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天凌玉闻言,瞪了他一眼。
宇文天浩道:“灵州破城,怡亲王被俘,战事已经差不多了。不过那个霍巴勇十分狡猾,竟给他从边关跑了。我皇兄不想得罪北向国,虽然两国并不交接,但以天宁国的立场,不便对他斩尽杀绝。”
东天凌玉点点头。
宇文天浩道:“不过他在我这里吃了大亏,想必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此刻他的部队尚有部分在附近流窜,寻找突破机会,你皇兄担心我们的安全,让子航尽快带我们离开。”
东天凌玉犹豫了一下,抬眼望着他,漆黑的眸子深处忧心忡忡。
“别担心!没那么巧遇上他!”宇文天浩握紧他的手。
“我不是怕这个”东天凌玉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微微用力,拧眉道:“我是怕这两个小家伙等不及。”
宇文天浩心里一紧。
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凌玉现在的身子根本不宜赶路,可是
“我皇兄的师傅已经到边关。我们从这里出去,最多只要三、五天时间就到了,不要担心。”
东天凌玉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宇文天浩忽然十分内疚,轻声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东天凌玉诧异,“干嘛道歉?”
宇文天浩呐呐的说不出来,只是握紧他的手,咬牙道:“你别怕!我会陪着你!”
东天凌玉微微一笑,道:“我不怕,你别想那么多。”
第五十二章:凶险逃亡
山路终于疏通,阮子航带着一队人马进了山谷,宇文天浩和小九在这边迎接他。
阮子航打量他一眼,微笑道:“你怎么这个样子?”
宇文天浩耸耸肩,笑道:“我们这里穷山僻壤,我王爷做不成,只好做苦力了。”
阮子航哈哈一笑道:“幸好我找到你留下的记号,不然你真要在这里做村夫了。”
宇文天浩带着阮子航来见东天凌玉,谁知阮子航竟有些紧张,站在屋外犹豫。
见他如此,宇文天浩不由得调笑道:“干吗?又不是丑媳妇见公婆,害羞什么?”
“呸!那是我三哥,你胡说什么!”阮子航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可是你的模样实在太好笑了,嘿嘿嘿”
阮子航恼道:“你这张嘴,三哥怎么也不教训你?”
“切!凌玉爱我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教训我。”
阮子航冷哼一声,“大言不惭!也不知道是谁当初哭着喊着要娶我三哥,这会儿倒装模作样起来了。”
“谁说我”
阮子航悠悠打断他,吐出几个字:不知道谁在山上,一天到晚鬼哭狼嚎的唱歌。”
宇文天浩立刻闭嘴,脸上又红又白,手指哆哆嗦嗦的指着他。
这次换阮子航得意了,“怎么样?要不要待会儿我学给三哥听听?”
宇文天浩脸色数变,不知道阮子航怎么知道,他当初在山上向岳父岳母大人求亲的事,立刻拉住他的袖子,讨好地笑道:“小航航,你最好了,我们可是好兄弟啊。你看我对你可不错”
阮子航哼了一声,“谁和你是兄弟!”
“你”宇文天浩尚未说话,里屋低低的传来东天凌玉清朗的嗓音:“说得对,谁和他做兄弟,谁才倒霉。”
宇文天浩脸上一红不敢再说什么,用力拽了拽阮子航,拉着他一起进屋。
东天凌玉已经换去了女装,穿着平素惯常的月牙色长衫,斜靠在床头,面色有些憔悴,但墨黑的眸子带着温意,唇边挂着一抹极淡雅,极柔和的笑。
阮子航呆呆的望着他,道:“三哥,你的肚子好大”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与凌玉的第一次正式见面,蹦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样的。
东天凌玉莞尔,轻轻一笑,道:“子航,过来。”
阮子航走到床边,有些局促的低唤:“三哥。”
宇文天浩忽然想到一事,在旁叫道:“子航,原来我是你姐夫!”
“走开!”东天凌玉和阮子航同时着恼,异口同声地喝道。
宇文天浩大丢面子,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们。
东天凌玉道:“你出去,我有话和子航说。”
宇文天浩摸摸鼻子,呐呐地道:“那你们兄弟聊,我出去了。”
然后灰溜溜的跑出房间,却在外面转了一圈,又悄悄蹭到墙角去,趴在窗外偷听。
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还是小瞧了他家爱妃。
他过去的时候他们好像已经结束了一段谈话,声音断断续续地,听不清楚。
宇文天浩正聚精会神再接再厉的偷听,突然“啪”的一声,一个“暗器”冲破窗户,狠狠砸到他头上。
“哎呦!”宇文天浩低叫一声,拾起一看,正是早上他给东天凌玉摘得青果一枚。
宇文天浩悻悻然的撇撇嘴,听到里面冷冷一声轻哼,乖乖撤退了。
到了午时,老大娘做好午饭,宇文天浩端着进了屋,叫道:“吃饭吃饭。”
阮子航扶着东天凌玉在桌边坐下,看着他的肚子,对宇文天浩说:“有些事我刚才跟三哥说了,你看怎么办?”
“什么事?”
