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水深音 上——夜弦辰歌
夜弦辰歌  发于:2014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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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静深轻轻拉了一下,没拉动,倒是把景泽弄醒了。景泽伸手勾住曲静深说:“兔子,大早晨的别倒窝了,难道你要生崽了吗?……”

曲静深不理他,径自翻身下床穿衣服。景泽动作迟缓,只抱住了个大腿:“兔子,年底了,大家都在忙,没人陪哥玩了,你干啥去?”

曲静深:“……”他把景泽的手扒拉开,想起昨晚的事。他锁骨上还留着淡淡的痕迹,那是被床上这货啃出来的,说是要做记号,还说别的兔子红眼,他要让自己的兔子红脖子。

虽然曲静深是在农村长大的,但是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对新鲜的有快感的事物,抱着极强烈的好奇心。他就像刚开始吸毒的人,即使知道吸毒是件危害极大的事,还是抵制不了诱惑去做。

他借景泽家的浴室洗了个澡,把花洒开到最大,水流顺着头发漫过身体,他倚着背后冰凉的瓷砖,心想这个小少爷玩够的时候自然会离开,而他们,不管是成长环境还是生活方式都相差的太远。想到这里,曲静深心里有些失落,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被记在心上。他现在也有个外号,就跟所有相熟的人一样,姓张的可以张三,姓李的可以叫李四。

等他洗完澡穿好衣服,又在浴室里翻到吹风机吹干头发。吹风机他不太会用,所以用的是凉风档,吹完以后响亮地打了个喷嚏。景泽迷迷糊糊地听到了说:“这叫心电感应,说明哥在想你……”

曲静深离开他家时在桌子上留了个纸条:“我走了,早安。”

他鞋子里还没干透,潮乎乎的,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甭管身子在屋子里存多少热气,一出来,不到十分钟就又给冻透了。曲静深边搓着被冻的没知觉的手,边想着以后做什么。

年底的时候,做兼职的学生多,跟他们比起来,他丝毫没有竞争优势。曲静深经过一个超市,看到超市旁边帖的小广告上写着:小本投资,可以赚大钱。他仔细往下看看,原来是做无烟煤的。他大学专业学的是会计,对这一行没有一点经验,但他却突然萌生了一个要做点小本买卖的念头。就在此时,他闻到一股子香甜的味儿,他转头寻找这味儿的来源,正好看到一个推着三轮车卖烤地瓜的。

曲静深走过去要了块烤地瓜,那卖烤地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大爷,十分热情地招呼他说:“小伙子,天这么冷,买一块吃着暖和,就算抱着,也当事儿……”

曲静深要了一块小个的,花了一块三,他看那大爷刚才还在看报纸,心里猜着他肯定识字。于是,他掏出本子试探着写了一行字:“大爷,卖烤地瓜赚钱吗?”

那老大爷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个哑巴。B城的人都挺热情的,老大爷见过这么多人,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农村出来的了。“怎么小伙子钱不够花?你们年轻人不嫌脏啊?……”

曲静深笑着摇头,脸被冻的红红的,他勉强操着动僵的手指写:“大爷,麻烦吗?这得要多少本钱?”

老大爷从破棉袄里摸出烟来点上,边抽边说:“这些天,山芋又长钱了,一斤里长了两毛。现在也不兴这种大油桶做的炉子了,加上烧碳,合吧合吧也得六七百块钱。”

曲静深在心里算了算,本钱他还是能拿出来的,他最担心的问题是能不能赚钱。于是又接着写道:“大爷,您改这儿呆一天能赚多少钱啊?”

