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宁国和雍和国俱是地处一方的大国,和平共处几十年。上次平反北向国战事后,一直国泰民安。此次雍和国祸起萧墙,利州叛变,但京城却好似丝毫未受战事影响,仍然十分繁华。
虽然怡亲王十万大军缓缓接近,现在这种紧张时期,街市仍然热闹非凡,人群熙攘,想必也是年关将近的缘故。
宇文天浩一上街就忍不住兴奋。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从来都没好好的逛过街,不是被皇兄禁足,就是在两国之间来回奔波。因而此时便像出了笼子的小鸟,兴奋地想飞。
买了一堆糖果、栗子、年糕等零食,宇文天浩吃的不亦乐乎。
小九看着他做塞右吞,一直在旁抽气。
他们一路溜达,慢慢来到普华大街。
陈家铺原来是个药铺子,门脸不大,但一打听就打听到了。
二人一进门,淡淡的药材味道扑面而来,堂子里沉郁深幽,古老宁静。
掌柜迎了上来,问道:“客官取药?”
宇文天浩吞下嘴里的东西,道:“我是来找人的。”
“我们这里点小人少,不知您找哪位?”
“我找重香林。”
掌柜看他一眼客气地道:“香林现在不在,不知您是哪位?待他回来我转告他。”
宇文天浩皱皱眉,正犹豫要不要报上名字,忽然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
“陈老,前些日子我让重大哥开的药方,您配好了没有?”一个少年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宇文天浩顿时眼前一亮,这小小的店堂仿佛也一下子蓬荜生辉起来。
那少年年纪不大,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普通的淡青衣衫,外面罩了件长衣,未穿夹袄。
他长得十分秀气,英姿勃勃,身材挺拔,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蓬勃的神采,一双漆黑的眸子十分灵动,嘴角噙着笑意,看上去很易亲近。
“阮少爷,药我早配好了,就等你来拿。”掌柜说着,回到柜台里拿出一包药,递给那少年,道:“您这些日子也不回来,我一直放在店里,生怕忘记了。”
少年咧嘴一笑,道:“我的记性有那么不好吗?”
掌柜笑道:“瞧您误会了不是。您的记性自然是好的,您瞧我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脑子越来越不好使,再过两年这药材铺子也该换掌柜的了。”
少年笑道:“您老当益壮,正值壮年,不必谦虚。”
宇文天浩一直在旁听着他们说话,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少年。
少年似有所感,回首冲他笑了笑。
宇文天浩觉得他的笑容有些熟悉,却想不起哪里见过,忍不住上前搭讪,结交结交,可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说辞,捧着一堆零食在那苦思冥想。
谁知少年打量他一下,竟主动和他搭话:“买药?”
宇文天浩忙道:“不是,我来找人。”忽然想起他刚才说的重大哥,问道:“我是来找重香林的,你认不认识他?”
那少年微微一怔,道:“你是重大哥的朋友?”
“嗯。是。”
“你来的真不巧,重大哥现在不在。”
“我知道,刚才掌柜的告诉我了。”宇文天浩想抱拳行礼,才发现手里全是食物,只好大大的一咧嘴,道:“在下倪天浩,请问兄弟贵姓大名。”
少年定定望着他,目光幽深,漆黑若星。他顿了一下,微笑道:“我叫阮子航。”
“阮子航,好名字。”宇文天浩只要和人搭讪,便是自来熟,这都是拜他以前职业所赐,立刻笑嘻嘻地和他聊上了。
谁知他二人一见如故,年纪也差不多,言谈投机,竟聊了一下午,傍晚才回到玉王府。
“下午玩得开心吗?”晚上入寝时,东天凌玉一边宽衣一边问。
“开心,京城好热闹。”宇文天浩早早跳上床帮东天凌玉暖被窝,还悄悄让人把原先的两床被换成一床。
东天凌玉拉开床幔,看见铺好的床被,微微一愣,皱了下眉头。
宇文天浩讨好的掀开被角,道:“快进来,我捂半天了,很暖和。”
东天凌玉顿了顿,终于没说什么,上了床。宇文天浩连忙给他盖上被子,自己也贴了过去。
东天凌玉往外挪了挪,宇文天浩贴上。东天凌玉又挪了挪,宇文天浩再贴上。
东天凌玉怒了,“你想让我掉下去吗?”