阮子航一边吃饭一边道:“霍巴勇前几天从边关突围,跑了。他要回北向国必需经过灵州,皇上带着大队人马追缴北向国大股部队,不知何时返回,我带的人不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让你和三哥尽快回到边关的好。”
宇文天浩事到临头,反而迟疑了,“可是凌玉这样子”
东天凌玉道:“我没事,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
阮子航道:“是啊。霍巴勇这次恼羞成怒,十万大军丢在这里,对你恨之入骨。听说还下了他们北向国的密令,不杀你誓不为人。”
宇文天浩吐了吐舌头,“这么厉害”
东天凌玉握住他的手,道:“霍巴勇精明凶悍,未必不能找到这里。我们留在这里也是个拖累,不如辛苦一点,趁着现在道路通了,赶紧回边关。”
阮子航道:“是啊。过两天春洪又来了,到时想走都走不了。”
宇文天浩想了想,终于点头答应。
东天凌玉他们的马车还在,虽然离开军营时匆忙,但那时因为已经准备启程回京城,所以马车里的东西十分齐全。
阮子航带着手下大将将大道清理平坦,如果缓车而行,五日内应该能够到达边关。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刚刚出发第三天,竟遇到了霍巴勇。
“小九子,慢一点!把车驾慢一点!”宇文天浩冲车外叫。
“不!”东天凌玉抓紧他的手,“不行!不能慢!”
“可是你的脸色好难看”宇文天浩急的满头大汗。
东天凌玉靠在他身上,虽然车内的软榻已经铺了厚厚的垫子,可是飞速的马车仍在剧烈的颠簸,每一次颠簸,都让东天凌玉的脸色更苍白一分。
“凌玉”
“别担心,没事”东天凌玉的声音低低的,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过了峡谷,他们就追不上了,还是快些唔”
“凌玉!”
东天凌玉倒在宇文天浩怀里,头垂的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只是抓着衣摆的手指节泛出白色。
宇文天浩惊惶无措的抱着他,心惊胆战,想起刚才的事情,简直是场灾难。
阮子航拼着十八铁骑将霍巴勇等人引向另一个方向,让他们得以有机会逃生。可是他们若不尽快赶到边关,只怕阮子航那里凶多吉少
东天凌玉低低的喘息,似乎好过一点,慢慢放开宇文天浩向后仰倒。
宇文天浩现在只盼着刚才服下的药能够快些生效。
可是安胎药再怎么百般灵验,他本来便临盆在即,这番颠簸,又怎能支撑得住。
外面轰隆隆传来雷声,宇文天浩不由得脸色一变,天公不作美,竟然暴雨在即。
东天凌玉悠然睁开眼睛,“子航”
宇文天浩忙道:“他不会有事。他武功尽得岳父大人真传,厉害得很,你不必担心!”
东天凌玉再次痛苦的合上眼,双手在腹上不停揉扶。
“疼得厉害吗?”宇文天浩担忧至极。
东天凌玉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他身上急促的喘息。过了好半晌,才低低道:“他们有好几百人,子航带着只有几十人”
宇文天浩强作镇定,道:“子航带的是玉王府的精锐部队,可以以一挡百,不会有事。”
东天凌玉想说什么,却忽然一个颠簸,他淬不及防身子一震,痛苦的呻一吟了一声。
“小九子!把车驾稳一点!”宇文天浩惶急。
小九的声音从车外传来,慌慌张张地道:“王爷,这里是山路,实在不平”
“那就慢点!凌玉的身子吃不消!”
“不许慢!”东天凌玉扬声:“我撑得住!”
“可是你都这样了”
“难道你想让他们追上来吗?”东天凌玉厉声道:“子航是为了谁冲出去的!”
“可、可是”
东天凌玉狠狠掐住他的手臂,低吼道:“闭嘴!快啊”
“凌玉”宇文天浩惊叫,只见东天凌玉忽然脸色惨白如纸,整个人猛然挺起,又豁然落下,微蜷起身子,双唇半张不能言语。
第五十三章:山洞产子(一)
宇文天浩慌慌张张的把他搂住,却感觉他这次痛的很不一样,低低的呻一吟从喉咙深处泄了出来,浑身都在微微打战。
这、这个情况可不妙
“王爷,后面好像有人追上来了!”宇文天浩哪里还听得见小九的话。
马车颠簸的厉害,东天凌玉面色苍白地倒在他身上,额头沁出冷汗。
宇文天浩心下一紧,连呼吸都忘了。种种可能从脑中划过,忽然下了极大的决心。
东天凌玉已经晕过去了,身下的软榻俱已湿了。
宇文天浩心中大痛,知道羊水怕是已经破了一段时间,他竟然一直未吭一声。
“小九子,停车!停车!”
小九吁一声,勒住马车,探进脸急问:“王爷,怎么了?”
这个时候宇文天浩反而冷静下来,找出包裹缚在身上,掏出怀里的瓷瓶给小九倒了两粒,道:“这药是腻了些,但是可以保命,你王爷我倾尽所有也不过讨了二十粒,如今剩的差不多了,这两粒你留着。”
“王爷!”小九脸色一变,“这药珍贵非常,奴才不能要!”
