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美,浅蓝色的无垠天际,映着碧水悠悠,似乎连带着时间都被凝固在这唯美的一刻,十九沿着河畔走着,船头一对对的情人你侬我侬,生死不弃的山盟海誓外人听到耳朵长茧,他们似乎还是觉得不够……
生死不弃?呵,十九停住脚步,缓缓回头看着不远方魔教总坛隐隐约约的轮廓,虽然魔教为邪教,但这些年收敛不少,所以也极少人去找麻烦了,十九原本落寞的眸子里忽然闪过一丝了然,算算日子,离着适合成亲的黄道吉日还有些时日吧。
“船家!”十九凌空一跃,跳上一艘船,稳稳立在船头,轻快道:“渡我去历城!”
“好嘞!”
虽然十九和徒弟除了一开始之后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少,但两人的联系却不少,不仅是灵药身上的千里追魂香让他的师傅能随时随地准确的找到他,也时常会用信鸽联系,前些日子得知徒弟有事又回了历城,之后却再无联系,他这个师傅也该去看看……顺便做些自己想做的事了。
好歹是人家的师傅,什么都没教会?有些说不过去吧!
赶到历城之后,放出一只小蜜蜂,跟着小蜜蜂循着花香而去,十九踏进灵药所在的客栈,却在见到灵药的时候吃了一惊。
“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赶路时间大概有五六天,但灵药,还是没有醒来,两个大男人衣不解带的守在床前,还好,暂时没把大夫大卸八块,因为大夫还要熬药吊着他的一条小命。
莫渊寻和赵江亭齐齐看他一眼,眼底深深的憔悴让十九有些看不明白,莫渊寻就算了,他原本就是灵药的夫君,那另一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还没醒,你怎么来了?”莫渊寻因为灵药的关系,知道十九的存在,虽然两人极少碰面。
“没醒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了?”十九走上前,顾不得赶路的疲惫,掀开灵药盖着的薄被,倒抽一口冷气:
“这是谁干的!”
“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吧。”大夫迈进门,十九眉头一皱:“怎么又是你?”
“怎么不是我,如果不是我,他大概早就去阎王那里当上门女婿了,话说你不是跟着我哥么?”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你们先出去,我为他疗伤。”
“用什么疗伤?内力?你先好好看看他的情况好不好,就他现在的状态,能经得起内力的摧残吗?”大夫有些怒了,一直知道十九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但也不能在他的眼前拿人命开玩笑吧!
如果可以用内力的话,那这里至少在他来之前有三个武功高手,用得着他么?
“你太小看我了,”十九傲然一笑,“这世上,没有我十九办不到的事,我要一个人活,他就死不成!出去,再耽误下去,恐怕大罗神仙来了都没用!”
莫渊寻摸摸灵药这几天快速消瘦下去的脸蛋,第一个站起来走了出去,这表示了他对于十九的信任,赵江亭只好也离开,大夫瞪了十九一会儿,也不甘的走了。
十九把门关紧反锁,脱了鞋子上床,将灵药扶起,这小子瘦得厉害,他这个做师傅的也有些心疼。
“灵药,我知道你现在听不到,但师傅还是想说,师傅这辈子,唯一收的徒弟就是你,虽然你性子不够沉稳,武功也没学到我的一成,但你心地善良,善解人意,师傅还是很喜欢你的,所以师傅决定,把师傅的武功,九成都传给你,师傅这辈子,没什么别的本事,不要怪师傅,好不好?”
十九慢慢说着,不像是在吐露心声,更像是在留下遗言。
双手搭住灵药的胳膊将他扶正,然后运行内力,丝丝缕缕的渗透到对方的每一根经脉中去……
【074】抢亲(中)
看见十九筋疲力尽的从屋里出来,大夫抢先一步迈进去,冲到床前为灵药把脉。
伤口还是原样,但原本微弱的脉搏,此时此刻却有力的跳动着,大夫松了口气,转身看着立在门口看着他动作的十九,淡淡道:“对不起。”
“不用跟我道歉,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我该走了,等他醒来之后不要告诉他我来过。”十九挥挥手,毫无留恋的离开。
“来去匆匆,他是什么人?”赵江亭好奇,大夫叹口气,“是灵药的师傅吧。”先前见过的一次,他记得灵药有叫过他师傅。
“怪不得。”看灵药没事,赵江亭和莫渊寻原本高高悬起的心也跟着放下不少,他们齐齐看向躺着的灵药,又对视一眼。
“有件事,我很早以前就想做了。”赵江亭先开口,莫渊寻轻笑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么,请!”