“没,没。”
宇文天浩只好向里挪去,委屈的想自己又不是猛虎野兽,干嘛躲得那么远?不过接着他又琢磨,要不要给东天凌玉换张床,最好窄一点的。
嘿嘿忽然想起今日街上众人采集年货的情景,宇文天浩问道:“凌玉,春节快到了,玉王府打算怎么办?”
“像往常一样吧。今年府里的人少,不必大办,吃吃饭,喝喝酒就可以了。”
“那不如让我来操办吧。”宇文天浩喜孜孜地道:“正好姐姐、姐夫也回来了,咱们好好乐一乐。”
“有什么好乐的,你就爱凑热闹。”东天凌玉瞥他一眼,道:“你不回天宁国吗?”
“我才不回去呢!我要在这里陪你和宝宝过年。”说着,宇文天浩伸手去摸他的肚子,见他淡淡地没什么反应,高兴起来就大胆的摸了。“凌玉,我陪你在雍和国过年,新年就让我来操办吧。”
东天凌玉想了想,道:“不行!不能让你办!”
“为什么?”
东天凌玉理由也不给,只淡淡道:“不为什么。”
“我说,凌玉,你很瞧不起我呐。”宇文天浩撑起身子,忍不住和他理论:“今年是我们第一次在一起过年啊!王府里人又少,就我和你两个人,咱们还不开心点过?我肯定会让你高兴地。”
东天凌玉道:“过年本来就是为了全家聚聚,谁知道你要玩什么花样。”
宇文天浩生气了,“凌玉,如果年年春节都一个样,岂不是很无聊?”
东天凌玉淡淡地道:“一样又怎么样?日子还不是每天一个样,若是有心,又怎会无聊。”
宇文天浩晃晃头,不可思议地道:“你是说,你喜欢无聊的新年?”
东天凌玉白了他一眼,“笨蛋!谁会喜欢无聊的新年!”
“哦!”宇文天浩恍然大悟,“你是喜欢全家聚聚。”
东天凌玉没有说话。
宇文天浩豁然开朗,笑嘻嘻地凑过去,“早说嘛。瞧,幸好我来了,咱们一家团聚了,这个新年可以过得圆满了。”说着伸出手,搂住东天凌玉粗了一圈的腰腹。
东天凌玉显然对他没辙。宇文天浩这个人,最喜欢蹬鼻子上脸,实在不能给他一点好颜色看。东天凌玉背过身去,不再理他,可宇文天浩怎是那么好打发的。
“凌玉,玉王府的年事到底谁来办?姐姐已经嫁人了,你又不喜欢操心这些事。王府里就剩下我了。”宇文天浩在他耳边磨着他,使劲磨,道:“让我办吧,让我办吧。这点小事我还拿不起吗?再说你平时那么忙,都没有时间理我,我一个人在府里实在无聊,找点事做也好嘛。凌玉、凌玉”
东天凌玉终于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现在身子不比平日,极易疲倦烦躁,此时困倦袭来只想好好入睡,终于妥协道:“好了,知道了,随你便吧。”
“哦哦!凌玉你太好了!”宇文天浩高兴地抱住他,亲了一口。
东天凌玉不耐道:“你到底睡不睡?再闹就去客房睡,别在我床上闹。”
“是是。这就睡了。”宇文天浩连忙应着,钻进被窝,闭上眼睛专心睡觉。
他肚子里打着小算盘,琢磨着怎么趁新年这个机会讨凌玉欢心,想办法与他和好如初。
又算算日子,东天凌玉应该是来年五、六月份生产,过完年就是春天了,宝宝越长越快,很快就会出来了。嘿嘿嘿,到时小小浩或者小小玉出生了,凌玉看你和不和我回天宁国~有了春节这个目标,日子就好过多了。
第三十七章:动了胎气
宇文天浩完全把过年当做一项重大项目来处理,每天花费无数的脑筋琢磨怎么让东天凌玉开心。
雍和国的风俗是新年之际并不一定要全家团聚,若有离家未归的亲人,点一盏冰灯祈福即可。所以他们并不把团圆看的很重要,求的不过是一家平安,健康泰安。
离新年还有七、八天,宇文天浩风风火火的开始准备。
其实玉王府所需的东西都送来的差不多了,年货也富富有余,但是过年要的就是这个气氛,不亲再置办点东西岂不是无趣得很?可惜玉王府的大总管实在太能干,人家早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从祭祖用度到下人的所需打点一应俱全。
