开始吧。”

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艰难险阻，对于即将展开的行动并无惧色，很是轻松潇洒。

卫天宇立刻下达命令，各小组全体就位，准备开始第二次行动。凌子寒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们的工作。卫天宇发布完命令，便带着他走向不远处的密室。因为前期工作还没就绪，凌子寒站在门口，微笑着看向卫天宇，轻声说：“如果出现不可逆转的意外，不要手软。”卫天宇他们事先评估过，最坏的结果就是被不明物种强势逆袭，一下就占据了侦察器中操作人员的脑波，然后瞬间回溯，侵入操作员的真身，将之变成异种或者傀儡，密室里安装有强力摧毁装置，一旦出现这样的问题，从四面墙壁和天花板、地面会立刻喷出硫酸、氰化钾等物质，然后再喷出火焰，可在三秒钟之内让室内温度升到一千摄氏度以上，务必将侵入的不明物种彻底消灭。

卫天宇想象着凌子寒被火焰烧成灰烬的情景，忍不住双手握拳，微微颤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