大夫抿唇看向无知无觉的灵药,撅嘴道:“没想到会有人为你决斗唉……”
等到赶回去,十九在客栈休息了两天恢复身体,一下子流失那么多的内力任谁也吃不消,而单君京,则是大婚在即。
新娘子估计是离这里很远,所以派去接新娘子的轿子早早就出发了,大婚那天,新娘子的轿子也正好进城,十九把自己好好打扮了一顿,除了衣服不是大红色的,其他整顿的比新郎官都要讲究。
他的本来面目很是俊逸,眼睛一笑就会像月牙那样好看的弯着,个子又高,虽然单君京也是大美人,但十九配他,完全是绰绰有余,如今纯白色的长衫加身,愈加的玉树临风,路边看热闹的人很多,自然不乏平日里总是闷在春闺里的少女,每个看见十九的,都会羞红了一张脸:好一个少年郎!
袖口处简单的花纹迎着微风飘逸,十九隐在魔教总坛的大门处的人群里,看着轿子停了,新娘被人背了下来以后,方才足下一点,跃上屋顶。
他这个动作并不突兀,因为很多人为了看到新娘子都往屋顶上爬,十九沿着屋顶,跟着由喜娘背着的新娘走着,大红的灯笼挂在两侧,红色绸缎处处可见,喜庆的颜色晃得人的眼睛都疼。
魔教教主坐在上位,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而单君京,一身的大红色喜服,更衬得人美如玉,但他面无表情,淡漠的看着新娘愈来愈近,精致的面容让看热闹的人都踮起了脚尖,不由得猜测会不会新郎官比新娘还美啊?!
十九贪恋的看着,想把这人的样子,刻在心里,几生几世都不磨灭。
“好美……”叹息般出口,他的大少爷,大美人,永远都会在不经意间让他惊艳。
“你也觉得哦,我也觉得这魔教的大少爷咋长得恁好看!”旁边一个粗汉听见十九的话,不由得附和起来,他这一大嗓门一出,周围竟是一片感叹声。
十九得意笑笑,他的老婆不美,谁美?
主持婚礼的人念完冗长的前词,终于到了拜堂的吉时,教主一挥手,示意开始。
“一拜高堂!”
一对新人眼看就要下跪,却在此时:
“慢着!”
【075】抢亲(完)谢谢你爱我
一道白影从天而降,单君京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瞬间有了波动。
十九大大咧咧走到单君京身边,示意喜娘把新娘子先请到一边去,喜娘不知所以然,不过看十九面善,竟也照做了。
教主在他出现的一瞬间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十九笑意吟吟,活脱脱像成亲的人是他才对,月牙般的眸子看向教主:“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抢人的。”
“那你为何误我儿的吉时?”
“因为……我今天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做了之后,我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前提是教主只要允许我做。”
“好。”
“不许!”单君京怒视着他,“你滚,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十九却丝毫不生气,看向他的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周围的来看热闹的人群也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看着这两位不似人间的人儿,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今天我走了,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的。”十九忽然转身,朝向人群拱手道:“今儿是魔教大少爷的喜日,我本该来祝福,但我又不甘心,或许说出来会让大伙儿笑话,但不说,可能更多人会因这而耽误自己一生的幸福,我十九,喜欢大少爷!却因老天生错了我,都是男儿身,想和大少爷长相厮守,却无奈总是诸多阻碍,人都会为情所困,如果你们,也有和我一样情况的,我希望你勇往直前,不要像我这样,只能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和别人成亲!”
人群哗然,有为十九敢说出这番话而钦佩的,也有嗤之以鼻的。
十九不在意的笑笑,忽然粗犷的声音响彻喜堂:“大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我支持你!爱就爱了,管他什么是男是女,人活着短短几十年,如果连爱都不敢爱,恁没出息!”
原来是看热闹时候站在十九身后的那个粗汉。
十九朝他感激的拱手行了一礼。
“所以我今日,想和大少爷拜堂成亲,之后天涯海角永不相见,不知在下这个小小的愿望,各位可支持?”
“支持!”
“成亲吧!”
浩然响起的吼声中,十九潇洒的转身,念喜词的人会意,扯开嗓子朗声道:
“一拜天地!”
十九拉着还在怔愣的单君京跪下,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十九原来还有一呼百应的本事!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过后,教主黑如锅底的脸色终于有所缓解:“你说的话,也该实现了吧!”
十九放开扶着单君京的手,眸子里柔情万千:“今天起,我十九就是你的人了,你要记住,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不准忘记我!”
话音刚落,忽然从四面八方冲出无数掩面人,十九纵身一跃飞出喜堂外,他没有任何武器,黑衣人却是每人一把锋利的剑,单君京想冲上去追他,却被父亲身边的大护法点住了穴道。
单君京原本想着以十九的武功全身而退不是难事,却没料到,十九竟连对付一个人都显得那么吃力,他怎么了?!
“放开我!父亲,不要让我恨你!”单君京大急,教主也有些疑惑,不过这本来就是十九自己要的结果,“别妄想了,十九今天来,就根本没有想过能回去!”