老大爷说:“生意好了,一天能卖个四五十块钱,生意不好,像这下雪的,我在这呆了半晌,也就遇着你一个……”

曲静深心里有了数,就按一天三十算,一个月就能卖出本钱来,年底逛街的人多,生意肯定不错。他又向老大爷问了些杂七杂八的问题,然后告别离开。

从景泽家走到他住的那儿,要一个多小时,一路上他就想:不说赚钱了,就是买个三轮车,等明年暑假毕业的时候帮别人拉拉东西,也能赚点外快。曲静深合计着就决定去买东西了,反正今年过年他不回家,闲着也是闲着。

曲静深先回家取了钱,他小心翼翼地把钱包在布里,贴身放着。他又打听了哪有卖二手三轮车的,最后花了一百二买了辆八成新的三轮车,车子是蓝色的,他挺喜欢,骑着它去买烤炉的时候,就像自己真的能赚很多钱一样开心。三轮车他打小就会骑,他还记着家里的那辆破的不成样子的三轮车,最后卖废铁卖了十八块钱,那天他娘给他买了不少糖吃。

那时普通烤炉已经不时兴了,都流行无烟烤炉,烤出来的东西既干净,排出的废气也少。曲静深在电器市场逛到下午一点多,才相中一个银色的烤炉,跟洗衣机差不多大,问了价格,老板开口就要三百五,一分也不便宜。曲静深心想着再逛逛看,可能还有便宜的,他中午饭还没吃呢,先去吃饭。

那时已经过了吃饭的点,曲静深在小吃一条街上逛了逛,全是剩菜。他自己本来就不爱吃菜,最后买了俩凉透的白菜包子。回去的路上,他又看了几家,还是决定去买相中的那个。

他啃着白菜包子在那烤炉旁边转悠,手上的冻疮被冻的成了黑紫色,那老板远远的看到这幅情景,心里有点酸酸的。在他们B城,他这么大的,有好多还被家里宠着呢。

老板从身后拍拍曲静深说:“算了算了,别老看了,给你便宜二十块钱,收你三百三好了……”曲静深包子也顾不上吃了,直朝那老板竖大拇指。

那老板让店里的店员帮他把烤炉架到三轮车上,又给他开了三个月的保修单据,曲静深才离开。他心里合计着,如果现在回去,倒还不如去买了碳一起回去,省得再跑一趟。于是,他就骑着三轮车吭哧吭哧地去买碳了。他没戴手套,手被冻麻了,可是心里还是很开心,这是他第一回做生意赚凶呢,虽然赚不赚得到钱还是未知数。

碳也买的无烟碳,先要了五十块钱的,多半麻袋,搁三轮车上整好。曲静深装车的时候还想,自己租的房子附近有菜市场,虽然不是顶大,但也比小摊位上便宜不少。等他蹬到那儿都下午四点多了,太阳已经落山,温度又降了好几度,他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心道不好,一会回去的时候拿点药,以防万一感冒。

说来也巧,正赶上一卸地瓜的大货车,曲静深上去问问,原来是给菜点送货的,已经卸的差不多了。曲静深忙掏出本子写:“大姨,你们车上的卖吗?多少钱一斤?”

那中年妇女疑惑地看着他问:“孩子,你不会说话啊?”

曲静深点点头,那中年妇女打量了他一眼说:“手上冻这么厉害,你娘没给你买点药啊?要地瓜干啥,是家里熬米的时候用,还是咋的?”

曲静深实话实说,写道:“大姨,我这不是到寒假了吗?今年不回家,想打这儿卖烤地瓜。”

大姨笑的很憨厚,又问:“你家也农村的?俺家也是,这不送完货,准备给孩子买件新衣赏呢……”

曲静深理解地笑,那大姨说:“我看你也挺实诚的,这样吧,红壤的你要一百斤,我给你算六毛五,孩子怎么样?”

曲静深猛点头,朝她伸大拇指。那中年妇女帮他把地瓜装三轮车上,又说:“孩子,这可不能骑了,这么多东西,容易翻车。”

曲静深耐心写道:“我租的房子就在附近,推着十分钟就过去了,大姨你赶紧给孩子买衣服吧,市场快要关门了。”

那中年妇女憨笑:“好孩子,大姨给你留个固定号,下回要是赶巧我们来送货,也稍带着圆活给你点……”曲静深还是那幅傻笑的表情。

他推着三轮车回家,心里直道这车东西真重啊,他都要掌不住把了。路过那个小药铺,曲静深进去买了五块钱的感冒药,又花了一块钱,跟老板买了个两输液的瓶子。等出来的时候,有两三个小孩正在偷偷地扒拉他的地瓜袋子,一见曲静深,吓的赶紧跑了。曲静深看到他们手上拿着了的,起码也得三四个。

他一边朝家的方向走,一边在心里合计今天花的钱,加上中午买包子的钱统共五百六十六块六。比预计中的少花了一百多呢,他觉得挺值的,可是顿时又发愁了,这东西怎么搬楼上去呢?