宇文天浩看来看去实在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便专心筹备起给东天凌玉的礼物来。本来他从天宁国来时带了许多东西,结果半路遇到劫匪,马儿拉着马车跑了,他也变得两手空空。
如今吃的、用的都是东天凌玉的,宇文天浩觉得拿老婆的银子出去花也没意思,所以开动脑筋,打算亲手准备新年贺礼。
这天他刚从外面回来,脸颊冻得红通通,鼻子都快冻掉了,却见别云阁里难得的人影匆匆。
“怎么了?”宇文天浩奇怪的问道。
丫鬟道:“三世子刚才晕倒了,现下说腹痛,大总管怕动了胎气,让人去宫里请御医了。”
“什么!”宇文天浩慌忙奔进屋里,见东天凌玉正闭目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凌玉,你没事吧?怎么会晕倒?肚子疼吗?疼得厉害不厉害?是不是动了胎气?怎么会这样,宝宝没事吧?你身上还好吗?凌玉”
东天凌玉俊眉一皱,道:“你安静点,我看着你难受!”
宇文天浩连忙闭嘴,乖乖趴在床头,握着他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儿,御医来了,给东天凌玉把了脉,果然是操劳过度动了胎气,让他安心休养。又开了一堆保胎养身方子,嗦了半天注意休息之类的话。
宇文天浩见东天凌玉不耐地撇起眉,连忙挥挥手,让大总管把他带下去了。
“凌玉,好点了吗?”
喝过药,东天凌玉的脸色好了些,只是仍然苍白。
宇文天浩心疼的摸摸他的脸,心里忍不住埋怨美人皇帝。
玉王府在雍和国举足轻重,手握大权,可是现在凌玉怀孕了,身子又不好,干嘛如此辛劳他的亲亲爱妃。
宇文天浩把手伸进被子里,放在他的腹上,庆幸道:“还好你和宝宝都没事,以后不许你这么操劳,给我乖乖躺在床上休息。”
东天凌玉没理他,侧过身子去睡了。
宇文天浩没趣的摸摸鼻子,默默趴在床边守着。
过了半晌,听见东天凌玉呼吸渐渐平稳,终于放下心来。
这样不是办法。
在天宁国时东天凌玉被惠亲王带走,他便心惊胆战,心急如焚,后来见东天凌玉对他误会很深,便趁势忍下心来让凌玉回了雍和国。
本来以为东天凌玉在雍和国能够安心休养,可谁知国情这么严重,所有的事都压在东天凌玉身上,以致他如此劳累。宇文天浩心里发愁,总要赶紧想个办法
东天凌玉安心睡了一天。大概是早期在天宁国受刑又千里奔波的缘故,他的胎息一直不稳,好不容易把孩子保下来,却没有什么妊娠之状。
此时将养了许多日子,胎儿渐渐强壮了起来,这次动了胎气,不知怎么竟把以前的症状都引发出来。
宇文天浩担忧得道 :“凌玉,你多吃点。”
“不想吃了。”东天凌玉推开眼前的膳食,靠在枕上,一脸疲倦之色。
“御医说你操劳过度,饮食不调,有贫血之症,不多吃点东西怎么成。呐,再多吃点,至少把这碗粥喝了啊。”宇文天浩连哄带缠,东天凌玉终于接过碗喝了两口。宇文天浩正高兴着,谁知他忽然扑到床头,把食物全呕出来。
宇文天浩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帮他拍拍背,兰溪和若香慌忙取过檀香痰盒接去秽物。
“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全吐了出来?”兰溪红着眼睛道:“三世子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若香惶惶然地道:“是不是孕吐之症啊?”