“十九——!快走啊!”单君京见父亲是没指望了,只好大喊起来,却因此而让十九分了心,闪着寒光的剑,终是插进了他的胸口。
单君京瞪大了眼睛,看着今日格外好看的那人,如残蝶一般从空中掉落,雪白的长衫上,浸染了刺目的红色。
那是比彼岸花更艳丽的颜色,十九落地时,脸上竟没有半分痛苦的神色,他只是透过骚动的人群,最深,最后的看了那人一眼,嘴角含笑的缓缓闭上了眼睛……
“十九——!!!”单君京冲破了穴道,喷出一口血,踉跄的要冲过去,教主见十九死了,便没再让大护法阻拦。
“十九……十九……”单君京什么都看不见,眼里只有那人安详的侧脸,等到他终于可以抱起他,却发现,怀里人的温度,在快速的流失。
单君京跪坐在地上,单手抱着十九,另一只手一挥,腰侧的冷霜剑瞬间出鞘,旁人还未看清是发生了什么,那冷霜剑已经夹带着冷冽的狠厉气息,贯穿了杀了十九的人。
魔教的大公子,原本灵动俊秀的脸,此时却格外嗜血恐怖,卸去了这层表象,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冷霜剑回鞘之后,那被贯穿的人,忽然爆裂而开,变成一堆残肉,周围静的厉害,连单君京的父亲,都有些吃惊于这个平时看起来文静的儿子,竟也可以这般残暴的杀人。
你死了,我要全天下的人,给你陪葬。
另一只手,轻轻的把这人揽在怀里,像是怕弄疼了他。
【076】对你耍流氓,天经地义!
灵药从噩梦中惊醒,大夫原本捧着一本书坐在床边看着,却被他失手打掉。
大夫无奈的把书捡起来:“连醒来都这么惊天动地的,怎么了?”
灵药茫然的拥着被子环顾了一圈,脑袋还有些混沌,看见大夫,不由得惊讶道:“你也死了?”
“呸呸呸!你就不能想我点好啊!”大夫气结,“我活得好好的呢,你以为你已经死了?祸害遗千年,谁死也不可能你死!”
灵药撇撇嘴:“真没想到你医术那么好……还以为这次凶多吉少了呢。”摸摸胸口的伤口,也已经不那么痛了。
“才不是我……额……呵呵,对啊,我医术绝对比你想象的好……”大夫暗自赏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差点给说漏嘴。
“怎么只有你,小林呢?莫渊寻呢?赵江亭呢?”灵药拖着有些无力的身子自己下床倒水喝。
“他们啊,小林……就是你小厮吧,他跟着一开始背你回来的那个人走了,另外两个男人为了你,出去决斗了,现在还没回来。”
“噗——!!!”灵药嘴里的水喷了他一脸,“什么!!!”
等到中午莫渊寻和赵江亭各自鼻青脸肿的回来吃饭,灵药正呈大爷状坐在房间里,敲着二郎腿,洗漱过之后,似乎连带着病态的虚弱也一同洗掉了,此时的灵药,很是精神焕发。
“回来了?”
“你醒了!”两个男人很是开心的笑,但各自又龇牙咧嘴起来。
“噗哈哈……”灵药忍俊不禁,“至于吗,还为了我打架,我又不是女孩子,你们这是找不自在吧!”
“但你只有一个,要我们怎么分?”赵江亭正经道。
灵药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今天,我先不和你们两个谈这个问题,我有预感,我师傅现在肯定有麻烦,我要先回渭城一趟看看他,如果没事我就回来,有你们两个在这,我看我是无法摆脱历城了。”说着,还很感慨的叹了一口气。
他上辈子是遭了什么孽,竟然一下子就惹上两个大祸害。
“你预感准不准啊?”莫渊寻假情假意的问着,想起十九临走时候的虚弱模样,有点佩服灵药的直觉了。
“废话,当然准,我自己去好了,你们呆在这里吧,我就是跟你们说一声,没别的意思!”灵药欲站起来,却被两人齐齐一人一边按住了手背。
“谁同意你自己去了?”
灵药却忽然嫣然一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
自己走还要自己付钱,他哪会舍得?
午饭时候,灵药只觉得伤口下的地方隐隐作痛,他忍着没说,可当一猜测着十九会遇到什么事的时候,那痛就愈加明显。
灵药皱眉:师傅,你可不能有事啊……
趁着赵江亭出去唤马车的功夫,莫渊寻将灵药一个用力拉到怀里,手心摩擦着他柔韧的腰身,叹息道:“还好你没事……”
灵药嘟嘴,在他的怀里蹭蹭他的肩窝,“有事又怎样,反正你已经纳妾,不该来找我的……”
“住嘴!我纳妾还是为了完成母亲的遗嘱,我根本,没有碰过那个女人……倒是你,欠了我多少,我会慢慢要回来的……”意味不明的加大手劲,两人靠的愈发近,灵药脸一红,急忙推开他:“莫渊寻,你个流氓!”
“对自己爱的人耍流氓,是天经地义的。”莫渊寻温柔一笑,其中的宠溺和邪魅,或许只有眼前人,有那个福气欣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