还好,等他刚到租的房子楼下,隔的还老远,景泽就跟撒了欢的大狗似的扑上来乱叫:“兔子!我们处对象的第一天,你怎么能不履行义务呢?!”

曲静深没理他,蹲下解绑着烤炉的带子。景泽说:“干啊,你这是弄回来一车啥破烂?!兔子,你手怎么破了?!快给哥瞧瞧……”

曲静深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啥时候把冻疮结的痂给刮了下来,上面还流着血呢,他竟然一点没感觉到。

景泽扯着曲静深被冻的冰凉的手,难得温柔地揉了揉:“兔子,人家兔子爪子都是白白嫩嫩的,你看你的黑的跟猪蹄似的!”景泽竟然煞有介事地吹了吹:“不疼啊不疼,哥一会召唤机器猫,让它给你治愈哈~”

曲静深指了指三轮车上的东西,景泽冰雪聪明道:“让我帮你搬上去?好,先香个嘛!”

曲静深:“……”最后还是景爷帮他把东西架了上去。

景泽累的趴在破沙发上直喘,曲静深扭头下楼,然后吭哧吭哧地把三轮车架了上来,还没锁呢,放下面多不安全。这时,他突然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以后每天谁帮自己把东西搬上搬下呢?

等东西全部到齐,曲静深开始鼓捣那个烤炉。他跟景泽要了打火机,上次从下面拿上来的柴禾还有不少。十分钟后,无烟碳开始燃着,他心里还想,就是比普通的碳要好用。

等碳全烧着了,他开始往里面放地瓜。烤炉里面统共有四层,他挑了三个地瓜放到最下层,关上了烤炉门。

景泽搬个小板凳做到一旁看,最后终于回过味来:“兔子,你是要卖烤地瓜吗?”

曲静深点点头,用笑容鄙视了他一下。景泽:“噢……兔子,你明儿卖烤地瓜的时候我能跟你去吗?”

曲静深没吱声,做了个冻的发抖的表情,景泽被他缩脖子的模样挠的心里跟长毛似的痒痒的不行。景泽做了个大力士的动作:“哼,只要有足够的菠菜,我一定可以爆发热量燃暴你的!”

曲静深:“……”

景泽说:“兔子,一会打你家吃完烤地瓜,去我那儿睡吧,你这他妈的太冷了,哥又不是南极企鹅……”

曲静深指了指烤炉,又指了指三轮车,摇摇头。

景泽说:“没事儿,没了哥再给你买。”其实景泽打心底就没看上他做这生意,能赚多少钱啊,跟个二百五似的冻的脸跟猴屁股一样。

第十三章:卖烤地瓜

景泽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冻的实在受不住了。他说:“兔子,渴了,给哥倒点水来喝。”

曲静深才猛然想到炉子灭了,到哪里烧水。他忙东忙西抽不开身,勉强分出点空歪歪扭扭地写道:“去点炉子,等。”

景泽咂吧咂吧嘴:“哥从来没受过这罪呢。兔子,说真的,跟哥回家过日子吧,哥教你打游戏,可好玩啦。”

曲静深拿煤球夹子从烤炉里夹了块烧着的碳放到炉子里,然后搁上个煤球,把水坐上。他又把买来的俩输液瓶涮干净,景泽实在坐不住了过来捣乱,他从后面抱住曲静深边磨边说:“摩擦生热。”倒是景泽身上越来越热,曲静深越来越冷感了。说实在的,他心里挺开心的,然后身后这跟大狗似的人,就随他吧。

一会水咕噜咕噜地烧开了,曲静深拿自己喝水的茶缸子倒了多半茶缸递景泽手上。景泽好奇地瞅瞅瓷子掉的差不多的茶缸,面部神经小抽了一下。那茶缸上还画着毛主席头像呢,五角星被磨的就只剩下一个了。