“什么孕吐之症,都快五个月了还吐个屁啊!”宇文天浩看着吐得辛苦的东天凌玉,心肝都在抽抽。
东天凌玉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听见他的粗话,忍不住瞪他一眼。
只是他身上无力,这一眼瞪来软绵绵的,媚长如丝,秋水横波,好似情人窃窃私语的轻慎薄怒。
宇文天浩顿时心跳加速,脸上一阵发热,怕他看出自己的窘状,连忙把他扶起来,揉着他的胸脯问:“好点了没,要不要让御医再来看看?”
东天凌玉摇摇头,道:“男子孕子,原本便罕有,那些御医久居深宫,整日看些贵戚们的富贵闲病,哪里看得出所以然来。”
“那怎么办?要不去找皇上”
“这点小事,不要去麻烦皇上。”
“可是你这样我不放心啊。怎么突然这样?兰溪说你以前没有过。”
“没关系,你不要小题大做。”
“凌玉”
“好了,我累了,把东西拿下去,我想歇歇。”
宇文天浩无奈,只好不提此事。
晚上东天凌玉睡得极不安稳,半夜起夜,竟然盗了一身冷汗。
宇文天浩往他被子里一摸,身上凉冰冰的,里衣都粘湿了。宇文天浩吓了一跳,摸索着爬下床去,让人取了干净单衣和布巾,回去帮他擦拭了换上。
东天凌玉身子发虚,又知道自己动了胎气,不似平时那般要强,软绵绵的由他笨手笨脚的伺候,躺下身道:“怕一会儿又是一身汗。”
“换上干净的,待会儿睡着也舒服点,夜还长着呢。”宇文天浩扶他躺好,自己也出了些汗,扔下布巾爬上床,小心的贴着他躺下。
“下次让她们来吧,你别起了。”
“不行!我来!”伺候人的活宇文天浩虽不大擅长,但是亲亲爱妃的事情可不能假手他人。凌玉的身子还有住着宝宝的肚子,只有他能看他能摸,别人想都别想,哼哼。
东天凌玉虽然性格冷淡,脾气也是不温不火,但不知为什么,宇文天浩总觉得他对自己特别严厉,脾气有时不是一般的大,就像现在。
“你、说、什、么?”东天凌玉冷冷的盯着宇文天浩,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深处,似乎隐隐冒出火星。
宇文天浩瑟缩一下,不怕死的挺起胸膛道:“我说你书房里的折子和文书我统统打包好了,让人一早给皇上送去了,估计这会儿已经送到了,现在你的书房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你!”东天凌玉气急。
宇文天浩忙道:“凌玉,你别生气,他是皇上,那些事情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你就算帮他分忧也不能帮到这个份上。”
说起这事,宇文天浩就气不打一处来。
东天凌玉这次动了胎气大伤身体,原本就没好好安抚身子,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这才在床上躺了两天,又惦记起府里的事来。
宇文天浩怕他再去忙碌,一早就逼着人带他去了书房,一看之下,桌子上的东西大半都是朝廷的折子,而且全部是从皇上那里打过来的。
宇文天浩这个气啊!做了皇帝还这么任性,这个时候还不忘操劳自己的兄弟,明知道凌玉现在身体不一般,还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往他这边推,简直是个大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