宇文天浩取过车内的大氅,给东天凌玉罩上,见他按在腹部的手微动,却没醒来。
“小九子,你不用替本王省着,我还有几粒,够用了。告诉你,给本王快快的跑!不要和他们硬拼,打不过就逃!宁王府养你这么多年不容易,你可别让本王血本无归!”
“王爷!”轰隆隆的雷声嗡鸣,大雨顷刻便将到来。
宇文天浩抱着东天凌玉跳下马车,对小就说:“出了峡谷就是边关,那里到处都是咱们的人,带他们回来接应,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小九哭了:“王爷,奴才誓死也不离开您”
宇文天浩对他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地道:“你看王妃这样子,马上就生了。马车这么颠,会要了他的命。小九子,我和他是不能分开的,你明白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东天凌玉,狠狠一掌拍在马屁股上,厉声喝道:“快走!把他们引开,不许回头!”
马匹嘶鸣,小九策马直抽,哑着嗓子喊道:“王爷、王妃保重!小九子很快就回来!”
马儿狂奔,消失在前方,宇文天浩抱着东天凌玉,疾步向腹地深处掠去。
雨点毫无预兆的倾盆而下,瞬间打湿全身,也冲掉了身后的痕迹。
东天凌玉一手搭在宇文天浩肩上,一手落在腹前,忽然五指一收,紧紧抓住宇文天浩的肩膀,长长的睫毛颤抖不停,吃力的睁开眼,牙齿咬紧下唇,血渍溢染。
“凌玉,别担心,很快就没事了。”
耳边雷声隆隆,宇文天浩提高声音,很想对他笑一笑,可实在笑不出来。
记得来寻凌玉的时候曾在这腹地深处一处洞穴落脚过。
宇文天浩凭着记忆寻了过去,也许运气好,还有他当时留下来的草铺。
“车、你、你、你啊”东天凌玉想说什么,但却断断续续地,无力为继。他忽然低叫一声,猛地攀起身子,手指抓进宇文天浩的肩肉里。
宇文天浩心里一慌,加快了脚步。
上天垂怜,大雨落湿全身之即,终于寻到那个洞穴。洞里有些阴湿,不过因为地势比较高,不会有进水之虑。
“嗯,啊”东天凌玉已经抑制不住的提高声音,呻一吟越来越痛楚。
宇文天浩将他小心地放在草铺上,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雨水,急忙去安抚他,却被他一把握住。
“天浩”东天凌玉的双眸迷湿了,在草铺上痛楚辗转。
“没事的。凌玉,没事的”宇文天浩低声安抚他,脸色却十分苍白。
他努力镇定,抖着手解开东天凌玉外面的亵衣。
外面暴雨轰隆隆的下着,明明是正午时分,天色却昏暗的好似傍晚暮色。
宇文天浩试了无数次,终于将返潮得树枝点燃了起来,火苗微软的跳跃。
东天凌玉脸色苍白如雪,喂他服下一粒补气药,气色却仍不见好转。
羊水已经破了,看样子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
宇文天浩深吸一口气,颤着手挽上袖子准备为孩子接生。虽然以前给那个叫什么杏的女人接生过,但那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情况也不似这样凶险,宇文天浩感觉心脏快要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但自己此时必须镇定。
一声声痛楚的呻一吟在洞穴里回荡。
若不是痛到极处,东天凌玉断不会放任自己如此软弱呻一吟。
东天凌玉看着他死咬着嘴唇,显然在忍受着一股巨大的疼痛,手指深深的抠进岩壁,指节都发白了。冷汗不断从他的额上冒出,顺着脖子流下,黑墨一般的发凌乱的贴在脸上,却没有人能帮他擦上一擦。
“凌玉,快了!很快了”宇文天浩声音发颤,动作还算镇定。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东天凌玉双腿大张,后一庭早已打开,想必因为一路颠簸的缘故,胎儿也下来得很快,羊水混着血迹缓缓流出,可是胎儿在出口处徘徊,却出不来。
宇文天浩知道摩耶男子体质与常人不同,后一庭穴一口会在生产时打开,慢慢扩张至胎儿可以出入的大小。
他虽然没学过医,但毕竟接过一次生,多少有点经验,心里也有些准备。
“用力!很快就好了凌玉,用力”
“啊”东天凌玉的手指一次次抠进石缝中,又一次次松开,汗水迷蒙了他的双眼,呼吸变得分外吃力,可胎儿却蠕动的异常缓慢。
宇文天浩忽然想到,摩耶人虽然体质特殊可以男子之身受孕,但生产方式却与女人大不相同。
他们受男人体型的限制,本来生产就比女人困难,胎儿大概也不能像女人那般靠自然产力出生吧?想到此处,他模糊的记得当时那个叫杏的女人肚子就像快要爆炸了似的,孩子蠕动清晰可见,而腹部还曾坚硬如铁,乃子宫收缩之状。记得当时在她肚子上揉了揉,孩子就“哇”的一声出来了。
“天浩帮帮帮我快啊”东天凌玉咬破了下唇,虽然痛苦不堪,神志却仍很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