曲静深根本没注意到景泽的表情变化,他犹自去翻烤炉里的地瓜。心想着,这炉子挺好使的,只要稍注意一点,就不会烤糊。

景泽渴极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阵子灌,喝完后把缸子随便地嘭一声搁桌子上。曲静深立马回头,确定缸子没事,才又瞪了景泽一眼。那是他娘留给他的宝贝,给他喝水就不错了。

曲静深白天累了一天,晚饭也懒得做了,他饭量本来就小,也吃不下多少。他把烤好的地瓜递给景泽,景泽爱搭不理地接过来,地瓜皮马马虎虎地揭了一下,等吃到一半开始炸毛:“兔子!你怎么可以给哥吃冻坏的地瓜!”

曲静深把自己手里冻的更坏的给他瞧了瞧,心想着,冻坏的卖不出去,再说他小时候也吃过冻坏的,也很甜啊。

景泽彻底风中凌乱了,自言自语:“你们农村人就是小气吧啦的……”

这话曲静深听多了,见怪不怪地起身拿缸子倒水喝。他就吃了一个,剩下两个全给景泽,他心里计划着,今晚他要打这儿睡,我也不撵他了,明儿好帮着把东西搬下去。

景泽被噎的直打嗝,劈手夺过曲静深手里的水,跟牛饮似的一口气见底。曲静深看着景泽跟黑花猫似的嘴巴,从口袋里摸出小手巾递他手里,指指他的嘴,示意他擦擦。

景泽马虎地抹了抹,就要扑上去亲曲静深:“兔子,来亲个。要不今天晚上……哥不会弄疼你的……”

曲静深一听这话,脊梁骨上一阵寒气。他勉强推开那大狗,开始收拾两人制造出来的垃圾。等忙完,曲静深看了看时间,九点半了,景泽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他只好回房去铺床。

曲静深就两床被子,还潮乎乎的,床也是木头床,有点坏了,一动就吱呀吱呀地响。他把那俩输液瓶灌上热水,盖好放被子里先暖着,自己又把地瓜和碳分了分,明儿带一部分就成了。

景泽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烤炉旁边取暖,搭拉着脑袋一点精神也没有。曲静深在烤炉旁边转悠,正在想要不要把碳灭掉。景泽趁机抱住他的大腿:“兔子,哥快冻死LIA,来,给哥暖暖手。”

景泽说着就把手从曲静深衣服里塞进去,曲静深被这乍然而来的凉气冰的全身一激灵,景泽略微满意了。算了,吃地瓜就吃地瓜吧。

晚上睡觉的时候,景泽先上的床,等他扒光油进了被窝,突然“嗷”的一声惨叫:“哇啊啊啊啊!冻死爷了!兔子呼叫兔子!小爷限你一分钟之内必须上床暖被窝!哇啊啊啊……跟在雪地里打滚似的……”

曲静深在外面笑着摇摇头,苦日子么,刚开始觉得挺新鲜的,但过久了,就腻烦了。他都过了二十多年了,前些年还会幻想着自己成为有钱人,这两年却很少想了。一个人飘在B城,虽然有时心情不好时也觉着挺绝望的。但又想想,跟那些吃不上饭的人比比,倒也很知足。

他慢吞吞地进房间,慢吞吞地脱衣服,然后把脱下的外套盖在最上面,又把贴身穿的毛衣放到夹层里。景泽怀里揣了个瓶子,伸手去摸曲静深的大腿,摸着摸着就摸到不该摸的地方了。“兔子,你的小唧唧软趴趴的……”曲静深要扒拉开他的手,景泽煞有介事地说:“兔子别动,我在打鸟儿,吓跑了小心我红烧了你!”

曲静深脸上发烫,这已经算是红烧了吧。曲静深一进被窝,景泽跟得了宝贝似的死活往他身上粘:“兔子乖,抱一起就不冷了哦……”他说着就想翻身压住曲静深,可他移动一小下,床就配合着吱呀一声响,再动一小下,床又吱呀吱呀吱呀……最后景泽彻底没脾气了。

床上被子也小,两个人离的很近,景泽说:“兔子,打这儿估算肯定会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的,哥这么体贴的人,怎么会这么不人道呢。这样吧,你帮哥打打鸟,等它出来了,哥就饶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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